《怪病》的性爱书写

（作者龚光美，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大概从80年代算起，本土作家至今已出书数十部，其中长篇小说和中短篇小说集也出得不少。而在性爱的描写方面大胆出新者甚少，且多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被多种原因约束着，虽然这不能算是一个很大的缺点，毕竟也是一个遗憾。这个局面在《怪病》中拔了个“头筹”，作了一个很大的突破。

读过《怪病》之后，我窃以为性描写可以称之为该书的特色之一，甚至从商品经济的观念衡量，也是《怪病》的“卖点”之一。是作者小说创作中一次有勇气、有意义的探索。我对此持开放肯定的态度。

因为性爱的书写，原本就是中国与世界文学史上一个传统，与死亡并称为永恒的主题。从唐宋话本、传奇到明清小说大致如此。《红楼梦》、《金瓶梅》且不说了，就是莫言、贾平凹这些名家也不回避。《红高梁》、《废都》还有李安根据张爱玲小说拍成的《色戒》，法国电影《戏梦巴黎》、法国作家杜拉斯的《情人》，美国作家沃勒的《廊桥遗梦》，英国作家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等，都是把性爱的描写放在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客观上成为追求畅销、扩大文学商品价值的重要手段之一，其开放的程度，赤裸裸的展示实际上已远远超出一般循规蹈矩的作者、读者的想象，其神秘感早已消亡，不再视为创作的“雷区”。即使我们从比较保守和传统的观念来看《怪病》，还可能有些不太习惯的感觉在，而对当今出版市场稍作观察，就可以明白性爱书写量的变化也在受着市场的引导，否则就不能解释，出版社的总编何以对《怪病》慷慨放行？

《怪病》中的性爱书写之可以称道的方面，首先是符合特定年代的生活实际，六七十年代道德禁锢之下的青梅竹马、夫妻恩爱、情侣緾绻，写得很是到位。八、九十年代享乐风气下的放纵和粗鄙写得活灵活现。有一个时期，人们在城乡都能看到各类娱乐休闲场所，歌厅、赌场、茶楼、发廊、洗脚城满街都是，像嫦娥乡“步步高”那样的娱乐场所甚至已成为有关单位的公关场所，干部、职工的狂欢之都。一些财大气粗、酒醉饭饱的官员、大款、乃至街市小混混们，虽然八辈子没有受过音乐的训练而五音不全，也都敢于声嘶力竭地放歌一曲，歌舞助兴，包房淫乐，一如鬼哭狼嚎，乌烟瘴气，在如此的场景中，作者若仍把性爱写得如《梁祝》、《天仙配》一般斯文、儒雅，反倒不真实了。

《怪病》中的性爱另一个特点是有地方特色和生活气息，显得自然，不那么突冗。这些场景的交代，也为麻糊乡长和赵文芝一类人物走上犯罪道路作了极富时代特色的铺垫。同时为人性的异化、价值观的蜕变、性爱“商品化”作了有力的烘托和注脚。

《怪病》中性爱描写个性化特色大多十分鲜明，非常符合小说人物形象和情节发展的需要。在阅读《怪病》的过程中，我在观察赵文芝思想轨迹和生活细节时，不时会联想起三个人物形象，一个是《水浒》和《金瓶梅》中的西门庆，一个是《肉蒲团》（又名《循环报》）中的未央生，还有一个《红楼梦》中类似殷洪儿的薛蟠。作为一个读者产生这样的感觉，不能不说是《怪病》创作中的一个成功，因为若读者对小说中的人物形象缺少印象，没有联想，都是作者应当忌讳的。如赵文芝与谢月春，殷洪儿与“肉心厚”，还包括田嫦娟与讨债人的一次接触，都很生动地体现出人物、心理、环境等多种因素，其性接触的描述成为必要。

其中，虽然最为粗俗而又写得最为生动、极为符合人物形象塑造之需的，是殷洪儿同赵文芝一起赌博过程中，因手气不好，跑到“步步搞”“提火”的那一段：

殷洪儿把麻将子一扳，嘴里流话连天：妈的个屄，狗日的！不满牌，提火去！……一路淫邪地笑着下楼，去了一个名叫“步步搞”的舞厅。……他人未到嘴先到，老远就喊：“提火，提火！”手里晃着一张红色的大票子。“步步搞”发廊里小姐不多，但都知道“提火”是什么意思。殷洪儿挑了个胖点的说，就要你，肉心厚，火气肯定好！“肉心厚”收了钱，就高兴地说，保证“殷哥艳舞”！边说边往里走，边解衣扣。

而殷洪儿的反应更带戏剧性，他一迭连声地大喊大叫：

好，好，借你的吉言，不脱了，不脱了，牌班子还等起在，节省时间，上次“跑马射箭”，今天来个“背后穿针”……

这段描述极其符合那一类嫖赌逍遥者的形象环境特征，合情合理，呼之欲出。显示出作者的生活体验之深、观察入微、描述到位的语言功夫。

这类描写在本书中比比皆是，确实能够增添趣味性、可读性。虽然实际生活中这类人物不足称道，但作为小说形象，还是很成功的。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认为《怪病》中性爱的描写，总体上是本土文学的重大突破，但结合全文，有堆砌之嫌，如前面几段涉及到每一位漂亮女子和恩爱夫妻时，都有一段冗长的性爱描写，独立地看，虽然美妙、美好，却和主题游离，似显多余，而后半部分优于前半部分。二是作者从事过多年新闻写作，加之作品由其他文体改编而来，难免留有概念化语言和其他文体的痕迹。三是还可加深作品中人物之间的矛盾纠葛，如麻副县长与林老板之间的交易，以增加作品的思想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