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晋王收了存孝,军情紧急,不敢久停。于是传令即日拔寨,望河中进发。
人马正行,忽报前面尘埃起处,金鼓齐鸣,一彪人马到来。众视之,乃各镇诸侯迎接晋王。晋王一马当先,众诸侯滚鞍下马,拜于道左,告言接迟,望恕众臣之罪。晋王曰:“大唐许多诸侯,人马尽有,不能保驾,使圣上远奔,失其社稷,此何理也?”众诸侯曰:“臣等皆怀报国之心,争奈巢贼部下,骁勇极多,因此众人措手不及,致有此失。”
却说诸路军马多寡不等,共计二十三万。晋王番**马,独有五十余万,熙熙攘攘,势压诸镇。
却说河中府有两座楼,一座名鸦馆楼,一座名观鹤楼。 众诸侯拜见已毕,宰牛杀马祭天,歃血临盆,请晋王上鸦馆楼饮宴,商议进兵之策。
晋王正在举杯饮酒,忽见一人奔上楼来,径到面前,击桌大呼曰:“大王十分为人,终日饮酒,醉亦不止,忘了大唐天下被黄巢所夺耶!”晋王视之,其人身长一丈,膀阔三停,脸如噀血,须若金针,耳犹两翼,蓝发狼牙。晋王吃了一惊,于是问道:“丑汉何名?”温曰:“臣姓朱名温,更名全忠,现任汴梁节度使之职。”晋王曰:“汝何等人,敢如此无礼,全忠乃人王中心四字,你为何犯上?”温曰“此是圣上所赐御名,非臣自取,臣闻大王之名,也有三四 。”晋王曰:“吾有何名?”温曰:“大王初讳克用,次号鸦儿,三曰碧眼鹕,四曰独眼龙,此皆显名。”晋王大怒曰:“吾之名字,安敢讳言?”随即拔剑直砍朱温。朱温侧身躲过,轮刀大呼曰:“汝能使剑,偏我不会用刀?”便欲交锋。
这时众诸侯都来,架着二人刀剑,一人跪于面前道:“未曾讨贼,先杀自家,恐于军不利。”诸侯力劝,二人怒气方息。
正论间,忽报黄巢驾下前部大将孟绝海引兵来到。众诸侯听见后都很惊疑,只有朱温暗喜:“若是孟绝海兵到,把这老贼哄出去试刀。”朱温近前大叫曰:“如今孟绝海兵到,请大王先出去见头阵。”晋王怒曰:“朱温,你这厮十分无礼,朝廷有旨,与我钤辖天下诸侯,何用你多言?不是我夸口,明日破黄巢,亦不用你众诸侯!你下楼去,在吾那五百家将、十三太保里面,不要拣好汉,只拣一个瘦弱不堪的出去,擒那孟绝海来,我面问巢贼消息。”朱温道:“大王不知孟绝海手段,这人是岭南人氏,与黄巢起手夺东西二京,斩将三百八十余员,真个是英雄无敌!”晋王说:“不必夸他,只消拣我一个瘦弱的出去便了。”
朱温急下楼来,看那家将和太保,一个个都是上山打虎将入海擒龙夫。朱温问李嗣源道:“你父说有十三太保,缘何只有十二个?”李嗣源曰:“那城墙下折枪打盹的就是十三太保李存孝。”朱温向前一看,大笑道:“存孝身不满七尺,骨瘦如柴,就拣他出去罢!”便把存孝头摇了一摇,叫声:“胡虏!你父有令。”存孝听人叫他胡虏,心中大怒,一手抓过,举起就摔!朱温鼻口流血,大叫“太保饶命“!晋王看见暗喜,可又不得不下楼劝道:“我儿不可放肆!朱温也是个诸侯,你如何与他玩耍?”存孝说:“不是儿与他玩耍,他叫儿胡虏。”晋王最恼人叫胡虏二字,不由瞪了朱温一眼。朱温说:“臣知罪了!”
晋王命存孝活捉孟绝海来,说要问他个军数。朱温说:“李存孝若捉得孟绝海来,臣与他打赌。”晋王说:“赌甚么?”朱温说:“存孝若拿得孟绝海,俺情愿把腰间玉带输与他。”存孝说:“儿若拿不得孟绝海,就把这颗头割与朱温。”晋王说:“你两个要赌,必须要两个保官。”只见函国公袁容向前说:“臣保存孝。”节度使王重荣也向前说:“臣保朱温。”言毕,存孝下楼,披挂上马,径出河中府去索战。
孟绝海见李存孝身不满七尺,脸如病夫,骨瘦如柴,暗思唐军为何派这人交手?
只听李存孝道:“我坐下马肚带悬了些,我要下马来扣备,不要放冷箭。”孟绝海曰:“我若放冷箭**你,不为好汉,你快备马,我等着你。”李存孝下马来,把马肚带扣备了,翻身上马,叫曰:“孟绝海下马受死!”绝海大怒,两手轮刀砍来。存孝逼开刀,喝声:“贼往哪里去?”展猿臂活拿上马。孟绝海部下败军无主,逃上黄河投总兵葛从周去了。
李存孝即将孟绝海上楼放下,晋王看见是个不死不活的。急唤存孝问道:“我叫你活捉孟绝海来,怎么拿一个不死不活的人来。”存孝答曰:“他在阵上如虎狼一般,被儿拿过马来,他要挣下马去,被儿只一夹,就不知夹伤哪里?”晋王命朱温验伤,朱温打开袍甲后说道:“两边胁骨都夹折了。”
晋王叫朱温把玉带与存孝。朱温说:“这带是僖宗爷爷赐的,今日输了此带,有何面目见朝廷,别输些金宝罢!”李存孝一听,气得牙关紧咬,说道:“朱温,我和你赌的是玉带,不是金宝!你真是个无赖!我若输了,也给你金宝行吗?象你这样的东西,我大唐营中留着何用?今天我把你摔死算了。”说完向前把玉带只一扭,扭做两段。然后左手一把抓住朱温的一条胳膊,右手抓住他的一条腿,望空中一举,转了三个圈儿,往楼外一扔,只听“悠”的一声,那朱温顺窗户就给李存孝扔到外面去了。大伙一看完了,心说:朱温还能活吗?但是这小子的命大,天井当中正好有一个荷花池,一池清水托着荷叶,就听“扑通”一声,朱温正好掉在池中。当时朱温“卟通卟通”爬上岸来,抖落身上的水,眼望楼上高声大骂:“独眼龙,李存孝,我朱温与你俩誓不两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完领本部人马,反出河中府去了。
当时左右慌报晋王说:“朱温反了!”晋王大笑道:“谅这贼疥癣之疾,何足介意?”
观此一语,可见晋王短于智谋,以致朱温后来反唐,乃有大梁之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时若使存孝追之,则朱温此时必死!晋王视朱温如疥癣,实大意耳!
中和四年,李克用令周德威留守三晋,命李存孝、康君立为先锋,李嗣源、李存璋、史敬思等为大将,亲率兵马三万夜驰三百里追击黄巢。先锋李存孝、康君立于兖州与黄巢交手。黄巢对部下万余人说道:“巢自曹州起兵,今无颜面对山东父老,我欲与唐孽决一死战,不枉男儿七尺之躯!”众人振臂响应。
大齐太子黄球见唐军势大,遂让林言保护黄巢率不足千人东逃,自己带余部断后。
李克用一直追到黄巢的老家冤句,这时清点自己的兵马,发现只有几百人跟着。原来李克用杀得尽兴,把大部队都甩掉了。李克用想到黄巢已经难成气候,而自己的兵马已经疲惫,军粮也不多了,干脆班师而还。
李克用本想将部队稍作休整后再行追击,可是没想到这份泼天大的功劳竟然让给了时溥。
时溥,彭城人,为徐州牙将。黄巢占领长安后,朝廷招天下兵马讨伐。感化节度使支详遣时溥与副将陈璠率兵五千赴长安勤王,军队行至河阴,时溥领兵还徐州驱逐支详,乱军拥时溥为帅。
黄巢兵败逃亡泰山的消息,很快送到时溥的案前,时溥大喜过望,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啊!我得接着!
于是派出手下大将李师月追击黄巢。尚让见黄巢大势已去,只好率手下万余人投降。
李师月收降尚让,带他去见时溥。李师月道:“主公,我今降服贼军一将,主公可知是谁?”
时溥道:“莫非是贼众带兵大将?”
李师月道:“何止大将,乃是伪齐太尉、中书令尚让。”
时溥大喜道:“李将军此战可谓头功,速招尚让来见。” 李师月即命人将尚让带入帐中。尚让一见时溥伏地便拜:“尚让拜见大将军。”
时溥问道:“尚让,你身为贼军大将,为何不死战反而归降,岂是为臣之道?”
尚让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今日战败,在下当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时溥道:“你能有改过之心难能可贵。我欲追剿黄巢,你可愿为先锋?”
尚让道:“愿为将军差遣诛灭巢贼!”
时溥道:“好,我令李师月、陈景瑜与你同去,若能剿灭黄巢乃是大功一件。”
时溥真是好运气,李克用种树,时溥乘凉,后来朝廷确定时溥功属第一,加官宰相,封巨鹿郡王,风头一时无两。
其实大家都明白,如果没有李克用的舍命追击,时溥再有本事也没法奈何黄巢。
却说林言护送黄巢逃至泰山狼虎谷上禅寺,忙扶黄巢入寺。主持元生合掌言道:“施主杀气太重,佛祖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可愿皈依佛门出家为僧?”
黄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外甥林言跪在黄巢身侧哭道:“陛下,我等再无退路,眼下只有了却红尘,去取正果吧。”
黄巢也不想死,可是朝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于是他找到一个跟自己长得相像的手下杀了,让林言带着头去邀功,然后满面恍惚,跌跌撞撞地走到释迦牟尼像前屈膝跪到,两眼茫然地望着佛祖说道:“黄巢愿剃发为僧,恳求佛祖宽恕弟子以前犯下的罪孽。”
住持元生念道:“阿弥陀佛!苦海五边,回头是岸。黄施主愿皈依佛门,乃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既有此愿,赐法号翠微。”言罢即命僧人为其剃度。
林言见黄巢已削发为僧,抹掉眼泪率六百敢死队再至狼虎谷,这时叛徒尚让也率兵追到,林言率兵拼死而战。日落之时,六百壮士全部阵亡,仅林言一人重伤未死。尚让将林言团团围住,林言有气无力地问道:“尚让,你本齐臣官居极品,今背主降唐是何道理?”
尚让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时将军许我高官厚禄;且黄巢大限已尽,我只是顺天而行。废话少说,黄巢现在何处?”
林言道:“高翔之鸟,死于诱食;深渊之鱼,亡于垂饵。你尚让卖主求荣,将来必定不得好死。舅舅已自刎殉国,人头在此,你拿去请功领赏吧!哈哈哈哈… …”林言仰天长笑,拔剑自刎。
尚让带着“黄巢”、林言人头率部返回先锋大营,只见李师月威风凛凛正坐中央,两排刀斧手杀气腾腾披甲而立。尚让手提人头心存疑惑地走入帐中。
李师月喝道:“左右刀斧手,将尚让拿下!”只见左右甲士按住尚让,尚让惊道:“我献黄巢、林言人头有功,将军这是为何?”
李师月怒道:“你今日献上伪君人头请功,明日是否要拿我等人头献于他人?”
尚让忙解释道:“李将军,我可是诚心降唐,决无他意呀!”
李师月道:“斩!”
左右卫士将尚让推出帐外斩首。正是:
林言自刎山谷日,
尚让斩首辕门时。
自古忠**同一死,
只差来早与来迟。
后来有人在上禅寺见到黄巢,“其状不逾中人,唯正蛇眼为异耳”。就是说黄巢长得不咋地,没霸气,但是一双蛇眼很有特点。
上禅寺中至今还有黄巢写的一首诗:
犹忆当年草上飞,
铁衣脱尽挂僧衣。
天津桥上无人识,
独凭栏干看落晖。
这是后话。却说林言见黄巢已削发为僧,抹掉眼泪率六百敢死队再至狼虎谷,这时叛徒尚让也率兵追到,林言率兵拼死而战。日落之时,六百壮士全部阵亡,仅林言一人重伤未死。尚让将林言团团围住,林言有气无力地问道:“尚让,你本齐臣官居极品,今背主降唐是何道理?”
尚让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时将军许我高官厚禄;且黄巢大限已尽,我只是顺天而行。废话少说,黄巢现在何处?”
林言道:“高翔之鸟,死于诱食;深渊之鱼,亡于垂饵。你尚让卖主求荣,将来必定不得好死。舅舅已自刎殉国,人头在此,你拿去请功领赏吧!哈哈哈哈… …”林言仰天长笑,拔剑自刎。
尚让带着“黄巢”、林言人头率部返回先锋大营,只见李师月威风凛凛正坐中央,两排刀斧手杀气腾腾披甲而立。尚让手提人头心存疑惑地走入帐中。
李师月喝道:“左右刀斧手,将尚让拿下!”只见左右甲士按住尚让,尚让惊道:“我献黄巢、林言人头有功,将军这是为何?”
李师月怒道:“你今日献上伪君人头请功,明日是否要拿我等人头献于他人?”
尚让忙解释道:“李将军,我可是诚心降唐,决无他意呀!”
李师月道:“斩!”
左右卫士将尚让推出帐外斩首。正是:
林言自刎山谷日,
尚让斩首辕门时。
自古忠**同一死,
只差来早与来迟。
尚让投降时溥,最终被斩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时溥爱上了他的老婆刘氏。
刘氏的父亲是唐王朝的蓝田令,看似是一个小县令,其实不简单,这蓝田是京城长安下属的一个县,非同小可,在天子脚下当县令,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刘氏生来美人胚子,长得俊俏可人,豆蔻年华出落得韵味十足,人见人爱,天生就有把握男人心理的能力。
黄巢大军杀入京城长安,尚让率兵抚慰长安周边州县。当他见到这位刘县令的宝贝千金后,戎马半生的尚让立即兴奋不已,当场就提出要娶刘氏为妻。
面对年轻气盛,风光八面,位高权重的尚让,刘氏的父亲纵使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反对,别说娶他的女儿为妻,就是要他的小命也是举手之劳。
刘氏摇身一变从千金小姐成了尚让老婆,自然很风光,尚让是黄巢 “大齐”政权的二号人物,被封为太尉兼中书令,刘氏便成了“一品”夫人,从此锦衣玉食无上荣光,如果黄巢坐稳江山,这刘氏就有享不尽的大富贵。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黄巢从巅峰坠入深谷,尚让看到黄巢兵败,又率万余人投降了时溥。
时溥也是一时枭雄,握有兵权八面威风,刘氏又向他暗送秋波,两人勾搭成**,这尚让活着就是绊脚石,时溥当然要杀了他。尚让死后,刘氏又成了时溥府上的“小老婆”。
当时军阀混战,争夺地盘与势力,原黄巢手下将领,后来投降唐王朝歼灭黄巢起义军有功的朱温与时溥争夺徐州,时溥兵败,携全家登燕子楼自焚,而刘氏幸运地没有成为殉葬品,被朱温搂入怀中,成了朱温的情人。刘氏尽展风**,把朱温侍候得神魂颠倒十分满意。这朱温也不是一个正经鸟,连自己的儿媳妇都睡,刘氏投怀送抱,他自然来者不拒!
朱温手下的“军师”敬翔是朱温的智囊,颇得朱温信任与重视。朱温见敬翔的老婆死后孤独一人,为了拉拢人心,就把刘氏赏赐给他
。敬翔少有英才,追随朱温尽心侍奉,朱温当了皇帝后封他为光禄大夫行兵部尚书、宰相,封爵平阳郡侯。敬翔得到刘氏后,更是尽心尽力跟随朱温征战,出谋划策逐鹿中原.
刘氏不甘独守空房,依旧如过去一样出入朱温卧内,敬翔察觉到刘氏与朱温“暗渡陈仓”给他戴绿帽子,就对她“情礼稍薄”。刘氏教训他说:“你干嘛如此吃醋瞧不起人,我伺候过的男人哪一个不比你强?尚让是黄巢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八面威风;时溥是一时豪杰,被封为钜鹿郡王,唐王朝的肱骨之臣;而当今皇上朱温更是真龙天子,你仅配给他提鞋看脸色活着。无论看门第还是看本事,他们哪一个都比你强!我屈身嫁给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你还看不起我。有种你把我休了,让我走人”。
这番话噎得敬翔大眼瞪小眼,他深怕刘氏在朱温面前吹风,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只好陪着笑脸低三下四道歉,承认自己错了。
这样一来刘氏更加骄横起来,官宦权贵争相攀附刘氏以图私利,史载“当时贵达之家,从而效之,败俗之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