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神即将得逞的一瞬间,溟汐猛然别过头。他再次闭上眼睛,与此同时海神手里的心脏蓝光急速暗淡,跳动也越发迟缓。
“想死?”海神勾起一抹冷笑,拽紧铁链拥上去,缓缓将心脏塞回溟汐胸膛,“溟汐哥哥,我可舍不得你死啊。我还要日复一日地来看你,来问你呢。”
溟汐眉头紧皱,无声地忍耐着。
“不妨我们来打个赌吧?看看是你先受不了折磨低头认错,还是我先失去耐心把你送入蜃口。”海神松开双手,将溟汐轻轻一推。那尾漂亮的鲛人,便如一朵落花般重新飘回水柱中央。
海神万般留恋地瞧了最后一眼,转身走下悬崖。
“啧,何必呢?强扭的瓜不甜啊。”顾南柯摇摇头。
“该走了,不能让海神发现我在此处窥视。”白玉川说着走向主路,顾南柯也识趣地缩回去。
礁石洞外并无隐蔽之处,与其躲躲藏藏惹海神生疑,不如大大方方站在门口等着。白玉川和海狮妖一起守着洞口,海神经过时看到白玉川,猛然停下脚步问:“你是?”
“拜见海神大人,草民乃新来的祭品面首——白雨。”白玉川低头作揖。
“哦,你就是那个病秧子啊。都能来送饭了,想必锦鲤已经把你治好了?”海神瞥一眼白玉川手中的食盒。
“是,多亏锦鲤医师妙手回春。”白玉川把头垂得更低了,满心期盼海神快点离开。
但海神却突然道:“你怕什么?抬起头来!”
白玉川无奈,只好微微抬头看向海神。
海神原本带着恼怒的神色瞬间凝滞,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如此好看的人儿,怎么拖到现在才送过来?”海神伸出指尖轻轻拂过白玉川面颊,像是在赏玩一件漂亮的瓷器。
“草民体弱,怕扫了海神大人的兴致。”白玉川辩解道。
“哈哈哈,这有什么要紧的。”海神旋身离开,“既已病愈,晚宴你可要来啊。”
“是。”白玉川恭恭敬敬送走了海神。
“看样子你要承宠了呢。”一旁的海狮妖乐呵呵说。
白玉川苦在心中,却还是客气道:“借大人吉言。”
白玉川提着食盒走进礁石洞,沿着长坡一路登上悬崖。他站在水柱屏障前,犹豫片刻轻轻蹲下,将食盒放于地面推进屏障里。空中的溟汐豁然睁眼,鱼尾猛地甩出一道水波,直接把食盒和白玉川掀翻在地。
白玉川狼狈爬起正准备劝说,顾南柯却已耐不住性子钻了出来:“溟汐!你有本事怎么不给海神来这么一下,合着净挑软柿子捏!”
顾南柯声音不大,听在溟汐耳朵里却如雷贯耳。他盯着白玉川衣襟里的小木偶,脸上是怀疑和警惕:“这又是何种戏法?”竟然能模仿出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声音。
“并非戏法。”白玉川贴近屏障,压低声音道,“在下有要事想与海妖王商谈,又怕隔墙有耳。”
溟汐略有迟疑,接着在屏障内卷起汹涌水浪。白玉川会意,从容穿过屏障踏入水浪的包围圈。水波阻挡了视线,水声掩盖了谈话声,这里正是密谋的好地方。
礁石洞外的海狮妖听见响动,连连摇头:“唉,这位也要受苦了。”
顾南柯从衣襟里爬出来,大大方方跳落在白玉川掌心。白玉川已简单交代了前因后果,但面前的鲛人仍旧不为所动。“喂,说了这么多你不会一句没信吧?难不成真要我变回人形自证?”顾南柯有点不耐烦。
“请。”溟汐微微扬起下巴,冰冷的目光满含压迫。
“行行行。”顾南柯一跃而下,绿藤生长变幻,转眼已化为人形。
溟汐冰冷的神情被悉数击溃,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顾南柯,反复辨认,生怕又是海神搞的鬼。然而那玩世不恭的神态,那举手投足间的洒脱,都向他证明了故人的身份。
“怎么样,这下总该信了吧!”顾南柯万分无语,“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真的……是你?”溟汐下意识伸出双臂拥向顾南柯,铁索链条一阵响动。
顾南柯闪身一退,白玉川连忙挡在两人中间。“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商量正事为好。”白玉川劝道。
顾南柯瞧着溟汐眼中快要溢出来的深沉痛苦,忍不住正色道:“溟汐,陈年旧账我不想再提。今日我和白玉川来到此地,只为救出海妖王和鲛人族群,再与其联手击败海神拿到佛珠。咱们,公事公办吧!”
“你还在怨我?当年不辞而别的确是我的错,我已反省了上百年,你可知……”溟汐话未说完便被顾南柯打断。
“不,我早就不怨你了,或者说,我早就不在意你了。”顾南柯笑眯眯牵起白玉川的手,在溟汐眼前晃了晃,“如今白仙君才是我的枕边人。怎么样,海妖王可有心思谈正事了?”
溟汐一瞬间面若寒霜,神色比看到海神还冷:“原来,放不下过去的只有我一个人。”
“你意思是我无情喽?”顾南柯冷哼,“真搞不懂,当初明明是你自己要走的,结果一回头又开始装深情了,你要干嘛啊?”
“我的错。”溟汐浅蓝色的瞳孔死灰堆积,又覆上层层冰霜,“你们无需救我。”
“你!”顾南柯气得张口结舌。
眼看溟汐摆动鱼尾要退回去,白玉川迅速开口:“方才我经过水牢外层,鲛人们被关在鸟笼里,惨状堪比人间炼狱。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喊道,让我替他们看望海妖王。”
溟汐停滞在半空中,神色晦暗。
“你纵使不在意自身处境,但也该顾虑鲛人一族吧?”白玉川眼见溟汐开始犹豫,立马趁热打铁问,“告诉我们,这水牢阵法该如何破解?”
溟汐淡淡扫了一眼白玉川,寒声道:“水牢钥匙挂在海神脖子上,你既为面首,便可趁承宠之时去偷钥匙。”
“好,我试试。”白玉川认真答应。
但顾南柯却气得牙痒:“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好像我们上赶着要救你一样!”
溟汐深情而眷恋地望着顾南柯,承诺道:“我与族人若能恢复自由身,必鼎力相助。”他摆动强有力的鱼尾游回水柱中央,四周水浪开始逐渐消失。
事已至此,无需再议。顾南柯重新变成木偶钻进白玉川衣襟。白玉川收拾完地上的食盒,末了又放了一道干净鱼脍在地上。
“海妖王还是吃点东西吧,很快就要用得上力气了。”白玉川说完,提着食盒走出屏障。
溟汐盯着白玉川远去的背影,目光里流露出鄙夷。此人真是擅长忍气吞声,我如此折辱他,他不仅毫无脾气,还能留下吃食为越狱做准备。就好像,除了帮顾南柯完成计划,其他一切在他眼里都无关痛痒。
工于心计,卑躬屈膝,顾南柯,你怎会爱上如此不堪之人?溟汐在心中暗自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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