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追着独眼农夫穿街过巷。农夫被追急了,足下煞气丛生,身形如鬼影般一闪,竟穿过城墙往城外郊野逃去。
顾南柯不急反喜,既用了鬼族术法,那此人必是三道魔君无疑,于是她追得更起劲儿了。
及至一片荒野,顾南柯见地形合适时机成熟,右手忍痛展扇,口中念道:“命奴听召,玄夜!”
随着扶桑扇一挥,身后的玄夜倏忽消失,又猛然化作巨型黑猫从扇中跃出。玄夜飞过农夫头顶,一个落地转身,堵死了农夫的去路。农夫情急之下朝左拐去,但顾南柯、白玉川呈两面夹击之势围过来。
白玉川左手放出两根金丝线,缚住农夫双脚。就在三人以为农夫无计可施之时,他却突然怒吼一声,指尖伸出利爪朝白玉川扑去。白玉川赶忙拔剑抵挡,农夫撞上利刃,竟喉间喷血颓然倒地,不一会儿化作一缕黑气蒸腾消散。
死了?白玉川愕然,愣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
“你怎么把他杀了?还想问问他关于翼山的情况,你怎么,这么快就把他杀了!”顾南柯见马上得手的线索不翼而飞,很是气恼。
“我……没想杀他。”白玉川解释。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顾南柯收扇,解除了玄夜身上的法术,继而颇为不满地嘟囔道,“若要杀他,我何必大费周章围追堵截。”
“我只想挡他一击,谁料……”白玉川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南柯打断。
“你挡他能挡到脖子上去?”顾南柯快嘴快舌,语毕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缓和语气道,“事已至此,先回去给何县令交差吧。”
“等等,尊上,你瞧这是什么?”玄夜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根羽毛。这羽毛是孔雀翎羽,蓝绿金三色交杂末端有眼状斑纹,只是整体金色较多,蓝绿色较少,显得十分华贵。
“是金鸾的尾羽!”顾南柯惊呼。纵然过了近两百年,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玩意。毕竟当初,金鸾可是给她表演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孔雀开屏。
“什么?”白玉川深感意外。
顾南柯拿过孔雀翎羽,一边端详一边说:“如此浮夸的尾巴毛,除了金鸾不会是别人。这三道魔君果然和金鸾有勾结,可惜死早了,否则定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
“我的错,怪我。”白玉川低声说,“我曾去仙医司学医,去南海修习佛法,唯独剑术无人教导,只略通皮毛。”
“唉——”顾南柯叹口气,“得,你也不用太自责,回头我教你练练剑。”
三人回到县令府,对何县令讲了事发经过。何县令当即喜不自胜,嚷嚷着要给三人披红戴花,让他们登上城楼,接受全县百姓磕头叩拜。顾南柯再三推托,这才免于一难。
“对了,在下还有一事想问。”顾南柯掏出孔雀翎羽,递给何县令,“不知县令大人是否见过此物?”
何县令接过翎羽细细查看一番,最终道:“这根孔雀尾羽金光烁烁好生华贵,下官也是头回见。”
“好吧。”顾南柯收回孔雀翎羽,端起茶盏问,“那你对附近的翼山知道多少?有没有听过什么传闻?”
“哈哈哈,翼山的传闻可太多了,道爷有空去茶馆坐坐,能听说书人讲一整天。”何县令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笑道。
“这传闻可是关于孔雀妖王?”白玉川问。
“不错,有道是——花孔雀暖香帐中叛妖神,众精怪冲天火里看阉鸟。”何县令摇头晃脑念起来。
刚喝下一口茶的顾南柯被呛了个半死,眼泪鼻涕横流。
“道爷您没事吧?”何县令关切道。
“没事没事。”顾南柯擦擦嘴,表面强颜欢笑实际咬牙切齿,“看来县令大人听得不少啊。”
仿佛被问到什么光荣经历,何县令甚为得意道:“下官不才,这本翼山闲话,正好听了九九八十一遍。”
“你!”顾南柯将茶盏往桌上一摔,人和茶水一同蹦起来。
“我、我、我,我怎么了?”何县令吓得面如土色,又实在摸不着头脑。
“咳咳。”白玉川轻咳两声皱眉摇头。
顾南柯这才想起她此刻是散修顾七,而不是妖神顾南柯。“罢了罢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顾南柯摆摆手。
“哦,好,好。下官见道爷手上还有伤,道爷若不嫌弃,可在府中小住一段时日将养将养,下官自会用好酒好菜招待各位。”何县令点头哈腰。
白玉川一听有地方让顾南柯好好养伤,立马起身作揖:“那便叨扰大人了。”
“分内之事。”何县令客气回礼,随后带着下人离开。
待屋里只剩三人,一直闭口不言的玄夜悄悄凑近白玉川,呆呆发问:“仙君,这阉鸟是什么鸟?”
“玄夜!你要是闲得慌,就回妖神城去!”顾南柯射来两束着火的目光。
玄夜吓得噤若寒蝉。白玉川苦笑着拍拍玄夜:“这个,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三人正说着,何县令又带人捧着几个木匣走进来。
“这是悬赏令上说好的一千两白银,还请道爷笑纳。”何县令命人打开木匣,只见里面摆满整整齐齐的银元宝。
“给那位吧,他是管账的。”顾南柯一指白玉川。
白玉川道过谢,将木匣一一装入乾坤袋。何县令和下人们都看呆了,连连夸赞这宝贝口袋不得了,还借去一个传一个地看稀奇。
当日下午县令府贴出告示,宣布三道魔君已被诛灭,全城百姓喜气洋洋上街庆祝,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吃过晚宴,白玉川去给顾南柯换药,一进门便看见顾南柯捏着那根孔雀翎羽发呆。
“想什么呢?”白玉川问。不知怎的,他感到胸口一阵烦躁。顾南柯惦记着枫子鬼也就罢了,难道她还惦记着金鸾?
“我在想,三道魔君带着金鸾尾羽干嘛,也没见他用啊。”顾南柯捏着翎羽根部,指尖搓动,那美艳的羽毛便华丽丽旋转起来,“总不能是为了好看吧。”
“你觉得好看你就贴身带着!”白玉川冷不丁冒出一句,语气堪比怨妇,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吃错药了?”顾南柯满脸疑惑。
白玉川不作回答,只坐下来吐出一个字:“手。”
顾南柯伸出右手,一边忍痛,一边瞧着白玉川换药。
“快好了,在这儿歇几日,待你手伤痊愈我们再上翼山。”白玉川放下顾南柯的手,又道,“三道魔君之事的确有疑点,今夜我再守你一晚,以防万一。”
“得了吧,你剑都挥不准,叫玄夜守着就好啦。”顾南柯又开始嘴贱。
她还是不信我!白玉川只觉无名之火灌满胸腔。尽管先前已认过错,但事后回想起来,他越发觉得是农夫自己撞上了利刃,因此越想越觉得委屈。
“行!”白玉川丢下一句冷冷转身。
顾南柯望着白玉川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这人怎么了,从下午开始就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