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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三道魔君先前能用手指碰触扶桑扇，那说明他必是实体，打他准没错，顾南柯断定。白玉川虽不明就里，但见顾南柯冲向铺满天空的黑毛鬼，也立马会意。
白玉川伸手，甩出两条金丝线，牢牢缠住三道魔君粗壮如柱的手腕。白玉川并无多大力气，但这金线有佛光加持，最适合用来降魔驱鬼，因此他双手一拽，三道魔君便动弹不得。
顾南柯将扶桑扇收为一束，借此机会直冲三道魔君右眼而去。“你这胡批乱判的狗眼，戳瞎也罢！”她狠狠一掷，扶桑扇如铁锥般扎进三道魔君瞳孔，霎时红白喷涌。
“啊——”三道魔君一声哀嚎，撼天动地。他占据了整个天空的身体，顷刻间重新化为混杂斑驳的各种颜色，并迅速退向天际线。
“不好，他要逃！”顾南柯接住坠落的扶桑扇，急急追去。
然而天际线这样的东西，自是如何追赶也无法企及。顾南柯贴地疾飞，但还是眼睁睁瞧着那团似云似泥的混沌颜色逐步缩小。最后一点色彩消失的瞬间，天地骤变，树影、华轿、小童皆无端扭动摇摇欲坠。
“快走，再不走要出不去了！”白玉川追上顾南柯，拉住她手腕。
顾南柯万分不甘地看一眼天际，又下意识瞥向轿顶。懒散倚坐的枫子鬼身影晃动几欲消散，却仍旧饶有兴味地邪笑着，远远向顾南柯伸出一只手，仿佛是某种邀请。
原来，是假的吗？可这些真像他能做出来的事。顾南柯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失落还是解脱。
白玉川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念诵清心咒，佛光莲花乍开乍破，枫子鬼的幻影被永远丢弃在坍塌的梦魇中。
顾南柯和白玉川同时睁开眼，玄夜见状立马丢下佛经问：“如何，灭了吗？”
顾南柯摇摇头。
白玉川轻轻抬手，满床金丝线如活物般溜进他袖中。“去通知何县令，挨家挨户排查右眼有伤之人，尤其是近期添的新伤。”白玉川吩咐道。
“是。”玄夜起身出门。
长夜已尽，天光大亮，白玉川推开窗，院里的鸟语花香给沉闷的屋内增添了几分生气。顾南柯躺在床上，失神凝望着窗外景致，她现在不管看什么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此静默许久，顾南柯忽然轻叹道：“唉——我还是没能靠自己战胜心魔。”
“观音大士帮了我，我又帮了你和玄夜。说起来，我们三人没一个真正胜过心魔。可所谓心魔不正是如此吗？若随随便便就勘破了，世间哪来这么多爱恨情仇？”白玉川眉眼低垂，掩去了眼底的一丝阴影。
“那你……在梦魇里看到了什么？”顾南柯试探着问。
“你又死了。而且，死得很彻底。”白玉川自嘲一笑，回到床前，极为温柔地替顾南柯捻好被角，“睡吧，我给你念清心咒，再不会有人来梦里搅扰你。”
倘若他的心魔是我的死亡，那他看到我任由枫子鬼夺去性命时，该是何种心情呢？他视若珍宝的东西，被我随意丢给别人，恐怕相当难过吧。也是，他明明目睹了那么多，却连“枫子鬼”三个字提都不提问都不问，像怕犯了什么忌讳。
“对不起。”顾南柯没来由说了一句。对不起，你如果真对我有什么感情上的期待，我可能没办法好好回应你。无论是爱是恨，枫子鬼留下的痕迹都无比深刻，以至于我根本走不出被别人背叛的阴影，更别提去重新接纳另一个人。
白玉川一怔，有些诧异地望向顾南柯。经历了整夜梦魇，上冰山下油锅，最后被折磨得发疯，顾南柯已憔悴不堪，说她是吊着一口气也不为过。跟她所受的磨难比起来，白玉川觉得自己那点阴暗的嫉妒实在难以启齿，甚而显得龌龊可笑。
但，顾南柯却在道歉。
白玉川俯身，无限怜惜地轻抚顾南柯的秀发，大拇指在鬓角蹭了蹭，道：“你不必说对不起。”是的，即便我满心满眼都是你，而你心中装着别人，这也不是谁的错，没有人需要说对不起。
“安心睡吧，我守着你。”白玉川退回床边，斜坐着双手合十轻声念起了清心咒。
顾南柯望着合目诵经的白玉川，安详之感油然而生。她侧身往前挪了挪，额头抵住白玉川大腿，继而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纵使隔着层层衣物，也能感觉到一点温热和压迫，像一枚滚烫的铁烙，不断挑动着白玉川疲惫脆弱的神经。这家伙，难怪桃花运不断，真是会拿捏人！白玉川心中无奈，嘴里诵经声却因为怕吵到顾南柯而减弱几分。
搜查持续了三日，一无所获，抓到的几个独眼瞎子皆是普通凡人。第四日，顾南柯坐不住了，带着白玉川和玄夜去街上碰运气。三人四下打听，来到城中一个颇有名气的医馆。
“鬼族，需要找大夫治伤吗？”白玉川皱眉，心想顾南柯也真是病急乱投医。
“嗐，死马当作活马医呗！”顾南柯先人一步走进医馆。
医馆颇有些规模，问诊桌和抓药柜台前皆排着长队。顾南柯直奔坐堂大夫，正欲开口寻问，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急急施了一礼。白玉川特意交代过，要以礼待人。
“老先生，我们是接了悬赏令的散修，有件事想问问，您最近治过右眼有伤的病人吗？”顾南柯问。
“官差们早来盘问过了，该报的我都已上报，各位道爷还是去别处问问吧。”老大夫摆摆手。
“那官差查过之后呢？有没有新遇见的？”顾南柯不死心。
老大夫摇摇头。
“尊上，不必心急。”玄夜劝慰。
“如果不只是右眼，而是整个面部有伤，右眼包括其中呢？”白玉川忽然问。
老大夫愣了一下，突然起身抓住白玉川，压低声音道：“有！刚刚有个农夫，说砍柴时跌了一跤，柴刀划伤了半张脸，包括右眼！”
“人在哪儿？”顾南柯急问。
老大夫神色紧张，哆嗦着手指向药柜前的队伍。顾南柯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正瞧见一个半张脸裹着纱布的农夫。
农夫站在药台前，接过医馆伙计递给他的药包，正欲离开，却猛然察觉到什么，朝顾南柯这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哦不，准确说是三目相对，农夫霎时如惊弓之鸟，抱着药夺门而出。
“还跑？”顾南柯冷哼，身形一闪已追上去，白玉川和玄夜不消说也匆忙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