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笼罩着整座谪仙居,此刻张湛存存站在庭院中央
湘妃竹在夜风中摇曳,竹叶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每一滴都饱含着昔日练剑之美,无一例外,这里曾是李白的炼剑之所,更是悟道之地。
竹节间的刻痕泛着淡淡的青光,那是李白以剑为笔留下的诗句,字迹遒劲有力,可能随时会破竹而出。
厢屋檐下悬挂的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铃舌上凝结的冰晶在月光下闪烁,折射出七彩光晕,洒在青石板上,形成模模糊糊的光影。
西侧砚池中,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穹的星辰,偶尔有微风拂过,泛起涟漪,在这其中隐约看着似乎有鱼儿戏水。
这么一想的话,那定然不是凡物。否则不可能再次存活许久。
目光再次回到院中那株老桃树开满了白花,花瓣如雪般飘落,却在触地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属实是令人恐惧,若是修为太低,靠近此处只怕是一瞬间就被缠的粉碎。
直接败给了一棵桃树。
忽然间井栏上的螭吻石雕突然睁开双眼,口中喷出带着酒香的雾气。
透过雾气张湛存存发现浮现出半透明的酒案,案上倒扣着夜光杯,杯底残留的酒液居然还在流动。
张湛存存刚想伸手去碰,指尖却穿过幻影,只沾到一丝冰凉。
随后整座庭院可能活了过来,每一处细节都蕴含着李白的剑意
青竹、砚池、桃树、青砖、石雕忽然漾开层层涟漪。
他本能地闭眼,却感觉脚下忽然踏空,整个人如同坠入江水之中,被无形的笔锋牵引着沉向深渊。
狂风呼啸的风声中,棋子落枰的清响渐次分明。
再睁眼时,他已站在纵横十万丈的星穹棋盘之上。
这熟悉的场景似曾相识。
只见天元之位悬着残诗,每个字都是陨铁铸就,笔锋处剑气森然。
碎石化作黑子坠入棋枰,溅起无数火星,随后落下一道虚影。
“嗒。“
一声再次脆响自天空传来,张湛存存猛然抬头。
无数星辰化作白子,正被云中探出的巨手拈起。
那手的主人隐在流云之后,白衣袂翻飞,指尖叩响白棋之时,发出了惊人的气浪。
“啪!“
天枢星落入棋枰,整片星穹陡然倾覆。张湛存存踉跄后退,足下横七八纵的线数突然暴起金光。
“兄台!今日偶得父亲珍藏之家传宝剑,光华内敛,锋芒欲出,何不共在下一试锋芒?”
张湛存此刻置身于幽梦之中,在棋盘另一侧,一抹与他年岁相仿的虚影出现。
那身影英姿飒爽,浑身洋溢着不可一世的朝气,手中紧握一柄龙泉宝剑,剑尖微颤,可能急于与对手一较高下。
若是换作他人,或许根本无法辨认这虚影的真实身份,但对张湛存而言,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一眼便识破了那轮廓。
“李叔.......?”
他轻声呼唤,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眼前的虚影,正是那诗酒风流、不羁于世的青年时的李白。
他的身影中,依旧保留着初入精诚时的那份意气风发,那份欲上青天揽明月的豪情壮志。
在此地好像岁月从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此刻,他与张湛存隔棋相对只待一剑出鞘。
可惜的是。还未等张湛存存剑锋出鞘,青年李白虚影的剑尖垂下三寸,眼中掠过张湛存存熟悉的狠辣神色。
转瞬之间,他龙泉剑已然袭来!
“君不见——“
剑吟如诗,李白踏着天元位凌空刺来。
剑锋划过之处,《蜀道难》金字化作锁链缠向张湛存存双足。
而“难于上青天“的“天“字最后一捺,作百丈剑气压顶而下。
张湛存存不退反进,手中长剑划出一道青弧,正是青莲剑诀中的第一层“月下独酌“。
剑气荡开锁链,他看见十七岁的李白正在朱雀大街舞剑。
哪招“仙人抚顶“的起手式,分明与此刻幻境中的剑招同源同脉。
两剑相撞,整片棋盘炸开青莲焰火。
李白的身影在火焰中幻化万千。
时而是在西域碎叶城初悟剑道的少年,时而是在长安酒肆泼墨狂歌的落魄诗人。
每一道虚影都带着不同的剑意,最凌厉的那道竟是张湛存存在上坝村那一夜月光轻抚之下的随意一剑!
摧山裂石根本毫不在意。
“来得好!“
张湛存存忽然长笑,手中长剑突然脱手。
他竟巧妙运用了当年李白传授的赌酒绝技,轻轻一弹,三滴清冽露珠就像是青蛇出动,穿越整个棋盘,猛然敲击而去。
准确无误地点在青年李白那虚握着剑柄、尾指微曲的手关节之上。
这关节,藏着他十五岁那年与李白共练剑法时,无意间窥见的旧伤痕,岁月悠悠,但是这伤痕似乎还存在。
即便是眼前,只是虚无。
随着露珠触碰,青玉雕琢的剑柄可能承受不住这微妙之力,悄然滑落,带着一抹惊讶,随后又露出一抹微笑,仿佛是在说愿赌服输。
就在这剑柄触地的瞬间,张湛存存身形一动,快如电光石火,右手猛地探出,精准无误地扣住了李白的左手手腕。
这一举动,他已在心中预演千万次,幻境与现实交错间,无数次想要这么做,想要正大光明的赢一次。
现在来看好像全部都成真了。
张湛存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可能穿越了时空的阻隔,与多年前的李白默默对话。
棋盘轰然坍缩成一点青光。
青年李白的虚影开始消散,嘴角却浮起释然笑意。
他残留的右手突然并指为剑,在张湛存存眉心刻下一朵青莲。
当最后一个花瓣成形时,张湛存存听见跨越数十年的话语
“下一剑,等你来破。”
眉心青莲印记突然发烫,张湛存存还未来得及反应,整片棋盘再次重组。
这一次,棋盘上的星子化作连绵山峦,云海中传来熟悉的吟诵声。
“噫吁嚱,危乎高哉!“
他猛然抬头,只见中年李白踏着云浪而来。
那人一袭青衫已然泛白,腰间酒葫芦上布满裂痕,手中长剑也不再是青玉质地。
而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
可就是这柄铁剑,却让张湛存存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
“再来。“
李白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剑尖随意一挑。
张湛存存只觉眼前一花,整座蜀道突然倒悬,万千剑气化作飞瀑倾泻而下。
他连忙施展“月下独酌“,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招在对方剑下竟如儿戏。
“太慢。“
铁剑轻轻一拨,张湛存存的剑势顿时溃散。
他看见李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那眼神与当年在上坝村教他剑术时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