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谷子雨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夫妇年过四十又生了一个儿子。他们这个儿子长得又黑又瘦，所以，他父亲就给他取了个“名如其人”的名字——黑小。恰好这年天大旱，庄稼没有收成，黑小的父母认为黑小的一张嘴是家里的一大害，就贬称他害害。又是黑小，又是害害，村里人不嫌麻烦，就叫这个生不逢时孩子——黑小害害。

黑小害害长到8岁时，他的父亲因病去世了；没过一个月，他的母亲因为伤心过度，也撒手人寰了。这样，黑小害害就成了令人同情的孤儿。好在黑小害害有个哥哥，哥哥收留了弟弟。古人言，长兄为父，哥哥孟义收留黑小害害也算是情理中的事。然而，黑小害害的嫂子佘氏却把黑小看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他吃饭噎死，走路跌死。古人还说，长嫂为母，可佘氏为什么这样歹**呢？她明白，黑小害害不光要吃饭，以后还要分家产！因此，佘氏经常和丈夫孟义吵架，三番五次强迫孟义把黑小害害赶出家门。手足之情岂能因为自私自利的媳妇分离？孟义一万个不同意。佘氏就**黑小害害，吃饭只让他吃土豆皮，喝汤只让他喝洗锅水。为此，孟义找老丈人去论理，哪知几个大舅子小舅子竟将他打出了门！孟义有怨无处诉，只能偷偷掉眼泪。佘氏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她只管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哪管丈夫满肚子闷气。她趁丈夫上山种地之际，逼迫黑小害害挑水。黑小害害年仅8岁，稚嫩的肩膀怎么能挑起两桶水？佘氏怒吼道：害害，快挑，挑不起的话，土豆皮你也别吃了，洗锅水你也别喝了。黑小害害就在嫂子的恐吓声里战战兢兢去挑水——两只空木桶就把他压趴下了！佘氏揪住黑小害害的耳朵用力一提，黑小害害就站起来了——他实在太瘦了，太轻了，就像一根野**翎。佘氏根本不解气，接连扇了黑小害害几个耳光，把黑小害害的包拯脸硬是扇成了关公脸。哥哥孟义回来问黑小害害：弟弟，你的脸怎么了？黑小害害看着嫂子狰狞的面目说：出去玩撞到土墙上了。哥哥说：两面脸都撞到土墙上了？黑小害害眼泪汪汪地说：嗯。孟义知道弟弟受**了，但他怕媳妇，更怕老丈人和大舅子小舅子。

于是，以后上山种地，孟义就带着弟弟。黑小害害很聪明，他很快就学会了种地。他说：哥，让我把犁！孟义心疼地说：傻弟弟，你那么小，那么瘦，怎么能把了犁呢！黑小害害说：那让我耙地吧。说完，他就拉起耙子耙地——耙子老半天才能挪动一寸。孟义放脱犁柄，坐在地上，用手揪着头发放声痛哭：爸呀，妈呀，你们为什么这么早就走了啊……。黑小害害看着哥哥伤心地痛哭，就对哥哥说：哥，你别哭了，我知道你的难处；咱们分家吧！孟义止住哭声说：黑小，你说什么？黑小害害斩钉截铁地说：咱们分家吧！孟义把黑小害害搂在怀里说：弟弟，你才8岁，分家后你怎么过光景？黑小害害抹着眼泪说：哥，我不想看到你和嫂子天天吵架。

回到家，黑小害害说：嫂子，咱们分家另过吧。嫂子佘氏喜出望外，说：害害，咱们早就该分家另过了。孟义说：一定要分就分吧；黑小，你年龄小，你先挑家产。佘氏突然跳起来说：害害对家里没有任何贡献，怎么能让他先挑家产？孟义豁出去了，拿起菜刀指着媳妇说：弟弟，四孔窑洞，你两孔，我两孔；耕牛归我，12只羊归你——我明天就从张羊倌那里把羊赶回来；咱们一共5口人，口粮分成五份，你分一份；锅盆碗灶也要分给你。佘氏想发作，但看着明晃晃的菜刀，她暂时**住了。谁知黑小害害却说：哥，嫂子说得对，我对家里没有任何贡献，不该和你们平分家产。孟义把菜刀指向了弟弟，说：黑小，你傻啊，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黑小害害咯噔跪下说：哥，你只分给我一孔窑洞，半垧土地，一把镢头，一升谷种就行了，别的我什么也不要。嫂子佘氏转怒为喜，连声说：行行行，就照你说的办——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许反悔啊！黑小害害说：嫂子，我决不反悔！孟义丢下菜刀抱住弟弟嚎啕大哭，并说：黑小啊，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我没本事……

黑小向哥哥要了一把镢头，又向嫂子要一升谷种。佘氏兴高采烈地说：弟弟，后天种谷子也不迟，待我明天把谷种给你晒一晒——这样好出苗！孟义看了一眼媳妇，心想，再坏的人也有**良的一面呢。第二天，黑小害害还是跟着哥哥上山种地去了。山上到处都是蓬勃的的麦子，到处都是鲜翠欲滴的野花野**，到处都是新翻的泥土的芳香。黑小害害忽然感到自己长大了，**想对着大山喊一声——黑小，害害，你是男子汉，永不屈服的男子汉！黑小害害和哥哥做梦也没有想到，趁他们兄弟二人上山干活，嫂子佘氏把分给黑小害害的一升谷种放在锅里炒了！佘氏想，只要黑小害害被饿死，他那一孔窑洞也归我了。第三天，佘氏把一升炒过的谷种送给黑小害害说：弟弟，谷种晒好了，你可以去种了。黑小害害谢过嫂子，扛着镢头，带着谷种上山种地去了。黑小害害没力气，半垧土地种了三天才种完。

十天后，别人家的谷子都出苗了，一撮一撮的，齐齐整整，鲜鲜嫩嫩，甚是好看。再看黑小害害的半垧土地——没有长出一株谷苗！黑小害害坐在地上放声痛苦：老天爷呀，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的土地长不出谷苗？黑小害害哭晕在地里……待他醒来，他已经躺在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的怀里。黑小害害挣脱白胡子老爷爷抚摸他的手，揉揉眼睛站起来说：老爷爷，你是谁？白胡子老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盈盈地说：孩子，你为什么要哭呢？黑小害害哭着说：老爷爷，我辛辛苦苦种了三天谷子，结果连一株谷苗也没有种出来！白胡子老爷爷捋了捋白胡子说：孩子，那不是一株谷苗吗？黑小害害顺着白胡子老爷爷所指的方向去寻找，果然发现一株谷种！其实，佘氏往锅里倒谷种时，一粒谷种粘在了升子缝里，没有被炒。黑小害害虽然发现一株谷苗，但他还是哭了，说：老爷爷，一株谷子有什么用呢！白胡子老爷爷眯着眼睛说：孩子，有这一株谷子就够了；别人锄地你也锄地，别人收割你也收割，别人打谷你也打谷；记住，你一定要照着我说的办。黑小害害茫然地点了点头。他又想问白胡子老爷爷是谁——白胡子老爷爷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黑小害害果**如白胡子老爷爷说的那样，别人锄地他也锄地，别人收割谷子他也收割谷子，别人在场上打谷子他也在场上打谷子。在场上，黑小害害没有用棒槌捶打谷子，而是将信将疑地用手搓谷穗。一株谷子用得着棒槌捶打吗？忽然，天上飘过来一块紫色的云，云朵里下起了雨——淋到打谷场上却变成了谷子雨！天哪，世上还有谷子雨？黑小害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梦。一会儿工夫，打谷场上就堆起了一座谷子山——这是现实，不是梦！黑小害害抬头一望，望见了紫色云朵里的白胡子老爷爷！黑小害害大声喊：老爷爷，行了，行了，这么多谷子我三年也吃不完。可是，谷子雨继续下个不停，直到把打谷场完全堆满。黑小害害惊恐万状，大声喊：老爷爷，你到底是谁？白胡子老爷爷用非常浑厚的声音说：我叫慈悲为怀。说完，白胡子老爷爷驾着紫色云朵飘走了。

黑小害害成了村里的首富，他不光有了漂亮的宅院，还有了碾子、石磨，有了牛羊马匹。外村的富人都想让他做女婿，说媒的来了一批又一批，但都被黑小害害以年龄小为由谢绝了。一天，嫂子佘氏厚着脸皮找上门来，说：黑小弟弟，我的亲弟弟，你告诉嫂子，你是怎么发财的？黑小害害根本不会想到嫂子炒谷种的事，看在哥哥的脸面上，他把他遇到白胡子老爷爷的事如实告诉了嫂子。佘氏非常高兴，临出门说：弟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困难尽管给嫂子说，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第二年，佘氏如法炮制，背着丈夫炒了谷种——为了保险起见，她刻意在炒了的谷种里丢了一粒未炒的谷种。谷子出苗后，她围着一株谷苗呼天喊地地嚎哭，终于引来了白胡子老爷爷。白胡子老爷爷像安抚黑小害害一样安抚了她。孟义不知内情，要回耧谷地补种别的作物，佘氏坚决不许。她像黑小害害一样，该锄地锄地，该割谷割谷，该打谷打谷。这天，佘氏用棒槌一边捶打着唯一的一株谷子，一边哭诉着自己的可怜。果然，天上飘来一块紫色的云，云朵里下起了雨——淋到打谷场就全变成了谷子。谷子雨一会儿就在打谷场上堆起了一座小山，只是“雨”下的小了点。佘氏急不可待，大声喊：老爷爷，再下点！谷子雨很快就把打谷场盖满了。佘氏并不满足，依旧大声呼喊：老爷爷，再下点，再下一点点。打谷场盛不下谷子了，谷子开始向外溢。佘氏还是不满足，继续喊：老爷爷，再下一点，让谷子山顶再高一点点！突然，天上的紫色云朵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一股旋风。旋风在打谷场陀螺一样旋转，顷刻间就要将满场的谷子卷走了。佘氏恼羞成怒，抓起簸箕一扣，总算扣住了半斗谷子。她抬头骂道：坏老头子，你这个骗子，老娘恨死了你！佘氏有意和白胡子老爷爷赌气，她当即端着一簸箕谷子到石碾上碾米。碾完一半，石碾轰然**成了两半。佘氏一边骂着白胡子老爷爷，一边把碾好的米倒进锅里——她不信吃不到一顿稠米饭！饭就要熟了，佘氏去揭锅盖，锅底却塌陷了，稠米饭全撒在炭火上。佘氏出门去骂白胡子老爷爷，不料一疙瘩鸟屎盖住了她的双眼。她边走边骂边擦鸟屎，一失足便跌下了悬崖……

料理完佘氏的丧事，黑小害害把哥哥和侄儿侄女接到了自己家。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要慈**，要有良心，还不能贪心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