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爷爷走后——”
“下普雨哟——万苗!”
“龙王爷爷走后——
“下普雨哟——万民!”
……
龙王庙前的土台上,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在声嘶力竭地领唱,台下的男性村民们,歪七歪八地跪了一地,不顾飞扬的尘土,一个个努力唱答着。
这是祈雨的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了。
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云,太阳毒辣辣地烤着大地。河里的水不在流,老柳树耷拉着脑袋似在啜泣,大片大片的谷苗和豆苗被烘干赤脚的孩子们再也不敢到处撒野,甚至连蜜蜂和蝴蝶也躲了起来。唱过七七四十九遍祈雨歌之后,龙王爷继续由四个年轻人第七次抬起来桀骜不驯地满村跑,一会儿到河滩“取水”,一会儿去高山“偷雨”。尽管“轿夫”们身强力壮但过度的焦渴和没命的奔跑使他们筋疲力尽几欲倒下。
不过,恰在这时候,龙王爷大发其威“刺溜”一下便由一块玉米地窜上了公路——拦住一辆大卡车!司机恼羞成怒眼睛瞪得胜过龙王爷的铜珠子;但“嘱神”的老人告诉他,龙王爷禁绝任何女人穿过公路。司机抗不过龙王爷只得让妻子带着女儿沿河槽绕过……
太阳渐渐西斜,眼看最后一天就要过去,“龙王爷啊,这是怎么回事?啊?”人们都在内心里酸酸地发问。
天渐渐地暗下来了,人们大失所望,失望地抬着龙王爷,失望地最后一次把他抬进庙堂,又失望地回了家——天上仍然没有一丝云。
“龙王爷爷走后——”
“下普雨哟——万苗!”
“龙王爷爷走后——”
“下普雨哟——万民!”
……
龙王爷啊,救救庄稼,救救你的诚心的子民吧。
第二天中午,人们全都沉浸在绝望之中。忽然空气颤动起来,刮起了大风,东方和西方的上空翻起了乌云!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哗——,轰——,”倾刻之间相向而行的乌云在蓝天当中顶撞起来——烂碎的云朵犹如**烟囱里冒出的黑烟一般,魔鬼似地到处升腾。
“冷子!冷子!天呀,龙王爷——”
冰雹没头没脑地倒下来,大的如鸡蛋,小的如杏子。房檐乒乒地响,陈年石板呻吟着纷纷掉在地上,树枝树叶簌簌下落,谷子高粱混同野花小草,瞬间变成翠绿的泥浆。
冰雹埋没了世界,漫山遍野一片青光。
半小时或一小时之后,也许是两小时吧,太阳出来了,幸灾乐祸地瞧着死伤累累的大地。人们仿佛经历了一次世界大战,久久处在惊骇之中。
年轻人们终于回过神来,破口大骂:“有神,有神,有个毬呢!”
老年人们流着眼泪说:“娃娃们,还是有神,没神的话,连人都砸死了。”
况且,他们今年的收成还有十分之一或二十分之一呢。
(写于1999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