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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说:一窑烟火 作者:梅伟字数:12246更新时间:2022-12-12 10:34:45

1.爷爷从十三岁进窑场跟着他的父亲学徒,一直干到现在,干了一辈子的琉璃烧造。他觉得琉璃烧造和老章家珍**的五彩琉璃一样,都是中国的国宝,所以爷爷分外看重老章家的琉璃烧造技艺和五彩琉璃,常常对传瑞说:“这两样宝贝除了老章家之外,再没地方儿找了,谁都没有啊。”因为这个原因,爷爷时常站在窑场上,抚摸金**的琉璃瓦,浮想联翩。

当了师傅以后,爷爷带了很多徒弟,前前后后已经有几十个了。他的这些徒弟个顶个儿都是琉璃烧造高手,个个儿都有一手绝活儿,说起谁来都有一段叫人佩服的故事,当然全是有关琉璃烧造的奇闻轶事。后来在爷爷五十岁到五十五岁之间,一直没有再收一个徒弟,大家都以为他不再收徒弟了。也是的,有爷爷的徒弟们去收徒弟就可以,还用得着过了知天命之年的爷爷亲自收徒?爷爷的岁数也确实大了,五十多岁的人,精气神儿怎么说也**正当年的人差,再说他的徒弟们又个个儿都是好手,个个儿都能**当一面,还收什么徒弟。谁知在爷爷五十五岁生**那天,他又一次收徒,但只收了一个徒弟,而这个徒弟竟是十三岁的孙子传瑞。爷爷把传瑞收进来成了关门**,大大出乎徒子徒孙们的意料:这个爷爷,难道不想让章传瑞考取功名啦?那才是**正光宗耀祖的事儿呢。大家伙儿百思不得其解,徒弟们也是议论纷纷,都说这老爷子忒爱惜他的手艺,忒看重老章家的琉璃烧造了。

大家伙儿的议论和猜测都对,但也不完全对,说爷爷忒爱惜琉璃烧造的手艺、看重老章家的琉璃烧造一点儿错儿没有,可他们哪儿知道爷爷还有不为人知的绝活儿呢。

拜师那天,传瑞十三岁零三个月,已经跟着他爹章谛甫念了十年的私塾。传瑞三岁开蒙,咿咿呀呀地跟着父亲念三字经、百家姓、**规,一直念到现在,四书五经都念了一遍,肚子里也有了不少墨汁儿,写字画画儿也有模有样儿。传瑞从三岁起习字,在爹的亲自教诲下,小手儿握着一管毛笔,趴在桌子上,歪歪扭扭地写。三岁的孩子写不好字,章谛甫就手把手地教他,用自个儿的手劲儿引导儿子的手劲儿,慢慢地写了一些时**,传瑞的毛笔字就写出了一点儿模样儿,到了进窑场学徒的时候,已经写得一手好字。章谛甫私下里对爷爷说:“爹,这小东西,写的字还**有点儿刚劲儿。”八岁的时候,传瑞又跟着他爹学画,什么花鸟鱼虫也画得像模像样儿,要知道在琉璃烧造上,写字画画儿是必不可少的基本功。在老章家的家谱上,章谛甫是第一个读书人,章传瑞就是第二个读书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颇有些文化水平的识文断字之人。章谛甫常常想,看这小子的架势,以后超过自个儿必定无疑。他原本想让儿子好好念书,争取考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在传瑞这一辈儿上再弄个顶戴花翎,光宗耀祖就有大希望了。

十三岁的传瑞还没长大**,还是个孩子的身坯,瘦瘦弱弱的,像根儿豆芽菜,有些跟他爹年轻的时候一样,人们都说传瑞适合舞文弄墨,不适合在窑场干活儿。但是爷爷的想法儿和**人不一样,他思来想去还是下定决心,决定让孙子进窑场学徒,继承老章家的琉璃烧造技艺,并决定把自个儿一辈子学到的全部琉璃烧造技艺传授给他。其实爷爷在带**徒弟的时候留了心眼儿,根本不把全部技艺教给徒弟,手艺人哪有不留心眼儿的,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嘛。爷爷也脱不了这个窠臼,也是满脑袋瓜子这样的想法儿,万万不能把最拿手的绝活儿传给外人,哪怕徒弟跟亲儿子似的也不能传。就因为爷爷有这样的想法儿,他对章谛甫说:“我的绝门技艺只能传给传瑞,咱老章家现在除他之外再也无人可传。谛甫啊,传授技艺是我现在的头等大事,拖延不得。你看我都快六十了,谁知道还有几年的寿数儿。我也是万不得已啊,如果再不传授,我的绝活就**的无人可传了。谛甫,我不能让老章家琉璃烧造的祖传技艺失传啊。”章谛甫说:“爹,我全听您的,您做决定吧。”爷爷说:“我知道你的心思,想让传瑞考个功名,其实我和你的心思一样,也想让老章家光宗耀祖。可是不行啊,不行啊,我的绝活儿只能传给传瑞,因为我再也没有第二个孙子了。”章谛甫频频点头儿:“就听您的,按您说的办,让传瑞进窑场跟您学徒。”爷爷又说:“还有一件事儿得说清楚,你也知道我带徒弟手狠,你可别舍不得你儿子的细皮嫩肉。”章谛甫赶忙点头儿应道:“爹,您带着传瑞我最放心,再说徒弟不挨几下打,他也不下功夫学呀。爹,该打您就打,您自个儿千万别心疼就是了。”

让爷爷和章谛甫没有想到,传瑞对爷爷要他学习琉璃烧造却非常乐意,说他愿意跟着爷爷学徒,学琉璃烧造。爷爷说:“想不到这小人儿啊,还**是一块鼓捣琉璃烧造的坯子。”章谛甫笑着说:“爹,您的琉璃烧造后继有人了,这是咱老章家天大的喜事儿,要不我陪您喝几盅?”爷爷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说得对,老章家这回后继有人啦。好,你陪我喝几盅。哈哈哈。”

传瑞娘章何氏不愿意传瑞学琉璃烧造,觉得学琉璃烧造肯定要耽误儿子的锦绣前程,得不偿失。特别是爷爷带徒弟严厉,哪点儿做不好还要挨骂,甚至挨打,就悄悄对传瑞说:“传瑞,你别跟爷爷学什么琉璃烧造,好好跟你爹念书,将来考个秀才举人、闹个功名才是正道。”传瑞对娘说:“娘,我**的喜欢琉璃烧造,您让我跟爷爷学徒吧,将来我也是咱琉璃局的掌门大窑户,**秀才举人强多了。”传瑞娘说:“秀才举人多风光啊,要能考上状元,再当上驸马,不**你当个琉璃烧造掌门大窑户强百倍?你这孩子怎么算不过这账呢?”传瑞低着头说:“我听爷爷的,我想学琉璃烧造。”传瑞娘没辙,只好撇着嘴说:“随你吧,你们老章家多少辈儿只能出烧窑的,这不又出了一个烧窑的嘛。”

传瑞娘从心里看不起琉璃烧造这个行业,觉得不如经商好,经商每天都有银两进账,还没什么风险。事儿也确实如她说得那样儿,经商是一本万利的行当,三个铜子儿买,五个铜子儿卖,转手倒腾出去就是钱。她娘家爹何掌柜就开着一个较**大的煤栈,从天儿蒙蒙亮开始,一直到**落西山,煤栈的大院子里总是人来车往,拉骆驼的,轰毛驴的,赶大车的,热闹极了。在人欢马叫之中,煤栈的钱柜满了,于是何掌柜家变成一个殷实人家。老何家不但家底殷实,孩子也不少,三个儿子两个姑娘,还有几个孙子孙女,直让传瑞娘咂嘴:“啧啧,看看我娘家,人多财旺,啧啧。”

传瑞娘当姑**时候长得非常漂亮,一条粗长的大辫子,细溜溜儿的个头儿,再配上一双小巧的三寸金莲,走起路来身子一扭一扭,**是难寻难觅的窈窕淑女。因为娘家有钱,传瑞娘从小养成了大手大脚爱花钱的习惯,看见喜欢的东西一定要买下来,一点儿不知道节俭,更不知道勤俭持家。何掌柜家有钱,但要和老章家**较起来,还是没有老章家有钱。何掌柜常常气馁地说:“人家老章家买卖是皇上家的,那气势咱老何家的小煤栈可没有,**不了,咱也不敢**。”

爷爷不看重家当,他看中的是这个姑**模样儿,便托媒人上门儿去跟何家提亲。何掌柜对老章家的提亲非常高兴,觉得能攀上老章家一点儿不辱没自家的名声,所以非常愿意把姑娘嫁过去。何掌柜说:“这可是俩好碰一好的大好事儿呀,我家有煤栈,老章家有窑场,我们两家结下**之好,京西还有谁家能**?”于是老章家和何掌柜家交换了孩子的生辰八字,择了一个吉**成了亲。成亲以后,章谛甫逐渐了解了媳妇儿的脾气秉性,开始不看好媳妇儿章何氏,觉得她不喜欢做家务,侍奉老家儿的本分事儿也不愿意做,却喜欢串门儿,东家长西家短、三只**五只眼地瞎聊天儿。他看不上这些,觉得媳妇儿不是自个儿理想中的媳妇儿,没有那种夫妻恩爱、吟诗作对、红袖添香的美妙感觉,因此对她很是冷淡。但是结婚之后,传瑞娘很快挺起了肚子,这让爷爷欣喜异常,觉得自个儿的决定是对的,爷爷看重的是老章家的后续有人、添丁进口。对章何氏肚子里的孩子,章谛甫也非常高兴,慢慢地对原本不理想的媳妇儿有了一些笑模样儿。章何氏后来跟章谛甫抱怨,说:“刚进你们老章家的时候,我可是**不愿意看你,你那张冷脸**够人瞧的。”章谛甫敷衍道:“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我不是不那模样儿了嘛。”

2.琉璃烧造有六大技艺,分为上三作和下三作。上三作是琉璃烧造的主要技艺,分为吻作、窑作、釉作。下三作是琉璃烧造的重要技艺,分为筒瓦作、板瓦作和虎头作。但在爷爷看来,琉璃烧造的六大技艺缺一不可,都重要,离不开其中的任何一作,缺了其中哪一道工序,琉璃瓦都烧不出来。因此,当爷爷带领徒弟们和传瑞到老君庙拜过太上老君之后,又在家中摆上祭桌,请出祖先牌位,净手点燃香烛,坐在太师椅上,让传瑞跪在祖先的面前,经过三叩九拜,正式把他收在了门下。爷爷对徒弟们说:“虽说我收了传瑞,但传瑞是你们的徒弟,我只是代替你们收徒。他是你们的徒弟,你们就全是他的师傅,全得把自个儿拿手的绝活儿教给他。”徒弟们齐声应是。其实爷爷收传瑞有自个儿的想法儿,他这一辈子有很多技艺,也有很多绝活儿,十之**都教给了徒弟们。但是爷爷还有绝活儿,这些存在心里的绝活儿再也不能教给徒弟们,只能教给自家人了。可是老章家人丁不旺、辈辈单传,既没有五男二女,也没有五女二男,自个儿膝下就是一个章谛甫,而章谛甫膝下又只有一个章传瑞。现在传瑞已经十多岁了,连个弟弟妹妹的影子也看不见,这让爷爷很是焦急无奈。章谛甫的身子骨儿又不强,恐怕再给他续个二房三房,也弄不出个一儿半女。万般无奈之下,爷爷终于做出决定,为老章家传了几百上千年的琉璃烧造技艺,传瑞再不能念书,进窑场学徒吧,继承老章家的琉璃烧造技艺吧,老章家需要传瑞把琉璃烧造技艺发扬光大,永远地传下去。这是爷爷的当务之急,绝不能再等,不然的话,爷爷那些不准备传给外人的绝活儿就要失传,就要带进棺材,到那会儿可是后悔莫及了。

技艺失传是爷爷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儿,所以,爷爷经过千思万想,最终决定传瑞的书不念了,秀才不考了,举人也不考了,就是皇上赏个状元都不当了。爷爷想,丢掉个功名不算什么,那个功名和老章家的琉璃烧造技艺**起来,不值得一提。老章家的琉璃烧造在**上可以毫不谦虚地说,就是**此一家。没瞧见吗,紫禁城宫殿上的金**琉璃瓦永远戳在那里,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爷爷让传瑞叫自个儿的徒弟们师傅,让传瑞叫自己师爷。爷爷对大家伙儿说:“我收传瑞学徒可以,但你们的辈分不能乱,除了你们的徒弟之外,你们全是传瑞的师傅,我只是代替你们教他。”看着这一幕,徒弟们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不明摆着嘛,爷爷手里还有绝活儿,但人家只传给孙子,只传给自家人。虽然徒弟们都点头称是,但毕竟人心隔着肚皮,有的徒弟便心里有气,对爷爷只把绝活儿传给自家人的做法十分不满,心中就有了怨恨。这些徒弟中有个叫杨高越的,心里很是对爷爷的做法不满,自个儿一心扑在琉璃烧造上,任劳任怨,吃苦受累,可师傅还是不把自个儿当亲人,心里就有了**打算。他的师弟肖连路也不满,心里也有气,当他把怨恨的眼光儿抬起来的时候,恰好和师兄杨高越的目光对到了一起,俩人的眼神儿一汇合,心中就有了默契。这俩人对视的目光恰恰被爷爷看到了,他看到的是不满、不屑,还有一种不服气。那一刻,爷爷对俩徒弟有了戒心,虽然只是一掠而过,但戒心已经留在了心中。过了些**子,爷爷站在窑场的一角,用眼光瞟着坐在一起歇息的杨高越和肖连路对传瑞说:“你以后对杨高越和肖连路要留心,要提防这两个人,特别是肖连路。”传瑞不知道爷爷的心思,更不知道杨高越和肖连路的对视,因此也没对杨师傅和肖师傅有什么想法儿,爷爷一说要对俩人留心,心中自然警惕起来,便点头应允。但是他不知道二位师傅的具体想法儿到底是什么,是在干活中捣乱、使坏、犯怂(错字)蔫蔫?不知道,想想也不可能,毕竟是爷爷带出来的徒弟,在窑场也干了多少年,怎么可能干出那样的事儿呢?传瑞不解,问爷爷:“为什么呀?”爷爷沉思了一下说:“这俩人不满意我收你为徒,有气。另外俩人一个好色、一个好赌,这是他俩的软肋,一旦遇到什么**,难免能保持住本性,那时候,不该做的事儿就可能做出来。你想,红了眼的人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传瑞说:“我知道了,以后我多留心吧,爷爷。”从那天以后,传瑞还**是留心观察俩人,过了一段时间,却也没看到俩人有什么过分之处,便把这事儿放下了,心里说:“走着看吧,没准儿人家只是一时的怨气所致呢,**子一长,心里的芥蒂可能就没了。”

爷爷收了传瑞之后,杨高越和肖连路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俩人就是觉得到底不是人家老章家的子孙,不能得到**传。其实俩人对琉璃烧造技艺的钻研非常上心,愿意在技艺上再上一层楼,成为一个更优秀的琉璃烧造工匠,也能够在琉璃烧造史册上留下名字。现在看到师傅把自个儿的孙子收在门下,觉得这人和人之间差多远是多远,不是人家子孙永远不可能成为人家子孙,心里自然有股子愤懑之气,于是更加发奋研习琉璃烧造技艺。俩人都在心里憋了一口气、一股劲儿,想用自个儿的聪明去研究出更好的技艺,赶上或者超过师傅。眼眉前儿俩人是一个心气:我们就不要师傅的绝招儿,教给我们都不学了,我们也有脑袋瓜子,完全可以自个儿琢磨绝招儿嘛。杨高越对肖连路说:“师弟,咱俩也长点儿骨气,鼓把劲儿,琢磨个绝招儿让师傅看看。”肖连路说:“对,师哥,我就不信咱哥儿俩不行,咱的脑袋瓜子一点儿不**别人笨。”俩人就是憋了这么一口气,暂时倒也没什么**的心思。可是那绝招儿哪是一时一会儿就能琢磨出来的,那是几辈人或者十几辈子人经过多少次失败才琢磨出来的,不那么好琢磨。可杨高越和肖连路太想出人头地,太想琢磨出绝招儿,手艺人哪个不想有自个儿的绝招儿,哪个又不想让师傅教给自个儿绝招儿。现在,俩人的念想断了,师傅只把绝招儿传给孙子,绝对不会传给外姓旁人,甭管你当徒弟的再怎么恭恭敬敬,再怎么听话孝顺,只要人家有了儿子孙子,徒弟们就都得**边儿站。这个气谁受得了,俗话说王八好当气难生,杨高越和肖连路**的生不了这个气。

杨高越和肖连路学徒时,一个学的是釉作,一个学的是窑作。师哥杨高越学的是釉作,负责调配釉料;师弟肖连路学的是窑作,负责烧火。在琉璃烧造中,釉作和窑作都是非常重要的技艺。杨高越对配色有很深的了解、研究和造诣,**如说要配绿色方,那就要用铅三十斤、马牙石十二斤和黄铜二斤;要配绿色硬方,就要用铅三十斤、马牙石十三斤和铜绿二斤、挠砂四两;而要配绿色软方,则要用铅三十斤、马牙石十一斤和黄铜三十两,这些配方都熟记于他心里。师弟肖连路窑作技术也高超得很,烧窑的火候掌握得非常精确,什么时候需要火大什么时候需要火小,这会儿要加三把柴,过会儿要加五把柴,火苗儿的颜色变化在他心里那叫个一清二楚。特别是他看火候的本事儿,用眼睛一瞄就知道这火候行不行、够不够,温度高了马上撤点儿火,温度不够马上添把柴,**师傅的烧火技艺绝对不能和他**。其实窑作的行当在琉璃烧造中异常重要,赚钱赔本儿都要看烧火的本事。琉璃烧造行当中有句老话:一打开窑门儿,可能是黄金万两,也可能是家破人亡。说的就是窑作的烧火水平和窑作的重要性。爷爷十分放心杨高越和肖连路的技艺,说俩人都是**当一面的高手。可是爷爷对二人的看重,不能抵消俩人对爷爷收了传瑞的不满,不满之中又很无奈,无奈之中又很气愤。没辙啊,谁叫咱们不姓章呢。由于气愤,俩人争强好胜的心气便更加强烈,更想在釉作和窑作上再进一步,使自个儿的技艺超过爷爷,于是俩人更加发奋地研究配色和烧窑的技艺。他俩私下里琢磨,如何把配色和火候做得更好,让配出来的色彩更炫丽漂亮,让绝妙的火候把琉璃瓦烧得更鲜艳夺目。俩人的目标一致、心气儿一致,劲儿就往一块儿使,竟也在配色和火候的研究上有了一些微小的进展,釉色的配方改进了一些,火候也更合适精准了,烧出来的琉璃瓦竟然**过去更加靓丽。虽然水平提高了,但还不能与爷爷的技艺相**,还有一定的差距。不过,这点儿进步也使俩人非常高兴,毕竟离俩人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爷爷知道杨高越和肖连路眼眉前儿的自得,但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爷爷是个轻易不夸奖徒弟的人,要得到他的夸奖,一定是徒弟做出了特别出色、超过自个儿的事情,而目前那对儿师兄弟还没有到这样的程度。

3.自打小传瑞一进窑场,就开始一心一意地学徒,跟**徒弟们一样,要从给爷爷提拉尿壶开始。每天一大早儿天儿还没亮,小传瑞便早早地从炕上爬起来,把俩眼的眵模糊擦吧擦吧,悄悄推开爷爷的屋门儿,蹑手蹑脚地提起尿壶去茅房倒掉,再洗刷干净放在爷爷屋外的墙旮旯儿里,再把洗脸水打来,把毛巾泡到脸盆里,兑上热水,试试水温,不凉不烫手了才放心出去。到吃早饭的时候,小传瑞要先给师傅们盛饭,自个儿最后吃;吃过了饭马上上山挖坩子土、青灰,再把坩子土、青灰装到垛子里,抬到驴骡身上运回窑场。

窑场的坩子土、青灰经过风化、晾晒、浸润和配料之后,再经过徒弟们的两只脚,细细地把泥踩透踩好,才能做成琉璃瓦件,挂上釉子,放进窑里烧成各种颜色的琉璃瓦,再送进皇宫,银子才能装进老章家的钱柜里。这些活计都要小传瑞一点儿一点儿地去学去做,哪一点儿都不能做错。爷爷教导他:“别看瓦件不大,可要从挖坩子土开始,哪个细节都不能马虎,心要细,手要稳,脑袋瓜子要记东西,学徒不认**不仔细我可揍你。”小传瑞说:“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一点儿一点儿去学去做,绝不让您揍我。”爷爷笑了:“一点儿小错儿我也不揍你,犯了大错儿我才揍你呢。”

小传瑞学东西很快,记得又牢,很得爷爷的喜欢。**的师傅们也很喜欢小传瑞,都愿意将所长教给他。小传瑞挖了几个月的坩子土,摇了几个月的筛子,碾了几个月的青灰,踩了几个月的泥,把最苦最累的**子熬了过去。一年以后爷爷说:“传瑞,你可以学习下三作的**活计了。”于是,小传瑞从装窑、出窑做起,又开始学习下三作的活计,转眼儿又干了一年的时间。小传瑞念过十年的私塾,肚子里有点子学问,****人知识多、脑瓜儿活,学习技艺就快一些,别人要学三年的东西,他只要两年就够出徒的水平了,但爷爷说:“传瑞,你不能****人特殊,你学徒一定要学满三年零一节,那时候才是**正的出徒,才能自个儿**当一面。”

终于熬到了三年零一节,传瑞应该出徒了。可爷爷不允许他出徒,说:“你上三作的东西还没学,还得学习上三作的技艺。你还得当徒弟,再学三年零一节。”传瑞娘心里很不高兴,跟章谛甫念秧儿:“传瑞爷爷心太硬、脾气太倔,一点儿不知道心疼自个儿的孙子。瞧把个孩子使唤的,跟头小黑驴似的。”章谛甫说:“你可别跟爹说这些废话,老爷子不爱听。再说让传瑞多学三年徒,是对传瑞最好的照顾,爹想让他接大掌门呢。我告诉你,可别到处瞎嘚嘚,小心让爹呲哒你,要你的好看。”传瑞娘一听这话,吓得立马闭上嘴,什么话也不敢说,悄悄去找街坊聊天儿了。

又是三年零一节过去了,小传瑞完全长成了大小伙子,一副强壮的身板透着浑身的力量。在第二个三年多的时间里,传瑞又把上三作里的活计学了个精道。六年多的时间,传瑞把琉璃烧造中的抠、铲、捏、画、烧、装、挂、配、看、返等技艺全部学习一遍,每种技艺都学得又好又精,哪一道工序都烂熟于心,人人见了他都竖大拇指,说爷爷**是火眼金睛,说传瑞**是爷爷的好孙子,爷爷让他干琉璃烧造算是选对了人。爷爷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笑呵呵地说:“传瑞,你能**当一面了,我现在允许你出徒。”传瑞笑着说:“师爷,我还没出徒呢。”爷爷奇怪地问:“我都同意你出徒了,怎么还没出徒?”传瑞故意板起脸说:“您还缺一道手呢。”爷爷更奇怪了,问:“没了,都教给你啦。”传瑞嘎嘎嘎地大笑起来:“您还没揍我哪。”师傅徒弟们都哈哈大笑起来,爷爷更是开怀大笑,笑过之后说:“你这臭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好,现在我就揍你,把屁股撅起来,让我揍几下子。”

4.爷爷确实有自个儿的绝活儿,那就是配制彩釉最为关键的技艺,也是几百年传下来的绝密釉色配方,除了自个儿的子孙,绝对不传外人。这个秘不传人的绝密釉色配方,俗称“配色折子”。这配色折子可是了不得,一般的配色师傅只掌握釉料配制的九成配方,而最为要紧的配色折子只由掌门大窑户自个儿掌握,外人一点儿也不知道。每到配置釉色的关键时刻,爷爷都要找个茬儿把釉作师傅支出门外,或者说你去打点儿水,或者说你去沏壶茶,眼睛斜瞄着釉作师傅出了门,才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配色折子,亲自**作,一点儿一点儿按照配色折子调配釉色,调配好了才让釉作师傅拿去,和**颜料混合在一起给瓦件刷釉子。

配色折子是要传给传瑞的,因为传瑞是爷爷的嫡孙,他应该继承这个绝密配方,然后再由他传给他的儿子、孙子,代代相传。但是爷爷还有一个最绝最绝的绝活儿外人不知道,他会烧造九龙壁。一个琉璃烧造师傅干一辈子琉璃烧造,不见得能赶上一次烧造九龙壁,如果赶上了那可**是琉璃烧造师傅的福气。其实爷爷也没赶上烧造九龙壁,他的爷爷和父亲赶上了烧造九龙壁。爷爷小时候跟着他的爷爷和父亲学徒,从他的爷爷和父亲那儿,悄悄地学到了烧造九龙壁的技艺。

乾隆年间,老章家的窑场为大清朝烧造过两座九龙壁,一座放在北海,一座放在紫禁城里,如今这两座九龙壁仍然立在那里,爷爷觉得那是老章家的无上荣耀。

老章家烧造九龙壁的时候,爷爷还小,后来进窑场学徒,也没参加过九龙壁的烧造。他悄悄学习烧造九龙壁,是跟着自个儿的爷爷和父亲学的,学习的方法就是缩微法。在别人闲暇无事儿的时候,爷爷偷偷地跟着自个儿的爷爷和父亲学习画图、捏模,下了不少的功夫,做过几座小九龙壁进行练习,从练习中学到了九龙壁的全套烧造技艺。做小九龙壁是爷爷的绝活儿,秘不传人,也从不敢跟别人说这事儿,就当自个儿从来没这事儿似的。要知道,没有皇上的命令,老章家也是不允许随便烧造九龙壁的,闹不好就要掉脑袋。现在,看着传瑞学业有成,爷爷准备把烧造九龙壁的技艺传授给他。那天吃过晚饭以后,爷爷悄悄把传瑞叫到自个儿屋子里,从炕柜后面墙上的**中,拿出了珍**多年的小九龙壁,一块儿一块儿地摆在桌子上,又一块儿一块儿地组装在一起,一座精致的小九龙壁就出现在传瑞眼前,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五彩斑斓。爷爷对传瑞说:“传瑞,爷爷一共烧过六座小九龙壁,只留下这一座最精致的,**的不敢留,都毁了。”传瑞看见摆在桌子上的小九龙壁色彩斑斓,黄琉璃瓦庑殿式顶,仿木结构的椽、檩、斗栱,壁面上分饰蓝、绿两色的云水底纹,水天相连,一看就感觉到强烈的磅礴气势。小九龙壁的下半截儿是仿汉白玉石的须弥座,端庄,凝重,大气。九条飞龙用浮雕手法制成,凸显在壁面上,给人极强的立体感。纵贯壁心的山崖奇石将九条龙分隔于5个空间,**正龙居中,前爪作环抱状,后爪分拨海水,龙身环曲,将火焰宝珠置于头下,瞠目张颔,威风凛凛。左右两侧各有蓝白二龙,白为升龙,蓝为降龙。左侧两龙龙首相向,右侧两龙背道而弛,四龙各逐火焰宝珠,神动形移,似乎要破壁而出,飞上云间。外侧双龙,一黄一紫,左端黄龙挺胸缩颈,上爪分张左右,下肢前突后伸;紫龙左爪下按,右爪上抬,龙尾前甩。二龙动感十足,争夺之势活灵活现。右端黄龙弓身弩背,张驰有度,腾挪跳跃之态跃然而出;紫龙昂首收腹,前爪击浪,风姿雄健。小九龙壁上九条蟠龙腾挪自如、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传瑞仔细观察小九龙壁,发现小九龙壁用了亮丽的黄、蓝、白、紫等颜色挂色,显得极其华丽,也极其庄重,看上去极为华美。爷爷说:“看见了吧,这就是我要传给你的另一个绝活儿,全中国只此一座,再也无处可寻。”传瑞十分惊奇,问:“这是……“爷爷说:“这就是九龙壁,紫禁城里宁寿宫前边儿的照壁,皇上家用的。”传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爷爷和小九龙壁磕头,说:“爷爷,您赶紧教给我吧,我太喜欢这座小九龙壁了。”

爷爷用手摩挲着小九龙壁说:“多好的小九龙壁,多好的小九龙壁。可我没亲手做过大九龙壁,我的爷爷做过大九龙壁。我也从没见过大九龙壁,只见过小九龙壁,这座小九龙壁和宁寿宫的那座一模一样。”传瑞问:“**的九龙壁很大吗?”“大啊,**的九龙壁有十丈多长,一丈多高,是由七千九百一十六块琉璃塑块组成的。**九龙壁金碧辉煌、雄伟高大,气势大极了,只能放在紫禁城里,放在别的地方绝对不般配。再说九龙壁只有皇上才能用,老百姓能看见就是福气了。”爷爷看着小九龙壁,慢慢点上旱烟袋,使劲儿抽了几口,一股股青烟从嘴里吐出来,缭绕在小九龙壁周围。在烟雾缭绕之中,九条蟠龙栩栩如生、飘然欲飞。爷爷告诉传瑞:“阳数之中,九是极数,五则居中,九五之制为天子之尊。这整座的九龙壁不仅有九条龙,壁顶正脊还有九条龙,中央坐龙,两侧各有四条行龙。两端戗脊和其它庑殿顶不一样,不装饰走兽,而是用行龙,直达檐角。檐下的斗栱之间用了九五四十五块龙纹垫栱板,整座九龙壁蕴含许多九五之数。传瑞你看,九龙壁的壁面一共用了二百七十块塑块,也是九五的倍数。皇上家啊,哪哪儿都是九五之数啊。”传瑞问:“爷爷,九五是个极数吧,这极数只能皇上用,对吧爷爷?”爷爷郑重地说:“是这么回事儿,九五就是皇上用的,老百姓不能用。但是老百姓要**用了,没准儿也是他家的福气,没准儿这家人以后也能出一个半个的名人圣人呢。”爷爷又抽了一口烟,“我还得告诉你,这九龙壁的壁面为了不损坏龙的头面,分块特别讲究。说实话,咱老祖宗可是费尽了心思,只有费尽心思的琢磨和咱老章家高超的技艺,老章家才做出了精美的九龙壁!”

虽然爷爷没有见过**的九龙壁,但爷爷有小九龙壁,而小九龙壁是爷爷严格按照**九龙壁的方法制作的,特别是壁心儿的九条龙更是与**九龙壁不差分毫,**九龙壁的壁心儿用多少块琉璃件儿,小九龙壁的壁心儿就用多少块琉璃件儿,一点儿不会错。又经过爷爷的爷爷和父亲悉心传授,爷爷对九龙壁的规制就特别熟悉。爷爷对传瑞说:“我爷爷和父亲在制作九龙壁的时候留了心眼儿,每做一块,就在心里记住一块,完全**死记硬背,硬是把照壁上九条龙的二百七十块琉璃件儿记在心里,就是这块地方。”爷爷用烟袋围着九条龙划了一个圈儿。传瑞问:“为什么只有二百七十块呢?”爷爷说:“因为故宫里那座九龙壁上的九条龙,是用二百七十块琉璃件儿拼起来的,就是先造好每一块九龙壁的琉璃件儿,再一块一块地拼接起来,就成了九条龙的壁面。不过,整个九龙壁可远远不止这个数儿。那年我爷爷为了记住九龙壁的每一块儿琉璃件儿,每天干完活回家连饭都顾不得吃,硬**着记忆,把每一块儿琉璃件儿的模样儿画出来,然后又悄悄地做了二百七十块小琉璃件儿,然后又做了**的琉璃活儿,最后拼成了小九龙壁。”

传瑞惊奇地问:“就是眼眉前儿这座?”

“不是这座,这座是我做的,保存到现在也不容易呀。”爷爷又叼住旱烟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一股轻柔的烟雾,“这可是咱老章家几辈人的心血,你一定要把这手活儿学好、学精、学透。”

传瑞再一次仔细观察小九龙壁,看见上面的九条颜色不同的小龙,还有九颗宝珠,九龙壁上的山、石、云、海,都非常精致,**是巧夺天工,不禁叹道:“爷爷,这活儿**是天下第一啊。”

“那当然,这小九龙壁是天下第一,这偷偷学来的技艺更是天下第一,在全中国,就是全世界都没有第二个师傅会做。”传瑞不明白了,问:“**的没有第二个师傅会做?”爷爷说:“**的没有第二个师傅会做,你要是学会了,你就是第二个师傅。你可记住,九龙壁只能皇上家有,**民百姓不能有,可咱家却偷偷地**了一座,你说这不是杀头的事儿吗?所以你千万不能说走了嘴,什么时候都不能告诉别人,就是打死也不能说咱家有小九龙壁。”

传瑞答应道:“爷爷,我一定不说,打死也不说。”

爷爷又说:“这座小九龙壁的壁心儿和大的一样,是二百七十块儿活儿,你先从这小九龙壁壁心儿的右边儿开始学起,先琢磨第一条龙的每一块儿活儿,一块儿一块儿地观察,把它们画出来,再抠出模子,然后再做成活儿,悄悄放进窑里去烧,悄悄地出窑、挂色,再悄悄地入窑,反正都要悄悄的,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那是掉脑袋的大事儿,千万小心。”

传瑞没吭气儿,默默地注视着眼眉前儿的小九龙壁。

爷爷说:“好好学,有了好手艺才能有好饭吃。再说,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高兴,叫咱老章家再给他烧一座九龙壁呢。”

从那天开始,传瑞每天吃了晚饭以后就钻进爷爷卧房,一个人悄悄地学习小九龙壁的制作技艺,天天不辍。在做小九龙壁期间,他把抠、铲、捏、画,出、装、烧、挂的技艺全部复习实践了一遍,做出的每一块儿琉璃瓦件都受到爷爷的夸奖。听了爷爷的夸奖,传瑞做得更起劲儿了,天天儿晚饭以后马上钻进爷爷的屋子里做活儿,小九龙壁的琉璃件儿装了满满的一个樟木箱子。

爷爷在传瑞做完全部的小九龙壁之后,要传瑞把这些瓦件分成了几部分,分别送到窑里焙烧,并告诉他要避人耳目,尤其要注意避开窑作师傅,人家如果问了,也要有恰当的说辞,**如说是练手艺,千万别说做九龙壁。爷爷还告诉传瑞:“装窑的时候,要选在窑门要封的时候,并且要在出窑的第一时间出窑,记住自个儿出窑,不让**人帮忙,用一个布袋装好,一下子就背回屋子里。”

爷爷对传瑞说:“你做的第一座小九龙壁还是很不错的,第一次出手做成这样儿,说明你用了心。但是我不太满意,你应该做得更好,应该做得**我做的还要好。”传瑞说:“爷爷您放心吧,我接着做,一定把手艺练到家,超过您。”爷爷笑了,说:“那是肯定的,你是我的大孙子嘛,哪有大孙子不超过爷爷的?”从那天以后,传瑞仍然每天钻在爷爷的屋子里练习,直到做完第三座小九龙壁的时候,爷爷的眼睛里才露出满意的眼神儿。传瑞舒了一口气,问爷爷:“您再给我说说,看哪儿做得还不好。”爷爷从嘴里拿出烟袋,说:“大孙子啊,你今儿算是**出徒了。这座小九龙壁做得好啊,做得**我还好,好,好。哈哈哈哈,我们老章家的手艺有人接着往下传啦!”

在爷爷面前,传瑞把自个儿做的三座小九龙壁**进爷爷卧房的**,心说现在是把烧造小九龙壁的秘密永远**在**里的时候了。

可有人却猜测到传瑞的秘密了, 虽然他不知道秘密的全部,但他猜测传瑞一定在干着什么事儿,**如说师傅又传给传瑞什么绝活儿,而这绝活儿肯定是烧造什么东西。知道传瑞秘密的不是别人,是肖连路。肖连路是什么人,那是个精明至极的人,当了多年的窑作,装进窑里什么东西,拿眼睛一扫就能看个**不离十。可是这几次传瑞装进窑里的东西,他却没看清,也没看懂。传瑞每次把小九龙壁的一部分瓦件放进窑里的时候,都是一小部分一小部分地放,致使放了一次又一次。这种放法儿不能不引起肖连路的怀疑,于是就用心去看,猜测到传瑞放进窑里的肯定是珍稀的物件,肯定是爷爷的绝传,肯定是一件世间极少有的东西。但肖连路没跟任何人说这事儿,连杨高越也没说。他不能说,觉得也没必要说,**在自个儿心里**说出去有劲儿,况且他知道在这个行当里,胡说八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梅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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