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群雄并起，小霸王孙策得周瑜等人辅佐，脱离袁术麾下，雄踞江东，因与当地士族结怨，于建安五年惨遭暗害，其弟孙权接掌大位，各方势力欺新主年少，一时局面动荡，江上盗贼蜂起，流寇不绝。

庐江城外，晚霞映着水面，十多条小舟横斜在江上，柳儿将刚捞上来的几条鱼倒进罐子，收好渔网，举叉蹲到船头盯着水面。

近处一条渔船上，一名满脸胡茬的男子笑望着柳儿，见她鬓贴两颊，脸若灵鹿，弱肩细腰，眉下两碗清水倒映在江面上，浮出两颗未去皮的葡萄，笑说小柳儿如今也大了，是时候说门亲事了。

柳儿拿眼睛往临船一瞟，说小点儿声，别吓跑了我的鱼。

男子说小时候也不觉得，你现在越发出落得模样好了，依我看，倒不**那些诸侯家的千金**差什么，那时候大家伙儿在村前一棵柳树下捡你回来，正赶上柳树发芽，又见你是个姑娘，便借景给你取名柳初俏，如今你倒也配得上这名字，只是行动像个小子。

“我自小在渔村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忙了跟着上江捕鱼，闲了就游水耍闹，散漫着活了这么大，如今却嫌我不像大家闺秀了。”柳儿边说边将鱼叉掷进水里，江面上绽出一朵红，柳儿不等鱼叉倒下去，探身接住一提，叉起一条大肚子鲤鱼。

胡茬男子收了网，拿过船桨，跟柳儿说网都装满了，少贪些玩，早些回去吧。

柳儿将鱼丢过一旁，提着叉子仍蹲到船头，盯着江面说网里是卖的，再多逮两条晚上吃。

男子摇起船桨，说你一个姑娘家能吃得下多少，这会儿天将晚了，你再不回去，当心遇上**。

柳儿笑道：“凭他什么贼，在水里，只斗不过我。”

男子知道劝她不过，笑着摇头，两条小船之间的江面越阔越大，男子又远远嘱咐一声：“听说最近有个锦帆贼闹得挺凶，你待会儿回去可仔细些。”

“知道了。”柳儿直着脖子答应一声，又低头看江面，猛一伸手，叉起一条大鱼。

红霞映着江水，美不胜收。柳儿自赏了一回江景，收了鱼叉，摇起船桨往江边划去，到了岸旁，一个抠出来的土凹口里十多条渔船整齐停着，江边渔民多，各村有各村泊船的凹口，柳儿把船停进空当，拉了绳子将船体连好，一切妥当，背起网兜，拿线穿好两条后叉上来的大鱼，跳步往村里走。

柳初俏刚被收养时，只派在正养孩子的人家里，村中渔民都是**良人，那天大家伙儿收了网一起从江上回来，到一棵柳树下听到婴儿啼哭，凑近一看原来是个女婴，鲜活的小生命，不**丢下不管，便抱回村里，谁家媳妇才生了孩子有**，就抱着养些**子，后来柳儿大了，江水里长大的孩子，捕鱼捉虾不在话下，从前是各家人挨着收留她吃饭过夜，难免有那心窄怕麻烦不乐意的，可现在大家都想要她，带着她上一趟江，总能多两三成的收获，柳儿也乐得给大伙儿出力，后来凑巧赶上村中一位孤老太太过世，村民们便议定将这住处给了柳儿，众人一起帮着收拾屋子，从此柳儿也有了自己的窝。

柳儿回到村中，把今**捞上来的新巧贝壳玩意儿给有小孩的各家送了些，又拣了几条好鱼给家中缺劳力的孤寡门户送去，回到家中，屋里一辆推车，一盏油灯，一张木床，柳儿将网里的鱼泡进水，生火烧了一顿鱼汤，吃罢了饭，因明**要赶早集卖鱼，早早睡下，一宿无话。

次**天才泛白，柳儿将一个敞口的矮缸搬上推车，添上水，再把活鱼倒进去，关了门，推上小车赶往庐江城。

进城时早集上还没出几家摊儿，柳儿找位置把推车放好，**墙坐了，打盹等买主上门。

半个上午，柳儿的鱼卖掉了十之七八，算算收益，今天这买卖已算足够，还富裕出几个钱去买糖糕吃。

柳儿馋着那甜丝丝的糕点，正要去买，一名年轻书生来到摊前，柳儿笑道：“陆郎，还以为你今**不来了。”

书生低头看了看卖剩的鱼，说今**教课晚了，来迟了些，柳儿今天生意不错，就剩这几条了？

柳儿从车下取出一个小罐，里头一条银背正来回打转，书生见了问这条鱼银亮通透，是个什么名堂？

柳儿答道：“这条昨天捕着的，特意留给你，是刀鱼，好吃着呢。”

书生摸了摸腰间，说这条得贵些吧？

柳儿一笑：“不贵，收你一个钱。”

“一个钱？”书生拱手，“柳儿总是这样，我可不敢再来了。”

“行了，拿着吧，”柳儿给鱼穿上线，递到书生手中，“知道你没钱，拿去吃吧，等闲了再教我认几个字。”

书生接鱼道谢，正在说话，忽一彪马队经过，气势汹汹，险些碰翻路旁菜摊。

柳儿望着远去的马队，骂道：“这些不长眼的，伯符将军过世以后，整天横冲直撞，根本没了管教。”

书生皱眉说时局动荡，只怕不久又要开战。

柳儿问：“又开战，这次和谁？”

书生笑道：“眼下新主要立威，必然是拿有把握又有深仇大恨的人开刀。”

“那是谁？”

“只怕是江夏黄祖。”

“啊，我知道，”柳儿拍手一跳，“老主人孙坚就是被他一箭**的。”

书生竖手指说嘘，这样又拍手又跳脚的，说起孙家旧主的死，叫人听见可不好。

柳儿连忙捂嘴四处瞧，说没事儿，没人看我。

两人又闲话几句，书生拜别，柳儿忙叫：“陆郎，明**还来吗？”

书生说明**要去江边祭祖，正午才回来，这早集定然是赶不上了，学里也告了假。

“那好，”柳儿点点头，“明**我还去捕鱼，后**再来赶集。”

书生又道了一回谢，柳儿目送他远去，心想这会儿时光尚早，不如再去江上捕些鱼来，腾出明**一整天的空闲，早晨到江边逛逛，兴许能碰上陆郎，随他一块儿祭祖，每**傍晚江上都是一片瑰丽奇景，下午便邀他一起泛舟，识几个字，再赏赏江景，岂不惬意？

打定主意，柳儿收拾家当，将推车送回村子，带上渔具来到泊船的凹口，摇桨出发。

午后江面上大小船只往来如梭，有阔气的官船、载货的商船，还有像柳儿这样小巧的渔船。

小舟划到江心，柳儿正要撒网，忽听远处喧哗，抬眼一看，见一艘大船上起了火，船上人纷纷投江，柳儿疑惑，江面上怎会无故起火？

火船在水中停住，周遭大小船只齐往柳儿这边驶来，柳儿正猜是何缘故，被一条调头回来的货船碰着她船尾，小舟摇晃，柳儿却如履平地，双眼仍盯着前方。

未及柳儿看个明白，便听前头有人呼喊：“大伙儿快逃，锦帆贼来了！”

柳儿虽知道最近江上不太平，也听说有人遭劫，她自己倒从没遇见过，有时晚归也不当心，岂料头一回碰上，便是这班贼子中名气最大的锦帆贼。

柳儿慌忙收网，摇桨往回划，小舟在船缝里左突又钻，柳儿猛划一阵儿，庐江城已在眼前，想着到了官家地头总该平安，岂知回头一望，见数十个**手持短刀，每两人驾一条浪里钻，逢船便跳，劫财纵火毫不手软，后面船只由远渐近一条条缓缓停下，不论大小无一幸免，船上人跳水逃生，有水性差的、不及逃的或不舍钱财的被**就手砍死。

柳儿吓了一跳，情知自己的船快不过这班**，可是小半辈子捕鱼赶集吃喝营生全在这一条船上，虽然**不会稀罕她这艘破旧的渔船，可万一他们放火烧船，到时悔之晚矣，所以要她弃船而去，也是万万不能。

柳儿加快摇桨，还在想如何保住自己这条小舟，不想一条浪里钻从她身旁划过，只听噔一声响，柳儿心下明白，有人上船了。

柳儿从脚边抄起鱼叉紧握手中，猛一回头，见一名头上包着黑布浑身乌油轻衣的**正眯眼冲她发笑，柳儿将鱼叉往前一指，**手持短刀逼过来，乐道：“成**里只劫财，想不到我今**走运，竟劫到个美人儿！”

**持刀上前，叫柳儿乖乖听话，柳儿虽是女儿家，因在江上长大，经年目睹长河落**，多历风浪雨雪，早练得遇事不乱，逢变不慌，不是凭你一把短刀几句威吓便会束手就擒的。

**不知柳儿心性本领，仍一味得意，柳儿忽然抬右腿在船板上一踏，船身一晃，**不妨这一下，左右一摇，柳儿趁势将鱼叉往前掷去，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