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车飞快地向北行驶着。
“喂,你给我听清楚:下午一点半,XX次列车。黄色短袖衫,牛仔短裤,白、橙色相间的旅游球鞋,黑色的书包。对了,披肩发。”车厢里的乘客都在瞟着她,那眼光是五颜六色的。管他呢,她继续对着电话大声喊:“记住没有?记住了?记住给我重复一遍!”
……
一声汽笛长鸣,火车徐徐靠站了。走出车厢,她的心跳在加快,但她还是看了看天空。北方的天空是高远的,相信北方人的心也是高远的。她不想立刻见到他,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她想,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迎接她呢?至少应该有一束鲜花吧?当然,她渴望的是热烈的拥抱。
“姑娘,出站了!”出口处的车站管理人员喊话了。
她这才发现,她成最后一个出站的旅客了。
她的电话响起来了。
“喂,你在哪儿?我怎么没有看到!喂,今天不是愚人节啊……”他怀疑起她的到来了。
“我在出口处!我是最后一个出站的旅客!你在哪儿?”她把自己的嘴唇使劲咬了一下,终于没有哭出来。
“灵子!”他看到了她。
如视频里一样,她很漂亮。
她也看到了他。他的手里没有鲜花!她想哭,想扑上去抱住他嚎啕大哭,但她没有;她用长发掩住脸,顺从地将书包递到他伸过来的手中。
他就是披着狼皮的羊——她心中的“狼”。
掐指算来,他们在网上认识已经一年了。
他们并排走在火车站广场上。
他侧目打量了一下她的身高,心想,她简直就是一个孩子,哪儿有二十五岁!他有些忐忑不安,不由自主地偷眼看了看四周,生怕见到熟人。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骗子!
他为她登记旅馆。
她不解,问:“你不是有房子吗?”
他心里一惊,说:“房子一半租给两个大学生了。”
服务员要身份证,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拿出来了。她知道,年龄的事是瞒不住他的。他扫了一眼,看得很清楚,她才十九岁!他的心疼了一下。他刚过而立之年,比她大整整十二岁。
打**门,放下东西,他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该撒谎!”她先是一愣,然后一转身抱住他,哭着说:“我是骗子,我才十九岁。可是,叶恺,我爱你,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她将他抱得**,生怕他飞走了。
他摸了一下她的脸,说:“你累了,洗个澡,睡一觉。下午三点,不,四点,我来找你。”
她感到无比委屈,但很无奈,只好强忍着泪水,目送他走出门去。
她果真洗了澡。洗澡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头脑十分清醒,于是自言自语:“我必须嫁给他!”之后,她便睡着了,嘴角边挂着幸福的微笑。
他们共同骑着一匹枣红马。
北国的草原是绿的海洋,无边无际。
驾!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扬着马鞭。马儿回过头说:“啊,原来你俩是康熙爷和宝日龙梅!”他哈哈大笑,说:“康熙爷算什么!康熙爷上过网吗?他有这个吗?”说着,他掏出手机晃了晃。耳边的风呼呼地响,她的长发飘啊飘啊,飘成了柳丝,抖落满天的柳絮。他俩跳下马背,踏着软软的细草,向上逮啊逮啊,逮到的却是满把的蒲公英的绒花。他说:“你知道吗?他们都是蒲公英的娃娃!”她就说:“那我们放手吧,不然他们的妈妈会不高兴的。”他们就放手了,他们就一同仰望天空,不知怎么,天空里飘的却是五颜六色的肥皂泡……
这时候,德德玛踩着一朵云飘过来,她用观世音菩萨一样的洪厚声音说:“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说着就唱起了《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风吹绿草遍地花
彩蝶纷飞百鸟儿唱
一弯碧水映晚霞
骏马好似草一朵
牛羊好似珍珠洒
啊
牧羊姑娘放声唱
愉快的歌声满天涯
……
他叹了一口气说:“唉,我会唱歌就好了。”
她说:“我会唱好多歌呢,可是,可是,我把歌词都忘了;还好,我会背诗呢。”于是,她就背起了《敕勒歌》——
敕勒川,
阴山下,
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天苍苍,
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德德玛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说:“好孩子,你上几年级?”
她几乎要急哭了,说:“阿姨,我不是孩子,我都十九岁了,我是大人了。”
德德玛还是微笑着。
“我不是孩子!我都十九岁了,我是大人了——”她大声喊叫着,冤屈的声音回荡在草原的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她被自己的声音惊醒了。她看了看表,发觉刚才睡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她下床打开电视,换到浙江台上,希望搜寻到一点杭州的新闻。可是,浙江台老老实实模仿湖南台,正在举办超女大赛呢,她高兴的“耶”了一声,两眼盯着荧屏,把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