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北方一个月多了,梅灵子感受最深的是,三木这个鬼地方的气候太干燥了。她感到自己就像一条上岸的鱼,随时都有暴毙的可能。
她皱着眉头说:“妮妮,你说这里为什么不下雨?”
洪妮妮正在聚精会神地发短信,说:“管它爱下不下呢。”
梅灵子多么盼望能下一场透雨。
十点左右,青光光的天忽然像魔鬼得了哮喘病一样,呜——呼——呜——地喘开了。灵子很快为狼嚎鬼哭这个词找到了注脚,也为飞沙走石这个词找到了答案。天哪,她盼来的是一场沙尘暴!她感到空气也有些浑浊,就向外面望了望,望到的是天上的太阳——她第一次发现,太阳也有一张哭丧的脸。
梅灵子想发怒,找不着发泄的对象,于是就给叶恺打电话:“喂!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外面起沙尘暴了!”
叶恺说:“你以为三木是杭州?这点热风根本算不得沙尘暴,真正的沙尘暴在明年的春天!”
灵子说:“我决定了!”
叶恺说:“决定什么了?”
灵子说:“回杭州!”
叶恺说:“好啊,浪子回头金不换!”
灵子说:“你别高兴的太早,我有条件!”
叶恺说:“什么条件?”
灵子就一字一腔地说:“我要带着你!”
“不愧是南方人,有野心!”叶恺说,“这样的天气往往是下雨的征兆。”
“是吗?”灵子停了一下,说,“天哪,远处打雷了!叶恺,你是天上的神仙啊!”
叶恺说:“不过,这几天我们最怕下雨。”
灵子说:“为什么?”
叶恺说:“我们学校要开田径运动会。”
“哇,那就让你们开水上运动会吧。”灵子忘乎所以,大声叫喊着,“下雨了,下雨了,妮妮,快出来,下雨了……”
叶恺说:“喂,小朋友,你小声点行不?”
“老板来了!”灵子低低哼了一句,迅疾挂了电话。
老板说:“小梅啊,你们杭州是不是不下雨?”
灵子故意装做不懂老板的意思,说:“李大叔,我们杭州天天下雨呀,哪像你们这里!”
老板一边撑伞一边说:“那你跑到北方抗旱来了?”
洪妮妮插话说:“人家是千里寻夫啊!”
灵子就挠洪妮妮的痒痒,洪妮妮退在柜台边角招架,嘴里喊着:“大灰狼,快来呀,管管你家的——小母狼!”
老板忽然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顾客来了可不许这样!”然后倒看两眼,举起雨伞出去了。
风渐渐小了,雷声似乎也再没有响过——浓云却布满了天空,雨滴如喷壶喷洒一般,顷刻间就将满天的尘土压了下去,空气里泛起一阵阵泥土的腥味。
天暗下来了。透过雨帘,梅灵子仿佛看到了杭州,看到了她家门前的鱼塘……她不由自主地拨通了叶恺的电话:“喂,告诉你,我现在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
叶恺说:“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吧。”
灵子变成了乖孩子,说:“嗯。我现在就打!”
于是,她就屏住呼吸给家里打电话:“喂,爸爸?你在家?”
爸爸愣了一下,呼吸马上变得急促起来:“灵儿?傻孩子,你在哪儿?换了电话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灵子说:“爸爸,我这不是正在打电话嘛。我在陕西的三木,一切都挺好的……”
“给我。把电话给我!女儿是给我打电话!”妈妈显然是从爸爸手里抢过电话,然后号啕大哭,“女儿呀,你可把妈妈急死了……”
灵子带着哭腔说:“妈妈,我也想你!”
妈妈就趁机说:“好女儿,你回来吧,冬虫的妈妈来过咱家,还答应帮助安排你舅舅的工作……”
“什么?我告诉你,我和冬虫已经结束了!”灵子立即变了脸,厉声责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当作你的交易品?”
妈妈着了急,说:“冬虫可是好孩子呢!”
灵子气不打一处来,说:“那你嫁给他好了!”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灵子只好托着下巴想心事。一会儿,她突然问:“妮妮,你说什么叫爱?”
洪妮妮还在发短信,不假思索地说:“其实,钱的诱惑就是爱啊。”
灵子就想,“我也喜欢钱,现在更需要钱,可我为什么就不爱冬虫呢?冬虫家可是有上亿资产呢,冬虫也是挥金如土啊。”
下班以后,洪妮妮说:“有朋友约我出去玩,我今天不回去了。”
梅灵子就一个人酸溜溜地往回走。他先乘了十站路程的公交车,然后要步行一里地的小巷。她不要伞——她正想淋一场透雨呢。雨似乎明白她的心思,一下公交车就猛然间大起来,她的衣服顷刻间便全湿了。后面似乎没有来人,前面一个打伞的人也进了拐巷,梅灵子就摸了一把脸,蹲在地上发疯似地喊了一声:“啊——”然而,她被自己的恐怖叫声吓得站起来,又迅速向前跑去,任凭眼泪掺着雨水四散流灌……
回到“家”,梅灵子换好衣服拉了被子就去睡觉——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北方的冷。她忽然想起还没有吃饭,于是翻身坐起准备出去;无奈外面雨下得猛,她又懒得行动,便用两手扯着被角茫然地盯着屋子——厨房改的卧室,四壁落满了黑乎乎的油烟。
蓦地,她的眼光停在了洪妮妮的皮箱上——锁扣没有合住!梅灵子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她不需要皮箱,更谈不上上锁;洪妮妮却不同,她的皮箱里似乎藏着金元宝或是什么机要文件,从不明着打开。好奇心促使梅灵子下地打开了洪妮妮的皮箱。她一眼就看到了箱里原封未动的化妆品。梅灵子终于明白自己随便丢在窗台上的化妆品很快用完的原因了。原来,洪妮妮不光是一个爱占便宜的家伙,还是一个吝啬鬼!梅灵子又翻了翻衣服,天哪,她翻出一个纸盒,纸盒里是一叠**!
洪妮妮,想不到你是干那个的——怪不得你经常晚上不回来。
梅灵子想到梅毒、**和**病,心里直打哆嗦,慌忙合住皮箱,打电话向叶恺诉委屈:“喂,我遭难了,没地方住了!”
叶恺说:“怎么?那个洪妮妮不让你住了?”
灵子说:“她不让我住了?我不敢住了!她是干那个的!”
叶恺不解,说:“干哪个的?”
灵子说:“就那个呀——女人最不要脸的是什么?”
叶恺这才明白,但却追问:“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干那个的?”
灵子顾不了清纯不清纯,大声叫喊道:“你怎么有那么多的废话!她就是干那个的!我不住了,我今晚睡马路!”
叶恺说:“睡马路倒是个好主意,只是现在下雨啊。”
“你个坏蛋,人家有难,你还幽默呢!”灵子说,“我要吃饭,还要洗澡,拜拜。”
叶恺说:“你等一下。洪妮妮是四川人?”
灵子说:“是。”
叶恺说:“她姑妈呢?”
灵子说:“猪头一个!她是四川人她姑妈不是四川人是哪里人?”
叶恺又问:“她姑妈是干什么的?”
灵子说:“无业。对了,她好象就干些说媒的事情。”
叶恺说:“傻瓜,她们很可能就是网上说的婚骗子!是不是还给你介绍过?”
灵子说:“黄磊人,你也太把别人想得坏了吧?”其实,洪妮妮的姑妈不止一次给她介绍过对象。
叶恺说:“我明天来三木!”
灵子“哇”了一声,说:“真的?宝贝,你是应该看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