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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王老三使了一个坏，就把老疙瘩祸害得鼻青脸肿。王老三摇电话，热情地请张部长到马家沟吃小鸡。张部长没推辞，哈哈笑了几声就爽快地答应了。真就让大凤说对，由于老疙瘩在县里打了个第一名，漏了脸，张部长对王老三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后来又出馊主意脱了老疙瘩的军装，俩人勾搭连环成了朋友。顶风冒雪，说来就来，吃晌时张部长盘腿坐在了王老三家的炕头上。推杯换盏，叮叮当当，不一会儿每人就整了四两多，越喝越近面，就像一百年没见的亲兄弟。
张部长长篇大套地说，你别看我是公社的武装部长，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在部队首长就喜欢我们这些农村兵，一不怕死，二不怕苦，关键的时候冲得上去。从今天起咱俩是朋友了，但咱们不能一团和气，也不能假公济私，还是要小豆腐拌大葱，一青二白，你要是再犯错误，危害革命事业，耽误工作，我还是饶不了你。咱们都是党员，干什么事都要拍拍良心，不能让老百姓戳咱的脊梁骨。
王老三眼珠子通红，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
张部长又说，有的人酒盅一端，政策就放宽，太不象话了，太没原则了！我从来不那么干！
王老三又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
张部长说，你不要老说那是那是，你不能和我玩嘴皮子，必须有实际行动，绝不能阳奉阴违。
王老三装腔作势，喊他媳妇拿笔记本来，把张部长的指示记下来。
张部长不高兴地说，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脑袋是榆木疙瘩咋的？
王老三赶紧把笔记本放到饭桌子底下。
张部长歪着脑袋问老三，你的酒量怎么样？
老三情绪饱满地答，没问题。
张部长说，那就好，咱们敞开了喝，谁也不行装假，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张部长实在，喝完酒更实在，现在已经开始反客为主了。知道的是在老王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张部长家。王老三根本不是张部长的对手，没多大会儿舌头根子像支了一个火柴杆儿，抬起来就落不下去。又整了两杯张部长也有些五迷三道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里出外进忙活着的王老三的老婆。张部长没什么邪念，谁喝多了眼珠子都不会打转。别看老三已经喝多了，但对张部长那直勾勾的眼光很恼火。又一想，那不怨张部长，人是好人，酒是王八犊子。王老三的老婆不是一般人，大眼睛，薄嘴唇，能说会唠，当姑娘时就很俊，要不然能嫁到老王家。现在三十大多了，土里土气的，但笑眯眯地还是挺拿人的。她的脑袋很灵，有眼力价，知道今天为什么请他吃小鸡，知道怎么能把他哄高兴了。
她见王老三脑袋一歪睡着了，爱怜地嗔怪道，一喝就多，好强逞能。
她马上擦擦手冲了上来，把王老三往炕里推了推，屁股一偏坐在了张部长的对面，拿起筷子在嘴里仔仔细细唆了一下给张部长夹菜。张部长直皱眉头，她却浑然不知。这不能怨她，小时候他爸他妈就是这样教她的，嘴里拿出来的东西都是不埋汰的，这样给人夹菜就会让人觉得热乎，亲密无间嘛。
她说，张部长，按规矩俺们女人上不了台面，可老三不行了，不能把你撂到这，来，俺陪你喝。
张部长也醉了，但脑袋还是很清醒的。他毕竟当过兵，知道《三大记律 八项注意》，知道在妇女面前绝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特别是喝酒的时候，绝不能酒后无德，影响领导干部的形象。张部长迷迷糊糊下炕穿鞋，准备要走人。老三媳妇伸手把他拽住，说什么不让他走。
张部长盛情难却，说，就一杯。
老三媳妇说，看你说的，瞧不起妇女了，不符合毛主席的教导，俺们妇女能顶半边天。
张部长觉得有意思，她还给我扣上大帽子了。
张部长问，你多大酒量？
老三媳妇笑嘻嘻地说，一斤没醉过，三斤没喝过。
吆——呵！张部长虽然喝得迷迷糊糊，但一听就吓一跳，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老三媳妇没念几天书，不知啥叫激将法，但她这句话确实就把张部长的兴趣和虎劲给将出来了。张部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岂能让一个农村妇女给叫住，再说了人家那么热情，咱也不能不给面子。他脱了鞋，重新上炕盘上腿，和老三媳妇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刚才解鞋带的时候可能哈腰哈大了，抬起头来直迷糊，看着王老三媳妇是双影。
老三媳妇给张部长斟上一杯酒抿着嘴笑着说，俺家老三呢，没别的毛病，就是人实在，从来不会撒谎。
张部长说，你可拉倒吧，谁也鬼不过他，在水库上把我唬得够呛。
老三媳妇嘿嘿笑了两声说，俺就说呀，他不会撒谎，一撒谎就露馅，嘿嘿。
其实王老三媳妇没多大酒量，三两酒落肚就醉了，但是她敢喝，不怕喝醉了，喝醉就当睡着了。
张部长谨慎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单独和妇女喝酒。
王老三媳妇说，我也是第一次单独和别人家的老爷们喝酒。
张部长说，叫人家知道了影响不好，好像咋地了似地。
王老三媳妇说，有啥不好的，光明正大，都是俺情愿的，再说老三还在这躺着呢。
王老三鼾声如雷，死狗一条。他媳妇喝醉了。张部长也醉了，晃晃悠悠要下地。
王老三媳妇结结巴巴地问你干啥去。
张部长说，我……我尿……尿去。
王老三媳妇说，我……我……也去。
俩人晃晃荡荡来到房山头，王老三媳妇蹲下来哗哗地就尿，像小河似的淌出骚哄哄、黄呼呼地一大溜。张部长掏出家伙照着墙根就泚起来，尿液飞溅，崩了自己一脚面子。
王老三媳妇醉眼朦胧地问，你……你……说男的尿尿为什么站着？
张部长云山雾罩地反问，你……你……说女的尿尿为什么蹲着？
大凤听说张部长来了，正在三叔家喝酒，就叫上老疙瘩来看看。进门只见王老三一个人呼呼大睡，饭桌子乱七八糟摆在炕上。俩人以为张部长走了，却听房山头鼾声如雷。他俩赶过去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只见一堆苫房草被压的乱八七糟，张部长和王老三媳妇正躺在草里呼呼大睡。大凤一声惊叫，因为她看见俩人都没提上裤子。这是怎么回事？大冬天怎么躺在这里？张部长已经不是张部长了，头发奓撒着，满脸的污泥雪水，嘴里还叼着根草。老三媳妇更惨，俩手抓着裤腰，小肚子以下都露在外面，肚皮冻得冰凉。大凤又急又羞，眼泪刷地就出来了，顾不上什么老疙瘩，慌慌张张去喊她爸和二叔。这场面老疙瘩头一回看着，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抹过头就跑。
大凤的二叔比较虎，气得咬牙切齿，骂骂唧唧地上去照着昏睡的张部长的屁股踢了两脚，转过身又冲人事不知的王老三的媳妇吐了两口吐沫。
王老大年龄大，吃的咸盐多，遇事比较稳重。他压低了嗓子说，别瞎吵吵，家丑不能外扬，再说这个张部长咱也惹不起。
老二说，调戏良家妇女，上公社告他，还有没有王法了！
老大说，你小声点，别让左邻右舍听着，他俩就是喝多了，不一定就那个啦，你告人啥呀？
老二说，咱老王家就吃这个哑巴亏呀？
老大说，那就吵吵啊，你咋就那么虎！
老大嘴上这么说，心里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很恼怒。老二一想可也是，闷着头不再吱声——这个哑巴亏吃的。几个人把张部长拖到屋里的炕上，把老三媳妇拖到老二家去了。
老大问大凤，有没有外人看见？
大凤说，老疙瘩看见了。
王老大叫苦不迭，我的妈呀！让谁看见不好，怎么让他看见了呢？
王老大告诉大凤从现在起，你天天到老疙瘩家去，把他稳住，和他说，这事千万不能传出去，如果这事传出去咱老王家可就丢大人啦。
第二天张部长才醒过来，站在院子里抻懒腰。
他一面打哈欠，一面对王老三说，昨天咋喝那么多？啥事都不记得了。
王老三心里有气，但硬憋着不敢露出来，便说 我也喝多了，也是啥也不记着了。
张部长说我做了一个梦，是在越南，正隐蔽在草棵子里，美国鬼子的飞机来了，我抓起高射机枪就打，突突突，一气就把老美的飞机给打下来了，哈哈。
王老三这个气呀，在心里骂，我操你八辈祖宗。
老婆早就回来了，仨人很默契，谁也没再提昨天喝酒的事。老婆下了一纸儿挂面，炸了一碗鸡蛋酱，打发张部长回公社了。
王老三心里老大不愿意，但还是极其热情地把他送出门，欢快地说，下次再来！张部长走远了，王老三冲着他的背影骂道，我操你祖宗！转过身他不高兴地对老婆说，那挂面我都没舍得吃，你可倒好，都给他吃了！
老婆说，那不是你的领导吗？
大凤这几天有事没事总往老疙瘩家跑，不止一次压低了嗓音，趴在老疙瘩的耳朵上说，那件事你可不能往外说。
老疙瘩笑嘻嘻地说，那可没准，我嘴上没把门的。
老疙瘩是这样说，但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太丢人，不应该随便说，何况还是大凤的三叔。我就是再看不上他三叔，可得对得起大凤啊。
大凤可怜巴巴地说，求你了，别乱说，怪磕碜的。
老疙瘩没看见过大凤求人，更没求过自己。人家是谁呀？咱屯子的一枝花，谁都不用求，早晨一睁眼，好事都等着她。
老疙瘩说，是你求我，还是你三叔。
大凤想了想说，是我。
老疙瘩说，那没问题。
老疙瘩闻到了一股雪花膏的香味。这香味真好闻，老疙瘩恨不得自己变成大象，鼻子伸得越长越好。那香劲让老疙瘩的骨头都酥了，越发觉得大凤咋就那么招人稀罕。
老疙瘩故意说，你说啥，俺咋没听清。
大凤又趴在他耳朵上说了一遍，他又闻到了一阵清馨的雪花膏味。老疙瘩坏笑着还说没听清，但被大凤识破了。
老疙瘩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晃动着大凤的影子，鼻子里总是有雪花膏味。姐姐也有雪花膏，可以前没闻着这么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