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小兵。
赵小兵这天一早便出差办事,本来预计要用一天时间的。但事情办得相当顺利,中午就完成。和几个同事一起在外面吃完午饭,早早回家。陈如意不在家,赵小兵猜是加班去了。正要给她打电话,却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一个女人娇滴滴地喊:“哥哥,还记得丽丽吗?接电话方便吗?”
赵小兵吓一跳:原来是乔丽丽。犹豫一阵子,才小声回答:“你现在怎么样?你不是去外地了吗?”
乔丽丽听他这么说,就哭起来,说:“哥,你听说啦?妹妹我这几天可受苦了。”竟然伤心地说不下去了。
原来,乔丽丽离开**后,确实遵照陈如意的指示,离开莲东县,到北边一个县城找工作,也下决心不再做那事,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但混了几天,没找到工作,身上的一点钱花光了,又不想回家跟父母要钱。眼看就要饿肚子,突然想起那个身材高高的、长得又很帅的人。她觉得这个人挺特殊。自己交代了,却没有被抓。那个刘所长还特地交代她,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这个人。
乔丽丽**于记电话号码。很少有人用手机直接给她打电话,这个人就是其中的一个。再加上对他颇有好感,便记住了他的手机号。困窘之中,努力回忆起他的电话号码,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给他打过来,看看他对自己还有没有兴趣。更重要的是,能不能接济自己一点钱。
没想到对方还**接了。乔丽丽便撒痴卖娇,说自己改恶从**,现在已经落魄街头,两天没吃东西;自己实在不想再入风尘,看能不能给她一顿饱饭。
赵小兵竟然被她说动。两个人约好见面。乔丽丽从外地坐车过来就已经很晚。赵小兵借到朋友的一辆车,接到她,一起找地方吃个晚饭。
本来只是出于好奇才见一见她,不料正如俗话所说,饱暖思**欲。赵小兵又动邪念,便开着车,兜兜转转,找到这一处极为僻静的地方。
也是命该如此,两个人刚做完苟且之事,刘所长就来敲车门。
赵小兵和陈如意交往之后,也曾和刘所长一起吃过几次饭,所以一眼就认出他来。本想乖乖下车的,又看到陈如意走过来,心想这下完了,死活不肯下车。
在这个场合,以这样的方式遇见,双方都有些惊慌失措。
还是刘所长富有经验,叫着徐安和陈如意:“走!”
徐安和赵小兵不熟,但见过乔丽丽,正在疑惑是不是带着乔丽丽一起走,刘所长过来推着他的肩膀就走。
陈如意盯着垂头坐在后座上的赵小兵,赵小兵抬头看了一眼,觉得那眼神可以点着火了,头越发低垂。
一路上,刘所长、陈如意一言不发。回到所里,陈如意单**跟刘所长说:“谢谢刘所长,明天我请假,去办理离婚手续。”
刘所长长叹一口气:“你再想想?”
陈如意惨笑了一下,回家了。
一夜未眠。她僵直地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开灯,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逐渐变成蒙蒙亮。
她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赵小兵轻轻推门进来,看到客厅里坐着的陈如意,有些手足无措,然后慢慢挪过来。
陈如意冷冷地说:“你准备一下,明天去离婚吧。”
赵小兵低垂着头,说:“我错了。”
陈如意盯着他说:“有些事,不是说个错了就能解决的。”
“你听我解释……”
陈如意冷笑一声,说:“那你解释解释我听听?”
赵小兵本来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想要开口辩白,但是被人抓了现行,什么辩解也是没有意义的。
陈如意看他无话可说,便说:“估计你也不敢说这是偶然、是第一次、是误入歧途。那个女人早就把你交待出来。因为我,刘所长没有追查,算是给我留了点脸面。我心里不愿承认你会做这种事,毕竟你也是县城里正经人家的孩子。我也希望这个事就稀里糊涂就这么过去。可你的做法,我怎么也想不出来。她为什么回来找你?”
赵小兵满脸通红,脸上开始渗出了密密的汗滴,嘴里嗫嚅地说:“她在外面混不下去,找我借点钱,要去北方打工……”
陈如意说:“看来她说的是**的。为什么找你要钱,不找别人?那天她就说,你对她有点意思。天哪,天哪……你竟然对这样的东西有意思。”陈如意说得有点儿哽咽。
赵小兵辩解:“不是的,我怎么可能……”
陈如意不理会他,继续说:“我翻来覆去想了这些**子。我骗自己这些事或许是误会,或许是我自己想多了。但是,你们好死不死,这会儿竟然又在一起,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让我们捉了个现行。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结婚吗?”
赵小兵呆立在一边,低垂着头,喃喃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陈如意说:“你也不用说对不起。趁着咱们还没有办婚礼,抓紧去民政局把结婚证退了吧。这个事,我没法再装没事似的过去。”
说完,陈如意起身去洗手间洗刷,留下赵小兵一个人坐在那里。
洗刷完毕,她穿好警服便拎着包就要出门。出门之前,又对赵小兵说:“明天去民政局办手续。你考虑一下怎么跟你父母说吧,也叫你爸爸抓紧取消婚礼。这是你家的房子,我净身出户,今天出去找个地方住。”说完就带上门走了。
赵小兵听她关上门,脚步声在楼道里逐渐消失,便一下子摊倒在沙发上。
他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什么叫锥心泣血的后悔。如果能付出代价换回,那么任何代价都是愿意付出的。
不过,他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后,心里也有一点儿石头落地的感觉。
从陈如意说在鸿运楼抓到姓乔的卖**女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揪着心。如意有几次试探他,都被他搪塞过去。听说此案已经办完,乔丽丽走人了,他才放下心来。
他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和乔丽丽搞在一起。为什么呢?
他和陈如意同居已经两年时间,对男女之事已经习以为常。在酒场上和朋友们开这方面玩笑时,已经不再被当作“童子**”讥笑。但是,当同伴们炫耀自己和更多女人的交际时,赵小兵又落后于人了。
对陈如意身体的捻熟,也让他对别的女人充满好奇。作为一个家教良好的青年,他当然不能为体验而换女朋友,于是想到**这条路。这是他最初去找乔丽丽的原因。
他本不知道乔丽丽有没有把自己供出来。他猜是没有,带着漏网之鱼的侥幸,他稀里糊涂给自己翻篇了。
一想到自己的事早已被陈如意和刘所长知道,他就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现在想不清楚这次为什么又答应跟乔丽丽见面。或许是好奇害死猫,他**的想问问乔丽丽,到底有没有把自己供出来?或许自己**的是有点喜欢她?不过,这不可能。
俗话说,不要劝**女从良。其实赵小兵做的,还**是这件事。正如许多涉世不深的青年男子一样,他和乔丽丽有过鱼水之欢后,又不免有些怜惜之意。
这次两个人见面后,他苦口婆心地劝乔丽丽找个正经工作,学个技术,不再做此事。乔丽丽被他感动得热泪盈眶,更满足了他的慈悲胸怀,也越发被自己的**心感动,竟**的给了她一千块钱,想着帮人帮到底,让她去好好干点事。
如果……当然,现在没有如果了。
快要举行婚礼之际离婚,虽然有些尴尬,但看她态度这样坚决,应该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反正自己已经不能挽留她的心,就随她去吧。只是,万不能让父母以及县城里的人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这种行为导致老婆离去。那样不光是太丢人了,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
陈如意出去大半天,给她打电话也不接。赵小兵自己在家里等到下午,没吃午饭,肚子叽里咕噜响。正好又个朋友打电话来,约着吃晚饭。想想饿肚子也没有用,赵小兵就应约前往。
等他回家时,陈如意正在收拾东西,打包好几个箱子。见他回来,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说:“咱们现在离也简单,房子是你家的,也不涉及分割。我的东西我搬走,你的都留下,抓紧把她找来,还来得及呢。”
赵小兵怯怯地问:“能不能不离?我错了,咱们结婚,以后这些都翻篇,好好过**子不行吗?”过去要拉如意的手。
如意看他怯怯的样子,愈发厌烦,甩开手,说:“算了吧。你不用担心找不到媳妇的。你和人家好好过吧。咱们再继续,也是没有意思的事。”
赵小兵茫然问:“那我怎么跟家里说呢?”
陈如意冷笑道:“你想咋说就咋说,嘴长在你的身上。”
“能不能不跟他们说我和服务员的事?一旦说出去,我就完了。”赵小兵几乎要哭了。
如意越发鄙视,心想就你这窝囊劲儿,还去玩**。早知今**,何必当初呢?!转念又一想,毕竟也是夫妻一场,何必弄到大家都没有面子呢?再说,离婚也是自己提出来的,于是说:“我不跟任何人说你的事。但不保证我同事会传出去,我总不能去求他们不要说你的事吧?”
赵小兵知道如意一向守信,说过的话不会改,放下心来,又央求:“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你再考虑一下吧?”
如意说:“这个事不必再考虑了。明天上午你也请个假,咱们去民政局离。”
赵小兵不再说话。过一阵子又问:“你到哪里去住呢?没地方的话,先住在这里吧?”
如意说:“我在单位附近看了一个房子,跟房东谈妥了。明天收拾一下,就搬过去。咱们可以先把婚离了再跟父母们说。我也还没有跟我妈说。说了恐怕就不好离了。”
一晚无话。两个人都辗转反侧,又无话可说。
陈如意在黑暗中看着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的月光,想到和赵小兵的一幕幕往事,不免有些心酸。
在大学里,陈如意忙于学业和打工,并没有谈过恋爱,虽然有几个同学追求她,但她觉得毕业后在一起的希望不大,都拒绝了。她认为自己的家庭条件不允许自己像女同学那样抱着玩玩的态度谈恋爱,正如伟大领袖曾经说过的:“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
参加工作后,因是在外县,又是在国家机关,行事越发谨慎,只抱着结婚的目的才与男人交往。赵小兵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第一次和他**时,流了不少血,还把赵小兵吓得不轻。
赵小兵也是个老实男孩。她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一个老实人会做这事,犯下这个不能容**的错误。她几次想翻过这一页,最后终究也没能过去。
就这样翻来覆去想到下半夜,恨完了,又想起他的好,又有些不**,心想既然很多男人都犯这个错误,都没有离婚,自己孤身在这里,就这样干脆放弃,是不是有利于自己生存?
这样一想,又有些犹豫,心下有些期待,期待赵小兵推门过来道歉。如果他态度好,或许可以原谅他?又考虑到自己的未来。自己好端端地“未结婚,先离婚”,在县城里必定成为一个笑话,也难以混下去了。怎么办?
她想起在办乔丽丽案件之前,省厅里发下来的选调生遴选通知。
她一开始有点动心,想去省城工作。跟赵小兵说的时候,赵小兵大吃一惊:难道你要甩掉我?我怎么办?又不能调到省里去工作。
现在看来,这件事倒是可以做了。
一缕晨曦透过窗帘照进来,赵小兵也都没有过来。陈如意隐隐有一些失望。起床后再次见到睡眼惺忪的赵小兵,厌恶的感觉很快把这一丝遗憾掩盖住了。
第二天是周一。上午两个人都请了假,一早便去民政局婚姻登记处。
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接近八点。新修的宽敞漂亮的办事大厅已开放,大厅里坐了不少人。有几对男女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也有十几个单**的男男**,面色沉寂地坐在那里。
陈如意进来的时候,有点担心会遇到熟人。看了一圈并没有熟人,就放下心来,取了号,找个地方,离赵小兵远远地坐下来,看看包里的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以及一早写好的离婚协议都在。
大厅里只有两个谈话室开放,一个办理离婚,一个办理结婚。有两对离婚的夫妇排在他们前面。
等了一个多小时,轮到他们进谈话室。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循例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后,便劝他们再慎重考虑一下。
陈如意有些不耐烦地说:“不用劝,我们都考虑清楚了,已经分开好长时间了。麻烦您直接办理吧,别耽误人家的好事儿。”眼睛斜了甄诚一眼。
那工作人员也是司空见惯,不急不恼,认**检查他们的证件,告知各个事项,按照流程办好手续,把两个人的一摞证件和两个墨绿色的离婚证交给他们。
陈如意问:“这就完了?”
工作人员有点奇怪:“是的,不然呢?”
两个人分别取走各自的材料,一起默默地走出大厅。回到家,陈如意叫来一辆出租车。
赵小兵帮她把几个箱子搬上车,最后对她说了句:“对不起,祝你以后幸福。”
陈如意没有答话,默默看了他一眼,说:“再见!”转身便走了。
赵小兵看着车走远,呆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