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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如意对于这个还俗的尼姑老祖宗充满了好奇，决定抽时间去她曾经修行的地方看一看。
接下来的星期六，赵小兵又出差，陈如意也没有值班任务，推掉一个朋友的吃饭邀请，自己吃过午饭便乘车去了莲花寺。
莲花山位于莲西县和莲东县的交界地带。莲东县和莲西县原本是一个县，县以山名，即莲山县，建国以后才以山为界划分为东西两个县。
莲花山周边是丘陵地带，绵延往北接到泰山山脉，往南就是大平原。主峰海拔虽不算高，但在平原地带突兀而起，山势可谓嵯峨，历来是农民军或响马、土匪盘踞之地。据传南宋时代农民军女首领杨妙真曾率红袄军在此驻扎。莲花山主峰上有一巨石，孤悬顶峰，在山下仰望，似战马昂**嘶，传说是杨妙真战马所化；更奇的是此巨石之上有个小坑，长年滋长芦苇，风吹草伏，就像是马鬃。
莲花山区及其周边的地带，本是落后偏僻之地。近年来，旅游开发兴起，又有国道省道通过，日渐繁华。有个南方商人投资数亿打造此山，大兴土木，修盘山路、建索道，又延聘专家查找史籍，发现半山腰的几间破屋曾是古代的尼姑庵，至迟兴建于明代，直到清末都有香火。于是重修古寺，还从京都请来几位和尚住持寺务。
投资商是莲东县招商来的，景区建设与管理属于莲东县，县公安局在此设有景区**。陈如意本可请**熟悉的民警打个招呼进入景区，但她天生不愿麻烦别人，怕欠人情分，自己花了80元买票进入景区，慢慢逛着上山。
恰巧有一个女导游领着十几个外地游客参观，拿着话筒边走边讲解，陈如意假装碰巧与他们同道，时远时近，“蹭”导游听故事。
果然走到半山腰，女导游开始讲古寺的传说了：“各位朋友，这里的有一个古寺，始建于明朝成化年间，据史籍记载，是本地一位在朝中做大官的人，给**祈福、修行而建的。这位官员仕途较为坎坷，曾经因为得罪权贵而贬到南方偏远地方官，他的**亲就在家里天天念佛修行，最后这位官员终于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官复原职，所以修建这座寺庙。为他**亲念佛修行方便，所以这里实际是个尼姑庵。”
又走了一段，一个小院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导游领着大家一起走进院子，里面有几间古代建筑的小房子，导游接着介绍：“这个院子就是那个尼姑庵的一部分，因为在半山腰，建筑比较零散，这里是当时尼姑们的住处，前年重建的。这个尼姑庵一直香火不断，而且非常灵验。”
陈如意想，大概这就是自己的那位祖先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吧？因纯是房屋，并没有佛像、雕塑等物事，导游领着大家稍看一眼便继续前行，继续故作神秘地讲：“清朝末年，这里还发生过一件非常动人的爱情故事，说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尼姑，跟这附近一个村民发生恋爱。小尼姑的师傅不允许她还俗，小尼姑就逃出来，跟这位青年同居，后来有村民将他们告到县太爷那里，小尼姑在县衙门经过一番精彩的辩护，说动县官批准她还俗。从此以后他们过上了幸福生活。”
听到导游讲老祖宗的故事，陈如意不禁心中暗笑，自己家族一直讳莫如深的传说被挖掘出来，成为这座山的故事。不过很可惜的是，尼姑祖宗的幸福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生下双胞胎儿子后便去世了。
导游领着大家走到院子后面的山路，不远处的山壁上刻有一个笑容可掬的古代装扮的老人形象，面前还摆放着一个供桌，桌上还有几把野花。
导游接着讲：“这位就是月老，是专门主持人间爱情的神仙。小尼姑勇敢追求爱情的行动打动当地人，他们的故事成为爱情的象征，所以很多年轻人在这里祈福，祈求爱情美满。”
导游讲完，又建议游客中若有谈恋爱的，可以在这里拜一下月老，可以心想事成、姻缘美满。
有位中年妇女回应：“我们都是老太婆老头子了。”
导游马上宣称：“哎呀，您这是说笑话了，瞧您小姑娘似的。”引来众人哄笑。
陈如意听到景区如此发掘自己祖先的故事，心想这就是景区开发的套路吧。景区总要讲故事，没有故事也要编故事出来。不过这个故事倒不是瞎编的，别人听来多半呵呵一笑，而对于自己，却是生命的来源。
陈如意不愿再听导游瞎扯，便又走回院里。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山上游人不多，这个小院子空无一人。她踱进院子，又围着几个小房子转了一圈，揣想当年小尼姑在这里修行的样子。
听完祖先的爱情故事，陈如意想起自己的婚姻，想起赵小兵。虽然打算放下那件事，但究竟心里有些疙瘩。满腹心事不知该跟谁说去。姐姐是从小无话不说的，但这么多年来生活轨迹渐行渐远，也越来越难以跟她交流。又想起自己的那个所谓的“弟弟”，气死父亲，最近几日倒是消停了。
陈如意离开这个小院，继续往山顶上走。莲花山顶上有一大片开阔地，被整个开发起来：北半部分，建起一个寺院，有山门、钟鼓楼、大雄宝殿、卧佛堂等，两旁又有一些僧房。南半部分是山门外的空地，掘了一个水池，中间建起一个观音像。观音大士手持净瓶立在水池之上，据说定时做喷泉表演。
如意想，怪不得这么个风景区要80元的门票，在山顶上建个水池搞喷泉表演，如此工程浩大，开发商怎能不竭泽而渔、提高票价尽早收回投资呢？
进到山门里，陈如意又遇到了那几个游客，却不见了导游，想必导游已经完成讲解，剩下自由活动时间。有几位游客在大雄宝殿前烧香磕头，努力做出虔诚的样子。
陈如意想起当年在省城里第一次进入真正的古寺时的情景，感觉面前新建的这个寺庙，透着假，很难有那种感觉，甚至有点可笑，自己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在这新建的、充满了商业气息浓厚的寺庙里跪下的，正如佛经所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一堆泥塑木雕而已，拜什么拜。
陈如意往山下走时，手机又响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刘所长的电话。心里咯噔一下，估计又是有案子发生。
果然，一接通刘所长便着着急说：“小陈呀，打了好几遍，都没有打通，说不在服务区。现在哪里？方便回所里来吗？有一个强**小女孩的案子，你过来一下吧。”
如意解释道：“刚我在山上，可能没有信号。我得一个小时后才能到。”
刘所长简短答道：“行，你快回来吧。我们去找那个嫌疑人。小女孩在家里，你回来后去她家做个笔录。”说完便扣了电话。
陈如意急忙出了公园，找到回城的公共汽车坐上。等她回到所里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刘所长带着人出去抓捕嫌犯，留下另一名同事徐安，去年刚分配来的大学生，还有一名司机，等着跟她一起去受害者家里，给当事人，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女生做笔录。
陈如意有些不解，问徐安：“今天不是周末吗，怎么还有学生在学校？”徐安找出女孩父亲的报案材料，陈如意看了一下，原来是辖区的赤石沟中心小学，有一个男老师办周日书法班，一些学生报班来学。受害的小女孩也是学员之一，这天下午到下课回家的时间，父亲在家久候不到，找到学校，发现只有女孩在哭泣，衣衫不整，老师也不见踪影。
父亲知道出事了，一方面带着孩子去县医院做检查、治疗，接着来报案，等陈如意回来，人已经回家了。
近年来，人口减少，莲东县村级小学普遍生源不足，各个乡镇都以管理区为单位建立中心小学。中心小学往往在几个村中间的空闲地建设，离村子有一定的距离。案发的这个赤石沟中心小学，因为离赤石沟村比较近，所以命名为赤石沟中心小学，陈如意还曾经去讲过普法课。
陈如意和徐安一起赶到受害者的家里。天色虽晚，堂屋门前的一盏大灯泡照得院子里很亮。这是个典型的北方农家院，坐北朝南是三间正房，东边是厨房、储藏室等，院里西南角有猪圈，挨着鸡窝，中间还有个柴堆、压水井。
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孩子的父亲，坐在院子里抽烟；有几位妇女坐在门口，其中一位在抽抽搭搭地哭，另外还有两个年龄大的妇女在劝，如意想这应该就是孩子妈妈。
**到来，院子外有些人围过来，在胡同头远远站着。空气中飘着猪粪和炊烟、卷烟混合的味道，还有一些不安的气息。
如意进到堂屋里，问小孩呢？孩子妈妈跟过来，指着床上说：“可怜孩子吓坏了，从医院回来就睡着了。”陈如意近前看了一下，小女孩闭着眼，头发凌乱，眼角还有泪痕。**妈过来轻轻拍醒了她，于是她又在妈妈的怀里哭了起来。她一哭，妈妈也哭，于是又哄着孩子睡下了。陈如意只好说：“先不要叫她了，我晚点再过来谈。”
说话间，村里的干部，支部书记、村长和治保主任、妇女主任都过来了，和陈如意见面打过招呼后，书记看一下情况，就邀请陈如意两人到村委会办公室去坐。
陈如意在这里也有些尴尬，遂对孩子父亲说，去村委会了解一下情况，晚一点等孩子情况稳定了再过来，便跟他们走了。妇女主任留下来安抚家人。
到了村委会，书记跟陈如意两人介绍这个青年教师的情况。这个老师叫牛振秋，二十岁出头，是个不错的青年，中师毕业，家是另外一个乡镇的，分配到这个中心小学三四年了，能写会画，经常帮着几个村里写标语、做宣传栏等。后来就办起这个班，谁知道出了这么档子事。
陈如意好奇地问：“他没有女朋友吗？”书记说：“有啊，听说是别的乡镇的同行。说是快要结婚了。”陈如意忍不住骂了一句，说有女朋友了还这样。书记说，两个人不常见面，可能是憋不住了。
陈如意把这些情况做了笔录，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又回到受害人家里。小女孩状况还是不行，一叫醒就哭。陈如意觉得不忍心，便对孩子父母说：“叫孩子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
陈如意来所里工作几年来，强**案办了不少，但校园强**案却是第一次遇到。那个女孩哭哭啼啼的样子，一直回映在脑海里。如意想，为了自己一时的放纵，牛振秋自己的一辈子事业就搭上了，这个女孩的人生也就蒙上了一层阴影。而且，那个可怜的女朋友如何跟亲朋好友交代？陈如意甚至开始同情牛振秋的女朋友了。有些男人，怎么就那么下作呢？
回到所里，刘庆安也带着另一拨人回来了。他们去了牛振秋父母家里，没有找到。刘庆安气愤地骂着：“真是个畜生，这么小的孩子也下的了手，还都是熟人。”
陈如意说：“会不会去女朋友那里了？”
刘庆安说：“刚做完这个事，不可能去找女朋友吧？”
陈如意随口接着说：“不一定啊，男人的下半身和大脑是分开的。”说完意识到身边都是男人，有些不好意思。
刘庆安说：“嗯，也说不定，查一下他女朋友在哪里，现在就去。”一边又安排人去火车站、宾馆等处排查。
陈如意托那个村支书打听到牛振秋女友的名字和所在村名，又等了一个小时，才打听清楚。于是刘庆安带着陈如意、徐安一起去牛振秋的女友家，找到她家门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幸好女孩是在镇上中心小学家属院居住，她宿舍是那种带着院落的平房，只有两间。他们赶到时，还没有睡觉。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个房间还亮着灯，他们便开始敲门。
敲门声一响，灯便灭了。怎么敲也没有回声。带路的一个副镇长给她打电话，叫出她的名字陈颖，说是公安上来查案子，才把她叫起来。
陈颖睡眼朦胧，带着一些迷惑和恐慌打开门。刘庆安问她为什么刚才亮着灯，听到敲门把灯关了。陈颖说，自己在床上看书，迷迷糊糊睡了，忘记关灯。听到又声响，醒过来，把灯关了。
刘庆安问：“牛振秋是你什么人？是男朋友吗？”
陈颖说，是不久前才经别人介绍认识的，两个人交往了几次，但还没有确定关系。又问今天有没有跟她联系过。陈颖说已经两三天没有联系了，又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说话间，他们一起进了房间，外间是客厅，里间是卧室。刘庆安早就把整个房间仔细观察了一遍，没有人。只得告诉陈颖，牛振秋涉及一起案件，如果联系她，就抓紧跟公安机关汇报。女孩听到涉案，吓得有点哆嗦。
刘庆安几个人比较失望，留下那个副镇长再安抚一下，他们直接上车往回走。
司机路不熟，路越走越窄，竟然走到一个土路上。往回倒车，借着灯光照过去，发现前面拐角处，有一辆汽车停在那里。
刘庆安说：“这会儿停在这里，这个车有问题。过去看看。”
睡眼朦胧的陈如意和徐安听到有事，立即警醒起来。靠近那个车，果然车还在轻轻晃动，里面有人。
**在车前方停下，刘庆安和徐安先下了车，分别围在那辆车两旁。刘庆安开始敲车窗，让车里人下车。
车后门打开，先出来了一个女子，衣服凌乱，见了刘庆安，便说：“刘所长……”
刘庆安一看，是乔丽丽，吃了一惊，问：“你不是走了吗？”
乔丽丽支支吾吾。陈如意此时也过来，站在乔丽丽身边，叫她蹲下。
刘庆安又俯下身子，叫车里的那个人出来。那个人却捂着脸，怎么也不肯下车。刘庆安有些恼怒，正要伸手去拉他，那个人只得抬起头，带着哭腔说：“刘所长，是我。”
陈如意看过去，顿时怒火中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