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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冰封

小说:军刃 作者:大院秋枫字数:4206更新时间:2021-03-05 21:55:16

本世纪初,南方地区突然遭受百年不遇的特大低温雨雪冰冻灾害,这场灾难给亿万**带来了无法以估量的损失。当时正值春运返乡的高峰期,肆虐的雨雪让铁路、公路全线封堵,残暴地粉碎了无数个家庭团聚的愿望。灾情最严重的是京岭高速黎昌云田段,数以万计的群众被困在了路上,不管是哪里出发的,最终都在这里趴了窝,大大小小的车辆簇拥成一条条蜿蜒的长龙,放眼望去,仿佛与天际相接。人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好几天、一星期了,始终看不到通车的希望。

遥不可及的归途和狂暴的雨雪,让人们只能选择守在车里坐以待援,汽油很快就用光了,暖气供应不上,每天只能啃方便面、饼干充饥,这些简陋的食物已经被精明的当地人炒到了天价,他们每天骑着摩托车在长长的车队里穿行,忙着地向被困的群众兜售着紧俏的商品。看着手里的百元大钞还换不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平**里节俭惯了的老乡被宰得心尖发疼,却也无可奈何。

随着时时一天天过去,大雪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感冒发烧、急性肠胃炎逐渐爆发,但是**疾病更可怕的是,绝望的情绪开始如瘟疫一般蔓延开来,冰天雪地里,大人小孩的呼救声、嚎哭声不绝于耳。      

南方危急、岭西危急,生命危急。

上级一声令下,驻防黎昌的一师紧急出动,直属D连也接到命令,随师指挥部和先头部队奔赴抗灾一线。

当我们终于赶到遇险路段时,簇拥在各自车中饥寒交迫、生命垂危的群众宛如见到神兵天降,先是爆发出一阵阵惊喜的欢呼,紧接着就是一片放声恸哭,这是在生命最后关头看到希望的喜极而泣。带队的师**也红了眼圈,下令让所有的炊事班都下车做饭,“把火都给老子生起来”,**果断的命令中混杂着哽咽,“蒸馒头,下—面—条。”

云田,这个看似童话般的冰雪世界,对很多人而言地是地狱一般的存在,是此生永远的噩梦。我实在不愿意回想,也不愿意用哪怕一个字来描述当时的景象。我只能告诉你,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地方,永远不要,哪怕只是一分钟。 

很快,炊事班报告一切准备就绪,我和连队的战士们一起把做好的馒头、面条一份份端到群众手中,风雪中不时听到有人高喊:“**军队好,谢谢**军人。”我对一位抓过馒头就塞进嘴里的大姐说:“慢点吃别噎着,还有……”在说“还有”的时候,我转身抹去了眼角的泪,然后用手里的相机记录下眼前这一幕幕感人的画面。

突然,我的镜头捕捉到远处一名中尉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一个小孩的身上,在这样极度寒冷的气候,不穿大衣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我有些惊讶,加快速度向他走去。只见在他的带动下,很多官兵都主动把自己带来的军被、军大衣塞给受困的群众,虽然这些表情麻木的人们没有几个会在口头上称谢,但他们注视着官兵的目光里满是感激崇敬。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冰天雪地里,我为自己是一名军人而自豪,为身处在这样一个光荣的集体而自豪。

中尉的举动也被**看在了眼里,他叫来军需科长,让他把仓库里的大衣和棉被全部调过来。科长面有难色:“这些可都是战备物资,动用要等上面审批......”

“妈拉个巴子,老百姓和我的兵都快冻死了,还等个球啊,先发下去,手续你们去补,出了事老子负责......”**的怒吼在风雪中回响。

接下来的**子里,子弟兵和冰雪的交锋正式展开。道路被冻得结结实实,冰层厚达几十厘米,最初大家用镐头敲、铁锹砸,就象是在挠痒痒,只能留下几道浅浅的白印。人力不行,换机械。坦克、装甲车、堆土机…..轮式的、履带的,各种重型装备逐一登场,但是仍然收效甚微。

环境还是一如既往地险恶,雨雪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经常是前面刚抢通一段,后面紧跟着又冻上了。E团甚至一度与师指挥部失联,后来才知道,他们夜间宿营的时候全体被冰雪困住了,吃喝也送不上去,整整用了一天时间才打通道路走了出来。他们是如此幸运,幸运得让人后怕,这近一千号人,近一千号年轻鲜活的生命,如果壮烈在这里……

“妈拉个巴子,妈拉个巴子。”指挥部里,**一掌把会议桌上厚厚的玻璃拍碎,这个老家是西北边塞的大个子红了眼,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休息了。

好在地方的专家及时提出了科学的救灾方案,很快,道路抢通了,各种保障供给也送上来了,我们终于战胜了这场百年不遇的低温雨雪冰冻灾害,官兵们欣喜的欢呼声在山谷里震天回响。英雄的一师,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危机暂时解除了,但是**的生产生活还没有恢复,尤其是住在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同胞,一直被困在山里。由于这场冰雪把通向广源山区沿途的电塔线路全部压垮摧毁,当地已经断电许多天了。群众的安危不容有丝毫懈怠,上级急令,一师立刻转战广源,近万名官兵们来不及休整,又奔赴新的战场,一场同样光耀史册的抢险复电大会战就此打响......

部队到达广源后,师指挥部立刻召开任务部署会,各级领导正襟危坐,我作为基层主官也被要求列席会议。会上,一位师领导正在进行动员:“同志们,这次任务关系到群众的安危,关系到实现领袖的决心,责任重大、使命光荣,我们一定要……”

没等这位领导讲完,师长就接过了话题:“没时间扯淡了,这次的任务就是把线路架通,从东到西分五个作业区,你们五个团长一人领一个,地方电力部门的同志配合我们制定计划,我的要求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按时完成任务,散会。”

这次简短作战会议,拉开了抢险复电行动的大幕,一师近万名官兵又一次直击生死。

必背镇,半坑村,光是听名字就可以知道,这里的山势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这个本来籍籍无名的苦寒之地,因一师直属队一千余名救灾官兵的到来,就此载入史册。这一千多面带倦容却眼神坚毅的汉子,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一项特殊任务--征服半坑村边的那道险峻山岭。 

这道山岭上都是羊肠小路,狭窄处仅能一人通行,天气好的时候普通人徒手攀爬都很困难,更何况是在冰天雪地,身上还要扛着几百斤重的电塔塔材,登山简直**登天还难。

雪,漫天狂舞的飞雪,坡,伸手摸天的陡坡;路,本来是没有的,走得人多了,也就更加险滑难行了。

这是一场与死神的短兵相接、殊死相搏,在此之前地方电力部门曾经用两百元一天的高价请人上山作业,但是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没有人敢揭这个榜。重赏之下勇夫怯步,令地方的领导焦急万分、束手无微。因为,领袖发出的指令是春节之前必须通电,越来越迫近最后的期限了,群众们还生活在饥寒之中,此时此刻哪怕只有一分钟的拖延都是在犯罪。

危难关头,军人不上谁上;哪怕是死,身体也要倒向前方。

师直属队的官兵们先在陡坡沿路拉上绳子,然后六至十人一组,一手拉住绳子,一手扶稳扛在肩膀上的电塔塔材,大家冒着大雪,喊着号子,一步一步往山上爬,远远看去,就象有一条绿色的丝带在陡坡上蜿蜒、盘旋。

在这样恶劣的气候条件下,爬上山顶要1个多小时,很快就有人肩膀磨破了、膝盖摔破了、额头擦破了,嗓子喊破了,体力严重透支,但是没有一个人停下自己的脚步。一趟、两趟......为帮助群众早**点亮生命之灯,大家硬是凭着自己的血肉之躯,把这条天堑踩在了脚下。

后来,路变得实在太滑,这种蚂蚁搬家式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于是大家又进行了“技术革新”,所有的人从山脚到山顶排成两路,一个塔材一个塔材往上接龙。

接龙,听起来多么欢乐的字眼,就象是在进行一场游戏。但是这样的接龙,你是连一秒钟都不会想参与的,因为你的双脚根本无法站稳,你的身后就是百丈悬崖,因为这是勇士者的游戏。 

这就是当时一师官兵们每天所要经历的,在生命的禁区里,在没有生命保障的前提下,和死神博弈,反复博弈。

当时,老连长和我也带着直属D连奋战在一线,每天我们都受领到新的任务,每天我们也都取得新的战果,随着时间的推移,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了,山区复电的**子已指**可待。

但是,胜利从来都不会让人轻易得手。就在坪石镇的最后一段作业区,一个高耸的山口拦住了我们前进的脚步,这是架通山区线路的最后一个节点,只要突破了这里,就已经可以宣告胜利了。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山口,师直属队已经强攻了整整两天,仍然没有拿下。

还有两天就是春节了,时间迫在眉睫。我们暂时的失利惊动了军地的各级领导,师**全都赶到了,地方电力部门和广源县的领导们也都赶到了,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一线。

车还没停稳,**就冲了下来,向等在路旁的师副参谋长大声问到:“妈拉个巴子,什么情况?为什么上不去?”副参谋长有些**屈:“这个山口实在太陡,再加上塔材也太长了,人扛着很难在山坡上转向。”

地方电力部门的领导回头向自己的下属问到:“塔材有多长?”

站在旁边的县电力局局长回答:“我们准备的塔材都是9米一段,两段加起来正好18米,这是标准长度。”

“你们都是猪脑子,你做成6米一段,三段接在一起不是一样18米吗?”

县电力局局长低下头:“是我们的失误,向你检讨。”

“现在检讨有什么用,塔材再上不去,我们都要提着脑袋去向领袖、向**谢罪,不把你们撤了才怪……。”

“老王,别骂他们了,这里就是龙潭虎穴我们也闯得过去。”平**里脾气暴烈的师长这时出人意料地平静,他径直走上前扛起了塔材的一角,“我在前面开路。”

站在他身后的师领导也都回过神来,跟上去抬起了塔材。一旁的营、连长们急了,冲上前想把**们肩上的塔材夺下来,师长一瞪眼:“都给老子**开。”说完带着这个特殊的小组大步向山口走去。

师直属队的官兵们全都红了眼,饥饿、疲乏此时全都丢在了脑后,再大的艰难险阻也都不再放在眼里,一个个肩扛手抬,呼喊着、嚎叫着,奋不顾身地向悬崖绝壁之上进发。当时给我的感觉,就象是一次悲壮的行军,是那种源于本能的,用生命之精和灵魂之火铸成的悲壮,时隔多年当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那一刻,大家用实际行动向我们表明,作为一名**员干部就是要时刻发挥模范表率作用,就是要敢于要在关键时刻当先锋打头阵,叫喊看我的、跟我上。

山口,终于还是闯过去了,我们如期完成了任务,粤北地区损坏的座座铁塔全部重新耸立起来,一条条导线升到了空中,瑶族同胞世世代代居住的乡村,次第亮起了万家灯火,在全国率先恢复了灾区正常供电。但是这次没有人欢呼,因为一名地方的电工师傅在这里壮烈牺牲,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另外一个连队还有好几名官兵身负重伤。

我亲眼见证了这一切,见证了烈士的亲人撕心**肺的恸哭,见证了手术室里的战友被医生从死神手里夺回,见证了一幕幕震慑心魂的感动。记得那天,我眼含热泪在连部的帐篷里写下了当天的**记,上面 只有八个大字:青山化冢、永卫中华。

  大院秋枫说:

        青山化冢、永卫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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