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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再也不到楼房里办公了,楼房的屎越堆越厚,它的臭味通过空气迅速传遍我们的城市。行人从这儿经过时,总是捏着鼻子,他们埋怨老头为什么不打扫打扫。老头常常反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能不拉屎。”
老头把木椅放在公路和楼房之间,不管刮风下雨,还是尘土飞扬,他都不折不扣地坐在椅子上。而且我们发现老头一天一天把木椅挪向马路。老头常常在嘴里不停地诅咒这条宽阔的马路,并说从前没有这条马路的时候,办公楼的四周都袅绕着鸟语和花香。他把这条马路**喻成鞭子和蛇。他还说自从有了这条马路,办公楼就没有一刻安宁。潮水般的人们从他身边流过,他们听不懂他的呓语,也不愿揣摩他行为的含义。他们想起他的时候就把它当成**,更多的时候,他们把他当默默无闻的石头。这年头人们的事情太多太多,有谁在意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老头呢?
霓虹灯很快在我们城市流行,它鲜艳的颜色使城市的夜晚媚态十足,卡拉OK的声音渗透到公路上的每粒水泥里。晚上的人们欲求旺盛,男人和女人们勾肩搭背,在晦暗的角落喁喁私语或者亲吻。老头憎恨这些,他总是把在办公楼前谈情说爱的男女赶得像麻雀一样飞散,年轻人骂他是死老头子,性**。有一次老头撵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女孩的旁边跟着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他边撵边叫:“**子,**女,**女,**子。”他恶**的骂声就连旁观者都觉得很过分,但他仍然边撵边喊。后来女孩对满脸胡须的中年男人说:“揍他,打烂他的嘴,看他还喊不喊。”中年男人于是走过去把老头的嘴巴打出了鲜血。他说:“叫你嘴**。”老头无声地倒在木椅旁,女孩和中年男人手挽手扬长而去。过路人怜悯地扶起他,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何必呢,逞什么能,看不惯的时候干脆闭上眼。”老头哭了,他说:“我骂我女儿还不行吗?我的桌子被他们糟蹋了,他们还在上面留下精斑,你们说说,我骂骂他们还不行吗?”
老头开始把木椅挪到办公楼前的马路上,他坐在马路上的木椅上,样子安详没有丝毫的恐惧,恐惧和不安的倒是那些来来往往的车以及来来往往的人。老头睁着大双眼,瞪着一辆辆车在他面前减速,缓缓地绕着圈离开,他感到兴奋,并对放着臭屁的车指指点点。碰上车辆高峰的时候,老头坐着的地方常常发生堵车事故。**来疏导,但他根本不予理睬,还骂**是小×崽子,**无计可施,也不敢强行拉走老头。有一个小**拉的时候,就被他用手在脸上挖出五道深深的血痕。有一次一个老**苦口婆心地劝他离开,小心被车撞死。老头没有回答,坐在木椅上一声不吭。老**有些愤怒,掏出罚款单准备罚款,但就在他掏罚款单的时候,他的肚子突然坏了,老**慌乱地跑向办公楼旁边的厕所解手去了。老**这一去就永远没有回来,就在他憋红了脸准备解决**的时候,一辆东风汽车向老头冲去,但奇怪的是汽车没有撞到老头,而是从他面前一晃而过,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冲向办公楼旁边的厕所,厕所轰然倒下了,将老**壮烈地掩埋其中。
老头似乎越来越有恃无恐了,他把木椅一点一点挪向马路中央。每天他就坐在马路中央,瞧着车辆和人在自己的身边转成滑稽的旋涡。他就坐在那里,遥望苍老的办公楼。他的木椅上贴着一张条子,条子上写着:街道的瘦弱是必然的。这是一个叫唐跃生的诗人写得一首诗,老头不知从哪里弄来贴在这里。
十层高的楼房和体育场终于竣工了。市里决定明天就要爆破清除那座夹杂其间的废弃办公楼,爆炸专家们在楼房安置了许多炸药。这个消息传遍了我们的城市,当然也传到了老头的耳里。老头感到分外失落,他坐在马路中央的木椅上失魂落魄地看着那栋楼房,看得眼睛差点流出血来。晚上他也仍然呆呆地看着黑黝黝的楼体。午夜的时候,老头离开木椅颤抖地向楼房走去。楼房里照样很臭,脚不停地踩上干枯的粪便,他借着微弱的光线递次走向每一个办公室,走到处长办公室的时候,他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舒不舒服?”接着一个女人说:“舒服个屁,我的背都快被水泥磨破了。”男人又说:“谁叫我们没有房子呢。”女人叹气地说:“可惜明天就要拆除了,你上来吧,再干一回。”男人说:“今晚都三次了,腰都快累断了。”
老头听着听着,好像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老头看着深渊似的处长办公室突然害怕起来。他抬起脚拼命在楼房里跑动起来,黑暗中他不知自己跑向哪里,后来他的脚被什么绊了一下,然后他就倒下了,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最后他的身体和旧楼房一起完成了一次彻底的飞翔。
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旧办公楼已不复存在,楼房的前面也不见那个倔强老头,只有那把木椅坚守在马路中央,奇怪的是来来往往的人们谁也不肯把它搬走……
至于老头,有人说他是从前处长办公室的处长,也有人说他是一个看门老头,也有人说是疯了的下岗者,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传说的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