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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家仆的回答让穆清明心中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回六公子，是两名女婢。”
“两名女婢？可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两名女婢？”
“回六公子，正是。”
来自秦王府，又生得相貌一样，穆清明自然猜到了来人是珀儿和玉儿。这便更令他着急。要知道珀儿和玉儿是柴文意的贴身女婢，平**里只听命于叶挽郡主一人。今**二人同时找上府来，想是柴文意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来人有说何事吗？”歌玲玲插话道，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淡。
“那两个女婢说是来找六公子的。”家仆回答。
歌玲玲望向穆清明，穆清明心中的焦虑尽数写在脸上，这被歌玲玲尽收眼底。于是歌玲玲幽幽叹了口气，对家仆说道，“既是找清明的，便让小六自己去待客吧。我有些倦了，你扶我回屋。”
穆清明望着逐渐远去的娘亲的背影，心中涌出的感激包裹了方才对娘亲的不满和不解。歌玲玲此举是在告诉自己，她就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罢，一切由穆清明自己决定。
来不及多想，穆清明已经加快了脚步来到安阳府门前。打开门便是满脸焦虑的珀儿和玉儿。
已是有些泪眼婆娑的二人像是见到救命恩人一样赶忙迎了上来。两人也不等穆清明发问，便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诉苦起来。可是这样的七嘴八舌让穆清明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穆清明出声打断了二人。因为他完全分不清究竟谁是珀儿谁是玉儿，因此他随口说了句，“只玉儿姐一个人说话，不然你们这样我完全听不懂。”毕竟前不久他才刚被珀儿批判了一番，虽然他并无法分清谁是珀儿谁是玉儿。
被穆清明这么一说，珀儿便闭上了嘴。穆清明这才发现珀儿的挂饰是佩戴在左腰处，而玉儿的配饰则是佩戴在右腰处。
“穆公子，我家郡主出事了——不，或者说秦王府出事了。”
“出事了？”穆清明眉头一皱，继续追问，“怎么了？”
“你离开不久后，便有大理寺的人来到府上。”
“慢着——”穆清明愈听愈感惊讶，“大理寺？你确定吗？”
“穆公子，我可以确定。珀儿也看得很清楚。”
一旁的珀儿此时倒显得甚是乖巧，默默点了头。看来只要是涉及柴文意的事，她们二人便会收敛起古怪的脾气，变得紧张且正经起来。
“你继续。”穆清明将说话权交给玉儿。
“那大理寺人的人以秦王府有下人参与什么国手什么沈什么之案为由，将秦王府上下封闭。”
“上下封闭？”
“对，就是从外面看还是好好的，但是实际上里边的人根本出不去，全部的家仆都被大理寺的人看着。并且——”
“稍等，我打断你一下。”穆清明挠了挠头，“所有人都被大理寺的人盯着——朝京城内大理寺的官职人员最差也是龙众境的习武者，我没记错的话郡主跟我说过你们虽会武功却只仅限于轻功，更别说达到什么修行境界了。那点轻功在龙众境界的大理寺人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逃不了他们的法眼。那你们俩是怎么跑出来的？”
面对着穆清明的发问，玉儿和珀儿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达成什么共识。继而玉儿转过头来解释，“穆公子，我现在只能说，我和珀儿确实不是一般女婢。但是请你相信，我们想救郡主的心是**的。我希望你先不要过多追问我们的身份，等郡主安全了之后我二人自会给你赔罪并告诉你我们的身份。”
穆清明摆了摆手，“你们不用给我赔罪，到时候还是给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的郡主道歉吧。你们只需向她解释，毋需跟我说什么。”说完，穆清明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玉儿继续。
“多谢穆公子理解。”玉儿和珀儿同时作揖，可作揖的手势却是穆清明从未见过的手势。不过当下穆清明也被柴文意的安危吸引了注意，并没在意这些细节。“等全府上下都被控制住后，大理寺又说有秦王口谕，说是请郡主进宫。”
“秦王口谕？”
“对，可是那大理寺来势汹汹的模样，谁能相信他们？”
穆清明想了想，“如果**是为了沈珏一案，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当时秦王殿下和郡主都在场。”
玉儿摆了摆手，“哎呀，不是！总之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肯定都不建议让郡主去啊，毕竟那些人粗鲁得很。他们强硬带走郡主的时候好几个人把郡主团团围住，像是生怕郡主跑了似的。”玉儿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会儿换了口气后继续说道，“后来郡主被带走后，我和珀儿越想越不对劲，这才发觉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绝非简单的秦王殿下的口谕或是什么查案之类的。”
“此话怎讲？”
“穆公子你知道暗门吗？”
“自然知道。”
“穆公子你虽知道暗门，却还有不知道的。其实暗门就是秦王殿下一手组建的，所以平**里王府周围都布满暗门的人，时刻护卫王府安全。并且这股护卫的人数还不少，若是像大理寺这般公然粗鲁的闯进来，周围暗门的人一定会现身阻拦大理寺的去路。但是这件事从头至尾，我们都没有看到暗门的人。”
“原来如此——”穆清明思忖，“难怪当时我在王府门口时那个小家仆提到了暗门。”如此想着，穆清明再次跟玉儿确认，“玉儿，你可以确定暗门是秦王殿下一手组建的吗？”
玉儿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穆清明心中思索，倘若暗门**是秦王一手组建，那近几年来暗门的强势必定会引来太平宗伏奉义的不满。而作为首领的秦王更是官家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很难说此时的暗门在官家眼里是不是个烫手的山芋，甚至是眼中钉。穆清明转念一想，又想到官家千里迢迢从江宁府找来鸿帧忠任大理寺卿，意图很是明确。就是要重振大理寺卿九卿之首的地位，明摆着要压一压暗门在朝中的气焰。这么一想，穆清明大呼糟糕。种种迹象已经表明自己方才的猜想完全正确，官家已经对暗门和秦王下手了，理由便是借沈珏之死一事。
“穆公子，郡主此行去宫里是凶多吉少，我们姐妹二人逃出府后，思来想去，能想到的可以救郡主的人也只有你了。”
穆清明沉默不语，并非他不想救郡主，只是珀儿和玉儿实在高估自己了。自己现在武功修为尽废。莫说家父是当朝将军，实际上却只是一个前朝降将，自己更是毫无官爵的一个六儿子。倘若**是如自己所猜的那样此事的策划者是官家，那想要救出郡主谈何容易？再者说，退一万步来讲，哪怕**的救出了郡主，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伏越是这篇土地上最强大的国家，救出郡主就是与官家为敌，与官家为敌就是与伏越国为敌，与伏越国为敌就是与整个世界为敌。没有人，哪怕是向来与伏越为敌的北汴，也不会因为一个前朝遗孤和一个前朝降将的六儿子而去彻底得罪伏越国。穆清明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去，越往后想便越是无助与绝望。
正所谓难寻官家贵人事，徒有余心力不足。
“官家的贵人事……我爱莫能助……”穆清明垂着肩，耷拉着头，绝望地回应着玉儿和珀儿的请求。
玉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旁边的珀儿终究看不下去了。她很是平静地再次询问，“穆公子，最后一次问你了，你究竟救不救郡主？”
穆清明开始惊讶起来。他回身望了望灯火通明的屋瓦，每一片砖每一片瓦都有着自己幼时的回忆。这些回忆共同构成了名为“家”的地方。那是每一个人，不论贵**、不论贫富都心之所往的地方。可是珀儿的发问其实是让自己在家和郡主间择其一。穆清明惊讶于自己的犹豫，逐渐的他开始惊讶于自己的选择。这二者间他竟然想要选择一个看起来根本不成功的事情，在兄弟姊妹、在父母亲情前他居然更想要握住那个**自一人而且已经开始逐渐熄灭的火光。
“做个交易——”珀儿继续说道，“救郡主，需要你。你帮我们救郡主，我们承诺你只要你不被伏越国的人抓住，就不会暴露身份。救出郡主后我们自能安顿，而你，可以选择回到安阳府继续过你的公子生活。”
珀儿的承诺让穆清明眼前一亮。既可以保住身后的家，又可以尝试握住护住那株无助的红花。可以说珀儿的承诺已经彻底打消了穆清明的最后一丝顾虑。他甚至已经决定，如果哪怕万一被抓住了，他就自行毁容，让人认不出来。毕竟朝中的达官显贵们能认出自己的也屈指可数。只要不连累安阳府的家人，自己是很乐意为郡主献出生命的。
“你们？”
“对，我们。”珀儿回到。
“怎么做？”
“我们中的**人会帮你。”
“我现在该做什么？”穆清明继续问道，这个时候，珀儿似乎变成了一个领路人，一个**自己成熟的许多的可**的领路人。
“掉脑袋的事，一炷香的功夫，跟家人道个别，然后跟我们走，带你去见我们的人。”
这回变成了穆清明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两个女婢。他现在的神情跟刚才母亲看自己的神情一模一样。甚至因为是**，所以眉眼间锁眉的幅度都很相似。穆清明只有两点是敢肯定的。第一，珀儿和玉儿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第二，说得好听什么之后能回到安阳府，事实上自己此行一别怕是再难回头。但是他内心还是充满着希望，哪怕他已经做好了一些最坏的打算和准备。
会有难过，因为要跟朝夕相处二十多年的家人告别了。但是没有后悔，并且现在，也没有了犹豫。
穆清明回答着珀儿方才的言辞，“不用一炷香，绝非生离死别，会再见的。”说着，穆清明转过身，跪拜在地上，冲安阳府的门口磕头，久久也未有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