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渡海攻击

李光军师长起身离座时，神情很淡定，脸上浮着微笑，甚至连军帽也搁在茶几上，而晚会现场也没人在意他的离席，因为节目很吸人眼球。

今晚，师长特地在63师189团的驻地——乐清县的黄华镇，举办一****欢晚会，邀请军部宣传队和当地知名的瓯剧、越剧两个戏班子同台演出，按他的话说：叫做军民同乐贺中秋。舞台就搭在黄华中学的**场上，现场聚集着上千名从温州各地纷纷赶来的群众。军部宣传队的姑娘们今晚好像特别卖力气，秧歌舞“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好喜欢……”扭得正宗地道，韵味十足。这是来自老解放区的秧歌舞，令温州的老百姓大饱眼福，掌声和欢呼声一阵又一阵地响起，宛若汹涌澎湃的大潮撞击着堤岸，发出阵阵雷鸣般的轰响。

月亮羞羞答答地钻出了云层，圆圆白白的，悠然自得地悬在中庭，肆无忌惮地把银灿灿的清辉泻向大地。从乐清**吹来的阵阵海风，裹挟着一股淡淡的咸味和丝丝凉意，撩动着师长的衣角。他在心里打了个激灵，这月亮怎么出来了？

这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晚会，都是即将发起洞头岛战役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星期，他每天除了盯着作战地图，还要盯着天上的月亮，天气预报证实，今年的中秋之夜没有月亮，只有浓雾和大风。可是，月亮偏偏出来了，犹如探照灯似的，他的部队不得不沐着朗月清辉渡海作战。

他在心里轻轻叹口气，然后快步走出黄华中学。

军用吉普就停在大门的拐角，车里还坐着189团的团长胡兴茂。团长没有师长那么淡定，额角渗着细汗，军服的袖子高高捋起，紧张和亢奋写在脸上。从**场那边溢出的歌声、笑声和掌声一波接一波，他对师长说：“喝，晚会还挺热闹，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师长没接他的话，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效果，歌舞升平。

军用吉普驶过坑坑洼洼、铺满月光的小道。这辆车是21军军长滕海清送给他的，**原先那辆苏式老爷车好使多了。他心里清楚，这老美造的玩意就是**“老大哥”的好使。别说车子的爬坡的动力和抗震，就是发动机的声音也均匀多了，宛若一个音域宽广的男中音在流畅地歌唱，而那辆苏式老爷车的发动机，简直就象白铁皮划过窗玻璃般的刺耳，宛若一个五音不全的歌者在声嘶力竭地怪叫，让人听了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

二十多天前，他的部队从福建返回温州，他去了军部，军长笑容可掬，表扬了63师在福州战役中的表现，还把自己的座车送给了他。他依然淡定，候着军长的下文。他知道，军长的车不会白给，就象天上不会掉馅饼一样。果然，军长送车后，签署了洞头列岛的作战命令，并字字凿凿地对他说：“必须**上旬，拿下洞头列岛，然后迅速腾出手来，北上参加舟山战役。”此时，军长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

跟即将发起的舟山战役**，洞头岛战役只是小菜一碟。好**一桌酒席，洞头岛战役只是一碟花生米，而舟山战役却是一道野生大黄鱼，他李光军不能被花生米噎住而舍弃大黄鱼。舟山群岛盘踞着十几万**精锐部队，这一战也可能是**被逐出**后的最后一战，倘若赶不上趟，那就亏大了。事情明摆着，打洞头就是为舟山战役扫清障碍。只是洞头岛的敌军有一支相当规模的铁甲舰队，倘若发起舟山战役，敌军舰队从背后捅刀，那后果是可想而知的，所以解放洞头岛的同时，还要捎带着还要消灭这支舰队。

他给军长行了标准的军礼，答应得干脆利索。

这几个月来，李光军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一直渴望能打上一场大仗，一场上规模上档次的大仗，起码是投入整师、甚至更多兵力的大仗。尽管63师两次奔赴福建作战，但都不过瘾。六月初，63师在浙南游击纵队的配合下，迅速从温州的泰顺县城突入福建。一路攻城拨寨，势如破竹，一直深入到福建境内数百公里，解放了七、八座县城。但对手也都是些**的残兵败将、散兵游勇和土匪武装，而63师不仅是21军和7兵团的主力师，甚至在三野，也是名副其实、响当当的主力师。主力打杂牌，有那么点拳头打跳蚤的意思，那简直就是虎入羊群，砍瓜切菜，他实在不过瘾。而八月的福州战役，倒是上规模上档次，63师奉野司命令，再次奔赴福建参战，可主攻的是10兵团，63师隶属7兵团，打的只是策应，也不过瘾。

而即将发起的洞头岛战役，勾起他打大仗的瘾头。

洞头列岛由103个岛屿组成，号称百岛之县，乃温州地区的一个建制县，孤悬于瓯江口外30多海里的大海之中，宛若一串璀璨的明珠，散落于东海的万顷碧波之间，扼温州出东海之通道。洞头距离台**很近，有歌唱道：半屏山，半屏山，一半在洞头，一半在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当年，抗倭名将戚继光也曾在洞头列岛的大巨山岛，修筑炮台，以抵御**的侵扰。

1949年5月，温州城防司令叶芳将军通电**，温州城和平解放，而**浙南行署主任王云却率领残兵败将窜逃到洞头岛，并沿洞头、南麂和北麂等沿海岛屿布防，凭借着一支庞大的舰队，封锁着温州的出海口，炮击、**和**扰过往的商船和出海作业的渔船，甚至炮击温州东郊一带的非军事目标。这支敌军舰队，很是猖狂，甚至驶到乐清**一带海面开炮挑衅，就是63师师部所在地，也多次受到炮击。军事态势是：63师控制着陆地，而王云的舰队则控制着海洋。

不解放洞头列岛，李光军感到一种压力，一股巨大的压力。眼下，61和62师汇同22军，已经从三个方向逼近舟山群岛，舟山战役迫在眉睫，要是不赶快拿下洞头列岛，他的63师恐怕连汤也喝不上。

美式吉普驶抵黄华码头，江风乍起，辽阔的江面战船密布，扬帆待发，大战前的紧张肃杀的气氛笼罩着整个乐清**。师长下车后，189团侦察参谋**快步迎了上来，他给师长敬了个礼，“突击队已经登船完毕，请**指示。”

李光军没有指示，他趋前一步，用力握住**的手，“敌人的舰队情况怎么样？”他的声音不高亢，但话里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咄咄逼人。

**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师长的眼睛，“根据小林刚刚发回的报告，敌军的舰队已经于今晚七时提前结束例行巡逻，全部返回洞头**，**以往提早了两个多小时，大部分官兵都上岸过中秋节了，舰艇上只留小部分人值班备勤，戒备非常松懈。”

“好极了。”师长拍拍**的肩膀，然后快步登上“永一号”指挥船，作战参谋报告说：“参战部队已经集结完毕，188团和浙江警备团的部队已经陆续开始登船。”

“命令部队，加快速度。”他挥手在空中猛抡一个弧形，“我们开始吧。”

1949年10月7**（中秋节）晚八时许，三野21军63师与浙江军区警备1旅2团，发起洞头岛战役。战役的目标，解放洞头列岛，打通温州的出海口。63师下辖的187团、188团、189团和浙江警备1旅2团在玉环县大队的配合下，分别从玉环县的鲜迭、瑞安县的飞云江、乐清县的黄华、翁洋、七里岙等码头登船，航渡洞头洋，向洞头本岛、大小门岛、大巨山岛和鹿西岛同时发起攻击，温州解放战争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由此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