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从前不知此剑的**实来历也就算了,既然已经知晓,怎好厚着脸皮占用他人之物,道:“重新开锋之后,我会物归原主。”
秦薏萝道:“阿婆将此剑送给了你,你当然是名正言顺的主人。只需你谨记,此剑杀的邪物越多,灵气越足,如果有一天,哪怕你头脑发昏误**族稚子,从前积攒下的灵气,会瞬间全部自发封印起来,而且不会再为你所用。”
萧弋点点头,道:“感觉此剑不是凡品。”
“那是当然。”秦薏萝轻轻抚摸尖刀上的鱼鳞纹,道:“数百年来,初心剑一直和紫金剑是并列第一的驱魔利器。幽宫创派祖师故去之后,紫金剑已经无人能够驾驭,现在和一块废铁没有区别。”
萧弋有些不安,道:“这么好的东西,幽宫任由它流落在外?”
秦薏萝道:“灵性非凡之物会自己择主,不是人力能强行改变的。此剑尚未重新开锋,在你手里已经发挥出不小的威力,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封印纹身,应该是一条青龙。”
萧弋想起背上那条大青虫子,笑着点头道:“是一条青色虬龙。”
秦薏萝道:“上古之时,神族的青龙为了解救万民于水火,与魔族赤龙殊死一搏,不幸陨落。一缕孤魂附在精铁之上,初心剑正是由那块精铁打造而成。锄强扶弱,济世救人,正是青龙的初心,你与初心剑是注定的缘分。”
萧弋隐约记得,赵伯伯在他很小的时候,讲过一个二龙相争的故事,那时只是当做一个神话故事来听,未曾想到突然有一天,故事中的一条龙会和他联系在一起。道:“如何开锋呢?”
秦薏萝道:“那条笑面毛虫,可凭一己之力吃光一座山,害死了无数生灵。被我吓了一吓,应该已经躲起来了。就用那害人不浅的邪物来开锋吧。”
萧弋迫不及待想看初心剑重新开锋后的样子,道:“现在就去找那邪物。”
“你急什么?”秦薏萝坐着未动,道:“笑面毛虫现在肯定躲在隐蔽之处呼呼大睡呢,天色完全黑透了才会出来。”
萧弋想了想,道:“时间充裕得很,不如去找一种**药吧。”
秦薏萝知道他是为了圆谎做准备,道:“你肉眼凡胎不识宝,绿油油的东西在你看来全是**。找药还不容易,你脚底下的,就是好东西,快把蹄子挪开。”
萧弋也不生气,挪开了一大步,一看适才踩过的地方,长着好几种绿油油的植物,被踩的东倒西歪。
秦薏萝摸出一把匕首,在他的脚印处又挖又刨,须臾,挖出一个状似鸦头的块根,清理掉上面的泥土,小心放进布袋中。
萧弋道:“这是什么,能当野菜吃吗?”
秦薏萝露出一脸坏笑,道:“等哪天你活腻了,你就把它当野菜煮了,吃饱了上路吧。”
又是剧**之物,萧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你把所有人都迷晕了,究竟干了什么?”
秦薏萝无意隐瞒,老老实实回答:“闻到几种剧**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搜查了你父亲的包袱,果然在里面。”
萧弋百思不得其解,他父亲哪里来的**药?难道许荣多年来一直**拙,他也会炼制**药,偷偷给父亲准备的?
秦薏萝道:“你父亲偷偷溜进幽冥圣殿,不仅放跑了魔物,还顺手牵羊带走了不少好东西,扣下就不还了,啧啧啧,**是厚脸皮。”
她想不到顺手牵羊的另有其人,萧弋也没想到,毕竟是亲生父亲,被人用“厚脸皮”三个字来骂,心里很不舒服,道:“你们幽宫的人将**药视作好东西?”
秦薏萝道:“我刚才挖出的块根叫乌头,侧根叫附子。用量适当,就是回阳救逆第一药,用量不当,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剧**。是不是好东西,得看怎么用,跟东西没有关系吧?”
萧弋深觉有理,点头道:“说的也是,就像你们幽宫的人,精通多种邪术禁术。但不能以此判断你们的**恶。手握正义之剑,行的不是正义之事,也是枉然。”
秦薏萝扑哧一乐,重新坐好,闭目养神。
萧弋自己找话与她聊天,童年趣事、除暴安良、心中理想、人生意义、天下局势,无所不谈。
秦薏萝面对这个颇有好感的盟友还算坦诚,除了童年趣事,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对付过什么人,杀过哪些妖,用过哪些狠**的手段,如实道来,从不粉饰遮掩,看她的样子,巴不得给自己贴上一个恶魔的标签,天下人都怕她怕的要死才好。
萧弋对她多了解一分,对她的看法就会改变一下,聊完心中理想与人生意义的话题后,蓦然发现**正的秦薏萝与他从前想象的大不相同。这姑娘小小年纪,对人生持有很严重的消极态度,甚至有些悲观厌世,她认为对于自己而言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报完了恩还完了债便烟消云散,早一**脱离人世苦海。
她一身诡术修为登峰造极,精明有城府,博学多闻洞悉人心,却没什么远大抱负,没有出人头地的理想,更未想过嫁人生子洗手作羹汤,所思所言所行,无一不是围绕“报恩还债”四个字。
救命之恩,生养之恩,都是一笔巨债,压得她不堪重负。
萧弋心中沉甸甸的感觉越发厉害,道:“我怎么觉得,活着于你而言,就是一种折磨呢?”
“难道不是吗?”秦薏萝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可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活着就是苦苦挣扎。”
萧弋突然想起自己少年之时,因为看不到希望,悲观沮丧死气沉沉,秦薏萝不一样,她的人生怎么看都是一条康庄大道,名利地位已在手中,却发出“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的感慨,露出一种疲累之态。
不像正值妙龄的少女,更像历尽沧桑阅尽千帆的耄耋老人,只待最后的心愿达成,就可以了无牵挂的等死。
萧弋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心情。
月上中天之后,萧弋忽然有些不安,道:“那邪物被你吓了一跳,会留在银杏谷中吗,不会跑了吧?”
秦薏萝道:“你说呢?”
萧弋仔细一想,认为笑面毛虫跑掉的可能性不大。
世界虽大,山谷虽多。但是像银杏谷这种灵气充沛之地则屈指可数。树妖花妖跑掉了很多,不过留下来的那些也每天都在吸取天地之灵气**月之精华,笑面毛虫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到嘴的可口美食。
“银杏谷这么大,去哪里找呢?”
秦薏萝哼哼两声,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小得意,道:“莫要问我。”
萧弋被他的得意刺激了一下,这秦薏萝见识十分广博,正如他先前所言,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包罗万象的书籍,遇到难解的问题,问一问她,定会找到准确的答案。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对她有了依赖之情,无论遇到什么问题,习惯性地想找她要答案,这绝非好事。
萧弋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默运灵力,凝神倾听。
他用的是荀子端教的千里听音术,身有灵力之人,耳力自然绝佳。再用上这种灵术,能听到方圆十里的轻微声响。
用荀子端的一句俏皮话来形容,就是臭虫吃饱了睡的正香一动不动,不小心打个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萧弋发现,看似平静的银杏谷,其实一点都不平静。树上鸟儿的呼吸声,风吹树叶的飒飒声,**丛中小鼠小兽的窸窣声,交织在一起,如汹涌的潮水涌进耳朵里,脑子随即“嗡”的一声响,开始剧烈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