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有权柄的失位,叫卑贱的升高。” ——圣路加
我们前面提到不少著名的平民,他们从卑微的地位起家,通过实干和辛劳,取得社会地位的升迁;我们贵族阶级中同样可以找到有教育意义的范例。和其他国家的贵族不同,英格兰贵族自身保持很好,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不断从本国最好的产业血脉——从“英国的肝脏、心和大脑”中——得到给养。就像神话中的安泰一样,他们通过触摸大地母亲,通过和最古老的贵族阶层——劳动者为伍,从而得到鼓舞和新生。
所有人在远古都来自同一血脉;尽管有些人能够追溯到自己祖辈以前的血脉延续,然而所有的人在写家谱的时候,都有理由像切斯特菲尔德勋爵那样,在家谱的首页上写上他们家族伟大的祖先:“亚当一脉——夏娃一脉。”任何阶级都不是长久不变的。强势阶级会衰落,弱势也会得到提升。新的家族会代替旧的家族,旧的家族会融入到普通百姓中。伯克《家族的兴衰》一书展示了家族的大起大落,表明落在贵族头上的灾难要远远超过落在穷人头上的几率。这位作者指出,当时被选出监督《大**》执行的二十五位贵族,在现在的贵族院中竟然连一位男性后裔都没有剩下。内战和叛乱摧毁了老的贵族,打散了他们的家庭。然而他们的后代很多活了下来,流散到各个阶层的**中去了。富勒在他的《杰出人物》一书中写道:“有些应当继承波伦斯、莫蒂默和金雀花家族姓氏的人,现在隐藏到了普通人中。”因此伯克指出,爱德华的六子,肯特伯爵中的两支直系后代,现在被发现做了屠夫和收税员;而克拉兰塞公爵的女儿,玛格丽特·金雀花的重孙,则沦落到萨罗普郡纽波特补鞋的地位;而在爱德华三世之子,格拉斯特公爵的直系后裔中,则有已故的汉诺威广场上圣乔治教堂的杂役。大家心照不宣的是,英格兰的第一贵族,西蒙·德·蒙特福德的直系后裔则在杜里街卖马具。“骄傲的珀西家族”的一位直系后裔,诺森伯兰公爵头衔的权利人,则是都柏林的一位制皮箱人,而且几年前佩斯伯爵头衔的一位权利人竟然以诺森伯兰郡煤矿的劳动者身份出现。休·米勒在爱丁堡附近做石匠时,手下有一个小工,则是克劳福德伯爵爵位的众多权利人之一,——离他主张权利就差一张丢失的婚姻证明书;在工作进展过程中,从白天墙上发出的回音中很多次听到有人喊他——“约翰·克劳福德伯爵啊,再给我们提一兜石灰来。” 奥利弗·克伦威尔的重孙后代中有一位在**山开杂货店,其他一些后裔则在极度贫困中死去。很多令人骄傲的贵族名字和头衔已经消失了,就像树上的树懒吃完了全部的树叶那样;而别的一些则被他们无法抵御的灾难打垮,最后陷入贫苦和默默无闻中。这就是阶级和财富的变化无常。
就他们的头衔而言,英国贵族中的大部分都是相对近代取得的;然而从产业精英中荣升了这么多贵族并没有影响贵族的荣耀。在古代,伦敦的财富和商业都是通过那些精力旺盛和有进取心的人积累和发展起来的,这些人也成了贵族的主要来源。因此,康沃利斯伯爵是由托马斯·康沃利斯这位齐普赛街的商人赢得的;艾塞克斯伯爵则源自布料商威廉·卡珀尔;克雷文伯爵始自商业裁缝。现代的沃里克伯爵并非源于“国王的册封”,而是源于羊毛筛选人威廉·格里维尔;而现代的诺森伯兰郡公爵的源头也不在珀西夫妇那儿,而是源于一位受人尊敬的伦敦药师休·史密森。达特茅斯、拉德诺、杜西以及庞弗雷特家族的奠基人分别是皮革商、丝绸生产商、商业裁缝和来自加莱的商人;而坦克维尔、多莫以及考文垂贵族家庭的奠基人则都是绸布商。罗姆尼伯爵、达德利以及沃德勋爵的祖先则分别是金匠和珠宝商;而戴克斯勋爵则是查理一世统治时期的一位银行家,就像欧沃斯通勋爵那样,是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银行家。爱德华·奥斯本,利兹公爵家族的创始人,则是伦敦桥上富裕的织布工威廉·休威特的学徒,他因为勇敢地跳入水中救起师傅溺水的唯一女儿而最终娶了她。在其它通过商业而获得贵族头衔的人中,还有费兹威廉、利、彼得、库伯、达恩利、希尔以及卡林顿。福利和诺曼比家族的奠基人都是各方面出众的人,他们的生平故事可以作为宣扬品格力量的突出例证,值得人们记取。
理查德·福利的父亲,也是家族的奠基人,是查理一世时期生活在斯陶尔布里奇附近的一个小自耕农。那个地方当时是中部地区的制铁中心,而理查德长大以后就在该行业的一个分支——制钉部门工作。因此他每天得以观察在制钉过程中用来分配铁条的笨拙过程所花费的繁重劳动和时间的浪费。由于从瑞典进口铁钉,斯陶尔布里奇地区的制钉人似乎正逐渐失去他们的业务,因为这样他们的产品在市场上就会滞销。公开的秘密是瑞典人通过使用分离式铣床和机器,能够使他们的产品价格大大降低,相对于英国当时使用的制钉用铁条的费力准备过程,他们完全占据了上风。
理查德·福利在确切了解这一情况后,决心要亲自掌握新工序。他突然从斯陶尔布里奇附近消失,有好几年都没有他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他的家人也不知道,因为他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目的,以防自己不能成功。他口袋里几乎没有钱,但还是设法到达了赫尔,在赫尔他在开往瑞典一家港口的轮船上找了份工作,在工作中来到了瑞典。当时他身上的财富只有一把提琴,到了瑞典以后,他谈着琴一路乞讨来到了乌普萨拉附近的丹尼莫拉矿。他既是讨人喜爱的人,又是一流的音乐师,不久就和铁矿工人打成了一片。他被允许进入矿区,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于是他抓住大好机会,观察和记忆,最后确信自己掌握了铁的切割技术。在持续呆了一段时间达到目的以后,他突然从自己的矿工朋友们中间消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回到英格兰以后,他把旅行的收获告诉了斯陶尔布里奇的耐特先生和另外一个人,他们非常信任他,可以向他提供使用新工序切割铁所需的建设厂房和**设备的必要资金。然而着手工作以后,让大家特别是理查德·福利烦恼和失望的是,他们发现机器不能用——不管怎么弄都不能切割开铁条。福利又一次失踪了。人们认为失败的耻辱和不堪让他再也没脸回来。错了!福利已经决定要掌握切割铁的秘密,他就一定要做到。他又一次去了瑞典,像前一次一样带着提琴,艰难来到了铁矿厂,在那里他受到了矿工们的热烈欢迎;而为了让这位提琴手满意,他们安排他住在切割厂内。除了拉琴,矿工们对这个人的其他情况明显不了解,竟然没有怀疑这位行吟诗人的目的,结果让他得到机会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这次他仔细查看工厂,不久发现了自己失败的原因。他尽自己的能力绘制了机器的图画或样子,尽管这门技艺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他逗留到足以令他确信自己的观察无误,已经可以在头脑中清晰生动再现机器的结构时,再次离开了那些矿工,抵达了瑞典的一个港口,坐船回到英国。有如此心计的人一定会成功。他的归来令朋友们很吃惊,于是他完成了自己的计划,结果大获成功。通过他的技能和勤奋,他不久就积攒了一大笔财富,并使广大地区的这一产业得到复兴。在余生中,他继续这一产业,帮助和支持附近的慈善事业。他在斯陶尔布里奇创建和捐助了一所学校,他的儿子托马斯(京达敏斯特的一位伟大的捐助人),在“短尾议会”时期任伍斯特郡的高级专员,创建和捐助了一所医院,医院至今还在,在为老斯沃福德地方的儿童免费教育服务。早期福利家族的人都是清教徒。理查德·巴克斯特似乎跟家族的每一位成员关系都熟悉和友好,在他的《人生与时代》中不断提及过他们。托马斯·福利在任县高级专员时,要求巴克斯特当着他的面做常规祈祷,而巴克斯特在他的《人生与时代》中这样描写他:“他作生意总是公平没有欺诈,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赞扬过他的正直和诚实,这一点从没有人怀疑过。”他们家族在查理二世时荣登贵族行列。
威廉·菲普斯、穆格拉夫或诺曼比家族的缔造者,是一个行为方式像理查德·福利一样非常独特的人。父亲是一名军械工人——一位驻扎在美国缅因州的伍尔维奇,精力充沛的英国人,当时缅因州还是美洲的英国殖民地之一。他生于1651年,这个家庭中有不下于二十六个孩子(其中二十一个是男孩),他们仅有的财物就是他们坚定的信心和强健的手臂。威廉的血**似乎流淌着一点丹麦人海上冒险的血液,不愿甘心接受早年做牧羊人那样的平静生活。由于天生的大胆和富于冒险精神,他渴望成为一名海员,到全世界游逛。他试图到一条船上做海员,然而由于找不到这样的工作,就做了造船师傅的学徒,最后学会了全部的技艺,在闲暇时间里还学会了阅读和写作。学徒期满后,他来到波士顿,向一个有些资产的寡妇求婚并娶了她,之后他建立了自己的小造船厂,建造船只,后来用自己的船出海,做着木材生意,这样艰辛劳苦的生活他过了大约有十年。
碰巧有一天,当他在波士顿旧城弯弯曲曲的街道上行走时,偶然听到一些水手谈论在巴哈马附近刚刚发生的一次轮船失事,那是一条西班牙船只,上面据说有很多钱。他的冒险精神立刻被点燃了,一刻没有耽搁,召集了所有可能去的人,朝巴哈马进发。失事船只靠海岸非常近,他轻而易举找到了它,成功地捞到了大批货物,然而钱却几乎没有。结果是白白支付了很多开支。然而,这次成功刺激了他的冒险精神,当有人告诉他说在拉普拉塔港附近半个世纪前有一条沉船上有多得多财物的时候,他下定决心要去打捞那条沉船,或者无论如何要把财宝捞上来。
由于太穷,在得不到别人帮助的情况下无法完成这样事业,他起航去英国,希望能从那儿得到资助。他成功地从巴哈马附近捞起沉船的事已经先于他传到了英国。他直接向政府申请。通过他热情不已的努力,成功驱除了那些官员头脑中固有的惰性,查理二世最终把“罗斯·阿尔及尔号”交给他使用,那是一条拥有18门炮和95名船员的船,而且他被任命为总指挥。
菲普斯于是起航去找那艘西班牙船,去捞上面的财宝。他安全抵达了伊斯帕尼奥拉海岸,但是怎样找到那艘沉船却带来了很多困难。关于失事的消息已经有五十几年了,而菲普斯唯一可以依赖的只有关于该事件的那些传统流言。需要探寻的海岸范围很大,一望无际的海洋上看不出关于大商船位于洋底何处的任何迹象。但是菲普斯是一个意志坚定,充满信心的人。他命令海员着手工作,沿着海岸用网拖,几个星期过去了,他们拖上来的全是海草、木板和小块岩石。没有什么事比这更让海员们心烦了,他们开始相互抱怨,嘀咕着说他们的指挥在让他们做傻事。
最后抱怨者沸腾了,他们发起了公开叛乱。一天,一群人冲到甲板上,要求结束这次航行。然而,菲普斯不是一个能够被吓住的人,他抓住了造反的头目,强迫他们返回工作岗位。为了维修他们必须把船停泊到一个小岛附近,为了减轻船的载重,大部分搭载卸到了陆地上。不满情绪仍在船员中间滋长,上岸的人开始密谋一个新的阴谋,要夺取这条船,把菲普斯扔到海里,然后到南海去做劫掠西班人的海盗行径。然而他们必须确保得到船上的木工领头的支持,他最后被要求一起起事。这个人不愿背叛,立刻把危险告知了船长。菲普斯召集了身边那些在他看来对他忠诚的人,把船上的炮装上炮弹,对准岸上,命令拉起通向轮船的浮桥。当叛乱者出现时,船长向他们喊话,告诉他们如果他们靠近货物(仍然在岸上),他就会开火,——他们于是退走了,然后菲普斯在他的大炮保护下重新把货物装上了船。叛乱者由于害怕被留在荒凉的岛上,放下手中的武器,祈求允许他们返回工作岗位。请求得到允许,然而他们得到适当的警告,不许将来再犯错误。不过,菲普斯抓住了第一次把叛乱船员送上岸的机会,用其他人代替了他们的岗位,可惜等到他再次认真开展探寻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得不回英国去修理船只了。然而,这时他得到了关于西班牙宝船沉没地点更确切的消息,尽管仍然不够明朗,但对于最终取得事业的成功更有信心了。
回到伦敦,菲普斯把航行的结果向海军部作了汇报,部里的人对他的表现表示满意,然而由于他没有取得成功,他们不可能将另一条国王的船交给他。詹姆士二世这时登上了王位,政府正处困难中,所以菲普斯和他的美好计划对他们没有吸引力。于是他试着通过公开募集的方式获得必要资金。刚开始他遭到了嘲笑,然而不断的请求最终得到了回报,长达四年时间他的计划在那些有影响的大人物耳边宣嚷着——在此期间他一直生活在贫困中——最后他终于取得了成功。一家有二十股参加的公司成立了,蒙克将军之子阿尔伯马尔公爵,成了最大的股东,拿出了实现这一计划所需资金中最主要的那一部分。
就像福利一样,菲普斯的第二次航行结果比第一次幸运。船安全抵达拉普拉塔港,到达了据说是失事船只沉没地点的礁石附近。他的第一个目标是建造一艘结实的船,要有八到十根桨,为了建造这艘船,菲普斯亲自抡起了板斧。而且据说为了探测海底,他建造了一种类似于现在叫潜水钟的机器。这样一种机器在书中有提及,然而他没读过很多书,可以说他是为了自己使用重新发明了这一机器。他还雇用了印度潜水员,他们潜水捞珍珠以及水下作业的技艺非常高超。补给船和打捞船开到了礁石旁,船员开始作业,潜水钟沉了下去,各种各样在海底拖网的方式得到应用,连续作业了几个星期,然而还是没有成功的希望。然而菲普斯勇敢地坚持着,几乎是不带希望地坚持。最终有一天,一位水手,透过船边的清水向下看时,发现一种奇怪的海洋植物从似乎是岩石缝隙的地方长了出来。他叫来一位印度的潜水员下去把它拿上来看一下。当那位红皮肤的人带着水草上来时,他报告说在那个地方发现了几门船上用的炮。刚开始得到这个消息时,人们不信,然而进一步的调查证明消息是正确的。他们进行搜寻,一位潜水员马上抱上来了一长条银块。菲普斯看到时,欢呼道:“感谢上帝!造了我们这些人。”于是潜水钟和潜水员的工作有了动力,几天的工夫就捞上来价值大约30万英镑的财物,带着财物菲普斯返航回了英国。在他回来的时候,人们要求国王没收他的船只和货物,理由是菲普斯在向国王发出请求时,没有提供关于这笔生意的准确消息。然而国王说,他知道菲普斯是一个诚实的人,而且他和朋友们应该得到全部的财富,自己分配去,尽管他赚了一倍的钱。菲普斯分得了大约2万英镑,而国王为了颂扬他开拓事业的毅力和诚实,授予他贵族头衔。他还被任命为新英格兰的高级专员。在任职期间,通过对罗耶港和魁北克的探险,他为英国和殖民者抵抗法国人做出了英勇的贡献。他后来还任马萨诸塞总督,卸任以后回到伦敦,于1695年在伦敦去世。
菲普斯在整个后半身,从没有为提到自己卑微的出身而感到羞愧,他从普通的船上木工荣升为贵族和担当一块殖民地总督的事,是实实在在的骄傲。在为公共事务困扰的时候,他经常说如果重新拿回自己的板斧,他会过得更自在一些。他给人们留下了一种正直、诚实、爱国和勇敢的品格,这当然也诺曼比家族高贵遗产中应有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