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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说:牛虻 作者:艾捷尔·丽莲·伏尼契字数:9324更新时间:2019-08-07 10:48:09

“夫人在家么,凯迪?”

“是的,先生。她在穿衣服。如果你到客厅去,她几分钟后就会下来。”

凯迪带着德文郡姑娘地道的快乐友好态度把客人迎了进来。她特别喜欢马尔蒂尼。他讲英语,当然讲得就像个外国人,但仍然十分得体。在女主人困倦时,他从不坐在那里扯着嗓门儿大谈**到凌晨一点,**一些客人就可能那样做。而且,在女主人陷入危难时,他曾亲自来德文郡施以援手。当时,女主人的孩子去世了,丈夫也命在旦夕。从那时起,凯迪就已经这个笨手笨脚、沉默寡言的大个子男人当成了“家庭成员”,就像蜷缩在他膝盖上那只黑色的懒猫一样。从帕西特这只猫儿来讲,它把马尔蒂尼看作家里的一个有用物件。这位客人从来不踩它的尾巴,不把烟往它的眼睛里吹,也从来不凭着两足动物的好斗秉性以任何方式欺负它。他举止像个男子汉,还让它趴在他膝盖上睡觉打呼噜。在餐桌上也从来不忘,让猫看人类吃鱼是无趣的。他们之间的友谊时**已久。有一次,帕西特还是个小猫,女主人病得顾不上它了。还是马尔蒂尼关心它,把它**在篮子里,从英国来到了这里。从那以后,长期的经验使它相信,这个笨得像熊一样的人绝非酒肉朋友。

“你们俩看上去倒挺是舒服!”吉玛说着走进了房间。“别人还认为你在这里过夜的呢。”

马尔蒂尼小心翼翼地把猫从膝盖上抱下来。“我早一点来,”他说,“是希望在我们出发之前,你能让我吃些茶点。那边的人多得要命,格拉西尼才不会为我们准备像样的晚餐呢——生活在时尚府邸里的人绝对不会的。”

“那就来吧!”她哈哈大笑着说。“他和加利一样糟糕。可怜的格拉西尼这下可要吃够苦头了,他根本不知道他老婆是怎么持家的,尽管她持家也不完美。茶点很快就准备好了。凯迪还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些德文郡糕点。”

“凯迪是个好姑娘,对吧,帕西特?顺便说说,你还是穿上那件漂亮衣服吧。我怕你忘了。”

“我向你保证过会穿的,不过像今晚这样炎热的天气,穿在身上太热。”

“在菲耶索莱就会凉快得多,没有什么**白色羊绒衫更适合你穿了。我给你带来一些鲜花佩戴着穿。”

“噢,那些可爱的玫瑰花呀,我**是太喜欢它们了!可是最好还是把它们放进水里去。我讨厌戴花。”

“那不过是你的迷信,幻想。”

“不,才不是呢。因为我觉得,它们要是被别在如此乏味的一个人身上度过一整晚,它们一定会感到厌烦的。”

“恐怕今夜我们所有人都会感到厌烦。谈话也会枯燥乏味得无法**受。”

“为什么?”

“一部分原因是,格拉西尼触碰过的所有东西都会变得和他本人一样枯燥乏味。”

“别这么刻薄。我们就要去他家做客,这个时候这样说是不公正的。”

“你总是正确的,麦当娜。那不妨这样说,枯燥乏味是因为半数有趣的人不会来。”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嘛。外出,生病,诸如此类的原因吧。不论如何,会有两三位大使、一些学识渊博的德国人、和往常一群一些不伦不类的游客、**王子、文学社的人和几名法国官员。当然,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只有那个新来的风词作家除外,他将会是今晚的焦点。”

“新来的讽刺作家?什么,里瓦雷兹?但我以为格拉西尼很不喜欢他。”

“是的,但是一旦此人来到这里,人们肯定会谈起此人,格拉西尼当然就会想让他家成为这只新狮子最先亮相的地方。你也许可以断定,里瓦雷兹对格拉西尼不喜欢他这件事一无所知。不过,他也许已经猜到了,他目光敏锐。”

“我甚至不知道他来了。”

“他昨天才到的。茶来了。不,别站起来。我去取茶壶。”

他从没有像在这间小书房里这样快活过。吉玛的友谊,吉玛茫然不觉中对他产生的吸引力,她坦诚而又简单的同志友谊,是他并不快乐的一生中遇到的最快乐的东西。每当他感到非常郁闷时,他就会在下班之后来这里跟她一起坐一会儿,通常不说话,只是看她埋头做针线活儿或冲茶。她从来不问他遇到了什么麻烦,也从来不说同情的话,可是他离开的时候总是更加坚强,更加镇定。就像他自言自语说的那样,感觉到自己又能“体面地再熬过两周时间。”她具有安抚人的罕见天赋,不过她自己并不知道。两年前,当他最亲密的朋友在卡拉布里亚被出卖,并且像野狼一样被射杀的时候,也许是她鉴定的信念把他从绝望中拯救出来。

在星期天的早晨,他有时会来“谈正事”,这一说法表示与马志尼**实际工作有关的一切事情。他们俩都是马志尼**积极忠诚的**员。每到这时,她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敏锐,冷静,逻辑性强,表达准确,非常中立。那些只见她从事**工作的人,会把她看作一个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者,守信用,见义勇为,在各个方面都是**组织的有价值成员,但是不知何故,缺乏个人生活和个性。“她是个天生的**者,抵得上我们十多个人的价值,她就是这样,”加利曾经这样评价她。马尔蒂尼所了解的“麦当娜.吉玛”是别人难以企及的。

“哦,你们那位‘新来的讽刺作家’长什么模样?”她在打开餐柜时回头问道。“那儿,切萨雷,那儿为你准备有麦芽糖和当归蜜饯。顺便说一句,我就搞不懂,为什么干**的男人都那么喜欢吃糖。”

“**男人也一样,只不过他们认为承认这一点有损他们的尊严。你问那个新来的讽刺作家么?嗯,他是令普通女性痴迷的那种男人,你不会喜欢的。属于说话刻薄的职业经销商那一类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满世界游荡,身后还跟着一个舞女。”

“你意思是说**有一个舞女,还是只是因为感到生气,要刻意模仿他说话刻薄?”

“上帝保佑!不是模仿,是**有一个舞女。对那些喜欢泼辣美的人来说,她算长得相当漂亮。但就个人而言,我并不这样认为。她是个匈牙利吉普赛人,或诸如此类的人,里卡尔多这样说的。来自加利西亚的某个地方剧团。他似乎相当坦然,总是把她介绍给人们,仿佛她是他尚未出嫁的娘家小姑。”

“哦,多半是他把她从她家中带走的,这样才说得过去。”

“你可以这样看这些事,亲爱的麦当娜,可是**上却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大多数人都很不高兴他把她介绍给他们,因为他们知道她是他的**。”

“除非他告诉了他们,否则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这再清楚不过了。见到她你就会明白的。但我还是认为,就算他再胆大,也不敢把她带到格拉西尼家里去。”

“他们不会接纳她的。格拉西尼夫人可不是喜欢做标新立异这一类事情的女人。但我想了解的是讽刺作家里瓦雷兹先生,而不是一个男人。法布里齐告诉我已经给他写了信,他同意来开展反对耶稣会事的斗争,这就是我听到的最新情况。本周工作太多,忙得不可开交。”

“我不知道是否能告诉你更多的情况。在钱方面似乎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原先曾担心有问题。他似乎很有钱,愿意无偿从事这一工作。”

“这么说,他拥有一大笔私有财产了?”

“显然是的,虽然这看来似乎很奇怪——在法布里齐家里那晚你听说了杜普雷兹探险队发现他时的境况,可是他却拥有巴西某地的矿山股份;其次,他作为专栏作家,在巴黎、维也纳和伦敦取得了巨大成功。他似乎熟练掌握了六、七种语言,就算在这里也没人能组织他与外面的报纸保持联系。鞭挞耶稣会士也不会占用他的全部时间。”

“那是当然。该起身了,切萨雷。对了,我还是戴上玫瑰花吧。稍等片刻。”

她跑上楼,下来的时候胸前佩戴着玫瑰花,头上围着一条镶有西班牙花边的黑色长围巾。马尔蒂尼用艺术家的赞许目光审视着她。

“你看上去简直像个女王,亲爱的麦当娜,像伟大聪慧的示巴女王。”

“你这话说得**刻薄!”她哈哈大笑着反驳道,“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大功夫才把自己打扮成这种像模像样的社交女士形象!谁想让一个**者打扮得像示巴女王呀?要躲避密探,也不必采用这种办法。”

“不论怎么模仿,你也绝对不可能把自己装扮成那种愚蠢的社交女人。不过那终究没什么关系。你人长得这么漂亮,没人会把你当作密探而去揣测你的**观点,尽管你不会傻笑,也不会像格拉西尼夫人那样用纸扇掩住自己的脸庞。”

“好了,切萨雷,别再说那个可怜的女人了!诺,再吃一点麦芽糖使你的性情变得温和一点吧。你准备好了吗?那我们最好就动身吧。”

马尔蒂尼说座谈会将会既拥挤又乏味,他完全说对了。那些文人彬彬有礼地聊着天,显得十分无聊;而“一群不伦不类的游客和俄罗斯王子”在房间里窜来窜去,打听对方是否是名人,试图进行思想交流。格拉西尼正在招待各类宾客,其方式犹如在精心擦亮自己的靴子。可是他一见到吉玛,就眉开眼笑起来。他并不是**喜欢她,私底下实际上还有点怕她,但是他意识到:如果没有她,他的会客厅就会黯然失色。他在自己的行业内获得了很高的声誉,现在既有钱又有名。他现在的主要志向,就是使他的家成为自由人士和知识分子聚集的中心。他年轻的时候犯下错误,娶了一个毫无修养、衣着妖娆的小女人。她说话索然乏味,而且现在人老珠黄,根本不适合做大型文学沙龙的女主人。当他能够说动吉玛来参加的时候,他就总觉得今晚会取得成功。她安闲静谧的气度能够让客人们无拘无束。而且,根据他的想象,她一出现似乎就能将笼罩着他房屋的阴霾一扫而光。

格拉西尼太太热情地欢迎吉玛,故作惊讶地大声对她耳语道:“你今晚看上去**漂亮!”同时不怀好意地用挑剔的目光细看她那件白色的羊绒衫。她十分讨厌这位客人,讨厌她的坚强个性,讨厌她庄重**诚的坦率,讨厌她稳定的心态,讨厌她脸上的表情,而马尔蒂尼正是因为这一切才喜欢上她的。格拉西尼太太讨厌一个女人时,就会用溢于言表的温情表现出来。吉玛对这套恭维和亲昵采取当之无愧的态度,不愿意去费脑子多想。在她看来,所谓的“融入**”不过是一项乏味而又令人不快的任务,但每一个不愿引起密探注意的**者又必须认**完成。她把这一项任务归入用密码进行写作的辛苦工作之类。因为知道衣着讲究的女性声望多么有用,是她免遭怀疑的护身符,因此她研究起时装画报来,就像研究密码本一样仔细。

一听到有人说起吉玛这个名字,那些无聊郁闷的文艺名流们立即活跃起来。她很受他们欢迎。尤其是那些激进的记者,他们立即从屋子另一头涌到她的身边。可她是一位十分老练的**者,不会任由他们**占自己的时间。激进分子每天都能碰到。现在,当他们把她团团围住的时候,她就**婉地劝说他们去做各人该做的事情。她微笑着提醒他们:在这么多游客需要引导的时候,他们不该把时间都浪费在她一个人身上。至于她自己,则将全副精力用于应付一位英国议员,共和**正急着争取这位议员的同情。在得知他是一位金融专家后,她问了他一个有关奥地利货币的技术问题,先引起他的注意,然后又巧妙地将话题转到伦巴第和威尼斯的税收状况上来。那个英国人原以为自己会对闲聊感到厌倦,这时候斜眼看着她,显然生怕自己落入一位女才子的圈套。可是当他发现她不仅漂亮养眼,而且谈吐不俗的时候,就完全心悦诚服,认**地和她谈论起意大利的金融问题来,仿佛她就是梅特涅一样。这时,格拉西尼领来一位法国人,此人“希望向博拉夫人了解一些有关青年意大利**历史的情况。”议员惶恐不安地站起来。他意识到,意大利人不满的原因,也许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天晚上的晚些时候,吉玛悄悄溜到客厅窗外的露天阳台上,想在巨大的山茶花和夹竹桃之间**自坐上几分钟。房间里密不透风,人群在不停移动,这使她开始感到头疼。露台远端长着一排棕榈树和蕨类植物,它们全栽种在隐**于一堆百合花和**花卉植物之后的大木桶里。这些花木植物形成了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是能够俯瞰对面山谷美景的一个小角落。石榴树的枝条上结着一簇簇迟开的石榴花,悬挂在植物之间的窄缝两边。

吉玛躲在这个小角落里,希望无人猜想她在哪里,等到她休息一会儿,清静一会儿,能够打起精神去抵抗那可怕的头疼。夜晚温暖而美丽,四周一片寂静。可是她刚从闷热、密闭的房间里出来,所以感到阵阵凉意,于是将那条镶边的围巾围在头上。

不一会儿,从阳台那边传来一阵说话声和脚步声,把她从梦幻状态中惊醒过来。她退回到阴影里,希望在再次让自己疲惫的脑袋绞尽脑汁与人说话之前,能多争取几分钟宝贵的清静时间。令她非常恼火的是,脚步声在屏风附近停了下来。接着,格拉西尼夫人喋喋不休又尖又细的说话声突然停住不说了。

另一个声音是男人的说话声,十分柔和,很有音乐感,但是甜美的音调却因为一种**特的、拖腔拖调的咕噜声而大煞风景,这声音也许出自娇柔做作,更有可能是某种想要克服口吃的习惯性努力造成的结果。不管怎样,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你说她是,英国人?”这个声音问道。“可却是地道的意大利姓名。叫什么来着——博拉?”

“是的。她是可怜的乔瓦尼.博拉的遗孀。博拉大约四年前死于英国——你不记得了?哦,我忘了——你过着这样好的生活;我们不能指望你了解我们这个不幸的国家的所有烈士——这样的烈士太多了!”

格拉西尼太太叹了一口气。跟陌生人谈话的时候,她总是这样,一副对意大利的不幸感到深切哀悼的爱国者模样,还带有寄宿学校的礼仪和漂亮小女孩努嘴的样子。

“死在英国!”另一个声音重复道。“他是个**者么?我好像记得这个名字。他和早期青年意大利**有关系么?”

“是的,他是三三年被捕的不幸青年之一——你还记得那个不幸事件么?几个月后他被释放了。后来,过了两三年,他们又发出对他的拘捕令,于是他逃亡到英国。后来,我们听说他在英国结了婚,那是一段很浪漫的风流韵事。但是,可怜的博拉总是多情。”

“你是说,他后来就死在了英国?”

“是的,死于肺痨病。他受不了英国的恶劣气候。在他去世之前,他妻子还失去了他们唯一的孩子,孩子是得了猩红热病死的。非常悲惨,不是么?我们都很喜欢亲爱的吉玛。她有一点拘谨,可怜的人。英国人总是这样,这你知道。可是我认为,她的苦难使她很忧郁,而且……”

吉玛站起身,向后推开石榴树的树枝。为了闲聊而散播她的个人不幸,这是她难以**受的。她走进亮光下的时候,脸上带着明显的厌恶神情。

“啊,她在这儿!”女主**声说道,其神态之冷静,**是令人钦佩。“吉玛,亲爱的,我刚才还在想你到哪儿去了呢。菲利斯.里瓦雷兹先生希望和你交个朋友。”

“这么说这位就是牛虻了,”吉玛心中想道,她有一些好奇地打量着他。他很有礼貌地向她深鞠一躬,眼睛却在她的脸庞和身上瞟来瞟去,那敏锐而探询的目光在她看来有些无礼。

“你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可-可-可爱的小角落呀,”他一边说,一边看着那道厚厚的屏风。“**是多-多-多美的景色啊!”

“是的,这确实是个很美的地方。我来这儿是为了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这么美丽的夜晚,待在屋子里**是辜负了上帝的美意,”女主人说着抬头仰望满天星星。(她喜欢显摆自己美丽的睫毛。)“瞧,夫人!要是我们美丽的意大利获得了自由,它不就是人间的天堂么?她有这么美丽的鲜花,这么辽阔的天空,谁能想到她会沦为失去自由的奴隶!”

“还有这么爱国的女人!”牛虻喃喃自语,说话声慢吞吞的,听上去温柔而又懒散。

吉玛有些惊恐地扫视了他一眼,他的傲慢无礼显而易见,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可是吉玛低估了格拉西尼太太对恭维的胃口,这个可怜的女人叹息一声,垂下了眼睫毛。

“啊,夫人,一个女人能有多大作为呢!也许有朝一**我会证明自己配得上意大利人这个称呼——谁知道呢?可我现在必须回去执行社交任务了。法国大使恳求我把他的监护对象介绍给所有的显要人物,你一定要进去见见她。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吉玛,亲爱的,我带里瓦雷兹先生出来是为了让他看一看我们的美景,现在我必须把他托付给你照料。我知道你会照顾好他,把他介绍给每一个人。啊!那不是可爱的俄罗斯王子吗!你们见过他吗?他们说他深受尼古拉斯陛下的宠爱。他在波兰的某个城镇担任军事长官,那座城镇的名字没人叫得出来。Quelle nuit magnifique! N'est-ce-pas, mon prince? [法语:好美的夜晚啊!不是么,我的王子?]”

她飘然而去,朝着一个脖子粗壮得像公牛的男人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那男子下巴上堆满了赘肉,外衣上点缀着各种闪闪发光的勋章。她那“我们不幸的祖国”(法语“notre malhe**euse patrie”)的忧伤挽歌夹杂着“妩媚”(法语“charmant”)和“我的王子”(法语“mon prince”)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阳台的那一头。

吉玛静静地站在石榴树旁。她对那个可怜愚蠢的小女人感到惋惜,对牛虻无精打采的傲慢感到恼火。他注视着远去的身影,他脸上的表情令她生气,那神情似乎在刻薄地嘲笑这些可怜的人。

“意大利和——俄罗斯的爱国**都走了,”他微笑着转过身来对着她,“手挽着手,因为有了对方的陪伴而十分高兴。你喜欢哪一种?”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没有回答。

“当-当然了,”他接着说道,“这只不过是-个人的爱好问题。不过我认为,在这两种爱国**之间,我更喜欢**人那一种——它非常彻底。如果**不得不依**鲜花和天空来维持自己的霸权,而不是****和射击,你认为‘我们的王子’对那个波兰要塞能守住多久呢?”

“我认为,”她冷冷地回答道,“我们可以保留我们自己的意见,而不必去嘲笑一个女人,尤其是我们还是她的客人。”

“啊,说得对!我忘-忘记了在意大利的这个地方,有殷勤好客的义务,还有非常好客的人,那些意大利人。我肯定奥地利人也会这样认为。你不坐下吗?”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阳台对面,为她拉回一张椅子,他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倚**在栏杆上。窗子里**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这样她就可以不慌不忙地端详那张脸。

她失望了。她原指望见到一张醒目、威武的脸庞,纵使不讨人喜欢也罢。可是,他最显著的外貌特征与其说是某种被掩盖着的傲慢无礼言行,不如说是浮华的衣着倾向。至于**方面,他皮肤黝黑,就像一个黑白混血儿;虽然跛足,却像猫一样机敏。奇怪的是,他的整体性格给人留下的印象,是一只黑色的美洲犳。他的前额和左脸颊已经破了相,留下了一道被军刀砍过的斜长弯曲的恐怖刀痕。她还注意到,每当他结结巴巴地开始说话时,他的半边脸就会神经质地痉挛。要不是有这些缺陷,他一定会长得相当英俊,尽管那会令人感到不安。不过,他那张脸并不吸引人。

不一会儿,他又开始低声说话,声音细得像猫一样(“**像一只美洲豹说话的声音,如果它能说话并且心情好的话,”吉玛暗自说道,火气越来越大。)

“我听说,”他说道,“你对激进的报纸感兴趣,还为报纸写文章。”

“我写得不多,没时间多写。”

“噢,那是当然!我从格拉西尼太太那里得知,你还肩负着**重要工作。”

吉玛微微扬起了眉毛。格拉西尼太太就是一个傻乎乎的小个子女人,她显然口没遮拦,把一切都对这个轻率狡猾的人说了,而吉玛**的开始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了。

“我确实**较忙,”她说话的口气很生硬,“可是格拉西尼太太高估了我所做事情的重要性,那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把我们的时间花在为意大利唱挽歌这件事上,那这个世界将会很糟糕。我倒是认为,今晚晚会的主人及其太太的邻居为了保护自己会让每个人都变得很轻佻无聊。噢,是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说得很对,可是他们俩的爱国**实在令人觉得好笑。你就要进去了吗?这里**好啊!”

“我想我要进去了。那是我的围巾吗?谢谢你。”

他已经捡起围巾,站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她,他的眼睛就像小溪里的勿忘我花一样湛蓝清纯。

“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他悔恨地说,“因为我愚弄了那个油漆蜡像,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既然你问我,我就不得不说:我的确认为那样做不够磊落,而且还-嗯-还是懦夫所为,用那种方式来嘲讽智力低下的人,就像是嘲笑跛子,或者……”

他突然痛苦地屏住呼吸,身躯后缩,扫了一眼自己的跛足和残疾的手。片刻之间,他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喻恐怕有失公正,夫人。我们这些跛子绝不会像她炫耀自己的愚蠢那样,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身体缺陷。至少我们相信,背部畸形并不**行为畸形更令人不愉快。这儿有一个台阶,扶着我胳膊好吗?”

她一声不吭地重又回到房间里,内心十分尴尬。他的敏感完全超乎她的意料,使得她不知所措。

他径直推开宽敞的会客厅大门。她突然意识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客厅里发生了某种异乎寻常的事情。先生们看上去大多显得愤怒而不安;女士们一脸羞赧地聚集在房间的一端,小心翼翼地装作不明觉里的模样;男主人用手指拨弄着自己的眼镜,露出明白无误、强**下去的怒火;一小群游客站在房间的角落里,饶有兴趣地看着远端的一角。显然,那里正在发生一桩在他们看来是笑话,在大多数客人看来是侮辱的事情。只有格拉西尼太太一人装作没注意到任何事情的样子。她卖弄风情地挥舞着折扇,喋喋不休地对荷兰大使的秘书说着什么,后者眉开眼笑地听着。

吉玛在门口停了一下,转身去看那个牛虻是否也注意到了同伴们脸上的不安神色。当他从幸福无知的女主人脸上看到房间尽头的一张沙发时,他的眼里明白无误地流露出一种**的得意神情。她立即恍然大悟:他打着虚假的幌子把自己的**带到这里来,除了格拉西尼太太,他没有骗过**的人。

那个吉卜赛女孩斜**在沙发上,身边围着一群不停傻笑的**和不停献殷勤的骑兵军官。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身着琥珀色朱红色相间的服装,身上佩戴着各种配饰,带着东方的艳丽色彩,在佛罗伦萨的这个文学沙龙里令人无**惊艳,犹如一只热带鸟儿出现在麻雀和椋鸟群中。她自己似乎也感觉到与环境格格不入,于是带着一种鄙夷的神情,怒视着那些气急败坏的贵妇人。一见到牛虻和吉玛走进房间,她就跳起来向他走去,嘴里还口若悬河地费力发出一连串不正确的法语,让人听起来头痛。

“里瓦雷兹先森,我正在到处找你呢!伯爵萨尔特科夫想知道你明晚能不能去他的别墅。那里要举办舞会。”

“对不起,我不能去;而且即使我能去,也没法跳舞。博拉太太,请允许我向你引见思蒂.雷尼太太。”

那吉卜赛女人神态倔强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吉玛,僵硬地鞠了一躬。正如马尔蒂尼所说,她果**长得很美,带有一种鲜明、质朴的野性美。她的动作十分和谐自在,看上去赏心悦目。可是她的前额又底又窄,精巧的鼻子曲线长得毫无同情心,几乎接近残**。跟牛虻在一起吉玛就感到压抑,这种压抑感因为这个吉卜赛人的出现而被进一步加强了。不一会儿,男主人来求博拉太太,请她帮着招待另一个房间里的游客,她当即答应了,心里如释重负,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

“哦,麦当娜,你怎么看那个牛虻?”那天深夜他们驱车回佛罗伦萨,马尔蒂尼在路上问道。“他竟然愚弄格拉西尼的那个可怜的小个子女人,你可曾见到过**这更可耻的事情?”

“你指那个舞女吗?”

“是的,他让她相信那个女孩子会成为声名显赫的名人。为了名人,格拉西尼太太可是愿意做任何事情的。”

“我认为那样做不公正,居心不良。那样会让格拉西尼夫妇陷入尴尬境地,而且这对那女孩本人也十分残**。我肯定她当时也感到不安的。”

“你和他谈过话,对吗?你觉得他怎么样?”

“噢,切萨雷,除了知道离开他的时候我有多么高兴,别的什么都没想过。才跟他在一起聊了十分钟,我就头痛不已。他就像一个**动不安的恶魔的化身。”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他。说句实话,我也不喜欢他。那人像泥鳅一样滑头,我不相信他。”

  艾捷尔·丽莲·伏尼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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