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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一个上访者的堕落

小说:基层 作者:人间故事铺字数:5096更新时间:2019-06-27 11:23:20

梦星河

引子

2013年夏天毕业后,我在省会挣扎了数月却屡屡落榜于各类考试,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回到老家考取了大学生村官的工作,以期骑驴找马,谁知马没有找到,驴子一骑就是三四年。好在村里的工作并不清闲枯燥,几年下来也经历了许多难以忘怀的事情。

人们常说,农村就是一个小**,这话一点都不假,远离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在田间地头上,我看到了淳朴**良,也看到了虚伪狡诈,看到了大公无私,也看到了宗族派系。

而能集这些与一身的,非**户张门水莫属。

张门水今年五十多岁,原先在外面打工,后来伤了腰,就一直在家务农。据说他出生的时候,老天爷就跟玩命似的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公社里破了圩,大水直直的往家里灌,家里人都吓坏了,只得把门板拆了下来,将临盆的产妇放在上面拼命的往外送。好在最后**平安,于是他就得了这么一个名字。

要说张门水的故事,就不得从张洼村和陈齐村的矛盾说起。

1

张洼和陈齐都是行政村下辖的自然村,张门水是张洼村的村民组长。我们的行政村不大不小,管着十几个自然村,七八千人口。村里山水齐全,张洼村和隔壁的陈齐村长期不和,焦点就是因为村子之间的山场。

说是山场,其实也就是一个隆起的无名土丘,土丘海拔不过百米高,上面长满了灌木。两村的矛盾始于上世纪的六十年代,那时候山场还归张洼村所有,张洼村民在山上种了芋头,陈齐的娃子放牛放到了山上,把芋头叶子吃了个干干净净。张洼村民看到了,把放牛娃从牛背上打到泥巴地上,又打的嗷嗷叫的跑回了家。

陈齐人一听自己的娃子被打了,那还了得,抄起家伙就去邻村算账,两村算是正式结下了梁子。

随后这事越闹越闹大,一直闹到了法院,法院本着**团结精神,各打两村五十大板,把山场的一部分划给了陈齐,不许陈齐放牛过界,当然,更加不许张洼打骂邻村的娃子。

就这样一直到了几十年后镇上“林水三定”,彼时刚刚改革开放,测绘手段落后,林业站的人过来一看,哦,林场差不多两百亩,那就张洼一百亩、陈齐一百亩,“啪”的一下盖了公章,两村人瞅了瞅抛荒的山场,谁都没有在意。

时光飞转,又来到了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一家石膏矿场在村子旁边落了户,巨大的挖机开始席卷一座座山头,本来还有村民嫌机器的轰鸣声吓得家里的母**不生蛋而来村部吵闹,后来很快就没了声音——石膏矿的效益好,**山场的价格自然不低,村民们都分得了不菲的钞票,远远的超过了****下的那几个**蛋。

很快,矿便挖到了那座无名土丘,引燃了本已经平息的矛盾。矿上的测绘队拿着仪器,测出了山场一共一百三十亩,张洼和陈齐的人都不乐意了,拿着林权证说我这明明一百亩,矿上没办法,告诉村民要不你们看看当年到底是怎么划分的山场,我们再来量一下到底各自占了多少面积。

谁知村民们翻出当年法院判决书,上面写着以山上小路为界,而时过境迁,小路早就淹没在了荒**中,一点影子都寻不到,这下两边村民都炸了锅,纷纷主张自己村子占有才是**正的“一百亩”。

新仇旧怨叠在了一起,火药味越来越浓。

2

张门水就是这个时候当选的张洼村村民组长,据说选举那天,张门水刚从外地回来,本来是去看热闹的,结果大家吵吵嚷嚷,都不愿意挑这个麻烦担子,于是年过八十的老组长只得颤颤巍巍的准备连任。张门水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一下子蹦到了台子上,说那还不如让**,我张门水当了村长,别的事不干,就一定要把门口的山头给搞过来。顿时,底下掌声四起。

于是张门水接任了张洼村组长,巧的是,我也是不久后来村部上的班。那天我正坐在办公室,就看到一个黝黑瘦小的人气鼓鼓的冲了进来,说自己是新当选的张洼村长张门水,要来找**。**去了镇上,我便问他有什么事。

张门水扫了我一眼,轻蔑的说,“你晓得什么。”

我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但自己毕竟是初来乍到,年纪又小,只得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好在这时候,村**从镇上开会回来,一推门看到眼前的人,霎时就换上了一副嫌弃的表情,转身走向了隔壁计生专干的办公室。张门水哪肯罢休,立马追了过去,不多时隔壁便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隐约传来**“我就是要把山场给陈齐,你能把天蹦塌了”的声音。

临走的时候,张门水恨恨的看了一眼**的办公室。

没几天,行政村果然就把山场的主给做了——陈齐一百亩山场原封不动,张洼只分得了剩下的三十几亩,理由简单而直接,村**就是陈齐村人,自己人当然帮着自己人说话。

张门水带着张洼村的人来村部闹了几次,但村******腆着肚子就是不理他。

于是,张门水正式开始了自己**之路。

3

张门水先是往县**跑,他别人不找就找县长,给**办拦下了很多次,打电话要村里去领人,村****和他翻了脸,便指派我们去县里接他。

也许是年轻耿直,我其实并不认同**的做法。所以打了几次交道后,我便抛开初见张门水的不愉快,不再一昧拦着这个刺头,转而告诉他,反映问题都是有门有路的,人家县长连张洼村在哪儿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帮着调查,你光是喊着不公平,手上一没材料,二没证据,难道让人家县长来帮你蹲着调查吗。

张门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去后,他不再往县长办公室跑,转而是在村子里找了几个文章写得好的年轻人,把行政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写成了文字,又跟在村****后面,偷**照录音,整了一大份材料,按上了手印交到了**局。

**局很重视,把材料原原本本呈送给了分管副县长,副县长也很重视,立即批示要求镇上调查清楚,结果这一查,**的查出了问题:老**在职期间,不仅利用权力袒护自己的村子,甚至还和村人私底下有**!虽然数目很小,但也够的上调查的门槛了,于是镇纪**火速撤了**的职务,立案查处!

平时专横跋扈的村****终于蔫了,而张门水一时间则成了张洼的英雄。他后来到村部找到我,痛痛快快的道了歉,说小同志,感谢你的指点,我有眼不识泰山,上次多有得罪。我自然一笑带过,心中略带几分成就感。

4

很快,新来的村****便上了任,这位**是镇上的下派干部,人很正直,他承诺一定稳妥处理纠纷,随后便召集两个村子的代表开了会。然而会上张门水却一改要求,他说这山原来就是张洼的,是张洼人发扬风格借给陈齐放牛,所以肯定还得姓张,一亩地也不肯让给邻村。陈齐这哪同意,于是次次开会,大家都是拍桌子瞪眼,好不热闹。

大概是尝到了**的甜头,在这期间,张门水依然不停的往县里跑,**局只得请他再耐心等待。他不肯罢休,搬了凳子天天坐**局门口,最后镇长、镇******轮番来给他做工作,张门水还是不肯松口,一来二去,都闹了红脸。

后来,张门水一拍大腿,县里不行,我就去市里**。于是在一个夏**的下午,他揣上路费,坐车去了市**。在市****局,张门水把矛头直直的指向了镇**,把林权证抖得哗啦啦响,说那帮官老爷子凭空给我们造了一百亩的山场,现在又叫我们自己去处理,这不是叫跛子撵狼——瞎搞么。

镇长哭笑的不得的赶去了市里,说镇上的工作肯定有不到位的地方,但“林水三定”是八十年代的事情,时间那么久,当时的镇长“官老爷子”都入了土,况且镇上也没不管,现在还不正在调解着吗。

“那不行,你得把山场给我要回来,不然我还得**”,张门水撂下了这一句话,回了家。

谁都没想到,张门水紧接着就做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他在村里振臂一呼,纠结了几十个村民,浩浩荡荡的赶赴省城,堵了省**大门!正巧又碰上了省长碰头会,几个省长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机关迅速出动,5分钟后张门水一行就被控制,念在他们是第一次非法**,关了一夜后,张门水宛如得胜的将军一般回到了村里。

镇长脸都气歪了,他把张门水拉到了办公室,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张门水头一昂,说我就要山场。镇长想了想说,你们村还有几百米的水渠没有清淤,一到大雨水就往外漫,这样好不好,镇上出钱把水渠修了,你们在山场上也让点步,不然陈齐村有样学样,也堵省**大门,你还是搞不到好处。

张门水想了想,清淤少说也得花个大几万,终于是点了点头。

5

谈判工作终于是回到了正轨,张门水不再要求全部的山场,两边又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讨论。张洼村的沟渠也在那个夏天清了淤——施工的工头的是张门水的小舅子,张门水也没找村民商量,就直接把工程给了他。

很快,矛盾的调解到了最后一步,山场中间有一颗歪脖子树,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都回忆说原先的小路就在旁边,巧的是张洼的老人们都说路在树的南边,而陈齐的老人们都说树在路的南边,这绕口令般的一南一北,顿时相差了十几亩地。两村人争论的焦点又变成了谁家的老人威望更高,谁家的老人头脑更清醒,谈判再次陷入僵局。

张门水于是又驾轻就熟的玩起了**的那一套,他让张洼的村民一起凑路费,开始轮番往市里省里跑,甚至还在“**”期间去了首都。镇上疲于应付,到后来只得每次给他点好处,他才**罢甘休,偃旗息鼓一阵子。

那是15年的春天,我去张洼办事的时候听到张门水和村里人吹嘘,说自己拿了村民的集资的钱不敢乱花,去了北京省吃俭用,只住一百块钱一晚的旅馆,也不敢吃好的,十天下来,五千块只用了不到三千。

而实际上,获知他去首都**的消息后,镇上当时就派了人跟着,结果张门水在北京好吃好喝,压根就没有提任何**的事情,而他所有的花销由镇上承担,自己没掏一分钱。

我叹了口气,没有说破,张门水看我走过,声音放低了一点。

故事仍在继续,此时,张洼和陈齐的矛盾已经吵了整整两年,从整个山场的归属吵到了最后那十几亩地,渐渐的,有人说剩下那十几亩和对面一人一半算了,更有人嘀咕说干脆不要了,先把卖矿的钱弄到手再说——也许路**的在歪脖子树的另一边呢。

然而张门水却一下子跳了出来,把提出反对意见的村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把山场拿回来就是自己当村长的目的,是**张洼利益的正事,问题一天不解决,他就一天不停止**!

“老张,你这几年**,路费也花了好几万了,那都是乡亲们凑的钱,要不就算了吧”,人群中传出来这样的声音。

“我去你x的,老子这么拼难道是为了我自己?!老子不还是为了村子吗!”张门水的吼声回荡在小小的村子里。

6

渐渐地,跟着张门水**的人越来越少,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举着横幅往上级**跑。他开始计算时间,专挑敏感的节点去**,在全县都出了名。行政村和镇上也习惯了他如同泼皮无奈般的纠缠,每次例行派人把他带回来,林权纠纷的事反而渐渐的搁置起来。

转眼间就到了16年的夏天,行政村查账时发现张洼村的账目有些奇怪,细看下,原来村口几个当家塘租赁给别人养鱼时,承包价格依然按照五年的价格,而**村子早就翻了一番。恰好行政村退休老会计来村部办事,他是张洼人,我们便把账目给他看看。

老会计扶了扶鼻子上的老花镜,盯着账目看了一会,突然破口大骂:“我**他先人,承包鱼塘的是他张门水的侄子!”

我们一时愕然,老会计说,张门水在村里只说几口塘的协议签订时间长,还没到期,谁知道他竟偷偷的转包给了自己的侄子。这和原来的老**又有什么区别!

老会计气鼓鼓的回了家,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但两个月后,张门水当选村民组长整整过了三年,又到了自然村选举换届的时候了。选举时,张门水依然窜上了台子,振臂高呼,然而这一次,他只收到了寥寥无几的几张选票。张门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底下的人群:“我为了村子做了这么多事,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是哪根筋搭错了?”

而底下则是此起彼伏的骂声:

“去你X的吧,你当村长这几年干的破事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你说**,**到现在山场要回来了吗?”

“鱼塘的事你怎么说?”

“北京好玩吗?”

据说选举的那天,张门水和底下的村民打的头破血流。

后来,不再是村民组长的张门水依然紧紧的攥着公章,不愿意交接手中的权力,愤怒的村民随即告状到了镇纪**,这一次,纪**的人又来了村子,带走了张门水。

宛如几年前带走行政村村****一样。

张洼和陈齐很快达成一致协议,平分剩下的那十几亩山场。而张门水**交出公章后,依然时常往上面跑,只不过他再也不是张洼村的村民代表,**内容变成了村长遭遇权利黑幕,被强制赶**的事。镇村依然例行接他,偶尔给他两个钱,让他安分一点。

再后来,我考取了县城的事业单位,离开了村子。只记得最后去领人的时候,他孤零零的蹲在市**门口,腰里围着一条写满了“冤”的横幅,看到我来了,他摁灭了手中的香烟,起身拍了拍身上烟灰,木然而又熟练的解开了身上的横幅,揣回到随身携带的包里。转身向我挤了个笑脸。

“小同志,给我买包烟就行,买包烟我们就回去。”

  人间故事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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