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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房间里只有黑，和年轻人平缓的呼吸。
他没事干。
只要一没事**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黑暗房间里，直到找到事干。只有在有事可以干的情况下，才不会让他想起不愉快的事。
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
步伊雪已经替他找到了事干。
黑暗的房间里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声音里却充满了兴奋：“找到了？”
步伊雪道：“嗯！”
年轻人道：“什么时候动身？”
步伊雪道：“现在，马上。”
年轻人道：“好！”
步伊雪将灯燃起才看清年轻人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和他身后的那张床。
她朝着床走过去，坐下，却又将灯熄灭。
又是黑暗。
年轻人觉得很奇怪，突然道：“只有时间，没有地点？”
步伊雪道：“有！”
年轻人道：“为什么不一次性说清？”
步伊雪道：“你没有问。”
年轻人道：“我现在问了。”
步伊雪道：“地点就是这里。”
年轻人又笑了，道：“目标呢？”
步伊雪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目标就是我。”
年轻**笑。
对他来说，无论干什么都要**没事干愉快得多。
他干的兴奋、干的起劲。
步伊雪满足的像一只受宠的小猫伏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他心跳的好快。
步伊雪的嘴角已露出弯弯的笑。
年轻人感觉到了，也看到了。
虽然没有灯光，可是他还是看到了。
他喜欢黑暗。
只有长期身处在黑暗之中的人才能看清黑暗。
年轻人的瞳孔在黑暗里闪着光，道：“你是不是很开心？”
步伊雪道：“开心死了。”
年轻人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快要离不开你了？”
步伊雪眨了眨眼，笑道：“除了这件事之外，没有能够值得我开心的事了。”
年轻人道：“你开心的好像早了点。”
步伊雪道：“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属于口是心非，而你却属于少数。如果不是‘风’，我想你可能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她没有说错，年轻人在等她说下去。
她说：“所以才会让你一早知道。”
“一早知道”的意思就是，这是场阴谋。
阴谋通常都是保密的。
可是直到现在，“风”的阴谋一直都在公开进行。
一个能将“阴谋”这件事公开进行的人，无论他是谁，也一定非常自信，这种自信通常情况下都离不开的是实力，一种让任何人都没有余地作出选择的实力。
年轻人沉默，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可能‘风’要失望了。”
他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接着道：“没有选择往往就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很多最后正确的选择都是在没有选择的余地之下做出的选择。”
步伊雪没有笑，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她根本看不清的黑暗，道：“你见过黑南萍了？”
年轻人没有意外。
步伊雪的话已经很明显了。
黑暗所能赐予人类的只有无边的寂寞与空虚，可是这种空虚、寂寞却总是时常能够让人类生出连平时想也不会去想，思索也懒得思索的事。
黑南萍为什么会去见卜**？
黑山这么有名气的人突然死了为什么会没有动静？是不是他们已经有了守株待兔，瓮中捉鳖的计划？
步伊雪又接着道：“你想不想知道现在你出去在大街上走一圈，会有什么后果？”
年轻人的目光里出现了一道智慧的光芒：“如果我是黑南萍，一定不会选择在时机还未成熟的时候动手。”
步伊雪道：“你认为时机还未成熟？”
年轻人道：“因为我还不知道‘风’的巢穴在哪里。”
步伊雪思索道：“可是你杀了黑山，她只需杀了你就可以为父报仇了。”
年轻人道：“如果她只认为我与卜**会会面就可以断定我就是**凶手，那么她就不是我想象中的黑南萍了。”
步伊雪道：“你很了解她？”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问：“你知不知道苏九龙？”
步伊雪道：“听说苏九龙的三十六路旋风连环斩，耍的是有模有样，江湖中不知道的恐怕没有几个。”
年轻人道：“那你有没有听说黑山和苏九龙是什么关系？”
步伊雪道：“世交。”
年轻人道：“照理说苏九龙是不是应该为黑山报仇？”
步伊雪道：“天经地义。”
年轻人道：“苏九龙为何一直隐**不发？”
步伊雪道：“难道你忘了？一个月前你刺杀苏九龙时两败俱伤，苏九龙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
年轻人道：“但他现在能下床了。”
步伊雪道：“他是武林前辈，这种掉面子的事他只有守口如瓶、秘而不宣才好，难道你要让他张杨？”
年轻人道：“黑山已经死了，做儿女的为什么不披麻戴孝？”
步伊雪道：“其一，他们不想让外人知道；其二，他们一定是有了一石二鸟的良策。”她笑了笑又接着道：“你就是他们其中要对付的一只讨人厌的乌鸦。”
年轻人道：“乌鸦虽讨人厌，但至少不会被人当作宠物戏耍。”
步伊雪道：“所以乌鸦才能有恃无恐的乱飞乱叫。”
年轻人道：“这只讨人厌的乌鸦接下来要飞去哪里？”
步伊雪道：“不是一只，是两只，我们要去接应一个人。”
卜**从淤泥里爬出来的时候快要被冻僵了。
他的世界里只有黑暗，只是一个有着一大把年纪看不见的**。
他拼命的往前爬，因为他知道不出一刻钟就会有人带着暖和的棉袄，和一只他最爱吃的叫花**，还有一壶十年窖**竹叶青。
他又冷、又饿。
但只要有叫花**吃，有酒喝他就不会对生活有太多的抱怨。
他不奢望妻妾成群，不奢望人参燕窝。
人贵自知，这是他记事开始就深刻脑海的**理。
他认为，一个残疾人就不应该对生活要求苛刻，所以他满足，一**三餐就是他最大的满足。
现在他爬得更快了。
因为他已经闻到了叫花**的味道，更开心的是他还闻到了好酒。
十年窖**竹叶青。
有人来了。
他气喘吁吁的坐在冰冷的地上，吁出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来人道：“你还知道什么？”
卜**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拿一件暖和的棉袄、一只叫花**、一壶酒。”
来人道：“这你都知道？你**厉害，那你能不能猜得出我带的是什么酒？”
卜**开心极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听过最少的一句话就是，有人说他厉害，在知道酒是“十年窖**竹叶青”的情况下他还是**不住摇头晃脑想要猜一猜。
他一拍掌，道：“一定是竹叶青。”
来人道：“神了，那你再猜猜是几年的？”
卜**又一拍掌，道：“差不多有十年。”
来人道：“整整十年，但你必须要再回答一个问题，才能喝得上这十年窖**的竹叶青。”
卜**道：“尽管问！”
来人道：“你累不累？”
卜**虽然累，但还不傻。
他一拍胸，道：“不累。”
来人道：“不累？不累你为何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卜**突然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他才叹出一口气，道：“你不是来接应我的。”
来人道：“不错，我是来**灭口的。”
卜**居然笑了，大笑。
他笑道：“灭口？灭什么口？”
来人道：“灭活人的口。”
卜**只摇了摇头。
来人道：“你不相信？”
卜**不相信都不行，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利刃划破咽喉表层渗出的血。
他又长长的叹出口气，道：“你既然是来杀我灭口的，就快动手。”
来人道：“我知道人在临死前总会有说不完的话，你可以说说你的遗言。”
卜**冷笑：“遗言？如果是‘风’让你来的或许我还有遗言。”
他又冷笑一声才接着道：“可惜你不是。”
他虽然是在冷笑，可是他的声音里却充满一种不能否认的笃定。
来人道：“你确定不是破口大骂？”
卜**不开口。
横竖都是死为什么要开口，为什么不能享受死前的片刻安宁？
“风”是不是**要**灭口？
他笑了，笑的豁然开朗。
他只为那些活着的人感到悲哀。
一个临死才能够**正开心一笑的人，**正豁然开朗的人岂非正是最大的悲哀？
他的神情说不上痛苦，说不上开心。
他到底是痛苦，还是开心？
年轻人只轻轻的叹了口气。
卜**为什么会有这种神情？
杀卜**的人是谁？
谁会知道秘道的出口？
**正的阴谋是不是现在才开始？
有风。
风吹着树。
树摇曳着寂寞、摇曳着沧桑。
步伊雪在树下打了个寒颤，道：“他死了。”
年轻人道：“你希望他活着？”
步伊雪道：“可是……可是……”
年轻人道：“你让我来不就是要杀他灭口，现在他死了岂不正好？”
步伊雪道：“可是谁会知道秘道的出口？谁会知道我们要来灭口？”
年轻人道：“你不应该问我。”
步伊雪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问杀他的人？”
年轻人道：“只有他知道。”
步伊雪道：“他在哪里？你帮我问一问？”
年轻人转过身，道：“他就在这里，你自己可以亲自问。”
步伊雪一转过身就看见小刚正在他身前一丈处，垂首把玩手里的刀，精致又好看的刀。
小刚为什么会在这里？
“风”是不是**的无孔不入？
步伊雪颤抖的握住年轻人的手，衣服已被冷汗湿透。
小刚抬起头的时候还在把玩他手里的刀，他笑了笑道：“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
年轻人在等步伊雪开口。
步伊雪道：“你……你说过。”
小刚道：“我说过见面的时候会备一份大礼。”
步伊雪道：“没错。”
小刚边走边把玩手里的刀，走到步伊雪身后，走到卜****前，道：“你想杀他，可是我已经替你杀了，这份大礼怎么样？”
步伊雪转过身，摇头道：“不好。”
小刚伸出粗糙的左手，摸了摸鼻子道：“哪里不好？”
步伊雪道：“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送一个死人有什么用？你若喜欢我可以转送给你。”
小刚叹了口气，道：“朋友就该急朋友之所急，像我这么好的朋友已经很少了。”
这种朋友确实已经很少了。
步伊雪目光转过年轻人，又转向小刚道：“我不是你的朋友，他才是。”
小刚笑着道：“你们还需要分的这么清楚？”
步伊雪道：“在我还没有嫁他之前一定要分清楚。”
小刚又开始把玩手里的刀。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道：“这份礼是收还是不收？”他又抬起头望向年轻人道：“搁着我尴尬。”
年轻人问步伊雪：“这礼是送给你的，你有权利拒绝。”
步伊雪道：“但我好像不能拒绝。”
年轻人道：“那就收了。”
步伊雪道：“你身上有没有带钱？”
年轻人道：“带钱做什么？”
步伊雪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子？”
年轻人道：“正月初三。”
步伊雪道：“正月天的礼可不是白收的。”
年轻人道：“有道理，可是我没带钱。”
步伊雪道：“那就只有先欠着了，记着，欠下的人情一定要还的。”
年轻人道：“一定要还。”
小刚突然道：“如果送礼只是为了让对方偿还人情，那么还不如不送。”
年轻人道：“送礼之**多数都和你一样说法。”
小刚道：“你可以当我是少数。”
小刚笑了笑，又继续道：“用不了多久你还会再收到我送的一份大礼。”
说完这句话小刚的身影已没入浓浓夜色。
步伊雪在确定小刚已经走远的情况下，才问年轻人：“你就这样让他走了？”
年轻人沉声道：“你觉不觉得小刚也是‘风’计划中的一部分？”
步伊雪吃惊，沉默，目光仿佛变得很遥远，良久才道：“我怎么知道？”
年轻人冷笑道：“你不知道？”
“你接近我目的**谁都清楚。”他的目光仿佛也已到了远方：“明天开始一定会有很多人要来杀我。”
他又冷笑：“你却可以救我，这样我就会感激你，或许还会爱**，然后你就可以功成身退离开我了。”
他说：“我说的对不对？”
步伊雪没有回答。
她不能回答。
小刚出现的太突然。
小红楼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来的太过突然。
她**的会让一个杀手变得无情？
如果你正在看这个故事就要继续看下去，因为年轻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序幕才刚刚拉开。
如果你认为年轻人一直都活在别人的掌控下，你就错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年轻人也有。
他只是太在乎。
步伊雪当然也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她聪明的一面，和被动的一面，被动接受，被动应变。
她会主动起来的。
会的。
一定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