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
大晴天,宜出行。
小刚推开窗户,室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清晨的阳光可以令他的心情变的舒畅。
他不习惯赖床。
今天他起的要**往常早半个时辰,**往常穿的干净、整洁、成熟。因为他今天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女人。
只有穿的干净、整洁、成熟才不会被女人反感,何况他今天要见的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为了这件事,他决定从今天开始戒斋,开始为自己投资,只许成功。
他挥了挥衣袖,在铜镜前将仪表打理到满意为止,才慢慢的转过了身,将目光投到桌上。
桌上搁着一幅用卷轴装裱的画。
这幅画就是他的得意之作,也是他今天决定要送出的大礼。
他对礼物有信心,她一定会喜欢,一定会感到意外。
巳时。
小刚背负着手站在一株柳树下,望着眼前的河流,他们约定的地点正是这里。
这里远离城镇,荒僻。
他脸上充满了自信的笑——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就在他自信的笑的时候,身后已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好像很开心?”
小刚没有回头:“能够见到黑云山庄的黑大**,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值得开心的事。”
黑云山庄只有一个黑大**——黑南萍。
黑南萍道:“你开心的恐怕不止是见到我而已,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轻易出来一趟,更不会轻易来如此荒僻的地方见一个陌上人。”
小刚当然知道。
他说:“我知道黑大**家事繁忙,是不肯来这荒郊野外的地方见一个陌生人。”
小刚终于回过了头,带着一种很奇怪的笑,道:“贵庄主近来可好?”
黑南萍的脸色突然变了,变的铁青。
她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道:“你知道的还**不少。”
小刚笑了笑道:“要是知道的少了,我怎敢**自一人贸然见黑大**?”
黑南萍道:“贸然?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小刚悠然道:“怕我就不会来,更不会说出自寻死路的话。”
黑南萍突然笑了,道:“原来你也是一个不相信自己会死的人。”
小刚没有开口。
黑南萍道:“你如此自信想必也有自信的理由,你的理由是什么?”
小刚道:“早就耳闻黑大**巾帼不让须眉,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黑南萍道:“那你也应该听说我很讨厌在我面前废话的人。”
小刚当然听说过。
他又自信的笑了笑,才将手里的画递给黑南萍。
在画打开的一瞬间黑南萍整个身躯都在颤抖,一种兴奋、心动的颤抖,又充满了恐惧。
这世上能够令她心动,恐惧的事已不多
她用一种不敢相信,质疑的目光盯着小刚,又盯着手里的画。
她的脸竟莫名的绯红,但眼神里却又充满了恐惧。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画里究竟隐**了什么让她不敢相信,却又兴奋、恐惧的事?
小刚依然在笑,笑的很自信。
他自信的看着黑南萍愤怒的将手里的画撕碎,撕成碎屑。
黑南萍突然伸手指着小刚,咬着嘴唇,愤怒道:“无耻……”
小刚只是笑了笑,笑的自信。
黑南萍又愤怒道:“吴用是你什么人?”
小刚的表情很奇怪,道:“你不知道?”
黑南萍不出声。
小刚笑了笑,接着道:“给你的画你看清楚了?”
黑南萍看的很清楚,试探问道:“吴用是你师傅?”
小刚又笑了,道:“看来你是看清楚了,看清楚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黑南萍冷笑:“你觉得我会和你这种人做朋友?”
小刚自信:“会的。”
黑南萍道:“哦?”
小刚道:“只有朋友才能互相帮忙,我可以帮你一个大忙。”
黑南萍在考虑。
小刚道:“我可以告诉你,杀你父亲的凶手。”
黑南萍的眼睛突然亮了,道:“是吗?难道你不想为你师傅报仇?”
小刚苦笑道:“家师恶贯满盈,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我岂能为了一己私欲坏了江湖规矩?”
黑南萍又冷笑道:“一己私欲?难道你忘了他可是你师傅?”
小刚道:“人在做,天在看,我坚持我的决定。”
黑南萍道:“是吗?好一个‘人在做,天在看’,不知天有没有看到你杀了人?”
小刚道:“我杀的只是一个该死之人。”
黑南萍道:“该死,怎么该死?”
她几乎咬着牙,道:“能**下心杀一个女人的男人一定是很可怕的,尤其是杀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小刚解释道:“不杀她我就得死,而我却不能死,也不想死。”
黑南萍道:“所以你就杀了她?”
小刚道:“杀了她我们才有机会成为朋友,你说我该不该杀她?”
黑南萍突然笑了,道:“确实该,所以我们才能成为好朋友。”
小刚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
黑南萍道:“你说呢?”
小刚道:“今夜子时,鬼街城隍庙。”
小刚的目的以达到。
他走的潇洒,走的开心。
黑南萍呢?
她**的会相信小刚说的话?
如果你觉得她会相信小刚说的话,她就不是黑云山庄的千金大**黑南萍了。
黑南的眉头又开始皱了。
他又在下棋,又要输了。
黑南萍已**不住开始笑了。
黑南将棋子握在手里,沉声道:“你今天出去了?”
黑南萍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黑南淡淡道:“这两天还是少出门为妙。”
黑南萍道:“我出门只是办正事,难道这也不可以?”
黑南道:“家里的事打点好,**什么都重要。”
黑南萍道:“我出门也是为了家里的事。”
黑南道:“家里的事怎么会跑到外面去?”
黑南萍不想争辩,突然问道:“你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
黑南道:“被你的刁蛮任性气死的。”
黑南萍道:“不对。”
黑南道:“有何不对,难道我说错了?父亲死的那天我就说过,没事就呆在家里不要出去,你知道你出去意味着什么?”
黑南萍道:“我知道。”
黑南道:“知道你还出去?”
黑南萍道:“你不好奇我今天出去碰到了什么?”
黑南道:“碰到头猪。”
黑南萍道:“是头笨猪。”
黑南道:“猪从来就没有聪明过。”
黑南萍:“这头猪说,他知道杀父亲的凶手是谁。”
黑南道:“那你相不相信这头猪说的话?”
黑南萍道:“所以我才会征询你的意见。”
黑南道:“猪之所以笨是因为饿了只会乱叫,等着人去喂它,从没想过人们喂它实质上是等它吃的壮实了,然后杀了它。”
黑南萍道:“但这只猪胃口好像很大,而且还另有图谋。”
黑南道:“他能吃多少就给他多少,先让他吃着。”
黑南萍道:“你知道他要吃什么?”
黑南道:“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喂饱他。”
黑南萍道:“你知不知道昔**被江湖上誉为‘采花大盗’的吴用?”
黑南知道,他不仅知道,还知道的**任何人多。
吴用**正的兴趣爱好并不是‘采花’,而是作画,画人,女人,不穿衣服的女人。
可惜这世上绝对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心甘情愿,不存在强买强卖,没有任何交易的情况下,不穿衣服,站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让他画。
就连她的丈夫也不能。
可惜吴用又偏偏好画成痴。
所以他成了“采花大盗”。
——这不矛盾,当你**正体会到什么是“痴”的时候,你一定会明白的。
有一朵花开的最艳,最美。
姐妹花。
花解语、花无语。
花解语,**解人意;花无语,冷傲清高。
——多么美丽的名字?多么美丽的人?
这朵姐妹花都有一个好的归宿,都嫁了人。
像她们这种人都不会嫁一个很平凡的人。
——假如你认为她们都会找一个平凡的人相恋,结婚生子,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床很舒适的棉被,再找一张很大的床,最好还能找上一坛烈酒,醉到不知今夕何夕,蒙头大睡,睡到世界末**。
黑山、苏九龙都不是平凡的人。
他们都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是大侠,是英雄。
像花无语这种冷傲清高,吴用这种崇尚艺术的人,怎么会不想画一画?
他不会考虑苏九龙有多厉害,只想完成一件艺术品,一幅画。
所以他就劫走了花无语。
像苏九龙这样的练家子、**湖,又深爱着花无语的人,岂会察觉不到爱妻失踪?
追。
他不会一个人追。
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好兄弟?
黑山是他的好兄弟。
无论是谁可以手刃吴用都会将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不仅可以大快人心,还能一夜成名。
可是吴用却不简单。
他的笔不仅可以用来作画,还可以夺命。
他不是判官,可是他的“夺命判官笔”在他手上**在判官手上还要可怕,令人闻风丧胆。
这次他们有把握,也是唯一的机会。
他们追到了大街上。
吴用的轻身功夫纵使可以健步如飞,可惜他毕竟还带上了一个人,一个不是很听话却又舍不得伤害的女人。
他追求完美。
无论哪个男人碰到这种不是很听话,却又如获至宝的女人时也总是会头疼的。
就在他头疼的时候他才发现局势的不妙。
他很快就被追上了。
在大街上。
可是他不后悔,死也不后悔。
黑南来回踱着方步,过了很久才开口问道:“你说的那头猪和吴用有关?”
黑南萍道:“他们是师徒。”
黑南道:“师徒?难道他不想报仇?”
黑南萍道:“不想,不仅不想而且他还告诉了我杀害父亲的凶手。”
黑南道:“这倒有趣。”
黑南萍道:“确实有趣。”
黑南道:“你的意思呢?”
黑南萍笑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黑南道:“你打算让谁去?”
黑南萍道:“这种事当然要让外人去。”
黑南也笑了,道:“拼命三郎就是外人,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像传言中那样拼命。”
黑南萍道:“不拼命就只好送命。”
黑南道:“希望如此。”
他说:“别忘了七千两银子可要省着花。”
夜,冷夜。
年轻人打开灯罩,将手里的纸条燃成灰烬,全身上下被一种诡秘,阴冷的气息笼罩。
火炉燃的正旺,步伊雪坐在火炉旁,身着冬衣,却抵挡不住他的阴冷。
她知道他终于有事干了,有经验的人一定可以看得出他是要干一件神圣的事,这件神圣的事她虽然没有干过,见过的并不少。
这种气息她完全熟悉。
她甚至感觉到这种气息里隐**的痛苦。
纸条上究竟有着什么样可以令人痛苦的事?
她笑了,苦笑:“想不到你又可以有事干了。”
年轻人道:“我也想不到。”
步伊雪眨了眨眼,问道:“我是不是也要去?”
年轻人道:“你说呢?”
步伊雪道:“我去干什么?”
年轻人道:“在旁边看我**。”
步伊雪道:“杀什么人?”
年轻人道:“一个手无缚**之力的人。”
步伊雪突然用一种似是怜悯,又似是痛苦的眼神望着他,道:“这种人你**心杀?”
年轻人在看她,道:“这种人我不介意再多杀一个。”
步伊雪是不是也是这种人?
她叹了口气道:“直到今天我才**正理解生不如死是种什么滋味。”
有谁能**正理解?
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跳,明知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却不得不**这只咬人的兔子。
因为他们本身就有一种外来,被强加在身的责任,他们都有自己在乎的人和事。
步伊雪不想死,可是她已不止一次的看到死神在向她招手,因为她身边有一个只知道**的工具,说不定哪天就会走火杀了她。
这工具还没完全成形,还需要历练,她的存在就是要将这工具历练成形。
可是她已经没有了历练的方向,她的方向已在小红楼迷失。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难道他要挣脱“风”的束缚杀了她?年余的生死究竟能不能对他构成威胁?是不是**的如“风”所说的生龙活虎?
如果是,他为什么这么久都见不到她?
步伊雪不知道。
窗户从里面打开,冷风吹了进来,冷风如刀。
步伊雪又开始颤抖。
她颤抖不是因为年轻人开了窗户,不是因为怕冷。
因为她突然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她不能说,不敢说。
等到年轻人转过身的时候,她才掩了掩本就已经很严实的衣襟,使身体**向火炉。
她希望这件事能早点结束,希望年余还活着,生龙活虎的活着,最好已嫁了人,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
子时。
鬼街,城隍庙。
冷风如刀,将庙宇穿刺的愈加破败。
破败的庙宇前横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前**着一个人,女人。
她的脸苍白如纸,她的目光在黑暗里亮如繁星,又如孤星般暗淡渴望。
她全身上下被粗糙的麻绳缠了一圈又一圈,衣服也不知是被粗糙的麻绳蹭破,还是被人用手撕破,露出了雪白耀眼的胸。
她不能诉说她的遭遇,因为她如樱桃般大小的嘴里,塞了一团****蛋还大的抹布。
她嘴角有血,脸上有被人**过的痕迹,但这些仍掩盖不住她的美,美的凄艳,美的让任何男人心碎。
年轻人的心快要碎了。
因为这就是他要杀的人。
他不敢看她那双渴望的眼神,但那双渴望的眼神却在看他。
她是不是在渴望着他能够救她?她喉咙里发出“嘤嘤”闷哼,是不是有很多话要说?
年轻人蹲在她身前,取出塞在她嘴里的抹布。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她居然求他杀她。
年轻人不敢相信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难道那双渴望的眼神是在渴望着他能够杀她?
女人的心思,女人懂。
男人在一起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女人,最头疼的也不过是女人的心太过深沉,和海底一般深沉。
他们之所以头疼,是因为身边有令他们头疼的女人。
可是他们还不知道,这种“头疼”却是很多男人,想要也不能要的。
夜不能寐,寐不能求。
他们更不会明白,有时候最了解女人的,反而不是情海里打**,情场上圣手的男人,而是女人。
步伊雪是女人。
只听她远远的站在他身后道:“你最好还是杀了她。”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一个大家闺秀被侮辱成这样,你想她还会活下去吗?”
事实**的如她说的那样?
是不是每一个被侮辱过的女人都不会想着再活下去?
年轻人在看她,很奇怪的在看她。
步伊雪冷声道:“你根本不需要用这种异样的眼光看我,我不是她那样的大家闺秀。”她突然将目光移到那女子身上,突然道:“她看起来好像还有临终遗言,却**于羞涩开口。”
她来不及开口,她的表情已没有羞涩。
她的眼角有泪,最后一滴泪。
年轻人站起来时手里已多了把剑,软剑。
剑尖还在滴血,就像是患难与共,生死间相依的情人,流的泪都是血红的。
步伊雪神情呆滞的望着年轻人,望着他手里的剑,她的神情虽已呆滞,可是她的声音却铿锵有力,道:“你为什么不让她说?”
年轻人没有看她,过了很久才淡淡道:“我能帮她的就只有杀了她。”
步伊雪快要发疯:“可是……可是她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的心上人说。”
年轻人道:“我不是她心上人,多在她身前一刻只会让她羞愧,不如让她安静的死去。”
步伊雪道:“那口漆黑的棺材是不是为她准备的?”
“棺材不是为她准备的。”
步伊雪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好像就要跳进眼前的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