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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司各特故乡阿伯茨福德之行3

小说:欧美见闻录 作者:刘荣跃译著字数:4859更新时间:2018-12-17 16:48:07

* * * * *

次**早晨阳光从山上投射过来,照进低矮的花格窗里。我早早地起床,往垂悬在窗扉上的野蔷薇枝中间看过去。让我吃惊的是司各特已经起床并到了外面,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正与受雇修建新房屋的农民聊着。在他前一天把时间浪费到我身上后,我曾以为他这天上午会忙一阵子了,可他似乎像个悠闲的人,除了沐浴在阳光下让自个开心外没啥做的。

我不久穿好衣服,来到他身边。他谈着自己对于阿伯茨福德别墅所怀有的计划。假如他能满足于那座爬满葡萄藤的令人惬意的小村舍——我拜访时他即住在里面——那么他就将是快乐幸运的。而庞大的阿伯茨福德别墅,所必需用在仆人、家臣、客人和男爵生活方式上面的巨额费用,把他的钱财给耗尽了,使他身心都有了沉重的负担,最终把他压垮。

然而,所有这些至此尚在考虑和构思中,司各特乐于设想出将来的住房,正如他会在想象中创作出一个奇特的浪漫故事。“这是我的一座空中楼阁,”他说,“我将用石头和泥灰让它成为实在的东西。”只见周围散放着各种从梅尔罗斯隐修院的废墟中弄来的少量材料,它们将被用于修建他的住房。他已经用类似材料在一口小源泉上建造了一座哥特式神殿,并在顶端用石头竖起一副小十字架。

从隐修院弄来的遗物散布在我们面前,其中有一只极为奇异古老的小狮,它要么是用赤石做的,要么是漆红的,这让我产生了想象。我忘记它是谁的家族徽章,但它时而引起的关于老梅尔罗斯隐修院的有趣言论,我永远不会忘记。这座隐修院,显然唤起了司各特所有不乏诗意与浪漫的情感,他通过早年最为离奇可爱的想象,表现出自己多么热烈地依恋着它。我可以说,他谈到它时充满了深情。“不知道,”他说,“在那座荣耀而悠久的建筑里都有些什么宝**。这是一个供古物研究者‘掠夺’的著名地方,里面有供建筑师利用的古老丰富的雕刻品,有供诗人创作的古老故事。在那儿采集到的东西是稀罕的,就像斯提尔顿干酪[ 英国的一种有青霉的优质白**酪。]那么珍贵,并且品味一样——青霉越多越好。

他继续提到与隐修院相关的“非常重要”的情况,它们从来没人提及过,甚至约翰尼·鲍尔在其研究中都遗漏了。苏格兰英雄罗伯特·布鲁斯[ 即罗伯特一世(1274-1329),苏格兰国王(1306-1329)。]的心脏就埋葬在院内。司各特详细讲述着布鲁斯那奇妙的故事,说他临死时虔诚而侠义地提出请求,希望把他的心脏带到圣地巴基斯坦,埋葬于圣墓里,以便完成朝圣的誓言;詹姆士·道格拉斯爵士如何忠诚地出发护送光荣的遗物。在那个充满危险的年代詹姆士爵士经历了种种冒险;他在西班牙命运坎坷,最终在与摩尔人的**中死去;后来布鲁斯的心脏也命运多变,直到最后被带回到本土,珍**于神圣古老的梅尔罗斯隐修院里——这些素材都是可以充分利用的。

司各特坐在一块石头上这样谈话,用手杖敲着俯卧在面前的小红狮,灰色的眼睛在粗粗的眉毛下闪烁。他就在讲下去时,头脑里不断出现了各种情景、形象和事情,它们与神秘和超自然的东西融合在一起,这些东西又与布鲁斯的心联系着。仿佛有一首诗或一个浪漫故事正朦胧地出现在他的想象中。从他为《修道士》作的序言中,明显看出他随后有过某种类似的思考——它与这个主题以及他喜爱的梅尔罗斯遗址不无联系。遗憾的是他对这些虽然朦胧但却满怀热情的意念,再没有坚持到底追寻下去。

这时传来吃早饭的叫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便请求司各特对我的小红狮朋友予以关照——是它引起了这么一个有趣的话题——我希望它能在将来的宅第里,获得某个与其显然古老的历史与尊贵的身份相配的壁龛或位置。司各特幽默中不无庄重地向我保证,说勇敢的小狮会受到最体面的待遇。因此我现在希望它仍然活跃于阿伯茨福德。在放下隐修院遗物的话题前,我要再提及一个遗物,它说明了司各特丰富多样的幽默性情。那是一具人头骨,大概很久以前为某位快乐修士的,这在如下昔**的边疆歌谣中被非常敬重地提到:

啊,每个礼拜五斋戒之的时候,

梅尔罗斯的僧侣便做出美味的甘蓝;

只要邻居们的存在能够持久,

他们就不需要牛肉和啤酒。

他让人将这具头骨洗净并作了修饰,把它放在自己房间的衣柜上,正好对着他的床。我在那儿见过它,极其阴沉地**着嘴。在迷信的女佣们看来,这是一个相当令人敬畏恐怖的东西,她们的惧怕常常使司各特觉得开心。有时他换衣服,会把围巾像穆斯林的头巾一样系在它上面,没有一个“女佣”[ 原文为苏格兰语。本篇原文中有不少地方用了苏格兰特有的方言。]敢拿开。主人竟然如此“喜欢一个怪模怪样的老头骨”,**让她们大为惊讶,想入非非。

那天用早餐时司各特有趣地讲述了一件事,说有个叫“北方的坎贝尔”[ 应指苏格兰神学家坎贝尔(1800-1872)。]的小个子高地人,就房地产边界问题与毗邻的一位贵族进行了多年诉讼。这是小个子男人生活的主要目标,是他所有谈话中不断提到的主题。他对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要把一切情况详详细细讲出来;为了有助于对房屋进行描述,让自己讲述的事“更加准确”,他对自己的房产画了一张大图——那是一个有几英尺长的大卷筒,他经常扛在肩上,走到哪儿都随身携带着。坎贝尔身长腿短,罗圈腿,总是穿着高地人的服饰。每当他扛上大卷筒出去时,苏格兰方格短裙下面小小的两腿就像一对括号,那模样看起来**是怪异。他犹如扛着歌利亚的枪杆的小大卫,“枪杆粗如织布的机轴”[ 语出《圣经·旧约·撒母耳记》上第17章第7节。]。

一旦剪羊毛的季节结束,坎贝尔通常就会启程去爱丁堡处理诉讼一事。在各家客栈里他无论吃住都要付双倍的费,让老板记住多给的钱,等到他回来,那时他就可以不用再付费了。他说,他明白自己会把所有钱都用到爱丁堡的律师们身上,所以他想最好能确保回家的费用。

他有一次去拜访律师,被告知对方不在,家里只有律师的夫人。“也一样。”小个子坎贝尔说。他被带进客厅,打开地图,详详细细讲述了自己案子,之后拿出通常的费用。夫人本来会拒收,可他坚持让她拿着。“我把整个这事告诉你所得到的满足,”他说,“与告诉你丈夫所得到的一样,而且我相信所得到的好处也一点不少。”

上次他见到司各特时,说他相信与贵族的问题几乎解决了,因双方同意彼此把房地产的界限缩小到只有几英里。如果我没记错,司各特曾补充说,他建议小个子男人把自己的诉讼事由和地图**托给“迟钝的威利·莫布雷”去处理,此人想起来就令人乏味,他是爱丁堡的一位名人,乡下的人经常聘请他;他总是不断登门拜访,说话慢声慢气、冗长啰嗦,从而让每个握有职权的人感到厌烦,最终赢得每起诉讼。

司各特的谈话中有许多这些小故事和趣闻,它们自然而然从话题中流露出来,丝毫也不勉强。虽然,他在讲述时它们彼此并无关联,也没有引出它们的言谈或情况——这些言谈或情况我已不再记得——就是说,故事和趣闻缺少了适当地予以讲述的背景条件。然而,它们却可以让人看到司各特心中的自然活动——看到它的随和状态,以及它生动而特有的丰富细节。

在家人中,女儿索菲娅和儿子查尔斯似乎最能体会和理解他的脾性,乐于听他谈话。而司各特夫人就不总是那么在意,偶尔会随便说些什么不免有点扫兴的话。这样,一天用早餐时——家庭教师汤姆森也在场——司各特兴致勃勃地讲述着麦克纳布的地主的趣闻。“可怜的人,”他说,“已经死了好久了——”“哎呀,司各特先生,”仁慈的夫**声说,“麦克纳布还没死吧?”“确实死了。”司各特回答。“如果他没死的话,他们就对他太不公平啦,因为他们已经把他埋葬了。”

这个笑话并没引起司各特夫人的注意,也没让她受到什么伤害,但却让可怜的家庭教师震惊,他当时正把一杯茶端到嘴边;他突然发出一阵笑声,把半杯茶溅了一桌子。用过早餐后,司各特忙着修改了一会儿刚寄来的校样。我已说过的小说《罗布·罗伊》当时将要付印,我想这大概就是那部作品的校样稿吧。“威弗来小说”[ 出版于1814年,当时轰动了文艺界。]的作者身份,仍然是个猜测和不确定的问题,虽然很少有人怀疑它们主要是司各特写的。我认为他就是作者,他从不提及它们便是一个证明。假如这些作品是另一人写的,那么一个对苏格兰的任何东西,任何与民族历史或地方传说有关的东西,都如此喜爱的人,对于这样的作品便不会沉默。他喜欢引用同时代的作家的作品,经常朗诵边疆诗歌的某些章节,或者讲述一些边疆故事的趣闻。但对于自己的诗和它们的长处,他则闭口不言,同他在一起时,我注意到他对这个问题也谨慎地保持沉默。

在这儿我可提到一个奇特的事实,对此我当时并无意识,即,对于自己的作品司各特在孩子们面前相当低调,他甚至不愿让他们读自己的浪漫诗歌。我是后来某个时间,从他给我的信中某段话里才得知的,这段话提到一套他的**袖珍版诗作——我回到英国时转交给了他的一个女儿。“我匆忙中,”他写道,“没有代表索菲娅感谢你那么关心,使她有了**版的书。我不能十分肯定自己可以再送她些什么,因为你已让她非常熟悉了父亲的拙作,否则她对之是不会这么熟悉的。这是由于,我特别注意让孩子们早年时不要读到任何这些东西。”

言归正传吧。司各特完成了他简短的文学工作后,我俩便出去散步。孩子们陪着我们,但他们没走多远,便遇见一个可怜的老农及其穷困的家人,于是把他们带回家并给予帮助。

我们走过阿伯茨福德的边界,来到一个显得惨淡的农场,这儿有一座十分荒凉、极不安全的老住宅或农舍,四周光秃秃的。然而司各特对我说,这是一座称为“劳肯德”的古老的世袭财产,其价值与唐吉诃德[ 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所著同名小说及其主人公。]的祖传财产不相上下;对于其所有者,它同样给予了一种世袭的尊贵——那个所有者是个地主,他虽然非常贫穷,但却自豪于古老的血**以及家族的名望。苏格兰人有按照家族财产取名的习俗,所以他便被称为劳肯德,不过在附近一带人们更普遍地知道他叫“长腿劳克”,因为他的腿很长。司各特这样说着他时,我们看见在远处沿着自己的一块田地大步走着,身上的格子花呢飘动着;他似乎很配那样的称号,看起来两腿和格子呢占了一大半。

劳克对于周围地区以外的世界一无所知。司各特战后即去过法国,他告诉我自己回到阿伯茨福德后邻里们大多来拜访他,向他询问外国的情况。在众多人当中就有长腿劳克和一个同他一样无知的老兄。他们对于法国人的事问了不少,似乎认为法国人是某个遥远的、半野蛮的部落。“那些原始人在他们本国是啥样子?”劳克问。“他们能写字吗?能计算吗?”当得知他们差不多和阿伯茨福德**良的人们同样文明时,他大为吃惊。

劳克打了很长时间的光棍,就在我去过那儿后不久他突然想到要结婚了。邻居们都很意外。而他的亲戚——他们虽然贫穷但也不无自尊——却感到很不光彩,认为他想要娶的年轻女人极不相配。尽管他们反对他将有的不恰当的婚姻,可是没用,他毫不动摇。他穿上了最好的衣服,给一匹可与罗西南特[ 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所著小说《堂吉诃德》的主人公所骑的**名字。]相**的瘦马装上马鞍,并在马鞍后放上一个后座;然后他出发娶那个卑微的姑娘去了,他要把她带回家,她将成为劳肯德古老的小屋的女主人——她就住在特威德对面的一座村子里。

像类似的一件小事,在周围宁静的小乡村都会引起巨大轰动。长腿劳克已去特威德把新娘娶回家的消息,不久传遍了梅尔罗斯村。所有好心的乡亲们聚集在桥旁,等待他返回。然而劳克让他们失望了,他从远处的一个浅滩过了河,不知不觉把新娘安全接回家中。让我将事情经过往后说吧,讲讲可怜的劳克的命运——那是一两年后司各特在信中告诉我的。自从结婚后他就不得安宁,因为亲戚不断进行干涉,他们不让他照自己的方式过得幸福,而是极力让他与妻子不和。劳克拒绝相信任何对她不利的传言,但是为了保护她的好名声他不得不坚持抗争,弄得身心疲惫。他最后在属于父亲的房子前与亲兄弟们发生冲突,彼此猛烈地指责着。劳克竭尽全力为妻子的忠实辩护,说她极其正直,然后倒下死在自家的门前。他的人格、品性、名声、经历和命运,都可以在司各特的某一部小说中变得不朽,而我也期待着在作家后来的某些作品中认出他,但结果没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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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荣跃译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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