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先生在刘女士走后依然对她赞不绝口，并且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他夸她到底是有钱人家的太太，既雍容华贵又待人热诚，丝毫没有架子，很显然她见过大世面，连接个电话都会考虑到别人的利益，足见她具有十全十美的教养。李太太对她的赞美主要集中在才干和魄力上，她认为她很有商业眼光，**于捕捉和把握商机，并且做事果断，相信她的生意一定会红红火火，蒸蒸**上。李思平虽说与刘**刚刚认识，但却明显地感觉到她是一个性情温柔、感情丰富且艺术修养极高的女生，自然就很希望能和她继续交往下去，他只是因为错过了向刘**道谢的机会而颇感遗憾，于是便期待下次与她再见面的时候，这个问题能得到很好地解决。张太太在得知弟弟的心事后胸有成竹地说：“见面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我敢说刘女士明天一定会请我们去她府上吃饭，请大家拭目以待。”

事情果然正如张太太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上午张先生去上班后不久，刘家母女就来登门拜访了，对他们昨天的盛情招待表示感谢。之后刘女士说，今天晚上请他们全体务必要到她们家去吃饭，因为这是关系特好的邻居之间为表尊重而应有的礼节，是不可以推辞的；其实她原本计划中午就请客的，可是中午她们要去凤凰街和钱老板签合同，并且还要回请他们一家，所以此事只好推到晚上来办了，请大家多多原谅。张太太表示理解，并代表大家满怀喜悦地接受她们的邀请。

看到自己的预言这么快就得到了应验，张太太该是多么开心！这让她在亲人面前赚足了面子，同时又表明她与刘家母女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由此可见她之前一点都没有说谎。

送走刘家母女后，张太太便十分得意地讲述了以前多次受到宴请时的见闻以及刘府各个房间的讲究的陈设，非常详细和具体，从厨房一直讲到画室，每一件物品都没有放过。尽管她讲的是有声有色，可是李太太不久后就觉得疲倦了，很快她就声明要去起居室听音乐；李思平虽说并没有离开姐姐和爸爸，可是在此过程中他却不说一句话，这表明他早就走神了，原因是他一直在思考刚才向刘**道谢时所说的话是否发自肺腑。不过这些不利因素都没有影响到张太太讲话的兴致，因为她爸爸是听得很认**的，且还不断地向她提问。眼看着一个上午就要这样过去，张太太赶紧作了最后断言：他们将会是今晚唯一受到邀请的客人。

张先生中午下班回来后，他们就谈得更起劲了，因为张先生的加入让他们多了一支生力军，而今晚刘府的宴会上可能会出现哪些菜肴则成了他们讨论的焦点。到了下午，张太太让她的父母和弟弟留在家里好好想象刘府内部金碧辉煌的光景，而她自己则去打麻将了。她整个下午都处在兴奋之中，在牌场上是连连得手，不仅赢了很多钱不说，而且又备受牌友的称赞，这在以前还是从未有过的事。回到家里她并没有忘记询问亲人们想象的结果，大家都说他们已经把刘府当作天堂了，因而非常向往。张太太听后十分满意。晚上随着刘女士一声热情的招呼，他们全都高高兴兴地去赴宴了。

李先生一家去刘府作客，本来先是想欣赏一下它的富丽堂皇，不料这事从一开始就进行地不顺利。他们在通过了门厅之后，举目四望，已经明显感受到非常奢华的气氛了。这时他们兴头正浓，然而注意力却被客厅里的说话声吸引住了，原来是刘**正在陪一位太太聊天。这位太太五十多岁，长得又高又瘦，张先生夫妇虽说经常出入刘府，但也不认识她。然而她的表现就像是与他们相识多年的老熟人一样，满脸笑容且礼貌周全地向他们问好；她不等刘家母女给他们做介绍，马上就开始自报家门，这说明她是个急人所急、擅长为他人着想的热心肠，况且她心情愉快，性格豪爽，做起事来风风火火——她的这种个性人们要是找到不喜欢的理由那才叫怪呢。

张太太在得知她也是本小区的居民、同时又是刘女士的好朋友、之所以能出席今晚的宴会同样也是受到了刘女士的邀请后，感到很是奇怪：因为这位宋太太既然也是她的邻居，为什么她以前从未见过她呢？而且刘家母女以前怎么也从未提到过她呢？竟然还有一位客人受邀并且已经**他们先到了刘府——这是张太太想都没有想到的事——可是刘女士却从未说过今晚还邀请了**客人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先生夫妇极想知道宋太太与刘家母女的关系，而刘女士也从未打算要隐瞒。她先让女儿去厨房照看一下，然后说：

“刚才宋太太说了，她是这里的老户。虽然如此，她却一向欢迎新住户，这主要是因为她特别喜欢社交，并且又乐于助人。三年前的夏天她在社区偶然遇见了我们，就欢喜地不得了，当她听说我们想在此处购房时，便非常热情地向我们推荐了这套房子，然后又到售楼处和开发商讨价还价，帮我们以相对较低的价格把它买下来，从而为我们省下了一大笔钱。她又以给新房‘美容’为乐事，所以这个房子的装修也是由她找人来完成的。她虽说在这些事上帮了大忙，却不曾到处炫耀，这一点甚至连丽莎都十分佩服，而在此以前她从未说过佩服过谁。就这样我们成为了好朋友，宋太太便经常到我家来串门，后来她又帮助我装修好了超市。可是就在超市开业后不久，她却不得不向我们辞别了。原来虽然她丈夫于前年不幸去世，可是她还有个儿子在上海工作，并且已经结婚生子，她此次之所以这么匆忙离开小区，就是要到上海去照看刚刚出生的孙子，而去之前她的房子也已租出去了。她本来打算在上海呆六年，等孙子上小学后再回来的，不料身为副教授的亲家母今年暑假却退休了，这位副教授级的亲家决定把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照顾和教育外孙，这样一来就没有她什么事了。于是她在上海呆了三年之后便重返故里，并于今晚七点刚刚回到家中，而租她房子的人在一个月前就已退租离开了。她放下行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到我这里来看看，而为了给我们一个惊喜，她也没有打电话，而事实上她因为怕有辐射连手机都没有买，这更可以作为她不打电话的一个绝好的理由。当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我本以为是你们过来了呢，谁能想到来人竟然是三年未见的宋太太！我们感到太吃惊了，因为她居然是提前三年回来了，而事先并没有得到一点她要来的消息呀，而她却开心地大笑起来，并娓娓道出了事情的缘由。我听后便告诉她：‘您来得**巧，正好可以与我们所请的客人们一块共进晚餐，欢迎您参加我们的小型宴会。我现在就去请客人，他们就在对面。’ 这样你们就明白了：由于宋太太回来的突然，而宴会马上就要开始，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向你们通报此事。至于说我们以前为什么从未向你们提到过她，那是因为你们不认识她，且她本人又去上海了，数年内都不在小区，因此我们觉得没有必要跟你们说。”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刘**家的房子是在宋太太的帮助下购得的，但是刘家母女以前却从未说过此事；而刘女士在叙述的过程中果然一个字也没有提到她丈夫，李先生认为这与女儿对她的描述完全吻合，只是他还有一个疑问，但在此场合却不便讲出来。

宋太太补充道：“其实我这次这么早回来还有一个原因：老家的侄子这个月的19号要结婚，我早已收到参加他婚礼的通知……”

这时刘**走过来说：“宴会可以开始了，请大家入座，我们边吃边谈吧。”

由于见到了三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宋太太在席间显得更加快活。因为她一向喜欢和年轻人说说笑笑，觉得只有这样宴会才会充满活力，而年轻人越多她就越高兴，因此她先请刘**把他们一一介绍给她。她边听边称赞，夸奖李思平的话尤其多——她夸他不仅生的面如白玉，而且对人又彬彬有礼，还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他**算得上是一个出类拔萃的男生。但刘女士却没有忘把李先生夫妇向她作介绍。刘女士的话刚说完，李太太就对宋太太说：“太太，您刚才夸奖的那三个年轻人不是外人，分别是我的女儿、女婿和儿子，我觉得您的说法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这时李先生却走上前去，把宋太太身上体现出来的种种优秀品质大大恭维了一番。于是宋太太不但对所有的年轻人都感到满意，而且还认为与这对中年夫妇也不是不值得交往的。

大菜端上来之后，张太太问刘女士凤凰街的商铺是否已经租下了。刘女士说：“是的，我们已经签约，租期两年；而装修的事钱老板表示愿意帮我解决，只等他选好了装潢公司，就可以按照我的要求开工了。”

宋太太问道：“你是不是又要开一家超市呀？那太好了，反正我回来闲着无事，可以到店里帮你盯着点，看看有没有人偷工减料或者干活马虎。”然后她就饶有兴致地讲起了旅途中许多有趣的见闻。可是说到上海的盛事繁华，当首推目前正在举行的**会了，她一提到这件事就住不了嘴，而且一定要把心里最想说的话都讲出来——因为她无论见到什么人都要劝人家去**会上见见世面。且听听她与刘**的对话吧。

“哎呦，丽莎**，你干嘛不去上海呢？我觉得**会**是太完美、太精彩啦！世上不会有什么事能**它更好，**的！如果你不去看，就等于是遭受很大损失了！我觉得凡是年轻人都应该去感受一下现场的美妙氛围。再说，你不是在上海上了几年大学嘛，故地重游，探访旧友，这也是人之常情——还有**这更可喜的事吗？”

“谢谢您的好意，太太！上海的确是个让人留恋的地方，不过我暂时还没有去那里的打算，希望您见谅；再说我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画画了，所以我当前的主要工作应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把这两天应画的画给补上，而不是千里迢迢地去往人群里挤。”

虽说自己的提议没有得到刘**的赞同，可是宋太太不但没有泄气，反而游说得更加起劲——她把同样的意思对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说了一遍，她相信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决不会找不到对此感兴趣的人的。但是大家的反应却说明情况很不乐观：张先生虽然一直向往上海，可他总是身不由己，最近又公务缠身，所以不能离开县城；李太太却说她在家看电视就可以了，根本没有必要莅临参观，何况她也尚未想过要出远门……最后只剩下李思平没有表态。

“啊，李思平先生，你大概还没有去过上海吧，相信你到了那里一定会**现在更快乐！”宋太太仍然在做着最后一次尝试，“不要为住处担心，我会替你找到一所离中国馆最近的房子，到**园去都不用坐出租车，而做成这件事只需我的一个电话即可。**会办得这么隆重，这么成功，你不可能不动心吧？”

听到了宋太太这番巧舌如簧的鼓动之词，刘**当即中止了与张太太的谈话，因为她似乎很关注李思平接下来的回答。

“尊敬的太太，您太抬举我了，对此我深表谢意！我完全相信您是一个宽容友爱的人，所以我的回答即使不能让您满意，也一定会取得您的谅解。想必您已经知道了，我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什么职业——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收入。由于我在经济上还没有**立，所以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他以为这样一说，宋太太一定会死心了。殊不料她决不肯轻易罢手，她说：“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没有工作，这太好了！那你更应该去上海，因为那里可是找工作的好地方，到处都在招人，你仅凭英俊潇洒的形象就会如愿以偿的！在你工作的同时还不影响你看演出，这不是‘一举两得’是什么？我明天就给亚龙打电话，看看他能否帮上忙。”

“太太，我不得不说，我出来找工作是凭借的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外在的形象！当然我不是说外在的形象就不重要，而是说只有**才实学才最可依仗！”

刘**为了阻止宋太太继续讲下去，也马上说道：“太太，在上海找个正式工作恐怕不像您说的那么容易吧。据我所知，如果没有几年工作经验的话，是很难在那里找到好单位的。即使你找到了工作，顶多也只能干个临时工，工资很微薄，众所周知的是上海是个高消费的城市，你很快就将入不敷出了。所以李思平先生现在最好不要去上海，因此也就不要麻烦亚龙了。”

“在上海不好找工作也没关系，丽莎。”张太太说道，“因为思平一心想到徐州去做事，可是他徐州近郊的那个承诺要帮他找工作的同学却一直没有给他找到工作，就这样等着可**让人发愁！”

“李思平先生**的很想找个工作吗？”刘**望了望他说，“我看在县城找就不错。实不相瞒，我倒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不知道你愿意屈尊吗？”

张太太急忙代弟弟回答：“你说吧，丽莎，我们都听你的！只要工作体面，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就行。”

“请问李思平先生愿意在我们家的超市工作吗？——妈妈，你早上不是说店里要招一名主管吗？我觉得李思平先生很合适，难道不是吗？”她给妈妈使了个眼色。

“是呀，我确实正准备招聘一名主管，协助我经营超市。你们还记得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吗？”刘女士一本正经地说，“它就是我超市的主管打来的——她下个月要生孩子，因而向我请了三个月产假，这样主管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李思平先生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当个超市主管自然是绰绰有余；再加上又是我女儿极力推荐，我岂有不答应之理？至于说工资，当然是按超市行业的最高标准支付了——不知你意下如何？如果你觉得还满意的话，那就请明天来正式上班吧。”

刘家母女的用意是显而易见的——她们很希望他能留在店里，对此他是充满了感激之情的，因而也就不**心拒绝。不过他在表示了感谢之后，却提出了一个要求，即他一旦找到了正式工作或者是有其它重要的事情要做，就随时可以离开超市。刘家母女也同意了。

宋太太对于此事的反应极其迅速，因而她成为了第一个向李思平表示祝贺的人；她还说从今以后将称呼他为“李主管”。

其时虽说李先生为儿子不能到上海工作而颇感遗憾，李太太又为儿子仅当个小小的超市主管而很有大材小用之叹，可是他们这次进城为儿子找个工作的目的还是实现了，并且儿子又是为女儿的对门邻居打工，这样的话两家的联系可就更紧密了，在客观上是有利于两家关系发展的。

再说张太太本来从未想过要把弟弟安排在刘家超市里，可是刘**却偏偏替她想到了，并且还做成了此事，这不仅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更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由此她认为，刘**这样做，完全是看她的面子，这不正好可以说明她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吗？

虽然宋太太游说李思平去上海没有成功，但她也不是一点成绩也没有的：正是由于她的不断游说，才促使刘**决定要慷慨相助，从而让李思平很意外地得到了工作——她这么大的功劳怎么可能会被人忽视呢？然而更可喜的是，李思平那阳光帅气的美好形象，让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新想法：要是他还没有谈妥对象的话，她就可以把她在徐州当医生的侄女介绍给他当女朋友了。

原来早在几个月之前她还在上海的时候，远在家乡的弟媳给她打电话，以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为由，让她给她侄女介绍个男朋友。但是宋太太以前却从来没有给谁作过媒，也从未想过要这样做，所以当时她只是随口敷衍了弟媳几句，便挂断了电话。然而现在她的思想却发生了巨大转变，觉得必须要认**对待这件事了，这是因为：虽说她以前确实做了不少好事，很受小区的居民的称赞和尊敬，可是她仍然觉得缺少成就感，想再干一两件漂亮事，让所有的人都来为她传颂，免得此生留下遗憾。而实现这一目标的最佳捷径就是给人说媒了，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她认为，说媒是一种高收益的行业，不仅能名利双收，而且还极易获得成功；而一个女人到了五十岁的年纪如果还没有当上月老的话，那就是一种罪过了。如果她能撮合李思平和侄女最终迈进婚姻的殿堂的话，她自然就会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那可就太美妙啦！

于是宋太太说道：“李主管，我可以再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太太；您请说吧。”

“请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大家对宋太太初次与李思平见面就提出这样敏感的问题都感到意外，刘**仍然是急切地想知道他会怎么答复她。

他笑了笑说，他连恋爱都没有谈过，怎么可能有女朋友？而在成就一番事业之前，他还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而这件事家里人都知道，也支持他。

宋太太得知他并没有女朋友，心中大喜，就劝他放弃这个“先创业，后谈恋爱”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等到他功成名就了，他可能已变成“大叔”，不会有哪个女孩再喜欢他，不如趁现在年轻，早点谈恋爱吧。他虽然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但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不动摇。他说：

“很抱歉，太太，我目前的人生规划不会轻易改变。您说的这个理由我也很清楚，谢谢您一心为我着想！正因为时间宝贵，又很紧迫，我才要变压力为动力，趁着年轻抓紧时间创业，争取尽早拥有属于自己的公司，以实现人生梦想，其它方面的事情都暂且放在一边。一旦我那个很要好的同学王林帮我找到了接收单位，我就会即刻离开县城。当然，有了工作也只是迈向**立人生的第一步。也许要再过一两年之后，**正的创业才会开始。尽管创业路上困难重重，可我决不会退缩。我相信，只要努力，梦想就一定会实现！”

宋太太听他这么一说一时也无计可施，只好把要给他说媒的想法**在心里。刘**却是微笑着赞许地点了点头，不久便邀他到自己的画室里参观，并请他鉴赏更多的画作。他趁此机会再次为他获得超市主管职务的事向她道谢。她请他不用客气，因为她和**是很要好的朋友，所以这样说来，他们也可以称作“朋友”了，朋友之间帮点忙，不仅非常应该，而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根本用不着感谢。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应对她十分尊敬才对，这倒不是因为她作为他雇主的千金，算是他的半个老板，而是因为她是一个心地**良、**解人意的好姑娘，确实让人对她怀有深深的敬意，他怎敢把她当作普通朋友看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