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

今年国庆节，陶家埠村里有四个姑娘要出嫁，雅梅、阿菊、秋珍，还有芸芳。她们同年纪，又是好朋友。可从明天起，她们之间的关系要起些变化，芸芳要当她们的夜校老师了。

村里人已经开始在猜议了，这四个姑**嫁妆谁的最体面，最时新。前儿天，阿菊和秋珍已经划着小划船上城去买了不少，有缝纫机、电视机、收录机、电风扇、自行车等等。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村里人对这些东西似乎并不大感兴趣，也许是感到这些玩艺儿不太新鲜了，他们只是三三两两地围拢来，转了个圈子就走了，根本没有人问这问那，更没有**惊小怪。

接下去要看雅梅和芸芳了。据村里人猜测，芸芳一定还在盘算，而雅梅这人心计多，又爱体面，她一定等**三位的嫁妆都买齐了，然后再去买，她要想法子超过同伴们一截。芸芳今天终于也上城了。在村里人的眼里，芸芳简直是他们的骄傲，她学问多，见识广，脑瓜子里全是新名堂。至于她今天上城去买些啥嫁妆，谁也吃不透，摸不准，甚至连多嘴多舌的三姑婆和油漆大嫂也不敢猜。要是猜错了，就显得自己无知，背时，就会在人前塌台。所以，大家只是一边坐在水泥晒场上乘着凉，一边朝着河埠头伸长着脖子望着。

天已黑下来了，人们远远地望去，有只小划船划过来了，近了，大家一望几乎吃了一惊。小划船空荡荡的，只有一大捆书和一只小巧玲拢的紫砂花盆。花盆里种着一株**不象**，树不象树，竹不象竹的玩艺儿。乘凉的人们纷纷围了上来，好奇地望着这紫砂盆里的“三不象”。芸芳抿着嘴朝大家瞟了一眼，这一眼似乎使人们朝后退缩了一下，大约是由于叫不出这盆里种的叫啥名堂，人们心头隐约地浮起了一种惭愧感。

“啊，芸芳，你买了盆文竹呀！”油漆大嫂的这句话引起了一片哄笑，这油漆大嫂又来逞能了！“你们笑啥？我城里刚结婚的阿侄，新房里就摆着这么一盆文竹。”

三姑婆拉了拉油漆大嫂的衣角，悄声说：“哎，你怎么不早和我说一声？”“哎呀呀，叫我怎么说呢？这文竹要摆在读书人的房间里才有样子，可你家阿菊……”油漆大嫂的喉咙还是象敲锣似的。“我家阿菊不是明天就要上夜校了吗？”三姑婆说着溜走了。

第二天，村里的夜校开学了。上课铃响过。芸芳拿着课本蛮有风度地跨进教室的门坎，随手关上门。吓！这毛丫头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了，倒**象个老师哩。教室里“哗”地笑开了。

但芸芳没有笑，她走到讲台前：“上课了！先宣布课堂纪律，一、上课不准大声喧哗，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做小动作，二、上课耍认**听讲，向老师提问要先举手……”

雅梅、阿菊、秋珍都举起了手。

“陈雅梅，站起来，你有什么事？”

雅梅有些害怕地站起来：“芸芳，不，**，我有桩事想问问老师：文竹是不是要摆在有文化的人的房间里才有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