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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在老大兴酱制品厂工作已经十多年了。
全厂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阿牛很可爱，都喜欢逗他玩。阿牛长一副孩儿脸，圆圆的，胖胖的，个子很矮，很胖，很结实，干起活来像牦牛一样有力气。干完了自己的活，就帮别人干。人家对他说：“阿牛，你帮**活，我帮你找对象。”他高兴地点点头，信以为**。
阿牛每年都评上先进生产者。不过刚开始评的时候，大家谁也不会提他的名字，好象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只是到了评得谁也不服谁，僵持不下的时候，才能提起阿牛的名字：“评来评去大家意见**一不起来，就评阿牛吧！”
“评别人宁可评阿牛！”
“阿牛就阿牛，我也同意。”
就这样，阿牛又评上了先进。阿牛用评上先进的奖金买糖果分给大家吃。大家一边吃糖果一边逗他玩：“阿牛，你年年评上先进，许多大姑娘心里都喜欢你，只是说不出口呢！”
阿牛乐了，却又难为情地连忙走开，嘴里唱起了越剧《红楼梦》中的唱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大家又把阿牛叫回来：“喂！阿牛，转来，转来，我们还有事呢！”
阿牛回过去，他们便随便指着一个年轻姑娘说：“阿牛，你看爱娟怎么样？你喜欢不喜欢？快说呀！”
阿牛只是微微地笑笑，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大家又问那姑娘：“爱娟，你喜欢阿牛吗？”
爱娟当然知道大家是逗着阿牛玩，便说：“我喜欢。”
“你喜欢他什么？”
“我喜欢他勤劳，喜欢他会摸虾，我很喜欢吃虾。”
摸虾确实是阿牛的一大本领，摸一公斤虾，他用不了两个小时。第二天吃中饭的时候，阿牛拿着一搪瓷杯的油爆虾来给爱娟吃，这下爱娟倒被弄得尴尬了，心想，人家跟你开玩笑，你倒认**了，她不敢往那搪瓷杯里去夹虾。
这时，在旁边吃饭的人一拥而上：“阿牛，你给爱娟吃虾，我们给你们牵线搭桥的难道没得吃吗？”说着，一搪瓷杯的油爆虾一抢而光。
吃完中饭，离上班还有一点时间，爱娟和几个女伴一起去逛街，阿牛悄悄跟在她们的后面。她们走进百货商店，他也跟着走进百货商店；她们在化妆品柜台前站住，他也在她们的背后站住；她们走到时装柜台前，他也跟到时装柜前。爱娟终于**不住了，转过头来低声说：“阿牛，回去！”
阿牛顺从地点头，但等她们转过头去朝前走的时候，他还是跟了上去，只是距离拉得远了一点……阿牛三十多岁了，依然光棍一条。他嘴里还是不断重复着那句越剧唱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邻居艾老师排起来和阿牛家还有点沾亲带故，看在他父母上辈的份上，艾老师到她教了一辈子书的魏家**村给阿牛找了个半年前丧了丈夫的女人。这女人名叫花猫，长得又高又大，那身材像扇门，像堵墙。自从丈夫死了以后，她总是偷偷地寻找男人。
大女人见到阿牛这小男人，像见到了一个可爱的玩艺儿，怪逗人喜欢的。阿牛见到大女人，像见到了懂事的大姐姐，等艾老师和亲戚们告辞出去，阿牛便坐到她丰腴的大腿上，小脑袋钻进她暖烘烘的怀里去……结婚后，花猫进阿牛的厂里做家属工，夫妻如胶似漆。不久以后，花猫的肚皮便凸了出来。
从此，阿牛更加勤劳了，他打算早晨上班前和下午下班后去卖腐**，卖了一天没人要。第二天花猫跟了阿牛去，才知道原来阿牛不会叫卖。于是，她叫阿牛推着车子在前头走，她挺着大肚皮跟在后面帮他叫卖：“霉豆腐来买，新鲜喷香霉豆腐！”
她破锣似地叫着，居民们听到叫卖声都拿着碗走出来。起了个早，两坛腐**便卖光了，赚了十多元！下午下班后，换几条小巷再去叫卖，卖到天黑又卖光两坛，又赚了十多元！
尝了甜头，就天天早晚去卖，男的在前面拉车，女的在后面叫卖，天天如此，便也成了习惯。阿牛一边拉车，一边又唱起了那句越剧唱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买主们听他一唱，都乐了，看看跟在后面的五大三粗的妻子，皮肤黝黑而粗糙，哪能与细皮嫩肉娇滴滴的林妹妹对上号呢？然而，在阿牛的眼里，妻子却是这世界上最迷人的。
然而，赚钱是辛苦的，起早贪黑，一天走了几十里路，回到家里再烧菜做饭，晚餐已经在半夜了。为了解乏，夫妻俩斟上两碗加饭酒。酒足饭饱，便倒在桌子旁边的竹榻上成了死猪一般。
隔壁陈嫂缝纫机踏到半夜，开门出来倒洗脚水，见旁边阿牛家的门还开着，往门里面一张，只见桌上乱摊着剩菜剩饭，用过的碗筷和鱼骨头肉骨头毛豆壳菜渣混杂在一起。旁边竹榻上，两个人歪歪斜斜地倒在一起，阿牛睡在他妻子的胳肢窝里……又过了一些**子，花猫的肚皮越来越大，快要生孩子了，早上晚上不能再帮阿牛叫卖了。阿牛一个人拉着两坛腐**走街串巷，只是叫不出口，默默地走了好一阵，没有一个买主。他感到有些寂寞，便又唱起了那句越剧唱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居民们听到阿牛唱的声音，拿着碗纷纷走出门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