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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唐老板的儿媳桂珍生了个女孩，唐老板有些不高兴。桂珍却自生自欢喜，把女儿当作宝里宝。这天桂珍抱着小女孩来串门，求我给她的宝贝女儿起个好听的名字。名字一要叫起来文雅大方，二要跟得上潮流。根据桂珍的要求，我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有了有了，叫‘琼丽’怎么样？
“噢，‘琼丽’？叫‘ 琼丽’好！” 桂珍拍着大腿叫起来。
桂珍的公公唐老板此刻正坐在河口大樟树下喝老酒，长凳头上放着一碗清蒸鳗，一碗香酥鸭，一杯加饭老酒，还有一只脚也搁在长凳上。他就这样慢慢地喝着。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喝酒吃饭都要坐在露天里，下雨天便捧着酒菜饭到茶店里去吃，或者站在人家的廊檐下，他的左手也经过数十个春秋练就了一手好功夫，一只手能挟住一只饭碗两只菜碗，还可以一边扒饭一边串门。他说他坐在自家屋里喝酒没味道，吃饭咽不下喉咙。如今当了老板还是改不了这陋习。
唐老板一边喝酒，一边跟邻居们谈天说地，或者给孩子们讲随意编造的故事，或者骂人。骂老伴、骂儿子，骂过去的仇人。此刻，桂珍见公公心里开心，便抱着小孩凑到公公的跟前，对出生不久的婴儿说：“琼丽，叫声爷爷。”
“琼丽？”唐老板一听火了，“你给她起了个琼丽的名字？好哉！好哉！穷（琼）又穷，势利（丽）又势利，谁叫你起这样不吉祥的名字？绍兴人有个老规矩，孙子孙女的名字是要爷爷起的，我给她起一个，叫‘凤珠’，凤凰的凤，珍珠的珠，好不好？”
桂珍不大情愿地点了点头。
“以后不准再叫琼丽。”唐老板又补充了一句。
提起“穷”和“势利”，是唐老板最犯忌的。他穷了大半辈子，穷怕了。他穷极的时候，也曾干过些小偷小摸，因此他也看够了人家的势利眼睛。而“凤珠”，这两个字才最合他的心意，在他看来那意思和发财差不多。
桂珍却嫌“凤珠”这名字太背时，太乡巴气。桂珍是从乡下嫁到城里来的，最怕人家说她有乡巴味，最怕跟不上新潮流。但在公公面前又不好说什么，因为，经济上每月都得**公公补贴。
桂珍嫁到城里以后，曾在城里一家集体小厂做临时工，因为工资低，工作辛苦，唐老板硬是不让桂珍去上班了，并答应每月补贴她100元。正因为每月**公公补贴，唐老板说一，桂珍就不敢说个二字。
不过，桂珍回到自己的小家庭，还是叫女儿“琼丽”。只有星期天和丈夫一道抱着女儿到公公家里来的时候，桂珍才改口叫女儿“凤珠”。但有一次桂珍终于说漏了嘴，叫了女儿一声琼丽，正好被唐老板听见，便开口就骂，骂得桂珍狗血喷头，骂得全家人都不吃饭。唐老板依然坐在河口大樟树下喝老酒，吃罢后把长凳上的饭碗菜碗酒瓶都砸了个粉碎！
从此以后，桂珍不再上公公家的门。
有一天我上街去给孩子买帽子，意外地发现桂珍在小商品市场附近开起了一家时装店。桂珍站在柜台前面愁眉不展，她告诉我她的时装店已经亏了2000多元，我问她为什么放着安安稳稳的**子不过，要来冒这样大的险？她的回答**使我吃惊，说是只是为女儿争个好听的名字。她说，做生意总有亏的时候盈的时候，亏本是交学费，怕亏本不敢冒险，还能做啥生意？
我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