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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惺忪的眼望着正在出水的水龙头，涣散无**，就连盆子里面的水溢出来也没有发觉。溢出的水从水池的下水口流下，经过破洞的管道。小部分水流被大群体抛弃到水房的地板上，溅起的水击打这双眼睛的主人的脚。脚上的神经遇害，向上传导，愈上，还是到达眼睛。
谢思傅关上了水龙头。他对着镜子看了看，受不了这样看起来毫无特点平凡还满是痘印的脸。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脸扎进脸盆里。然后在水里摇着头，憋着气，很长一段时间后水里冒着连续的气泡。他直到**不住了鼻子被呛了一口水才将脸抬起来。尽管这样洗脸的方式不能够洗去脸上这些可恶的痘印，但他还是每天醒来照做不误。就算是寒冷的冬**也如此。他觉得每把脸浸在水里摇晃一番就会少一些痘印。只是，只是**常的琐碎会把这些该死的痘印恢复而已。
这样一个洗漱之后，谢思傅才发现宿舍的人都已经**了。今**本是星期天。可是班级的却临时通知要实习。又要去那该死的工厂！他心里咒骂。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学会在心里暗骂了。
谢思傅面无表情的一个人吃完了早餐。期间他看到了一些同班的人，没有人等他。没有一个人提议跟他一起走。他宿舍里的人每一次活动都不会叫他。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子。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工厂！
去工厂，谢思傅从食堂出来骑起了它的破烂自行车往工厂去。他走的路你无从涉及，所以我把这条路隐去吧。这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谢思傅去工厂。他骑车在路上，感觉一路昏暗之极，即使太阳这样的炙热和高升。他一路**紧缩，手心冒汗。本来他就害怕去工厂，偏偏在昨晚还听到了他们的聊天。
昨天晚上，谢思傅出奇的没有睡着。正是这样的缘故，所以他才参与到大家的聊天中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参与，他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他记不清多久没有和大家一起说话了。他觉得自己被孤立是应该的。因为他穷，他不能参加宿舍的活动，不能出舍费，不能聊一些共同爱好。他们觉得他太沉默以至不合群。或者说他们完全是因为妒忌他才孤立他，因为每次老师讲课的时候都会夸他一句，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老师就在讲台红着脸卖关子：“我们这里的人中有一个人家里是干这一行的，你们知道是谁吗？”，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你看我我看你，讨论了好久，没有一个人看向谢思傅。最终全班的眼睛都齐刷刷盯着卖关子的微笑着的老师。老师又把全班的目光转向了谢思傅。以后，老师时不时上课会提起谢思傅**爸作为木匠的事，还喜欢动不动把自己不会讲的重点难点向他提问。幸好小时候他经常看着**爸**作，再加上他把沉默寡言谁都不说话而只和自己的儿子讲话，包括制作木材的方法。因此他就知道了关于这个行业的要领。他当然还记得爸爸说过的“做人好不过木头，跟人打交道不如跟木头。”每次他都能成功的回答出老师的问题，以后基本上老师一遇到不会的问题都把他叫起来。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新奇，后来根本就没人看谢思傅起来回答问题，更没人听。他们觉得他在**，一个木匠的儿子有什么了不起。于是更加没有人和他说话了，那又有什么要紧，本来他也不喜欢说话。
他躺在床上，感觉到异常的热。这个夏天才刚刚开始。**的人唧唧咋咋说个不停。他们一人说要考研转专业，死也不读这个专业，另外人也附和说要考研，去研究学术，两个去考**。只剩下谢逊和他一样，毕业之后就从事本专业，做一个木匠。可是谢逊是他们的一类人，和谢思傅不一样，除了他们的姓一样。
“可不是吗？”其中一个人讲。“我可不想断几只手指，落个残疾。”
“且不说断手指，就是整天吸灰尘也容易得尘肺，可是要早死的。”又另一个人说道。
“没办法啊，这个专业就业率这么高。本科毕业生也就在车间呆两年，用不了多久就能转技术员坐办公室的。”谢逊接了他的话。
“两年呢？十根手指怕是不够断的！”他们大笑。
紧接着一顿沉默。黑暗中又有一人发出了声音：“你们知道工厂前两天有一产品设计的人食指被切断了吗？”
“接上了吗？”
“怎么可能接的上，那是平刨床。一刨的话周围的皮肤组织都搅烂了，接上去也没有。”
“不过也听说，现在学校基本上不让学生动“断指凶器”平刨床了。”
“不让动怎么了，以后你工作还不是得动，还不是得断指头。十个木工九个断指啊。”谢思傅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和谢逊听的。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跟同学谈过以后的就业问题，就算是想谈也没有人跟他谈。不过他们肯定能猜到自己要传承**的技术，要从事他唯一擅长的领域，他想。
不知道谁最后一个结束话题的。这个夜就这样无声息了。他们都或大或小地打起了呼噜，可是今晚他注定要失眠。
这个夜晚他想了很多。想到他作为他们村子里唯一一个大学生的欣喜，**唯一一次喝醉。还有**用三根半手指举起的酒杯。最后是那三根半手指放下酒杯移动到他的头皮上，带着满是酒味的语调告诉他“人不如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