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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入三昧后的写作

小说:《红尘影事》 作者:谢小明字数:126625更新时间:2018-08-04 16:17:43

红尘影事

有人在土地上劳作着,这是茅屋前用绿篱围着的一块地,在阳光下显得扑朔迷离,似一处世外桃园。我在这边缘游荡着,一心想找出一朵一株什么花来,可是没有。不过我看见了几株奇异的**本植物,一种长得像瓦松,另一种长得像芦荟。叶片是透明的,像淡绿色的玛瑙,它散发着莹光,辉映着晶润的露水。这透明呈放射状,叶片越到外围越显得透明,能看见隐隐的叶脉和融融的肉质。这融融的肉质在交叠中更显得朦朦胧胧。我觉得花应该是有的,我想再接近一点,看得更清晰一点眼前其它的景色,可是不能。光线似乎在游动起来,像海底游动的腔肠动物,明明灭灭。我自己也不由自主在游动起来。没有花,但这地方很干净,没有一丝的灰尘,到处都长着洁净碧绿的**和树,连墙上都长着像绒毛一样的**,它们没有一片败叶且非常鲜嫩。我的眼睛好像变得越来越明亮了,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清晰了。我游到了一个花坛边,它像一块铺着的七采云锦,颜色还在飘浮变幻;我在自问:“这些是什么花?”有声音在说:“这不是花,是‘七采云纹**’。”我看了一下四周——没人。但有一个声音在吟唱:“惆怅庭前红苋树,年年生叶不生花……”

终于有人来了,有两个人搭挡着在走来,边走还边在吆喝:“收蛋壳——收蛋壳儿”。这声音打破了此处久久的寂静。这世界变化**快,以前有人收**毛、鸭毛、甲鱼壳,现在居然收起了蛋壳。这——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这蛋壳是一味中药。茅屋前有刚扔出的几只新鲜蛋壳,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们也看见了,在走过来,在走过来,在捡起来,甩甩干净放进了编织袋。这实在有点深不可测,我**的感到落伍了,身上不由得涌过一阵潮热。

再看那劳作者仍劳作着,头也未抬。他的身边星罗棋布地排列着许多蛋壳。是作为植物的养料?可分明时**已久,时**已久了,蛋壳颜色已经发闷。我看不清劳作者的脸,他仍低头莳弄着,难道他没听见?收蛋壳者喊了一会,又看了一会,摇摇头也走了。这里又重新归于了寂静。我**想再听见点什么声音,终于这茅庵里有声音在传出来:“境智俱寂。心虑安然。外不寻花。内不住定。二途俱泯。一性怡然。……”

我在走出门去。出了门,我沿着一条破碎的石板路在走。正走过井台,这是破庙外的一口井,有三条石板路通向这井台。沿着其中一条路我便来到了玩伴甲儿的村落。天越来越朦胧起来了。先到村口那爿小店去看看,那里有许多小商品,也会有好些人在谈天说地。

小店的门已经关着。但里面好像仍有动静。我知道门上有一个障节,可抠出来,我在轻轻地抠出障节。从这洞里望进去看见店老板和一个男的在柜台后面猫着腰干着什么,并且鼻子里嗅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我又轻轻地把这障节按回了原处。

我来到了甲儿的门外,两扇门敞开着。甲儿在堂前画画。他先剪下一些破布片,然后贴在一张纸上,有的地方已贴了好几层,显出些高低不平来。他又在上面涂抹颜料。说这才有立体感。看得出这是一幅略显神秘的山水画。他在说这是一张探宝图。他在问我:“走过那井台时是否看见有人坐着。”“没有啊。”我好像从来没看见过,或许我今天也没注意。他说:“在那口井旁,有人曾看见过晚上有个人坐着,说那可能是一个闹鬼的地方。”又说,他有一次晚上经过时听见井里有扑通扑通的声音。我在说:“那可能是青蛙看见有人来而乱跳而误跳进了井里吧。”

夜已深了,看门外已绝了人迹。镇中的一抹塔影也在黑暗中隐去了影子。甲儿在把门关好,说今天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外婆进镇办事去了。他要我陪陪他。这时我听见门外有“啪嗒啪嗒”沉重的脚步声,我从门缝里看出去,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甲儿说那是“泥塘**角兽”,每天晚上都会到这附近来的,它还常常睡在寮檐处,但不会伤人,它似乎在寻找同类,但它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同类了。

那“啪嗒啪嗒”声音徘徊了一会又远去了。我也该走了。甲儿好像一定要留住我,在说明天带我去探究一个秘密。最终,我跟他约好了———明天一大早在大壬门的桥上等,不见不散。

黑暗中我又摸索着来到了井边,这时我的确看见了有一个人在废弃的井台上坐着。我的脚步迟滞了起来,然后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在在问:“你到底是人是鬼!”是人,应该是人。他嘴巴在动了,在说:“我在等人,每年这时候我都要到这来等我弟弟。”我心里正在想为什么。他说他弟弟那年才十三岁,也像我一样晚上经过这井边,忽然他弟弟眼前有一个黑影一晃,并听见了井里“扑通”一声,他弟弟不禁打了个寒噤,惊恐地跑回了家,当天夜里就发热讲胡话;第三天便开始**;家人为他弟弟去算了命,说是碰上了恶鬼,魂被压在了一块石板下;所以那条路的石板他都给陆续敲碎了。可他弟弟的病并不见好转,在一天清晨终于**而亡。他在说有几次他走近井台时也听到过井里“扑通扑通”的声音,他弄不懂这声音的来源,可现在他弄明白了,他发现井里有虾蟆。而他弟弟是因“夹惊伤寒”而亡的。我说:“那我不明白,你能等到他吗?”他在说:“已经快了。已经快了。”这一瞬像一句咒语,使我心里有一种惧怕。我在行走了,心想今天怎么没有“扑通”的声音呢?他还在说:“天上忽雷惊宇宙,井底虾蟆不举头。”这时我还听到了一种动物的叫声:“吾哥哥吾哥哥……”。

我又循着石板路在走。天更加黑了,已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脚跟前的一点路面,我想看得远一点,可是不能。我在努力地看,我尽了很大的努力,渐渐能看远一点了,这里好像到处是墙,转来转去还是有走不到尽头的墙,难道是老年人所说的“鬼打墙”?原来是我走叉了路,转到镇里的巷子里来了。天开始有点亮了,终于能够看清楚了,我正走在阿姨住过的巷子,可她早已搬迁。往老墙门望进去,是几张陌生的脸;一个个曾经熟悉的墙门我在看过去,也看见了一两张熟悉的脸,从眼神中可知他们已经不认得我了。只要穿过这条巷,再横过一条街,然后再沿着一条路直走到底,就可到大壬门了。这时突然电掣雷鸣,天还下起了冰雹,这冰雹下得很大很密,我只好沿着屋檐在走。忽然身后屋檐上的冰雹在轰隆隆的滑下来,冰雹夹着水像雪崩一样在我身后咆哮而来,我赶紧在跑……在跑,已跑到了横街上,这里地势更底,冰水在挤涌过来;还好这里有两块旗杆石,我赶紧爬了上去。一会儿这路面已被汹涌而来的冰水覆盖。倏尔雨雹停了,但这水还毫无减势。慢慢地天空升起了苍黄的太阳,水在渐渐地少起来,石板路面开始在显露出来,又可以走了。

远远地已看见了大壬门外的那顶石拱桥。当我走近桥时,有两只鸭子并排地在大摇大摆地走下来,还顺势齐齐地翻了几个筋斗,然后又倒着翻了两个。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老者也正好从桥上走来,他们也看到了这情景,小孩高兴极了,在说着什么,可我一点都听不见,好像隔着一层屏障。离桥不远处有一个车站,可没有一个人影。桥下的水浑浊而湍急,水里有一块破布,却在缓缓逆水而行,我正感到奇怪,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这是一种动物,叫‘水中破布’。”这是玩伴甲儿,他的确来了。我仔细再看那“破布”,布下好像有个头,像一个蛇头,它正朝一条白条鱼漂去;有一只乌龟好像发觉了动静,正惶惶地爬上岸来。

我和甲儿一起在朝野外进发,我们翻过了一个大坡,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原野,望去似在不远处有一抹淡淡的青山。原野上或远或近错落有致地点缀着一丛丛的树林,望低洼处还有一**清浅的溪河。我们沿着古石道在走,正转进一片树林,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突然,有两头黑乎乎的巨兽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愣住了,两头巨兽也一动不动地瞪着我们,就这样对峙着;慢慢地我的眼睛适应了黯淡的光线,我看清楚了,这是两尊石雕;我小心翼翼地在走近,这石雕刻得栩栩如生,一只像犀牛,却长着象牙;另一只像水牛,又长着鹿角。这时甲儿大叫了一声:“有蛇!”我朝他的视线看去,没看到蛇,但看见**丛深处的**正在缓缓地晃动。我在走过去看,我看见了一只碧绿的青蛙,我仔细一看,它身后还拖着一条细细长长的尾巴,难道是蝌蚪变蛙时没变好?我再仔细一看,它身上还有鳞片,甲儿在说:“啊——这是一条蛇,这是一种会变形的蛇,是很**的。”他在叫我别**近,我捡了一块石头在砸过去,它一下窜了起来朝我咬来,还好咬在了我的衣襟上,甲儿伸手一拉一甩,远远地扔了出去,这时它在逃了,并听到了鸟的啼叫声,我看过去的确还看见了有一只鸟在一棵灌木丛树上孵蛋。

沿着林中暗簇簇的路,不时有一些略小一点的石雕出现,这些已经剥蚀得很严重,身上布满了坑洞或尖棱,有的变成了“铜头铁额,鸟嘴鹿身”。路边有一种奇特的植物,一层层排列的长法有点像仙人掌,可圆圆而光滑地又像藕,摸上去质地如同石块,藕节处长着一些叶子,有的节上还挂着紫色果子;甲儿在说这果子是可以吃的,我摘下了一颗咬了一口,肉很薄,里面有坚硬的核,嘴里感到涩涩的;甲儿说这是硬壳果,要剥去这层硬壳才好吃哩,我使劲地咬也咬不开。走不多远又看到了一种像甜瓜似的水果,甲儿爬上树去摘下了一个,这水果的外皮剥掉变成了一个毛绒绒的球,再对半劈开,中间是空白的,像两个厚厚的水瓢,甲儿把瓢口朝上,一只手在揉着像板刷似的绒毛,瓢里出现了水,慢慢地几乎要满出来了,然后甲儿在递给我喝,这味道有一点淡淡的甜,还有一点淡淡的香。

已经到了一个用石板铺成的圆形**,**中间放着许多**冠花,这一盆盆的花像叠罗汉一样叠成了一个宝塔形;甲儿在说这是铁梗**冠花,上面甚至可以站人哩。我记起我们是来探寻一个秘密的,难道找错了地方?这未知的秘密是什么?现在甲儿在我心里反成了一个迷,他始终和我保持着距离,好像隔着一层什么;我在问他什么时候了?“还早哩”他在回答,是的,是他的声音,趁着这声音我拉住了他的手,也很清晰地看着了他的脸,他在说带我去看一个机关,他早就发现了的。

我们终于在一片树林的后面,在一个坡下找到了这机关处。这好似一块介绍某处名胜的石碑,紧贴着坡面斜嵌着;这块石板表面能抽开,然后露出了一个石槽,里面放着一个石函,我在打开石函,里面有一块刻着人鸟符的铜牌,直径足有一寸;再看石槽底部也刻着一个放大了的人鸟图,边上还有一张纸,纸上压着一支人参,参已经碳化,我想去揭这张纸,可在我手碰触它时碰到的地方便化成了灰。我想不出其中的奥妙。甲儿从我手上拿过了石函和人参放了回去,然后把石板移回到原样。我想看看石板上刻着的文字,也许能看出点名堂,但已风化得厉害,只看出了两个字,一个“同”一个是“人”。甲儿在催我走了。

我们正转身要走,这时看见了一个老者,在步履蹒跚地走近,他手持带钩的长枪,身穿铠甲。在问我们:“小弟弟是否知道这附近有间房子?叫某某家庙。”我茫然地在摇头。甲儿似乎在想着什么。老者在说:“从前那屋离这块石碑不远,怎么会找不到了呢?”又在说,都怪他自己一时赌气出走了这么多年,却撇下了**亲。他在自言自语:“死亡已像乌鸦一样在我头顶盘旋,我**想在**亲面前忏悔,即使在她的坟前也好。”甲儿在问他姓啥,他说:“我姓这个”——他把枪竖在自己面前,人站得直直的,另一只手指向石碑,并说:“指的是里面的一寸铜牌。”原来他也知道这秘密!我赶紧在问他知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他在摇头。那知不知道里面有一张纸片?他在抽开来看那些东西,他居然把那张灰纸拿了起来,他又拿了那支参和石函,然后摇着头走了,边走还边在叫:“苍天苍天!本有一间舍。父母为修盖。住来八十年。近来觉损坏。早拟移别处。事涉有憎爱。待它摧毁时。彼此无妨碍。”我想,他出走时肯定还没有那张纸和那枝参。对了,参还可以念成参见的参,那一定是他娘放着的东西。甲儿在说:“对了,他娘早死了。”说很久以前这里确有一个破落的小庙,后来拆了,拆时庙里已无人,却有一口荷花缸,缸里盘坐着一个肉身已风干了的老太太,后来不知人们把她埋到了哪里。我在朝老者走的方向看去,已没了他的影子。望到远处有一条嵌在绿色中的蜿蜒的溪流。

我们来到了溪流边,这溪水清澈见底,我们逆着溪流在走,在往溪流的源头走着,甲儿好像还要带我去好玩的地方。一路的**地上,不时看见有人在找着什么,根据断断续续的消息,好像是在找一朵什么花,在这广袤的边际要找一株花好象是多么的不容易,这是怎样的一株花?难道是一株起死回生的花?人们脸上泛着满是希望的神情,有人在说是在找一种花蕊像烟花般的花。我倒看到了一种番薯般的藤植物,果实长在根边却露在地表,像一个个的苦瓜,头上还有一个**头般的水泡,你用手挤一下,还能挤出白白的液体,甲儿说这是“**瓜”。走过了人们在寻花的**地,又看见了一个汉白玉的人像雕塑,他一只手握着蛇的头,一只脚踩着蛇的尾巴,另一只手拈着一根柱杖,柱杖上还刻有一首诗:“手提巴鼻脚踏尾。仰面看天听流水。天明送出路旁边。夜静还归茅屋里。”

渐渐地已看不到人影,好像已走到了溪流的尽头,水在这里突然消失了,只有满是鹅**石的一片石滩,倒像一个盆地。石滩中有一块突兀的高大的巨石,巨石上还有一盘石磨,这石磨是在这块巨石上因地凿出来的吧,磨盘和巨石是连在一起的。边上还凿有一头水牛,牛背上还坐着一个孩童,孩童手上拿着一根笛子还是一根棒子?哦,一边石磨下的石壁上还刻有一首诗:“三角牯牛**脚舞。两轮石磨绕空飞。新生孩子擎铁棒。直上须弥打一槌。”诗名叫“大磨”。我用手在推那磨盘,甲儿阻止了我,叫我千万别推,然后说他要回家了。我一直盯着磨盘在看,不知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两轮磨盘,有一人多高。当我转身去看甲儿时已不见了他的踪影。好像有一种力量在吸引我,我兴奋地推起了磨盘,人并不感到吃力,这磨盘飞快地转了起来,发出了像雷声似的轰隆隆的声音,这时我发觉石滩中有水在涨起来,并越涨越多,附近变成了**一片。我赶紧停手,可这石磨还在转,这水还在涨,水涨到了石磨的基脚时它才停了下来。我只好爬到了石磨上坐了下来,盼着眼前一片**的水一点一点地退下去。我看见了石磨顶上也刻有两行字:“万叠湖山磨不尽。一天风月镇长存。”这时我感到累很,人觉得昏昏沉沉的。

等我变得清醒一点时发觉水已退下去了。我已走在一条回家的路上,但我总觉得有点陌生了,当我又转上另一条路时,我记起来了,这里以前是一条竹径,现在已扩大通车了,再走过一顶桥,应该有一个集市。

到了集市我看见了甲儿,他正帮他外婆守着一个摊,看情形好像守着一个神秘的东西。他好像和我已生疏了,我想与他讲点什么,我在讲着什么,或许是我在讲山中看见的风景,他只在敷衍了事。摊位前还挂着一张黄纸,写着:“一亩之地。三蛇九鼠。物是定价。钱是足数。”

集市边上有人在做爆米花,又要出炉了,那人已在把爆米花机炉抬起来,准备套麻袋了,突然这机炉的封口弹开了,米花在朝天上喷去,喷得很高很高;一群小孩跑过去用嘴和衣襟在接,我也在跑过去,用衣服兜了许多,嘴里也接了满满的一口,还有许多像雪花一样洒满了一地。那群孩子在走了,我也跟着在走,他们唱起了一首儿歌:“天上云像白棉花,树上挂着黑乌鸦,乌鸦在叫哇哇哇哇,娃娃在叫飞呀飞呀……”

小孩停了下来,在玩一种游戏,他们在远远的地上撒了一些竹叶,然后过来划了一条线,再捡了一块破瓦片在扔,谁扔过去盖住的竹叶就归谁,谁拿到的竹叶多谁就赢了,他们就给谁一点爆米花。嬴得最多的人是“小栓子”……

树上有一只小鸟时时对着我在叫:“快去快去自快去”。

我在外婆这里读小学已三年了,我已经能够自立了。我就要回到母亲身边去了。

“丢手帕,丢手帕,小小的手帕丢在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那块手帕好像总在我头上飞,我总希望那块手帕能掉下来,掉到我身后,那时我能跑出去,能尽情欢快地跑。但是它没有掉下来,在朝远处飘去,直至飘得看不见了。……这时我发觉我是一个人坐在一**坡上,我记得上**的时候也是在母亲这里的。我看见坡下的丛林里有许多小鸟在欢快地鸣叫,枝头的嫩叶像一朵朵的鲜花。我刚才明明听见有许多小朋友在唱着歌,明明看见有手帕在眼前飘舞。我转过身朝坡上望去,果然看见了许多同学和陈老师在一起,他们是在唱歌,我也来到了老师身边。这也是在上课,是在野外上课,是生物课。我们围着老师,老师在拨开一丛灌木,指给我们观看一个鸟巢,巢里有四个小小的蛋,两只小鸟已破壳而出,另两个蛋也啄出了洞,透过洞能看见几丝绒毛。可老师在说这两个蛋是孵不出小鸟来的,这其实是两个“寄生蛋”。老师在把一个蛋剥开来,寄生在里面的是一条虫,这虫卷曲着一动不动,它的眼睛似紧闭着,仔细一看才知是折皱上的两朵花纹;我们还发现它有一个鸟嘴,老师说那是它的触角,这样它可以骗过鸟类;而它往往趁晚上出壳产**,在光线下它是不动的,它把**产在鸟类的羽毛深处,这样**一有机会便再次寄生。我们都感到非常新奇。我发觉这又好像不是在上课,人零零散散的,是在校园外玩。有一个同学“铫矛”并没有在听老师讲,管自己在那玩,在那山坡顶上一个人孤傲地牵着一只似狗似豹的东西;他也似乎不屑于理我们。我在寻找一个与我最要好的同学“牛童”,可是他不并在,我似乎想起他已经不上学了。老师在叫我们**室了,说还要考试哩。

这是在课堂里,我坐在前排;班长坐在我边上,是我的同桌。老师正在出题,虽然教室里有点乱哄哄的,我还能听清题意。教室里一直没有静下来,有时吵闹声盖过了老师的声音,打断了人们的思绪。声音是从后面传过来的,我朝后看去,又是那铫矛忘乎所以地谈笑着。我们的眼睛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神好像非常深刻又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我蓦然高声对他在说:“铫矛!你得意个吊!还吵!”。教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同学们都非常惊讶地看着我,在窃窃议论起来,我听到了邻座的一个女同学在说:“这么粗鲁的话都说得出来的,噢?铫矛父亲是要官哎。”我自己也感到非常惊奇。老师在写试题了,这些试题初看起来我好像都没学过似的,但当我仔细分析后却能慢慢地解出来;就是速度太慢了些。我瞄了一下同桌,他基本上快做好了,而且非常整洁。我心里一急,字写得更加歪歪扭扭了,并写得很累,有一种重滞的感觉。有同学在交作业了,连女同学都在交了,我还在艰涩地做。终于做好了,做好了,终于好上交了。我又听见邻座的女同学在议论着,好像在说我:“他虽然作业不怎么样,但还算认**的。”另一个在说:“太差劲了,你看看他的字好了。”接着又在褒扬我的同桌怎么怎么的优秀。……老师已站在了讲台上,说要讲评了,台下也已鸦雀无声。老师的手上还拿着一根拐杖,他称其为“文明杖”,在说:“这一可指天,二可敲地,三可当教鞭,四可当头棒喝。”老师开始在表扬我的同桌和**一些同学。老师也开始在批评人了,我的心提到了胸口,果然他开始对我进行批评了,说我缺乏修养,有一些学生不该有的习气,字也太差。我对自己的确也感到很失望,人好像正朝一个无底的黑洞在落下去。老师还在说:“不过一分为二……”,一分为二……说我积极性还是满高的,特别是参与活动的积极性;“只要更专心于学习而不是应付,我想是不会差的。”——还好老师又在表扬我了。这次似乎是模拟测验,下次还有机会。老师说就要毕业了,要好自为之等。老师现在特别严肃,使人有一种疏离感。我在摆弄一瓶胶水,不慎弄得满手都是。终于老师走了,班长又上到了台上,说这学期就要毕业了,今天晚上年级要搞一个野外篝火晚会,希望同学们都能参加等等。我一下子心里感到有些沉重,或是一种将时过境迁的感觉,或是重温旧情的感觉。

散会后,我在找自来水龙头,我想找一个**的自来水龙头把手洗干净,找了许久还感到没找着;我看到的一些学生居然也都是陌生的新面孔,我也不敢问人,心里有点怅然。这时候我听到了哗哗的水声,我循着水声走进了一幢宿舍楼,虽然觉得有点异样,有点生疏,但声音有点熟悉,我在沿走廊走过去,我终于看见了有着一排排自来水龙头的盥洗室,我走了进去,打开了龙头;**的有水在喷出来的时候,我好像才看到了眼前的景象——有一些女同学在洗着衣物,没有一个男生,她们在嘻笑着,这眼神好像在笑我;好像说:“这是女生宿舍,你怎么闯了进来。”又好像在说:“没关系,尽管洗好了。”但我还是有点窘迫,正好我看见了上课时说我的那女同学“苏西”,她也正看着我,我的眼睛好像没法离开她了,好像在向她求救,这时她在说:“是我叫他来的。”她们的眼睛都在看她了,并又笑了起来,她拉着我就走。我来到了她的寝室,墙上还有一块小黑板,她走上前去写了一句英语,她还一本正经地在教我读呢。我知道那句英语叫“克服困难”,可总是念不准。她在笑我,仍在教我,我还在念,慢慢念得好起来了,但还是带点土腔味,她又在笑我了,还夸张地学着这腔调;我也被她搞得笑了起来。我出手在挠她的痒,她边逃还边在学这腔调。突然她惊叫了起来,是我的手碰到了她不该碰的地方,“哇”门口也传来了一片叫声——门正开着,她的同室正在走进来,在说篝火晚会已在**了。

我们是在搞郊游。这时天已近黄昏。我们正走进一个寺庙,我跟着到庙里来放生的人走进了左边一间厢房,那个好像是管放生的大和尚坐在**墙的一张雕花桌边上的雕花椅子上,来放生者落坐在了另一边,他奉上了一个红包并把装着鱼什么的一个桶交给了大和尚,而且轻轻地说了些什么,一个小和尚在上来奉茶,那大和尚把鱼抓出来放在了地上,那些鱼便会在地上游起来,我担心人走来走去会把鱼踩死,但这些鱼都游到了墙边,然后沿着墙根在游,不多时在屋里已游了一圈,然后翻过了门槛游了出去,我在赶过去看,朝着它们游的方向赶到了寺庙围墙的边门,但鱼已不见踪影,只见一座假山后面有一个水池,他们可能已窜进了水里,这水池的一半好像在墙外,这水池上的墙有一个拱形的门洞。我沿着墙边的路在往回走,那墙边有一个垃圾箱,有一些像用面粉捏出来般的小动物在找吃着什么,形状像小狗、小猫、小猪猪等,但体上**,光亮的皮肤还有点半透明,我随手抓了一只小狗模样的动物放进了书包里,打算带回去玩。

庙的右偏厅正在进行佛事,**男信女一大群;这里钟鼓齐鸣,佛光普照,里面就像大白天一样,在门口看不出这光线的来源;人们和着节奏在高声诵经。我们想跨过高高的门坎走进去,一个和尚拦住了我们,说要交钱才能进去,同学们纷纷在拿出钱来。法事正进入高潮,几个和尚在手舞足蹈起来,钟罄敲得更响了,震耳欲聋;突然间音响一起寂灭,佛事即告结束。有几个俗家**站起身来后仍哼哼呀呀地拖着怪腔在念唱着,一个和尚走过去在训斥他们:“像什么样子!”他们却在反唇相讥:“你这野狐和尚,你懂什么!这叫余音缭绕。”地上仍有两位施主在长跪不起,那方丈在问他们还有何事?手上拿着一片黄纸的人在说:“我看出纸里面有六个魔鬼。”方丈拿过去看了看说:“里面是六尊菩萨。”又说:“你这位施主心里还不净,相信鬼神入鬼道,相信祖宗归祖宗。有偈曰:不要三乘要祖宗。三乘不要与君同。君今欲会通宗旨。后夜猿啼在**峰。”似在点化他,然后施主拿着那片黄纸念念有词地走了。另一个女的在嘤嘤啼哭起来,说肚里已有了孩子,问方丈:“生下来好?还是不生好?生缘老死,有生必有死,不生才不死,这怎么办?”我听了心里不禁凜然,正在发呆,这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熟人走到了方丈跟前,他在说要布施什么的,我走过去在与他打招呼:“王师傅。”他也认出了我,便拉着我一起来到了方丈室。“王师傅”在拿出一个黄纸包来交给方丈,说是八千块钱,这代表施主们的一点心意;然后他在向方丈讨偈语;他连忙叫我也拜拜方丈,说这方丈就是陆逊;这名字好像听见过,印象里岁数已经很高了;我也想听听偈语,便拜了拜;方丈在说:“说也恁么,不说也恁么——我手佛手,十八十九。云散月明,痴人夜走。”我脑子里一片糊涂,然后是一片空白。熟人“王师傅”又在拉着我走了,说楼上有个密法道场。他带我走上了楼,在朝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走去。右边是窗户,我朝窗外望去,下面好像是庙宇的后杂院,还飘过来一股灰尘与发霉的味道。我又在朝左边一间间的禅房看去,好像都没有住人的迹象。终于看见了一间禅房里有一个和尚坐着,几个妇女正在拜诣,说她们多么艰难才找到这里,要求开恩什么的;但和尚爱理不理地仍闭着眼,我想或许和尚已经睡着。熟人还拉着我在走,又看见一个房间里有人在,熟人王师傅拉我走了进去,里面却没有和尚,可能是居士,我还拿到了一本封面是蓝色的佛经,有人在开始诵经了。一会儿又走进来一个人,说下面有人要王师傅去说法;熟人王师傅犹豫着。这时我看见窗对面的木板墙上的一扇小窗户打开了,正好伸出一个和尚头来朝我们这里看了一看,一下头又缩了进去并关上了窗。有人在说那和尚已经悟道,有一次风突然吹开了那扇窗,发出了声响,他闻声而悟了。我觉得空虚而无头绪,仍跟着王师傅来到了楼下。这是庙宇边上的一块空地,有人随意地坐着,好像还在等人。人堆里坐着一个“**眼龙”特别醒目。有一个光着头的人在走来,双脚像铁一样直硬硬地在走,衣着看来不像和尚。又走来了一个人,像一片纸一样轻飘飘地在过来。王师傅在说:“那**眼龙功夫很深的哩。”我这才仔细看过去,他的一只眼睛不知在看着哪里,你永远猜不准他在看哪,好像一个深沉的思想者。没有人在讲话,也不知道谁会来发言,也不见那传信的人,这里好像还在等人。边上不远处有一批女的在练一种功夫,好像是“抖抖功”,双手在飞速地抖动,身体也在抖动,像一根根抖动的钢丝,看不出具体的方位,可能这样才可以出奇不意地攻击敌人。其中一个人停了下来,急匆匆地跑到了边上的一个荒坡边蹲下去撒起尿来,还好有几丛暗簇簇**挡着,随即她又急匆匆地加入了抖抖功中。这里的人好似已进入了视而不见的境界。又有一群女的在赶来,情形像是来**的,或是来捣乱的,一下子冲进了抖抖功的地界,可一下子都被弹倒在了地上,一看不行,她们爬起来便走了。也有一双手在拉起我便走,这手怎么会如此柔软,又有一股**的气息。原来是一位叫“苏西”的女同学,她说:“我一直在找你。”天已经很昏暗了,看前面青黛的山林上的云几乎已掩去了层层佛殿。我朝空旷处看过去没有看见有**同学,我在犹豫起来,她却在说:“虽然晚了,还是去吧,以后很少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同学们一定会在前面等的。”我想和王师傅道个别,但王师傅与另一个人个人手拉手地在练一种功夫,有人说这叫“双人无相功”——拉手后进入无意识状态,像睡着了一般,但奇怪的是不会倒下去,当一个人要倒下去时另一个人会向另一方拉过去而保持平衡。我在走了,我听见有人在问:“这徒弟怎么走了?”**眼龙在说:“因为处处都有王老师。”

绕过了一个大殿的外围,我们来到了一个放生池边,我居然看见了一个同学,我记起他早已辍学,他手上拿着一朵花嗅着,且在吟唱:“爱上这朵刺玫瑰,再度放浪丑形骸。可怜可怜。……”我在走过去叫他,以为他会认出我来,可他似乎已不认人头了,已变得疯疯颠颠;他从手中拿出一张白纸来问我:“小先生这里往哪里去?”我不禁哑然;他又在问我身边的苏西:“**这里往哪里去?”她轻轻地嗔怪了一声:“**!”他却在说:“哎——我有毛病,你也有毛病,那我们一起去!”他欲来拉她,我拽她退到了我的身后,心想他的确疯了。他哈哈笑着坐在了石砌的水池边,连鞋子一起把脚浸在了水里。这水倒泛着异样的光彩,波光鳞鳞,这光线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往水里照得很深,然后又在反射上来,照得这水很清澈,使人怦然心动。边上的一块石头上还刻着几个字:“夜中有光。从水而出。”他又在唱起歌来:“我抛却了红尘的繁华,已赤条条无牵挂。**就像净水里的垃圾残渣,肮脏肮脏。我心灵洁净无相。众生的心像随风的杨花,忽上忽下。你有几多性啊,你有几多命?能担几两惊,几斤怕?越追求得多啊性情越堪嗟……”他唱着在飘然而去。我发觉这是一个庙内放生池的龙头处,下面是朝一条溪沟贯通的。

我和苏西沿着溪沟走了一段路,我又先走进了一个有一条小路的丛林,看见了一棵高高的奇特的树,这树上开着白花,还结着大小不等的果子,大的可能成熟了,有一颗在掉下来,这果子由像蚕茧纸一样的果皮包着,我捡起来拉开了果皮,里面的果子像一个透明的玻璃球,球里面像有一个卷曲的动物。我把这果子放进了口袋。这时苏西又走上来拉住了我的手,在说:“给我看看。”我在把果子拿出来给她看,这果子已经在变动了,里面卷曲的动物在蠕动了,就像一只刚出生的老鼠。这时又来了一个姓邱的男同学,他脱掉了鞋子卷起了裤腿,走到了外围的一个放生池里在摸东西。我看见沿放生池的一条小路的拐弯处,有一座小屋,我走过去看见屋里有一个和尚闭着眼睛在打坐念佛,我想他大概是这个放生池的看护者。我转身在朝邱同学摆手,想示意他不要去摸,但邱同学仍在摸。苏西在看着他。我朝屋门走了过去,并站在了门口,挡住了和尚的视线。这和尚手里拿着一把红豆在数,左手数到了右手,然后又从右手数到了左手。一会儿和尚睁开了眼笑着在看我,我在问他是哪里人氏,我侧着身是在故意找话题,他说他是“木鱼”人氏,果然他开始在敲木鱼了,并在“哦哦哦”地喊着,另一边可能是假山石外的半边池塘,那里的鱼开始在抢水而行,然后一跃而起冲过了路埂,翻到了这里外围的放生池里,还有几条用力不够,搁在了池边的斜坡处,然后一扭一跳地才窜进了水里,我想这和尚应该是“牧渔”人氏。我看这条路上的石板已经磨得很光,应该是一条古驿道,这和尚的屋子应该是驿道边的“十里亭”改建的,虽然已经很破旧了,但下面的石雕和上面的木雕还很优美。我发觉里面的石壁上写有一首字迹已淡化模糊的诗:“题**子”——“勤奋谨慎龙爪步,烂污耷拉**屁股;说是文冠有五德,到时被杀狗不如。”我又转头朝屋外看去,屋外有一块歪斜的石碑,刻着:“放**亭”几个字。我在问这和尚:“为什么没有现在的诗词?”他在说:“现在的**不能乱写。封建**是乱写的 ,如‘长恨歌’,嗷。”这时我发觉邱同学摸到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河蚌,然后捧着跑过了一个绿篱的拐角处,这时这和尚拿出了一个L型的木制的镖飞了过去,这镖会拐弯,正打在了邱同学的膝弯处,同学噗地跌倒了,我赶紧跑了过去,和尚也飘然而至,把河蚌捡了回去。并在说:“上大人,邱乙已。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子。……”

我们一起在走了,我们又绕过了一个大殿,看见了一个智力发育迟滞的同学,跟着一群陌生人在一厢房门口伸着头看热闹,我们在高声喊他,他这才跑了过来。又走过了几个殿,果然看见前面的一块空地上同学们都在;他们已点起了篝火,一个班一个班地围坐在火堆前,要进行野餐了。火光一闪一闪地,照在一张张熟悉的脸上,透过火光的眼神好像都成熟了许多。忽然火光照着了一张苍白的脸,是其它班的一个同学“钟易”,他怎么会在我们班这里?我不禁心里一紧,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可怕的人,他观念很强,又虚伪而心狠,以前他总喜欢**往**来;我的眼神也告诉了他——我知道他的为人;他却在朝我心照不宣地笑着;我也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有不良用意。他与几个我们班的同学低声交谈着,然后用手拍拍他们的肩膀,他们在起身,在跟着他朝后山走去。我发觉有什么不对,便跟了过去。

他们一直在荒山野林的小路上走着。然后翻过了一座光秃秃而尖尖的山峰,来到了一个大峡谷里。又在黑暗中走了许久才停下来,然后打开了一扇像是石壁上的铁门,他们被带了进去。我一直隐身在观察,过了会儿那苍白面孔和一个章同学走了出来,关了门并上了锁。黑暗中他们还在朝峡谷深处走去,当到一个弯口时有两个人在那等他们——像是来接头的。钟易在问些什么,隐约听见那两人说:“还没谈好”什么的,好像还要他们亲自去谈云云。又跟着他们走了许久,在这朦胧中我看见了雪山似的白色背景,还有一座高大的平台。突然好像整个峡谷都在震动,这时候平台上出现了一架飞机似的东西;背景里还凌空出现了一个标识,像一个航空标志。我想我来到了一个秘密基地了。很快有人在平台上集结,突然,有人在平台上跳了下去;又有人在喊:“有人跳下去了!有人**了!”好像在说有几个女的**了。他们四个人在跑过去,这是一条路边没有建筑的道路,路边偶尔有几个石墩,那两个带路的不知是谁?年纪也很轻。快到平台处有两个高高的圆筒式的建筑,像一副竖着的望远镜,我对这东西产生了一种害怕便止住了脚步,这时我发觉有东西在发射过来,像一条条的白丝带,有一个领头的在倒下去,钟易在叫:“赶快卧倒!”路边的石墩可以作为掩体,另一个带头的在说:“我们是从那边出来的,那里的人怎么会打我们?”钟易还是把他按了下去,可他又站了起来,一束白丝般的东西已击在了他前面的一块石墩上,白丝在石头上像雷电的闪光一样在散射开来,他被击中了,他在倒下去,这闪光还在他身上蔓延,他肯定死了,那章同学倒趴下了。我赶紧在回头。我摸黑来到了那石壁上的铁门前,我在地上摸着石块,想把这锁砸开。可手摸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拿近来一看原来是一只大**。终于摸到了一块石头,然后我砸开了锁。幽深的洞里泛着淡蓝的光线,找不到房间的门,也没有人的迹象,壁上在泛出几个字来:“无缝铁门”。我发现这里放着一种“蝙蝠衣飞行器”,我在穿上去,在腹部和四肢处的材料是隔层的,背上还有一个容器,是液态的氦气,手套上有几个**,可控制隔层里面的氦气容量。这时我听到了洞外有了脚步声,我赶紧走了出来,可是已被他们发觉了,我没跑多远他们就在追上来。我一脚高一脚低地在杂**树丛间奔跑,惊奇自己居然不会被拌倒,可这样并不能摆脱他们。这时候我**的想飞,能飞得高高的,我觉得我应该会飞的。然后我在给隔层里充氦气——我彻底放松了自己,双手双脚像踩水一样在划动,人慢慢在上升,并且越来越快了,高度一下子超过了山顶,渐渐地一片漆黑,下面什么也看不见了,然后我放平了身子在平行而飞。许久我觉得已脱离了危险,我在把隔层里的氦气放掉了一点,慢慢地在飞得低起来。可不知怎么才能找到回家的路?眼前掠过的都是陌生的景色。终于我看见了一条大江,我记得家就在江边的一座城市,我开始在沿江而飞。我看见了一群鸭子整齐地排着队也静静地在江边走着,水里还有一条巨大的鱼窜了一下头。渐渐地看见了有人在岸上走动,也有人看见了我,好像还在指点议论着。我觉得不能再飞了,也有点飞不好了,变得疲惫起来了。我便落在了地面,还赶紧在走。

我终于回到了市区,已走在大街上。现在的人看起来已有些隔阂之感,自己也有种孤零零的感觉了,但有人在你身边走来走去,总有所期望。灯光也很明亮,如同白昼。同学们不知上哪儿了,没有再看见他们。我还想再找找,好有个伴。但看去的情形好像已时过境迁。我记得这街的边上有一个溜冰场,我曾经和同学们来溜过一次,我又走了进去在溜冰,我并未用溜冰鞋,我脚底有一股气能把我与地面托开,溜了一会我并没有看见一个熟人。然后我坐下在休息了,这时我看见了一个女同学“玉露”,她带着一个瘦瘦的男人也来到了这里,**是不期而遇。她走了过来在问我:“我刚才看见你怎么没穿溜冰鞋也在溜冰啊?”她好像不信。那后面的男子始终没说一句话,顾自走开去穿溜冰鞋了。玉露在和我说她和他只是业务的关系。那男的又一声不响地在走来了,她迎上去在与他窃窃私语,然后那男的朝我点了点头,他好像要跟我**赛,我们又开始在溜了,男的和我并排在溜,玉露跟在后面,我一下在窜起来,跳到了栏杆上在溜,玉露的男子在下面仍紧跟着我。人们都很惊讶,可能觉得很危险吧。到了栏杆的尽头我不但没跳下来,还一跃在往墙上溜去。当我慢慢地溜下来时,我看见玉露和她带来的男子都已都不在了。

我把“蝙蝠衣”已放进了书包里。我在街上走了一段路我却看见了那可怕的“苍白面孔”——钟易,他与一群陌生人在一起。他怎么又会在这儿?我想回避他,可他已看见了我,他的眼光好像也在探寻我在这里的原因,他在走过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拍拍我的肩膀。我在问他:“你带我们班的同学到哪里去了?”他说:“到财神庙去了。这财神庙有三个关口,只有我得到了满分。去的人首先要有信心,其次要有精力,还要有智力。失落在第一个关口的是做生意的下等人,失落在第二个关口的是中等人,失落在第三个关口的是中上人,我都没失落,所以我是做生意的上等人。”他随后和那一群人扬长而去。那群好像都是做生意的人。

我来到了一个车站,我便在等车。这是一个十九路的车站,这车牌上还写着一句语录:“圆鉴曰:从来十九路。迷悟几多人。”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路中间有一张塑料纸自个在玩乐着,在飘飘而舞;一当车开近时又能险险地避开;有时兴致来时又尾随着车追逐一段路;不时还有**在巡逻走过,这时那塑料纸才偷偷地溜到了路边安静一会。我不知道公交车还会不会来,但我一直在等着。

朦胧中,她拉着我轻轻地来到了这山坡上。她说拳师都会很早就来这山上练拳的。她知道我很想学武功,所以带我来这里,从这可以偷看偷学。时间好像还是半夜,天虽然不是很黑,还有半轮月亮,但看过去也只能看见一点轮廓线。从这荆棘**丛看出去,有一个可拾阶而上的平台,看来是一处毁圮房屋的台基。台基前还有根露柱,我看见了一边露柱上的几个字:“大术胎中无伎俩。毗蓝园里逞风流。”我们趴在厚厚的**甸上,别人是看不见我们的。她柔软的身体一直**着我,使我有了一种安全感。她总是要我叫她“好姐姐”,可我总是在叫她的名字“伊涟姐”。她在说要教我一个新的成语,我没在听,我观察着空地上的台基。她拉了我一下,我发觉她已坐在那里,并拿出一个西瓜在剖开来。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她会嘴对嘴地把汁水吮给我吃。她又在问我:“刚才讲的关于瓜的成语有没有记牢?”我还没想起……,却看见有人来了!

有人拿着枪追来了一只老虎,他们在射击,虎被打中了,是中了**枪,虎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便倒下了。有人把一根管子**了它的鼻孔,还有人在拨弄着虎鞭,旁边还接着一台仪器。一人在说怎么采不到什么,另一人在说把那管子里的气再开大一点。我心里有一种无着落感,这情形似乎已见过,那好像是我做过的一个梦:我鼻子里嗅到了一股医院里特有的气味,在这气味中,好姐姐**着躺在一张手术台上,有一把手术刀和一些手术器械在我眼前慢慢移动着,我似乎无能为力,有种无着落的害怕。我在问好姐姐:“医生为什么戴着口罩?”她在说:“他们大概怕难为情吧。”而我却觉得深不可测。……

那些医生样的人终于走了,我感到今天拳师不会再来了。等会老虎醒来还会有危险。我在轻轻地叫好姐姐,并拉起她在走,她好像还很不情愿。

我们正沿着山沟往山下走去,我感到走在山沟里很隐蔽很安全。走了一会,已经能看见一座尼姑庵的围墙了。这时在围墙的拐角处走出一头东西来。是一只小老虎?它停了下来,似乎在观察路线。好姐姐按着我趴了下来。正好这沟边有一块突出的山石,能把我们挡在阴影里。那头东西不走了,又像在等着什么人。我在轻声地说:“我们在这对它并无恶意,是不会伤害它的;希望也不要伤害我们。”那头东西是在等人,拐角处又走来的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她拍了拍它的头,它在朝沟上的小路跑来。他们似在进行着什么秘密的任务,我们千万不要撞破它。我们绝不会说的……我心里叨念着。那头东西已跑了过去,突然它一个回头朝我们扑来,在山石前一口咬着了什么东西,并狠狠地甩了出去。好姐姐把我按得更紧了。那头东西又一口在咬去,只听咔嚓一声,一条蛇的七寸处已被咬断,一个很大的三角形蛇头的嘴还在一张一张。多险!我吓得逃上了沟。那女子在走过来,并在安慰我们说:“别怕,别怕。”又说,亏了我们心里并无恶意,它才有意救我们。说这是一头“神獴”,它有感应能力的,常走山路是少不了它的。他们飘飘然地往山上走了。我们也赶紧在走,我这才想起没有向她道谢。在尼姑庵门口看见了一块石碑,月光照着上刻有的字:“三千余**修行。第一烧丹路最亲。须是坎男端的物。取他离女自然珍。”我心里还有点后怕,不知道山上有这么多危险。我似乎长大了一点,不想再做儿童的游戏了。看好姐姐倒沉静勇敢得多,大概是属蛇的缘故吧。我心里又开始在后悔,刚才遇见的肯定是个神女,我没有求她指点一下。

已到了山脚,这里有一块半人多高的大石头,上面**较平坦,沿过这块石头就可到公路上了。我记得在夏天的傍晚经常有人爬到石头上乘凉的。天色已经发白,我一抬头猛然看见石头边的树杈上吊着两个人,好姐姐也尖叫了起来,我们都看见了,是上吊的一男一女,两个人都**着身体,看样子是殉情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石头边上,男的一只脚还跨步似地弯曲着,几乎要踮到大石头了,可能他吊着后又想返回来。这样的殉情使我心里有一种凄美的感觉。这石壁上还刻有字:“去来今世互相瞒。休弄精魂业识团。一片石头遭带累。几人来拂藓痕看。”可能死了有一会儿了,我闻到了一股刚刚散发出来的夹着淡淡肥皂味的**臭。他们这样难道在**什么?**使人心惊肉跳。等天亮看清楚了会更可怕的,好姐姐拉着我沿过石头来到了公路上,公路上也有人在驻足观看。好姐姐拉着我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不禁使我想到了她洗澡的时候,她洗澡的时候我是可以闯进去的,我可以搬个小凳子坐着看她洗澡,看她的手也会微微发抖。她会洗很长时间,要更换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直到有一天她的**鼓起了两颗像荸荠样的东西为止,就不让我进了。

在快到****家的路口时,光线正透过薄雾游离到树下,空空洞洞的,人好像是梦游一般。我看见了一个人影,这影子不在地上,而是在薄雾里,像是一个已过世的亲人,他正站在那棵树旁。这树的影子正映在村口一间房子白灰墙的一边,而另一边正像一张巨大的白纸,人影在挥动着手,在把树叉的影子移向另一边的“白纸”上。我总以为他在给谁写信,这好像是一种奇怪的文字。好姐姐拉着我在悄无声息地走过。那影子没有看见我们,他还面对着墙。邻居们也还没起来。又来到了一个叉路口,她亲了我一下,要跟我分手了,我看着她朝溪边的那条路飘然而去,那里有一顶玻璃般透明的被雾笼罩的桥,她飘上桥时分明也成了一个透明的影子。

我已到了家门口,姑表哥永年和****正在说着什么,好像他也在说影子的事。然后又在大声说:“是否要**族人祭祀一下。”****看了看我说:“我没有看见什么影子。”言外之意是没有这个必要。****是族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有族人在聚拢来。在雾里的人群中漂浮着好些影子,这些影子使我困顿,我在对****说,应该祭祀一下了,看那些影子,怎么不在地上,而是在空气中。****在点头了,她好像也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说:“那到祠堂去吧。”然后我在朝屋里走去。

等到祠堂**的一天,我起来太迟了,我从屋里出来时,门口已没了人影。我**自一人沿着溪边的**地在往下游走去,这是我经常走的一片**地,似乎我对这里的每一棵**都非常熟悉,历历清晰,每一遍都丝毫不差。我今天在这**地上好像走了很长的时间,好像是在做梦一般。等我看到了一些人,并听到他们在说话时好像才从梦中醒来。有人在说,这里出现了一条巨蛇,有的人却说不信。我相信的,我似乎已嗅到了它硫磺般的腥味。走不多远,便看见有许多人在溪河的两岸,说是有人在“漂财”了。溪河到这里已有六七十米宽,这里水还算平缓,再下去便是一个小瀑布,下面便是波涛汹涌了,且深不可测。可能有人要出嫁了,“漂财”是有钱人的一种仪式。上游有一艘船抛锚停在河心,开始在漂财了,木盆里放着各种器物在漂下来,河边有的人拿着网兜,有的人拿着竹篙,甚至有的人拿着琉球钩,在打捞那些器物。这是允许的,谁捞到就归谁了,规则是人不能下河。**的一下子人声在鼎沸起来。但是侧翻的多,打捞上来的少。人们又在起哄了,开始在漂金银珠宝了,先是放在银色的盆子里,最后居然是一个金盆,里面有许多珠宝首饰,有一个琉球钩钩到了这金盆,但钩不住,只钩到了几件首饰。一会儿金盆离那瀑布口已差不多只有五十米了,人们都在惊呼起来。突然有一只水獭露出了头在顶着金盆往河边游来,它可能是哪一个人训练的,人们在欢呼起来。其实我已经能看见那祠堂了,牌匾上写着“三姓祠”。我到今天还没搞懂,为什么会三姓共建一个祠堂。这更像一个庙,正面是大姓的牌位群,并有一尊塑像;两边是两小姓的牌位群。

我已走进了祠堂,刚才还是好好的天气,这时外面已下起了雨,暴雨如注,应该说雨像一根根的水柱。我随着人们落座在长条桌旁,我扫了一眼没有太亲切的人,这或是远房的族人或是其它两族的人。今天怎么会是三姓齐集?桌上还放着一碗碗的酒,人们齐齐地站了起来,然后在端起碗来,我也学着端起碗在一饮而尽。这酒有葡萄酒的味道,但葡萄酒没有这么香。当我仔细一看,端起酒的都是前辈,他们端起来并没有饮,而是在祷告,然后用手指沾沾往地上洒一点,再把余下的放到了供台上。突然人们把我按在了桌上,说我犯了族规,要把我绑起来。我在挣扎的时候抬头看见了一条蛇,一条巨蛇从梁上挂了下来,在朝着人们窥视接近,“哎呀!蛇来了!”我不禁惊叫起来,人们也看见了,放开我在四散而逃。蛇楞了一下,张开大口朝一个人扑去,这时我拿起了一条凳子便塞进了它的嘴里,并在桌上压住了它。这条蛇怎么这么熟悉,我似乎见过。记起来了,每次在梦里它总想接近我,可我一点都不怕,我四周总有一张网罩着,它只得在网外温存地游动。有人在递过朴刀来,说把它的头砍下来;也有人说,这是家蛇,不能砍杀的;又有人说这或许是神祗。我发觉蛇的眼睛哀怨地望着我,我在对它说,听得懂话便点点头,它用力在点头;我说以后不准再吓人了,它又在点头。我放开了它,它在往梁上缩回去,在按首徐行。人们又在围拢来,说刚才是和我开个玩笑的。这时太****从里面被轮椅推了出来,一头白发像雪一样;我跑了上去,我知道太****最喜欢的是我,她暗中曾对人说我:“其最像祠堂中的那尊塑像了。”刚才的酒香味**是绵长,我的嘴里还留着这味道。我在问太****这酒是怎么做的,她说了:“这酒虽是葡萄酒,做的时候还掺一些香米和两味中药。还有最好的葡萄酒是存放在一个沉香木桶里,其次是存放在……。”其实今天还要安排我和几个人会个面,我被领进了偏厅,然后走上了二楼的厅堂。我从窗口望出去,溪河边已没了人影,河对岸那厚厚的**甸上有一只小动物在一蹦一蹦走跳着。有一个人走到了我身后,也在看。我觉得小动物是一只兔子。我在说:“你看那是一只兔子。”她却在说那是一只小狗。原来是好姐姐走到了我身后,她手上还抱着一个熟睡了的孩子。她望着窗外在说:“太可惜了!……”。我走上前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我知道……”。我想问些什么,我想和她说些什么,她却叫我什么也别说。这时许多亲戚都走了进来,在问候她,好像还嘁嘁在说这孩子的事,然后带着她走了。从他们的表情中我觉得她要出远门了。我母亲还在,我俩孤零零地站在这空大的厅堂里,另一边是关着门的一排客房,客房的下面便是祭祀厅吧。母亲在说****要给我相亲什么的,然后把我推进了一间客房,里面有三个女的,两个斜躺在**椅上,另一个站在窗口。我走过去在看,第一个是瓜子脸,五官端正,但显得苍白而无内容,睡衣敞开着,**子和那东西都露在外,那东西像一个杀白了的**屁股还一翕一翕在动。第二个好像已经睡着了,肚子圆圆的,**子像两个透明的气球。还有一个一直瞪着大大的突出的眼睛在看着我,这眼睛大得出奇。我犹豫了一会便走了出来。

祭祀重要的形式之一是食祭,往往放在偏庁,正在客房的楼下。我发觉邻居们都来了。长远不见的姑表妹也在,她人胖得像一个圆圆的皮球,似乎已坐不下来,正站在那里猛吃着;我在问:“是不是得了什么鼓胀病啊?”母亲说:“不是,她就是挺能吃。”我没能再看见好姐姐,她的确走了,我在问母亲她去哪里了,母亲说:“地址我一下子忘了。”好姐姐今天和族人一起是来办一件什么事的,有点讳莫如深。今天桌上还有一道虎肉,说是那位姑表兄永年猎来的,他就坐在我对面,他看我的神情很得意,似乎我今天得到了他的施舍,他还不无神秘地在朝我讪笑。这使我想起了他一些其它的事,我浑身感到不自在起来。年纪大的人先走了,太****也走了。我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我已决定要走了,但我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也没想好要到哪里去,反正是有地方去的。母亲正在准备着什么;****正撒着米、茶叶和清水,说这是出现家蛇后的仪式。父亲坐在香桌旁喝着茶,神情有些异样。天已漆黑一片了,但这时斜对面的柴房里有铜钱形状的光影在穿透过来,在这屋里出现了斑斑驳驳的铜钱影子。我看见父亲正满头大汗、歪歪欲倒。我赶紧扶住了他,我摸着了他的肩胸处是空瘪瘪的——脏腑移位而脱垂了?我赶紧扶他躺在了一张躺椅上,并帮他揉着身子,渐渐地他的眼神柔和了起来,似乎好一点了。****喃喃在说:“柴房里好像也有鬼了。”母亲说要请道士来**神杀鬼什么的。我说:“还是超度超度他们吧。”

门外虽然很黑,但我还是在朝门口走出去,并跨出了高高的门槛。年纪轻的还在猜拳喝酒,我在想:“父亲也是年轻的时候把酒当开水喝的缘故吧。今天又喝得多了。”

我总喜欢到外婆那里去。这次是我第一次选择了坐火车。下了火车还要走半天的路程。

这是走在田间的道路上。四周都是密密麻麻一人多高的络麻,挡住了我的视线,看不到远处,只见晃来晃去的枝叉和叶片,时间长了犹如在催眠一般。

这是一个老妇人挎着一个篮子在迎面走来。我知道离目的地还远着哩,但**不住要问一下:“请问大妈‘归池’还有多远?”“十里路”她在说。一下子周边又变得非常寂静。

又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了路边的一间田舍,一个老农正在门前整地。还是再问一下路,总是走在单一的景色里,叫人不放心。他也看见了我,我赶紧在问:“哎,归池往哪走?”老农往手里吐了一口唾沫**手说:“年轻人要懂得礼貌。”对对,我觉得很尴尬。他在指着我背后说:“那是我儿子,问他好了。”我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个奇瘦的年轻人,正无声地走来,我在向他鞠躬问路。他说我朝那走是对的,这样一直走,等走出这片地再问一下好了。我又在问:“还有多远?”“十里”——他也这样说。走着走着,见到的还只是密密麻麻的络麻。突然我听到有人在“喂喂”地叫我,我转身看见老农的儿子在赶上来,他要我跟他转回去。像我这样走还得走半天,而他那里正好来了一辆汽车在装粮食,这下可搭车到某镇,再从那镇坐机船到归池镇。我在谢他,我领了他的好意,可我还是决定像这样走着。

行行复行行,终于穿出了络麻地,来到了一个村庄。这好像还有听说过的印象,这应该是一个路标了。这条路从村中穿过,房屋都建在高起的土墩上,门都关着,路上也无人。人有点累了,我就在这土墩下的**丛里坐一会吧。路对面土墩上有一间屋子的窗户敞开着,那儿肯定有人,果然有一个人正沿着之字形的坡道在走上去,并迅速地翻进了窗户。这事有点蹊跷,我赶紧穿过路在跟上去。我走近了窗户朝里看去,并没有人,房间的门都关着,对冲应该是房子的大门,两扇大门也用门闩栓着。我叫了几声也没人应。我正转身犹豫着,一只手拉住了我,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窗前,在说:“来,进来吧。”我好奇地翻了进去。我在说:“刚才有人从窗户翻了进来。”她说:“没有啊,这里就我一个人。”她丰腴的身子在**过来,我走了开去,想把那两扇大门拉开,可怎么也拉不开。她说村里的人已把她的大门封死了,只允许她从窗户进出,还说是这里的什么规矩。我只得仍从窗户翻了出来。我站在窗口在问她:“归池还有多远。”“十里”,她也这么说。“不过沿小路走只有七里了”,她又这样说。我依稀记得外婆说起过是有条小路可走的。

出了村,我沿着小路在走。路两边不是水田便是池塘。路上一直没人,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了一户孤零零的人家,门口的露天里放着不少桌椅,有许多人聚集着,之中还有和尚;听声音像在做“水陆道场”。屋后是很大的一个湖。突然有人在喧哗,说:“看看——冥钱还没烧,魂灵已来了。”我在朝湖里看去,有个一沉一浮的黑点。人们绕过屋也来到了湖边看着,黑点慢慢近了,是浮在水面的一个人头,一下又沉下去不见了,然后又浮了上来,原来是有人在摸河蚌。我看了一会,没什么新鲜的东西,便又沿着小路在走。

我看到了一片玉米地,玉米中间已鼓出了玉米须,顶上开满了雄花。有一个人穿着潜水服一样的东西在雄花顶上飘行,我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我;我在朝他走去,他也在飘过来,他的脚踩在一个脚盆般大小的下面在旋转的盘子上;我在问:“怎么这么美好,这是什么原理?”他说:“这是磁悬浮的原理,能够反重力吸引,而旋转还能保持平衡,这个道理和被重力吸引的旋转陀螺是一样的;在这飞盘下面还能冲击强力光波而迅速上升。”忽然他在上升了,还在唱歌:“放弃吸引飞呀飞……”然后消失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来,我又在走了。我记起了曾看见过的杂技表演,表演者在特定的地方也能上升,可能也是这个原理。

这是我正在翻过一座石拱桥,这是一座三叉水道口的桥,桥呈Y型。因为通了公路,很少有人从这走了。站在桥顶看前面有两条岔路,我观察了一下方向和远处的地形,在沿右边一条路走去。另一条路现在在河的对面了,它不知通向哪里。在对岸浅水处,我看见了一株开着白花的水生植物。我在往回走,又翻过了桥,转到了花的这边,冲眼看去它像水仙花,叶子也像,可这花一串串地又像凤仙花,下面已结着籽,中间是开着的花,头上还是花蕾。这是株什么花?花伸手可及,我在采花籽。这里水很清,几可见底,分明看见了河底有一口寺庙的大钟,有些铭文还依稀可见,还有许多清晰的水虫纹,几条鱼还在那悠闲地游着;水中还长着红色的果子,就像一颗颗的杨梅,我想是不是听说过的“水杨梅”?湖边**丛里还还躺着一块石条,刻着一行字:“片地最清凉忘却花花世界。”我一时深感奇怪。我用手帕包好了花籽便在走了。

这一路走着就是挥不去刚才看到的河里的情景。我曾听外婆说起过一个明朝建的寺庙,说这寺庙里有一对“雌雄钟”,到清朝时寺庙废弃了,但钟仍坐落在一个大殿的架子上。清朝时,一个皇帝经过这寺庙,看着寺庙已经废弃,但这对座钟还很好,他打算把这对座钟运到京城去,在运到河边时一口“雌钟”便**到了河里,他们怎么捞都捞不起来,只好运走了一口“雄钟”。我想可能这口“雌钟”对这里是情有**钟吧。

我已看见了“归池”镇外的那片树林,我慢慢地在走近,踟蹰地在穿过去。有好些人在树下,有手提鸟笼的,有打拳的,有在拉琴的,还有一个人脸朝着天在唱情歌,原来他是在唱给树上的几只小松鼠听,小松鼠听得如痴如醉,在手舞足蹈着。

走过树林,便是通向村里的那条水渠,渠边上就是大路。渠里有清清浅浅的水,看得见浮泥上有鱼虫爬过的痕迹。我一路走一路在寻找着鱼虾,可往往有青蛙在跳下去,并搅浑了一**水。看见了一堆修墈子留下的石头,有两只黑色的动物在石头边窜上窜下,不知在寻找着什么。看这形状有点像猪,一头**猫略大一点,另一头**猫还小;它们看见了我,便一头钻进了淤泥里消失了。我仍沿着水渠在走,忽然只见大一点的那只又在前面的淤泥里钻了出来,我赶过去俯身想把它抓住,可它又一头扎进了淤泥。我正要起身,那只小的正好钻了出来,被我逮个正着。我在拎起来,心里很紧张。可它很温顺,圆圆的眼睛像犯错的小孩一般看着我。它黑溜溜的皮毛很光滑,居然纤尘不染,滴水不沾。我把它抱在了怀里,仔细地端详着:嘴巴要**一般的猪尖而小,前蹄是猪状,后蹄已成蹼状。**好玩,不知它叫什么。

已经到了村口,有一个女孩从灌木丛里转过身来看着我,手中还拿着剪刀,是“林嫣”。她笑笑对我说:“你来啦。”她还认得我。她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动物又在说:“这是‘塘猪’,这里奉为神灵的,不常出现,它还认得人哩。”它似乎认识她,这时我松开了手把它放在了地上,它也不跑,在她脚边亲昵地纠缠着。她抱起了“塘猪”走到了池塘边把它放了下去。“塘猪”浮了一会,并回头看了几眼,才钻进了水里。她的手还在水里划着,好像在送别它。这使我想起了曾和她到东荥湖划船的情景。她转身又在修剪树枝。我的心好像有所触动,我拉住了她的手。她说她现在喜欢上了唱歌和裁剪,她现在正在练习裁剪呢。我跟着她在看,她在裁剪树,使之错落有致;她在裁剪花,使之姿态各异。她又领着我来到了麻田深处,她已编好了一张床。她似乎很高兴,在拉着我一起坐下去,我担心会压坍,双手在撑开去,不经意中我的手按在了她的腿上,她在惊叫起来。我赶紧在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可已经有人来了,有人出现在我们面前,像青纱帐里的游击队。还好她在说是叫着玩玩的。来的人当中还有几个我熟悉的,一老者在说,你是来送你舅舅的吧,怎么还不去。这时我才记起,似有这回事。

我拉着林嫣的手一起来到了外婆家的老屋前。我看见外公在屋前练“甏功”,外公趴在三个甏上,一个甏在头下,一个在肚脐下,另一个在脚下。外婆也来到了屋外说这是“甏疗”,甏底是未熄灭的**木灰碳,隔开的上一层是**药。外公现在有了奇相,脸成了三角形,眼睛像眼镜猴,后脑勺变得扁扁了。在门外便看见了舅舅走了出来,他人已很瘦,眼眶一圈是黑黑的,脸色沉重而严肃,他只抱了我一下然后摸了摸我的头,没有说一句话,只给了我一张纸条。一会儿舅舅把东西已打点好了,在放进一只木头箱子里,舅舅正与另一个陌生人吃力地要抬起来,舅表哥“英武”跑了过来在帮着扶起来。出发了,一群人跟在后面,一直送到了村口,舅舅在歇下来,斜阳里在依依不舍地挥手向人们告别,还是不讲一句话。人们的神色也很凝重。他似乎要到很遥远的地方去了,或是一去不复返了。我发觉外婆没来,我回头在看,外婆来了,还捧来了一个旧布包,边走边用手扶摸着,舅舅在接过来,放在了木箱上。我就这样看着舅舅和那沉重的箱子远去了。我在想,表弟山丹怎么没见到?这时,人们才转身往村里走。林嫣过来拉了拉我的手,我们跟在那人群后面。

我和林嫣来到了村头的井旁,在一排石凳上坐了下来。这时我才注意到,井旁还有一棵茶花树,冠状的树上开满着花,有风在徐徐吹来,树冠冉冉摇动着,有几片黄叶在滑落下来,随风翻飞着,许久许久才落到地面。前面的空地是一个晒谷场,许多麻雀在吃着落下的谷子,好像吃得太饱了,鼓鼓的嗉囊处能看清一粒粒的谷子形状,鸟几乎已飞不起来了。有人在跑来抓鸟。有一只笨笨地飞到了我肩上,有一只手在挥过来,我看得很清楚,但我好像一下动弹不得。是林嫣挡开了那只手,并握住了小鸟。那人在跟她理论着,但她没理会他。这时我才看清了林嫣的衣着,她居然穿着飘飘欲仙似的单衣。那人在嘲笑她,说这树上的花是假的,有什么好。只听她在自言自语地说:“似花非花。”那人走了,她也把鸟放飞了。她似乎有点伤感,这花一定是她剪扎的。天也在暗下来,但这花反而变得清晰了,我在说:“非花似花。”她好像有点感动,她轻轻地**在了我的身上。天已经要黑了,我得走了。她约我晚上到她家里去玩。

到外婆家后,我才问到表弟山丹到外地读书去了。

我来到了林嫣的住处。一走进这,我记得小时候就来过。这是一个L形的建筑,一边是走廊,另一边是房间,L的底部是一个大厅。我又来到了她的房间,我觉得每一样东西都那么熟悉,桌上放着一篇她还没有写完的文章,标题是“弹出水面的青虾”。我拿起来在看:

“船在移动着,这是清澈的水。清澈的水,我的手在水里划着。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休——息、休——息’只有那么一只鸟在间隔许久才那么遥远地鸣叫两声。小船在任其漂移,岸已离得那么遥远。

我**有点担心,现在是正午的时候,看不到一个人,他也趴在那睡着了。

嗯?有东西掉进了湖里。‘**’一声。有几颗晶润的水珠溅到了手臂上,像是闪闪发亮的钻石。当我要拿起来时,它滑进了水里。咦,耳花怎么只有一个了?可能是刚才他捋我头发的时候弄松了而掉进了水里。也许本来我就只戴了一个而来。

这水是如此晶莹,没有一丝杂质,手浸在水里,毫毛也看得清清楚楚。是玻璃般的放大作用?这是光线的折射,红橙黄绿。船边漂来几片**的花瓣,绢光丝亮。我闻到了丝丝清香,难道是花瓣发出的?我想把它们捞起来闻闻,抓不住,它们像一枚枚金币一样在往下漂沉。这水如此清澈,能看得很深。

我们久久地漂在水面,好像变成了一条鱼,已**着身子,衣服放在了哪里?幸好现在没人,现在不会有人的。

这是照出来的影子,这是谁?应该是我。是从未发掘过的我。这是一束阳光,五颜六色的,从这腿上一直照遍全身。

‘**’一声,又有东西掉进了湖底,我要把它找回。我好像来到了湖底,景色一下子清晰了十倍,在眼底纤尘不遗。耳花应该在这,可光线变得越来越暗了,看水面上正是灿烂的阳光。我好像被困在了一个水晶般的舞池里。

他在哪儿?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充满阳光,他在那儿,船舷旁飘着一绺卷发。现在不会有人的,衣服就在船上。

我想仔细地欣赏他,可他变得流动而柔和,波光盈盈。原来他也来到了水里,他想抓住我,我在飘起来。他的手是多么温暖,水是那么深邃柔滑,还有变得如此**实的他。

衣服就在身边,在船舱。湖上清新的空气和他的气息互相渗透着从鼻尖流过。他在说什么,他朝我笑着,我听不清,没听到,别调侃我。

我记得有东西掉进了湖里,到底是什么?我在问他,他没弄懂。

时间可以停滞,空间也可凝固,这镜头再看一遍,没有声音——没有东西掉进湖里,水没有一丝波纹,平静得像镜子一般,这船舷上的障节也是千**万确的清晰。我的视线在温暖的水面**,**,忽然‘啾’的一声,这是一只弹出水面的青虾……”。

我在问她怎么没写完。她答非所问,说能不能帮她一个忙,因为她还没拿到一件东西,所以至今都不能到某个地方去。说那东西放在村后教堂讲台上的桌子下,用布套包着。现在那里是禁止去的了,只有晚上偷偷地去,问我是否能陪她一起去,我答应了她。……

我在和她携手而去,我们好像钻进了水里,不是水,是潮湿的雾,是暖暖的雾。忽然出现了一个教堂,我们走了进去,这教堂已破烂不堪,屋顶上有一个个的窟窿。雾被隔在了教堂外,流不进这里,看东西清晰了许多,地上长满了**,我叫她趴在**里别动,我爬上了讲台,讲台上的屋顶还是好好的,台后有一架盖子打开着的钢琴,突然我听见了几声“叮叮咚咚”的声音,我并没有看见人,只看见一双手在钢琴上,我心想那不是人,我不禁“哬”了一声,那双手离开了琴键在飘走,然后在穿墙而去。台前有一顶用布幔包着的桌子,我拉开布幔找到了那布袋,这时我心里轻松了些,人感到有点困倦了,但我看到了讲台的边门上忽然透出了些许光亮,我想看看那屋里有什么,我从门缝里看见屋里有人,正点着一支蜡烛,我赶紧飘上了打灯光的阁楼,朝下看去,一个大和尚穿着一袭红衣入定在那,另一些人在忙碌着,似乎刚在安顿下来。朝外的一扇门开了,推进来一辆板车,推车的两个小和尚穿着青灰布衫,眼睛贼溜溜的。这车上是什么用品?用布罩着,布角掀动了一下,我看见了一只缩回去的脚。这是个是非之地,我赶紧溜下来,落在了教堂的**丛里,并赶紧叫她别出声。里面响起了击打的声音,然后是一声巨响,只见两个人破门而出,**到了讲台上,那屋里已一片漆黑,一个迅疾地飘上了阁楼,一个爬起来大声在喊:“大盗在这里。”从那屋里又窜出一个人,然后两人嘀咕了几声,在朝台后窜进去。我赶紧拉着林嫣在往门口爬去,如果给他们发觉,要错把我们当大盗了。林嫣在说:“有一次甲儿就死在了这儿。”

我们回到了村口,发觉有人在设卡盘问。难道我手上的东西是违禁品?或是我们触犯了什么禁条?我摸了摸布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把它塞进了衣服里,夹在了腋下。听人们在说那两个大盗不知长什么样。他们已得到了情报,是来辑盗的。我看见外公也来了,一身行伍打扮,这将是留在我脑海中最深刻的印象。我走上前去在和外公说:“那两个大盗我曾见过,是小和尚的打扮,穿着青灰布衫,只要从这经过我就能认出。应该有三个,还有一个是躺在板车上的。”外公叫我们隐蔽起来,我们隐蔽在了路旁的**丛中。

从路上来了一匹驴子,背上叠着几只空麻袋,上坐着一个和尚。“就是他!”我在说。有人一棍子朝他头上击去,已被打昏在地。又有人把他拖进了**丛,装进了麻袋。不多时另一个也进了埋伏圈,人们一哄而上,已被活捉。有人在审问:“东西在哪里?”他在交代说:“东西好像已被庙里拿回去了。”人们押着他们在往庙里赶去。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把布袋交给了林嫣。她拉着我的手,又来到了她家……。

我似乎刚从这儿醒来,刚起床,我们一直在这床上玩着,我几乎不想再到别的地方去了,已懒得动一下,眼睛慢慢地适应了柔弱的光线,我看见了她,她坐在床头,她在说她就要到某个地方去了,就要跳出这是非之地,她父母在那等她……。我知道,这里也是她外婆的住处,她外婆去世后,她父母在节假**也带着她常住在这里。她在把钥匙给我,说我可随时随刻到这来,顺便照看一下这里。她说她节假**会回来的,叫我常在这等。她在叫我帮她整理一下古董,我发觉这大多都是宝玉。她和我一起在整理,我发觉她的衣服渐渐变得透明了,过了一会又恢复了掩盖,我在问她:“怎么会这样?”她说:“只要不想到别人,我这衣服就会变成这样。”……

林嫣已经走了。再过几天我又要离开外婆的住处了,这一天,我这是在推开门,又推开了林嫣家的院门,然后在穿过院子里的一条石板路,我脸上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可能是“刺蛾”,但有一片树叶附在了脸上,我抹掉树叶时手上又被刺了一下,并发觉有血渍,我朝地上看去,有什么东西动弹了一下,我再蹲下去看,只有大大小小的一些枯叶,忽然有一片枯叶在朝我脸上弹来,我避开了它,原来是外形像枯叶的跳虫在作怪,它可能是吸血的,我用脚在把它踩死。这时我看见院门外有人偷偷地伸了一下头,院门忘了关了,我转身过去关上了院门。走上了台阶,一扇扇的雕花门窗都紧闭着,转过L形的回廊却看见大厅的门半掩着,可里面没人,正堂上静静地挂着一幅山水画,显得很古老而冷清。供桌上还有一只三足鼎的玉雕香炉,从不同的角度看,香炉上的花纹会变得大小不同,我点上了三炷香,这时香炉上的花纹在变幻出不同的色彩来。我又来到了她的房间,桌上有一本笔记本,翻开着,写着一首诗,题目是“沉默”:“沉默吧 ,隐去你的感情,让你的梦想深深**躲。就让它们在心灵深处冉冉升起,又徐徐降落。默默无言如夜空的星宿——观赏它们吧,**而沉默。 思绪如何对另一颗心诉说,你的心事岂能被别人懂得。思想一经说出就成谎言,谁理解你生命的**谛是什么?搅浑一泓清泉水,连混带浊——自个喝吧,痛饮而沉默。 只要你会在自性之中生活,有一个大千世界在你心窝,魔力的神秘的境界充满其中。别让外界的喧嚣把它震破,别让内心的无明把它淹没。静听它的歌吧,静听而沉默!” 不知道是她写的还是哪里摘录的;另一页上写着:“僧问:‘当何所务。即不落阶级。’师曰:‘圣谛亦不为。何阶级之有。’”下面还写有“石头庙?”三个字,并打了问号,以下全是空白……

我在走出去了,我走过了回廊,穿过了石板路,我正在打开院门,有人走到了我面前,说:“桂花糖要不要?”我在说不要。一把刀子已抵在了我胸口,我在**着,还有些人在跟进来。我迅疾地退了一步,在大喊:“有强盗!”希望有人能听见。可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些人在朝屋子冲去。抵着的刀也在刺过来,我往左在侧过身去,仿佛是个慢动作,是同步的,我用左手握住了他拿刀的手腕,接着一个提右膝“虎扑子”并一个反手推送把那刀捅进了他的肚子,这人倒下去了。我夺门而出,在朝乡公所跑去。乡公所好像已得到了情报,已在**队伍,正在发枪,也发了一支短枪给我,要我带路。刚到院门口便碰到了两个远房表兄,说听到了动静来帮忙的。我们冲进了墙门,那些人在逃窜,有几个在抢下应声而倒。人们在冲进屋里,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索,似已肃清。有人来报说全镇都在展开搜捕,这里一结束就去增援。我却想留下来,可已被人拉着走了。现在是在搜捕漏网者,四处还燃起了狼烟。我们已搜到了护城河边,看见一个小孩正聚精会神地朝河里看着。我看见水**下面动了几下,有人在朝水里开枪,然后从水里浮起了一具**体。闻声赶来的人又在四处找着,有的人还拿着鱼叉,像叉田**一样在水**里叉着。又有人发现河道边的下水涵洞口有脚印,他们在朝里面射击,还有的说要拿烟熏。看来这些人应赶尽杀绝的。我朝护城河边走着,不想再看见有人,结果又看见了一个小伙子在柳树丛下,他是用一根竹竿在钓鱼,我在问他:“有没钓到鱼?”他说:“还没有。”我还在问:“朋友贵姓?”他说:“我姓**。”这时他在把竹竿拉起来,钓起了一条长长的鱼,这条鱼还有两个前爪,嘴巴很大,还冲着我们在张口直咬过来,他把鱼放进了鱼篓。这时拿着鱼叉的两个人在走过来,我在说:“你们别到这里来叉,我和朋友正在钓鱼呢。”过了一会他又钓起了两条鲫鱼,我说我要走了,他在说:“你住在哪里?以后我再来钓鱼便来邀请你。”我告诉了他地址,但我说:“我不喜欢钓鱼的,也不会钓。”……

天下起了雨,不大也不小,我和外公都撑着伞,这是从家里拿了一些东西朝乡公所去,到乡公所我还了枪然后先折返了,这时雨好像小了一点,但这雨在风吹动下变得非常奇怪,有一阵旋转的风吹来时,雨点被团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个气泡般地在斜着袭来。有一个女的也没撑伞,在路边走着哭着,嘴上说着:“我是大学生”还怎么怎么地困苦,听起来好像是生活上有了困难,她人已被淋湿,一阵雨泡泡还袭得她趔趄了一下,我在走过去给她撑上了伞,并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块大洋给她,她很感激我,说到她住处去坐一会,我心想不去坐也要把她送到住处。她住在一个死胡同底的角落处的一间屋子里,她执意要我进去,我总觉得不妥,我道别然后在走了,走到胡同口看见两个彪形大汉正奇怪地看着我,又马上装出不在意地看着别处。

这“石头庙”三个字始终在我心里搁着。后来果然给我打听到了,石头庙在村后的一座山上。与其说是庙,还不如说像一座石头牌坊。这庙进深不过三米,前面是敞开的,后面是封闭的,全部用石头搭建而成。只有一尊石头菩萨像坐落在中间。偶尔有人来烧过香的痕迹。边上的两个巨大的石柱上各凿有一间耳房,木门已坍败,门对冲处还有一扇圆形的窗户。有一个房间的角落上还铺着稻**,可能有流浪者在这寄宿过。我退出来坐在了太阳底下的台阶上,只见**丛边上一只小老鼠好奇地观望着我。我记起了舅舅给我的纸条,我从表袋里拿了出来在看:“他**塔作红色。吾再至也。”

我在石头庙回来的路上正走过一顶石拱桥,有一群人在抬过三口棺材来,看人们的脸上充满了仇恨,抬着棺材的人是一步一顿地在走在哭喊着,在说这三个人都成了“杀头鬼”,“我们一定会给死者报仇的。”他们好像在发泄又好像在**,也好像在散发**。

这世界好像发生着什么变故,看行人总是这么急急忙忙。但似乎与我无关。路边的商店看进去光怪陆离,使人眼花缭乱。……这是又来到了一个小山镇。

这是表舅的饭店了,门口有一副对联:“送客不离三步内,迎宾只在**堂前。”表舅在店里忙着。我走进了大堂,一个跑堂在喊:“来啦!红蜻蜓炒绿豆芽。”表舅一边招呼着客人,不时还跳几下踢踏舞。他看见了我,招呼着我坐下,并随手盛了一碗东西来给我吃,我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是一条盘着的蛇;表舅说不用怕,这是一种菌,这菌可以长成任何形状,叫什么“灵子肉团”;说着他自己在往嘴里咬,我还是不敢吃。表舅在朝我装鬼脸,他用手指把鼻孔堵上并鼻子用力在吹气,鼻子像气球一样在鼓起来,变成了一个小丑鼻子。他要我再到包厢去看看,我推开包厢一看,人们居然吃着一个个的人头,而且有些是名人的头像,这大概也是模子里培养出来的。我想这可能是现在的一种时尚。

我记得屋后有好玩的地方。我穿过大堂朝屋后走去,屋后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间茅**屋,屋前还有一架秋千;这儿没变过,是**实的,在我心里有深深的印记。现在我正站在一方用**石砌成的水池旁,水清澈见底,可没有一尾鱼,可能是山泉太冷的缘故。有一只蝴蝶飞来了,它突然窜进了水里,在水里嬉戏着,有人说这是“水中蝶”,它在水里游起来还挺潇洒自如。随着走动的人看去,边上还有一间作坊,是一个食品加工场,在加工着硕大无**的粽子,是用荷叶包的,清香扑鼻。看他们包得很快——人们用手裹好后,每一头在机器上“啪嗒”一下,就被绳子扎牢了。忽然有人在喊:“快来!快来看哪,挖到了一个怪物!”听声音是大表妹“莲子”在喊。我随着人们在朝这食品加工场的屋后跑去。她在挖一条水沟,那东西仍在沟里,是一只似鳖非鳖似鱼非鱼的东西。似鱼却长着四条腿,似鳖却又有鳞片。有人拿起铲子来在铲下去,我伸手拦了一下,已来不及,铲子已在下去,还好偏了一点,只打掉了一些鳞片,从它的尾部却**出一个蛋来,它退了一下仍孵在了蛋上,这时它伸出了头来,似一个久经沧桑的老人,乞怜地看着人们;这可能是远古时代遗留下来还未进化的物种,我阻止了人们再伤害它。

表了两表的大表妹“莲子”还在孜孜不倦地挖那条水沟。我在朝后面的山坡边的一块空地和一间茅屋看去,在朝一架秋千看去,在朝那走去,我在走过溪沟上的一顶小石桥,这是一顶小桥流水,我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是个三岁的娃娃,那是表舅相亲的**子,印象最深的是山边还开着白白的粉团花,可我外婆说:“这是饭团花。”

我这是来到了小表妹跟前,这是用毛竹搭成的秋千,小表妹“枝丽”就坐在秋千上,秋千悠悠地在晃动着,她只朝我点了点头,看她还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看她的十指和嘴唇还都是紫色的。秋千后面是一片茅**,这茅**的花茎窜得特别高,开着一蓬蓬的白花,茅**边上还有一个露白的灰膏坟。她就喜欢一个人待在这,秋千前这放杂物的茅屋怎么还完好无损?她说这是每年都喷药水的缘故,如果她不叫喷了这茅屋就会化解掉的。这茅屋还有松窗竹榻,天下雨或人累了还可在里面歇息一下。屋檐下的竹竿还有不同间距的孔洞,风吹过来会发出不同的声响。窗前还有个圆圆的铁丝网,树枝触到时,像是在弹琴。**是:“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风吹别调中。”

这时表舅也过来了,左手里拿着一个黑布袋,右手拿着一把竹弩,他走到表妹跟前轻轻地推了几下秋千,和我说跟他到山上去弄点时鲜。

我们先沿着一片古树林在走,我还看见了一块刻着一首诗的石碑:“摧残枯木依寒林,几度逢春不动心;樵客遇之犹不顾,猎人却在苦追寻。”然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墓道的牌坊前,上面写着:“障碍重重,生生不息……”“虎狼当道,蛇虫遍地……”等字。表舅拉我隐蔽在牌坊不远处,一会儿有一条巨蟒在游过牌坊,有腿股那么粗。我正想逃,表舅说不用逃,它每年都经过这里的,我清晰地看着它在我们面前横过去。后面还跟着两条胳膊般粗的蛇。然后表舅又拉我来到了牌坊前,他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说后面还会有蛇,果然后面又游来了一群几尺长的小蛇,表舅用棍子在敲地面,并不时朝它们拨弄,它们都卷了起来,慢慢地缩成了像一根根竹笋般的模样。表舅说这些蛇胆子很小的,一受惊吓,就装成这样了。他从布袋里拿出一把火钳来,把这些蛇夹进了几条到布袋里,它们还是没动。表舅说这是一道非常鲜美补益的菜肴,枝丽就喜欢吃这,他每年都来弄一点的。在回来的路上又看见了一条盘成了一个花瓣型的蛇,头在中间吐着舌头像一个花蕊,表舅说这蛇其**无**,但味道极其鲜美,现在已经很少发现了,表舅用一根竹箭**了它的嘴巴,蛇紧紧地缠住了竹箭,表舅也把它扔进了布袋。表舅一路上又用竹弩在射鸟,我在帮着捡,有一只鸟明明看见它滑进了不远处的一个**丛,但我在**丛里始终没找到它的踪迹,却在**丛里找到了一支碧玉簪。经过了山脚边的一个水潭时我看见潭里长着一支支雪白的东西,表舅又在采摘,说这叫“阴笋”往往长在背阳的清泉里,也是一种食用菌。

已经是晚上了,表舅烧了一桌“蛇宴”。有鲜蛇肉,有蛇干,还有一碗肉丸,说是“酒糟蛇肉丸”,感到很香。还有新奇的一只菜是“杨梅干蒸咸蛇干”。

这是第三天了,我又来到了秋千旁,可小表妹已不在。我走到了茅屋后的竹园里,这里的竹子上挂满了果实,是“竹实”,就像一个个的小秤砣,皮是黄的,还没成熟,成熟了应该是殷红色的,摘下来后拔掉蒂便可插一根管子进去,里面是中空有汁的,味道有点像茅根的汁水,并有粽香味,说能清热化痰。

我又听见大表妹在高喊了:“哇,挖到了一个墓!挖到了一个坟墓!”我赶紧在跑过去。这好像是一个已被盗过的墓,墓砖都已坍塌,在清理掉墓砖时发掘出了一把骨质的篦头、一面铜镜、还有几件瓷的冥器,篦头上还刻着一枝花;铜镜上还依稀可见几个字:“湖州**石家念二叔照子。”冥器好像是两只羊,但这羊毛却做得像刺猬一般仅较短而已,可能拿着刺手所以也没人要。我在问大表妹:“小表妹人呢?”她说已经送到医院去了。我对这墓感到很好奇,我想再挖深一点,看看还有没有东西,我拿过了锄头在挖下去,果**挖出了几颗玉珠还有两串编钟,编钟上面的一个最大——像个汤碗,下面一个最小——像个酒盅,每一串有十六个,这样就有三十二个音阶。看样子这墓没被盗,只是坍塌而已。我又清理出了几件青花瓷,虽然是平常的器皿,但看起来很清新。我感到有点累了,我走上去在歇息。大表妹又走了下去在发掘,她又挖出了一个玉盘和一个玉佩,还挖破了一个玉碗,我在感到惋惜,这碎片的一面还刻有精细的纹饰。大表妹又挖出了一个已散架了的小屏风,屏风上装饰着琉璃一样的东西还和泥土黏在了一起,大表妹在清打泥块,几乎都把琉璃装饰打碎了。在打碎的泥块里我发觉了一枚玉章,擦干净后看出了两字:“玉珏”,大表妹莲子又发掘出了一块翡翠,最后大表妹还清理出了一块墓志碑,写着这是一位县官的女儿,还未到及笄的年龄便患病死了。我看见边上长着许多飞蓬**,开着白色的小花,我捋了一把飞蓬花撒到了墓里。我在问莲子:“这个墓是怎么发现的?”大表妹说:“这里有一种动物是会偷古董的,我看见它在拱土然后在挖下去,这地方肯定有个坟墓在。我昨天看见了这动物。”

我也来到了山边的田地里想找找偷古董的动物,我看见一个地方有泥土在拱动,我在走过去,这土拱得并不快,但并没有停下来往下挖,我跟了一段路,它好像发现了我,它窜了上来在朝我攻击,它像穿山甲,我在跑,它还在追我,我跑到了一个开阔的田埂上捡到了一根棍子,我舞动了一下棍子,它回头朝山坡的方向在逃了,这下我在追过去了,我看见它钻进了一个洞里,我追过去正想用棍子去捅一下,我发觉从洞口推出了一些东西来,有一幅卷轴的画和几件玉器,看来它表示投降了。我拿起了这些东西,我打开了卷轴,这好像是一卷圣旨。……

第二天我来到了表舅的母亲姨外婆处,我这是在帮忙了,是来了客人,姨外婆正在忙着,这又是个远房表亲,说我应该叫他表叔的,我在给他泡茶。桌上已放着几个菜,锅里还在发出“吱吱”的声音。表叔在说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现在已长远没来了。说还在这里学过武功,并**划了几招。姨公一直坐在楼梯下的黑影里,好像身体已很虚弱。一会儿已到了吃中饭的时候,姨婆说姨娘应该回来的,可总不见她的踪影。我们只好先吃了。我叫姨公一块吃,他在摇头,嘴里在嘀咕着什么。表叔饭吃好后站起来走到灶龛边在打量着,一会儿在拿出一本书来,只有他才知道这里垫着的是一本没有封面的旧书,他在随便翻看,我看见翻开的一页有一张画,一个人依在庙柱上,底下写着几句歌词:“我尤二清苦倚破庙,……。”我在问:“表叔,这是本什么书?”表叔在说:“这是我那时候在到这里来的路上捡到的书,也就是这样残破的没有封面的半本,不知道叫什么书。”我在拿过来说:“给我看看。”我翻过画看见了一首诗:“娘生面目既分明。远不疏兮近不亲。试向途中问归客。不知谁是倚门人。”表叔叹了口气在说要走了。姨婆想留他住几天,他在说已身不由己,这次也是顺道而来的。姨婆忙叫我送送他,说:“以后有机会再来吧。”眼里有一种企盼的表情。

我帮表叔拎着藤箱,一路走出窄窄的弄堂向车站而去。走在大街上我有一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我看见一个杂货店的柜台后面蹲着一只大老虎,竖起的尾巴在摇晃着,青色的毛皮点缀着黑色的斑纹,这可能是一个变种,也可能是一件工艺品。老板还是个瘸子,一瘸一瘸地在招呼着顾客。

车还没来,我们在车站等着。这方圆几十里似乎只有这么一个车站,等车的人还不少。这时表叔从藤箱里拿出三个盘子来,说是古董,并送给了我;上面有一些字,我把它揣进了怀里。一辆车子进站了,人一下子在拥上去,好像位子是要抢一样的,表叔也挤了上去。然后车门关上了,车在开了,我在目送着车子远去。这时表了两表的表弟“规章”正骑着自行车带着姨娘来了。姨娘一脸的沧桑,不知什么时候已下起了毛毛雨,姨娘肩上头发上都有点湿了。我说表叔已经远去了。姨娘远远地望了一眼,说她到这里还有事,要我与表弟先回去。

表弟规章带着我在穿过一条窄巷,有几个女学生在前面走着,反应很迟钝,表弟在打车铃,她们也没听见,我们只好下来推着车在走过去。我正想说他们几句,发觉她们在流泪。表弟看了一眼在轻声说:“这是坐在秋千上表妹的同学。”又说喜欢坐在秋千上的那个表妹已经不行了。规章说**一早也就去帮忙了,现在应该又去了。我想表舅叫我到姨外婆这里来,可能是要我避开伤心的事。

我这是在赶过去,我直奔那秋千,这秋千已用一道细竹编成的篱笆围了起来,秋千上挂着一个花篮,小表妹枝丽半躺在花篮中,好像已死去一般。她的几个女同学也在,她们没注意到我,这些女同学在嘤嘤啜泣着,并轻轻地在说着什么,小表妹好像还能听见,眼角在流出泪来,嘴唇也动了一下,难道还在弥留之际?他们是在超度她,还是在做什么起死回生的法术?我一阵揪心。有一个女生在放生青蛙,把一只只碧绿的青蛙放在那竹子上,这青蛙的脚能吸附住,可能是一种树蛙。有一只鸟在飞来,从那翠竹丛中飞了过来想穿过竹篱笆时被卡住了;我跑过去在帮它退出来;它掉了些羽毛,我把它朝天上扔去,在扔上去,可手上有一股力在把它拉下来,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下——死了。那些女同学在说,太残**了!我也在流下泪来。表舅走了过来,说已经叫姨娘去请巫医了,相信枝丽在这环境下能撑得过去,表舅叫我先回到姨外婆那里去。……

我又来到了姨外婆处,我怎么会被安排在这里?这是一个厅堂,紧**着墙是一个略高出地面的炕台,台上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矮桌,我盘腿坐在桌上,四面都围着布幔。我在翻看表叔那里拿来的这本残破的书,我看见了一页里面写有几个字:“后天筋脉之一”,我在想这本书可能是《后天筋脉》。我在看一篇《灶火》——

“这是一股寒意,从背脊里透了进来。是寒风,从遮拦不住的空旷里吹了过来,直追到灶火烘着的胸口。风也吹动了灶堂里微弱的火,刚刚烘烘烈烈的火已倏烁即逝,只余留着几丝无力的火苗,有一条火忽尔上冲,想冲出这闷住暗黑的锅底?而直感无力又在缩回来。回落的火势已不怎么烤人,正当暖烘烘与寒冷的交换时,脸上也感到了一阵灰心的寒意,直透到了太阳**。我心里有点害怕,这会不会是一股在将来越来越寒的寒意。

不要**断了筋脉。时节正值仲秋,空中会有一轮明月,你难道没有感到这种气候如同早春二月,这时的空气清新芬芳。你曾经感到过,或还会感到的。你要回忆那美好的印象,你要一色纯情,不要受到那场面和信息的影响。你会有前途的,你要充满希望。忽然我发觉‘你’‘我’怎么会在一个体内。忽然来了一股暖意,面前寒冷中的火光,那离奇的闪烁,那鲜嫩的碳火。快再加进些柴竹,不能让火熄灭,要让它烧得更旺。

在火堆面前是暖烘烘地,而外物还是寒冷的。你暖烘烘地充满了快意?可这是一层表象,你的肚里还是虚寒的,你在用意志强去领略,你的心里反而受压,你看你的双脚还在颤抖。其实你希望:心有所依,别人能理解你。你希望对象一门心思地为了你,对你纯情一意。你觉得自己像一个赤条条的婴儿,而要有人照顾。你又开始觉得火光太单调,同时又怕火光离开你。但终究会离开的。

灶火又在重复刚才的过程,再加进了几块木柴。饭锅已在“噗噗”地冒着蒸汽,你的一场事业将要进行完毕,它不会再对你感兴趣,已到了极点,你还未满意?火已熄掉,兴趣时时要转移。

好了。可是没有人来叫你,没有事情可为。想着的不是共同的心事,盼望的不是同一的乐趣。心不应肾,肾不连心。‘心里的苦闷升到了嘴里变成了乏味的语言。’心肾分离的动作会古怪可笑,你现在的心肾怎么才能贯通?你可通过语言的交谈把肾气引到心里。可语言是种相互才起作用的东西,你把内心的情绪通过空气的震动传到了她(他)的耳朵里,她(他)突出眼睛在竭力地体会。传到了她(他)的耳朵里,但这毕竟不是灵验的东西,可能像空谷传声,这词汇可能没有引起她(他)的共鸣,只按照她(他)的心脉在传导,产生了一点微弱的心动。而你外向收集的信息熵可能会阻断了你的筋脉。你毕竟大道未成。

锅底有那么一片火星在衍来衍去,这亮点就像天上的银河,只是相对时间已经缩短,能量在减少。一片火星在明明灭灭,最终只在锅底的尖角处还有一点,不久也将熄灭,归于黑暗。什么是人生中最值得珍惜的?难道是那显赫的地位,土豪的金钱,热闹而戴高帽子的场面。我用火钳在锅底划了一划,这火星又在曼延开来,像远看着闪灭的霓虹灯,也像在俯瞰城市的夜景,更像那宇宙膨胀过程的时间与空间的缩影。我又划了一下,我在叫她快过来看看,她看了后说:‘这是司空见怪的东西。’她好像根本不感兴趣。难道是我心肾没有相交,筋脉不通。

这又是一股寒意,这是在背脊里已挡不住的寒意。这是我内心感到的与外界共通而来的寒意?我在观察四周,这寒意也在从地底而来,也在从板壁的缝隙里而来,从瓦楞的间隙里透露而来,然后聚集在了我的身上。我再想寻找一丝暖意,我看到了那剩下的碳火,碳火里有一团黑影在窜来窜去,然后黑影越来越浓越来越大了,最终变成黑影朦胧了。**是‘地炉无火客囊空。雪似扬花落岁穷。拾得断麻穿坏衲。不知身在寂寥中。’

冷风还在从四面八方吹来,她不知去哪儿了。……”

我拉开面前的布幔看出去,有一扇窗开着,一只黄蜂拖着长长的脚在窗口游进游出,忽然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窜过来,看清了,像一条鲇鱼,肚子大大平平的,鳍已变成了翅膀扇动着,无声无息地在滑过来,一口把黄蜂吞进了嘴里;好像还抿着嘴在笑。看它顽皮地在窗口游荡了一会,便朝窗外滑了出去。我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口看出去,发觉它还在,它吸附在对面一间灰瓦房的檐下,那间就是厨房。我环顾四周却没有一个人,一切都无声无息。这时我才发觉有一扇门一直开着,厅堂里面的角落边还有一架楼梯。等我转眼再看那飞鱼时,它已不见了踪影。我正转身朝帷幔走去,却听见有人在呼唤:“请留步。”可不见人影。又有声音在说:“请帮个忙吧!”这时我手里出现了一张纸条,上有两幅简笔画。声音在说帮他找找,找什么呢?哦——可能是个孤魂野鬼。一幅是一个吊桶在井里,是不上不下?还是七上八下?另一幅是一片树林,林里还有一只熊。声音在说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那……你的名字应该叫……‘林熊’。”他似乎知道了,他走了。这里又阒无声息了。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我正朝门外看去,熊已变成了事实,只见一只大黑熊在朝我这里扑腾而来,我赶紧在朝帷幔里跑去,似乎那是个安全的地方。可熊仍在窜进来,我赶紧躲到了帷幔后面,它已窜到了矮桌上,暂时被帷幔给缠住了,**脆拉下了帷幔,它被罩住了,它在拼命撕咬,我骑上了它的背,手臂紧紧地箍住了它的脖子。危险似乎已经被遏制。但我发现又有一只东西在无声地朝我走来,是一只狼,一只白色的狼,这怎么办?情急之中我想起一只“大耳狗”来,我在呼唤它,它果然来了,一只狗跑进了屋,在与狼搏斗,一口已咬在了狼的脖颈上,可没有流出血来,双方这样僵持着。又有人来了,有人跨进了门,这狗是开路先锋。这时白狼一下子挣脱了,然后从窗口跳了出去。

来的都是亲戚,我松开了熊在朝他们逃过去,大叫着帷幔下面有熊!有人走过去在看,说已经死了。还有人在夸我,我还**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天已经很黑了,门还开着。我看见大表妹“莲子”在跑来,边跑边在喊:“快关门,快关门!”只见地上有一个亮点,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她跑进屋子还来不及关门,这亮点已窜进了屋里,融进在了灯光里。姨娘在说:“这是个灾星!”有人在说要把它赶出去,有人在拿出一把剑来,并念起了咒语,剑在隐隐地泛出一种光来,且颜色在不断变幻,这神剑开始在大厅扫描,没发现什么;扫到了二楼,也没发现什么;一路扫到了三楼,只见有一个小女孩背朝我们站着,我在问她:“是谁?还不快走!”她突然转过身来,头发披散着看不清脸,那人拿着神剑正想朝她刺去,突然她捋开了头发,好像是一张熟悉的脸,是谁,我还没反应过来,持剑的人也惊呆了,她一头已朝那持剑人撞去,那人用剑一拦,她便往墙上反弹了回去,撞得五官都变了形,持剑人在说:“你想怎样?”她奓开头发一头又在撞去,持剑人一闪身,她撞在了那些桌椅上,桌椅纷纷散了架,这时她哭着一闪而逝。只听见大表妹在楼下也嚎啕大哭了起来。我们来到了楼下,表舅也来了,说小表妹已经过世了。……

这是在**了。我随着亲戚在等着灵柩的到来。等着的还有一些学生,是表妹的同学,女学生都在流泪,男学生都阴沉着脸。有人在说:“来了,来了。”开在前面的是一辆敞篷车,前面摆满了花圈在缓缓而行,边上还有横幅,还有乐队在上面吹奏;后面一辆是平板车,拖着一个用黑幔围成的帏屋,帷屋前的左右还伏着两只老虎;再后面跟着一些执白幡的人。拉着帷屋的车停在了那座冷峻的屋前,那有一扇门打开了,有人在把帷屋在抬进去,原来围着的是一口棺材。这时有人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

悼念仪式开始了,有人领着在唱祷词,有些人跳起了带着面具的舞蹈。乱哄哄中有人来分食物了,说**首已送进炉里,大家都要吃点东西,这是一个个方格子的托盘,里面是一格格的食格,放着一些小巧的食物,说至少要拿三样。这好像是个风俗,我也捡了三样。我走到了外面,看见墙脚满是密密麻麻的虫子,再看这墙上有各种文字,甚至有英文和梵文。地砖是灰色的,中间是狮虎的纹饰,边上是牵牛花的回连纹。有人在放火灯笼了,这灯笼有导火线,放成了一盏盏在空中飞舞的花,然后烧尽,化成了灰烬。说这叫“孔明灯”,我看应该叫“空明灯”。

我又跟着表舅来到了墓地,是一个二层的建筑,上一层是放骨灰的,是透明的玻璃房;下一层是放棺木的,以古铜色为基调,还有浮雕。看见有的地方还刻着的几行字:“迸破铜棺险出头。焕然等现万机休。劈空**握掀天棒。涂**声腾四百州。”“千年白骨露铜棺。佛祖难将正眼看。凛凛腥风吹大地。等闲触着骨毛寒。”这墓区造成一个很大的回字型,中间是天井,通天井的只有西面一扇门,走进去像一个罗马竞技场,但又像少林寺的塔林,醒目的是一座琉璃塔,一个基座上有三个四托的塔,塔尖像葫芦,葫芦由重瓣的莲花座托着,葫芦上有孔,风吹着有呜咽声,花瓣也在互相碰撞发出啪啪的声响。还没到楼梯口便看见有人在做仪式,一口铜棺的盖子打开着,边上竹榻上放着一个孩子,手在扑棱着。这户人家在说:“生生一个一个都是女孩,生了一大堆;叫算命先生算了一下,说要**一个才会生男孩。”看大表妹又在流下泪来,在说她把这小孩领养走好了,说着她想去抱这小孩,边上的“棺材子”在把大表妹拉开。那孩子的母亲穿着很华贵,但面无表情;孩子父亲的脸也铁青着。小孩已被放进棺材里,还放进了一根棒子,那道士模样的人还在念咒语,再在上面象征性地洒上一些土,然后盖上了沉沉的棺盖。……

是晚上了,这是我又回到了表舅家,我被安排住在二楼。

刚才我跟着表舅他们在烧小表妹枝丽的遗物时,我看见了她写的一篇作文,我把它收**了下来,我现在拿出来在观看这篇作文:“寂寞一枝野黄花”——

“好花美景伤心看,荒**堆里常徘徊。我常常一个人耽在这儿,正是深秋的傍晚,黄黄的太阳正在落山,天际好像一片寒冷的冰河。

树林边的一个破坟上的朝阳处,开着一朵不知名的小黄花,它留恋地望着太阳,想把时间留住?我知道是留不住的而感到悲伤。虽然太阳晒了一天的泥土还很温暖,干**丛中还散发着余热,也没有吹来一丝凉风,但已经知道天气在一天天凉下去了,晚上的露水将是冰凉的。

也就在这黄昏时分,花下泥洞里的一只蟋蟀‘嘀——嘀——’地在单声长鸣着,听着很凄凉,像是在呻吟在叹息,从沙哑的熟悉的声音中可知——就是那只‘棺材蛐蛐’,它已经老了。这时有一阵风吹来,几片树叶飘落在荒**上。

‘有许多生命都将不可避免地死了。’我看着这一切衰落景象,倒感到宽慰起来——对死有了一种伤心的好感。接着我在沉思起来……

要知道这还是暮春的时候,这只蛐蛐好像刚从烂棺材板里爬出来,它开始天**好奇地在地面上爬行着,应该感到地球是美好稳定的,只觉得有点孤**而已。

农历三春三月已过,一度明媚艳丽的桃李花都已飘落为泥了。在坟头的灰膏石上已长满了绿绿的苔藓,青苔上还点缀有花瓣。四周看去都是郁郁葱葱的,正是植物茂盛的时节。我看到这只蛐蛐在这株小黄花**下挖了个洞建了个窝,当时这株**还只有两片**叶,它或是喜欢这株**,或是选择了一个好地方。

江南六月的天气经常淅淅沥沥地下雨。树叶都在雨中‘悉哩索落’地抖动着。熟透了的梦子一颗颗地掉在了地上。枯萎的树枝上和肥土里都长出了各种菌菇。坟头下的凹地上积起了一汪清水,好些**都没入了水中……。幸亏小黄花**占着坟头的高地,水没有浸着它。

已到了夏天,黄花**长得很快,大大的叶片撑开着,成了蛐蛐的保护伞,蛐蛐和小**成了朝夕相处的朋友。

我在这儿,也成了它们的一个朋友。我经常看见小蛐蛐在傍晚爬出洞来,它陪伴着黄花**度过了干旱的夏季。

初秋,雨水又调和了,黄花**的茎叶从枯红色渐渐在返青,又变得肥厚嫩绿了,就像一个人经历了坎坷后成熟了。

一天,天气变得非常憋闷,好像没有一点流动的空气。万物都静静地等着什么。我在朝黄花**这儿走来,然后也静静地伫立在这。听见蛐蛐开始在鸣叫了。天一下子在黑了下来,像暮色来临一般,又突然一阵狂风卷来,发出了可怕的‘呼呼’的声音。我赶紧走进了茅屋。突然有一道闪电和雷声重重地打到了地面,接着黄豆般大小的雨点也劈头盖脑地打了下来,听见了一片树枝的呼啸声。我看到了一个一动不动的影子,就像黑暗中的一块墓碑。又一个雷电来时,眼前的一片漆黑一下子变成了雪白的一片,影子也忽然窜走了。又一个闪电一株枯树被雷劈开着火了,很快又被雨水冲灭了。黄花**也弯曲着几乎贴到了地面,雨水已没到了根茎,蛐蛐也爬到了茎上。

灾难总有出头**。在秋天的雨露滋润下,黄花**有了几个花苞。

桂花二次开了又在谢了,好像气候才适应于黄花**,孤零零的黄花**在火辣辣地开花了。还倏忽有淡淡的香气飘来,偶尔还有蜂在飞来。

蛐蛐看到小黄花开了反倒悲伤了起来,虽然天气还未很冷,但它好像感到小黄花和它都离黄泉不远了。蛐蛐的叫声开始悲凉起来了,它看着小黄花开得越热烈,它的叫声越伤心了。……

深秋后,又四个星期过去了。现在小黄花也感到索索的寒冷了吧,已在萎缩。死亡对谁都是越走越近的,是无可挽回的。我正像已失足掉下了万丈深渊。

清晨,天气已是很冷的了,**上有了一层薄薄的霜,我也不禁在打寒战,也已听不到蟋蟀的叫声了。我来回的步子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落叶乔木和灌木的叶子已落得精光,风吹着落叶在地上瓢动。太阳又慢慢地在落山了。我转身时看见了自己瘦瘦的身影,正映在那棵枯萎的黄花**上。

有曰:‘不解西方不学禅。偶来尘世只随缘。一间茅屋傍溪住。两扇竹窗关月眠。’……”

我又在拿出表叔送给我的盘子看,上面写着的是一篇墓志铭,虽然没有编号但可以看出这是第一个盘子,也没有标点符号,我试着在断句:

“蔡公,讳浴沂,字钦山府君墓志:故兄大学讳浴沂,字钦山。行钊三十二吾祖,讳士基,字兆之公冢孙,讳銮,字和九叔考之长子也,生乾隆乙亥六月初四卯时,素行谦厚,醇谨无市习,屡试童军,有志未逮,经理家政,诸务秩然,人咸称吾高祖适标公、曾祖其章公以来之家风未坠云,嘉庆”(第二个盘子疑缺。)……第三个盘子上写着:“娶张氏。二.,际贤娶曾氏,承兄故弟义先生桃 。三.,尊贤国学娶汪氏,庶周氏,继娶侯氏。四,敬贤未娶早卒。女二,长适安邑舒金荣公子,次适金邑孔坊江永清公子,子女俱蘖,出孙六,佛傅娶张氏,修傅承嗣朗贤位下,娶汪氏,億傅广傅俱际贤出,后傅考傅尊贤出,孙女四,一适薛,一适金,际贤出一适张,一适侯,尊贤出曾孙重泰。” 这是第四个盘子未写满:“修傅出曾孙女一,佛傅出际贤兄弟。因浅厝已久 今卜道光十年庚寅十二月初六**葬兄祖山虎峡源首东趾,伏惟兾神。”

我好像睡不着,一直站在窗口,离窗十余米处便是山坡,突然山坡处出现了一块亮光,光线照到处非常明亮,而没有照到的地方仍旧很暗,我看见有东西在飞来,在那亮处落下,原来是天马,我一动不敢动,只怕惊动她们,这天马**果马还小,长着翅膀,她们也看见了我,没有惊怕也没有跑,她们的头像人,还披着长发,眼睛明亮纯洁地朝我眨巴着看了一会,然后飞走了。我也很想飞起来,跟着她们走,跟着那亮光走,可是我飞不起来。其实我是迷盹了一会。这下我仍旧睡不着,我在写一首诗——

《猎鸟拾簪》

猎荒野

鸟落荒丛变玉簪

看眼前

老樟如云暗深沟

茅**摇动露荒坟

想当年

新墓前落泪不听劝

纤手栽树烧纸钱

人立夕阳还留恋

尔后清明年年来

荒野活力添

溪中照影洗粉脸

笑折坡上红杜鹃

如今是

苔封碑

人不见

拾玉簪

呆思缅

……

我们这是在参加劳动,正在这山坳的溪涧里挖石头。我在把锄头艰难地掘下去,但总掘在石头上,虎口震得发麻。这是一拨人在挖石头,另一拨人在负责抬走。这进程非常艰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完成。人疲惫得很,心情就像灰色的石头一样毫无新意,手却停不下来。在晃动的人群中,我看见了班主任王老师的背影,他也卷着裤腿在搬石头。可能是用力太猛,这下我的锄柄已在根部被折断了。我在蹲下去看这块石头,被我掘破的地方却有石花显露着。这时老师在叫我们休息了,一些同学已在朝老师走去,有的也掘断了锄柄,我提起这断了柄的锄头也在朝老师走去。我们围着老师坐了下来,想听他说点什么;他开始向我们谈论**,说我们这里出了两个天才;一个解答了某**在什么情况下可实现,(我心里一阵激动,我正写了这个题目。)另一个解答了精神完全解放的条件;然后,这两位同学是杜某与李某某。原来不是我。老师又在说:“他俩的答案竟不谋而合——只有在梦里。”大家不禁哗然,**是石破天惊。王老师还在读李某某写的一首诗:“二十三年居梦宅。而今梦破宅还空。直饶合得虚空体。未免依前在梦中。”我整个人更感到已疲惫得无可奈何。这时从山后飞来了四架飞机在我们头顶上轰鸣而过,一架飞机尾后还用网子绑着一个**蛋型的东西。老师说可能在进行军事演习。它们已消失在另一边的山后了。不一会它们又在折返了,那架绑着东西的飞机飞得很低,几乎砸到了我们头上,驾驶仓里的人也看得一清二楚,好像还是个女的,瞬间这架飞机沿着山岙擦过一棵大树时几乎已撞着了,屁股上的“蛋”把树的枝叶都砸得飞了起来。前面是一个缓缓的山坡了,它在努力昂首爬高,看样子不行了,飞机尾部已扫到了灌木丛,飞机尾部已在散架,头还昂起着,然后架在了一片树丛里。我心想那蛋形的东西会不会是**?还好,许久没有动静,没有发生爆炸,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这时老师点名要我到农场里去背一捆竹柄来,并报告一下这里的情况。我回过神来在朝山口走去。

农场里的人好像都下地去了。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个哑巴,我**划着,他把我领进了一间茅屋,没有窗,光线很暗,泥地上很潮,里面杂乱地堆着一些农具,我赶紧拿了一捆竹竿走了出来。我想起还有“飞机”的事,我怎么向他**划;我**划了半天,他只朝天上看看,然后又摇摇手。我只得背起这捆竹竿朝山口走去。

这条路是沿着溪沟的,这里风景秀丽,我一个人在走着。不远处我看见了一对休闲的男女在一个溪滩里捉鱼,我放下了竹竿在看过去,溪水很清澈,能看见游动的鱼,可根本捉不住,纯粹是在玩。女的正捉得起劲呢,那男的却悄悄走掉了,消失在了背景里。她发觉只剩她一个人时,她在哭起来。我走到了她跟前,她脸上有一种上当受骗的表情,她的肚子好像被水灌得很大,她一边哭一边在往嘴里掏水,说上了男人的当,随着水掏出来,她的肚子也在小下去。现在已经是中秋了,在水里应该有点冷,我抽出一根竹竿来在递过去想拉她一把,但她好像并未看见,在转过身去,在朝那男的消失的背景里走去,然后她也消失在了那背景里。

我这时已到了山口,可路已被**封锁了,好些人被堵在路口。我在说明情况,我得过去。这事态好像**我想象得要严重,他们在拨战地电话,好像已证实了我说的事情,在拉开栅栏让我过去。这时突然听到了一声爆炸声,那山里升起了一朵蘑菇云,连同的是耀眼的火光。**爆炸了!我们赶紧向边上的溪沟里趴下去,我想接踵而来的是冲击波。我抬眼朝沟里看去,趴着的还有一只农家的狗,我发觉自己眼睛并未瞎,人们的眼睛也都好好的,目光互相探寻着。这时**走过来在说:“别慌!这不是**,是**。”我背起了竹竿便朝山中走去,可我心荡神迷地走叉了路,等找到了刚才劳作的地方,已没了人。有一个老农正在下山,我跟着他在走,他也注意到了我,说有老师领着一班同学在半个小时之前已下山了。我把这捆竹竿送给了他。

路口**仍设卡在检查,并配备了警**,每个人都要被警**嗅过。例行检查非常缓慢,等了很久才轮到我,那只警**在我身上嗅来嗅去,有几次毛茸茸的嘴嗅到了我的喉咙处,我一动不敢动。狗离开了,我仍呆在那,不知下一步该怎样,一个**把我拉到了边上疑惑地看看我,似想问点什么,犹豫了一下又叫我走了。

我随着三三两两的人走着。突然又传来了呼啸的飞机声,这声音似要摧毁一切,看天空中出现了许多飞行物。有人说又在演习了,难道要打仗了?我神态变得有些恍惚,随着人群在恍来惚去,好像恍惚了好久,我还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这时我看见一个女同学在走来,顾盼着好像在找人,是同学“丁于”,我来到了她的跟前,她也看见了我,但我总被晃来晃去地人群挡开了,终于她伸过手来拉住了我。我觉得似乎经历了一场生死劫,她说:“这好像是在拍电影吧。”我们的手还拉在一起,有许多眼睛在朝我们看来,我有些不自在起来,赶紧放开了手。又看见了一些同学,有一个男同学彭某,我几乎要认不出来了,他身上穿着一件五彩的汗衫,手臂上还缀着花,长长的头发在头顶编成了一个环状的发型,我想他可以像拎包一样被人拎着走了,他在跟我说这汗衫是某某送的,哦——那是一个名人。另一个同学何某在说是来通知我们去参加一个什么会的。

何同学兴高采烈地在前面领路,再走过前面的一座小桥便可以看到校门了,这是一条近路,可走近这小桥时发觉有一堵墙挡着,是一堵透明的水墙——是一个水帘墙,原来是桥边的上游的溪河里有一个水转翻车,领路的何同学弄来了一根竹竿把这水车卡住了,我们走过后他又抽掉了竹竿,这水帘墙又出现了。这其实不是一座桥,是一个水渠,边上有一个小道,见石道上还刻有字:“见僧踏水轮。俗人过石桥。”这难道是一个虚幻的事?

这是在课堂里了,**实不虚。我们这几个同学已来迟了。我挤在最后一排,四个人的位子居然挤了五个人。正在给我们讲课的老师是个新面孔,处处显示出军人的风范,应该是个军代表,是个教官。他不停地在黑板上写着,看着应该还明白,一当擦去时,我脑子里便是一片空白,我很想用笔把它记下来,但速度跟不上,只抄了一些片断。身边的同学还在推来搡去地搞小动作。教官还不时在讲些故事,一些英雄事迹。但这英雄原型不知是谁?是男是女?我始终没搞明白;或许是他自己吧;我耐不住在问;他说待会楼老师会揭开这个谜底的。这时我才注意到**后墙边还坐着几个老师,班主任王老师在颔首点头,在他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老师,她就是新来的楼老师?

课结束了。坐在边上的一个绰号“十三点”的女同学站起身来在问那新来的女老师:“楼老师会唱歌吗?”不能抵挡这一**,女教师随即在唱起来,她俩在对唱着山歌。好像有点不对头了,女教师的中气越来越不足了,嗓音也有点变调了,她似乎感到了不是滋味,是上当受骗的感觉,她愤然地走出了教室。“再来一个!”有同学在喝倒彩。我脑子里一片茫然,可有半阕诗一直在耳边萦绕:“人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开心果。”

人们对这课不是很感兴趣,我也是。针对刚才发生的事件,那教官又开始在训话了。我没在听,顾自在整理书包,好像书包里放着一些我感兴趣的东西,似乎在书包里**着许多秘密,我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书来,这是一本厚厚的书,已没了封面,感觉是本**,我正想看,那教官已站在了我的身边,我赶紧把书塞了进去,教官拿起了我的书包就走,被没收了?还是不许我分心?这时台上班主任在宣布:“现在下课,十五分钟后到大礼堂开会。”

在大礼堂召开的是“成果”大会。我心里担心着那书包,人犹豫着在走进去,已经迟到了。在讲台上的是那个年轻楼教师,人们都好奇地在朝我看着,好像什么新闻已经发布,我也成了新闻人物?讲台上还放着糖果,每个学生都分到了一份,在剥那糖吃,女教师在招手叫我过去,也给了我一份糖,我剥了一颗放进了嘴里,这是“雪糖”?吃到嘴里是冰的,且像雪一样在融化。女教师要我站在讲台上,说把她讲的要点写在黑板上,这时她宣布开始开会了。她开始在演讲,并提醒我把要点写上,我发现她更像一个传教士。她虽然是老师,可我总觉得她很幼稚,讲的许多问题我不敢苟同,我很想把我知道的想法说出来。终于讲完了,她要求人们来提问,这时我在把提问写在黑板上:“**理是什么?”提问也结束了,没人提到我想要问的问题,我在问她:“**理是什么?我很想知道。”她在回答:“什么‘**理’,只有‘**义’这个说法。”我没再问,她嘀咕了句什么,我也没听清。“我能下去了吗?”她奇怪地看着我,并从讲台下面拿出了一个莲蓬来给我,好像是对我的奖励。我手拿着莲蓬走下了讲台。同学们都在伸起了懒腰,说起了闲话。教官把书包还给了我,并一个箭步又窜到了台上,在宣布散会了。我看着年轻女教师径直走到了门外,门外还下起了毛毛雨,透过窗户我看见了楼老师她钻进了一辆轿车里。

散会了,那轿车还在。我突发奇想,想把这莲蓬还给她;我冒雨走了过去,走近车时她看见了我并打开了车门,我发觉教官也在车里,我在把莲蓬还给她;她在说今天讲课有点言不由衷,是失败的,她自己也很迷惑,她让开了位子示意我进去坐,我站着没动,也没开口,雨还下着,好像我身上下不到,身上没有一点凉润的感觉,反倒感觉像流动的热血,然后我转身在朝同学们跑去,与他们一起在走,走过了**场,**场上是湿漉漉的。

还没上课,同学们都在外面玩,可我总感到不带劲,我在尝试着飞起来玩,终于……终于我找到了飞的感觉。有女同学在那几棵大树边玩着,大树的这边是一片开阔的**地,我在朝那飞去,我现在飞的姿势是踩水式,感到很轻松,有一个女的也在飞来,她人显得很臃肿头也特别大,绰号叫“大头”,所以飞得还不太灵活,“大头”或许想飞得再高一点狠狠地在女同学们头上踩了几脚,她们对她无可奈何,已抓不到她;我在滑过去,“大头”正飞到一棵树旁,我在她头上惩罚性地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掉了下去,我也在飘下去,女同学围住了她在叫她道歉,她看看我似乎毫无办法,只好在鞠躬道歉,同学们笑着好像原谅了她。这时我看见女同学丁于一阵风似地从**地上在奔跑过来,她像并未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我又想飞起来,飞得高高的。女同学们在叫丁于,我正在起飞,丁于跑过来拉住了我,女同学们和我手拉手全拉在了一起,似乎要我带着她们飞,这下飞起来很艰难,划水式已不行,我试起了蚂蝗游动式,这才勉强飞了起来;但不远处有一堵很高的墙总是飞不过去,人也感到越来越沉重了,我只得落到了地面。这时女同学们好像也学会了飞,像燕子低掠一般在飞着玩,原来是现在正流行着“氦气飞行衣”。有人在喊叫这里人的名字了,那里来了几个纠察问我们怎么还不去**,说要纪律处分我们了,女同学们在飞掠而去,我却脚步感到沉重地在走。又有稀稀拉拉的雨点开始在落下来了。

在暴雨之前我已走进了教室。还好同学们都在。班主任王老师也在——他仍旧显得那么年轻,脸上带着微笑。原来今天是考试,他说:“今天是校长监考,待会他会来亲自发考卷的。同学们再耐心等一下,大家还可再温习一会。”然后他又诡秘地笑着说:“这次的语文试题我大致能猜到一些的。”在同学们的祈求下,他在说出要点来。有人在记录、在讨论、在思考。作为课外读物的一篇文章,在分段上有了分歧,各自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我认为应该把每一个自然段作为一个段落。班主任正走到我身边,我投去了询问的目光,他在笑着点点头。外面天突然很黑了,狂风在夹着暴雨而来,窗户上蒙上了一层如梦幻般的水帘。大家都在解题,教室里显得格外地宁静了,耳旁只有“哗哗哗哗”潮水般的雨声。这时门被推开了——校长突然走了进来。同学们赶紧在把东西放进抽屉。可门口那同学的稿纸已被校长拿去,班主任显得很尴尬,想解释什么。校长却在说:“这事要向上级汇报,是要处理的。”大家都沉默着,这时一个瘦小的女同学丁于忽然站了起来,她在问:“这是为什么?”校长说:“有试题泄露了。”她在指责校长:“这件事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首先,由于你工作方法的错误——试题才有泄密的可能。其次,你来的时候考试时间已推迟了二十分钟,我们完全可以罢考。不过要看你的态度。第三,这问题并不严重,只是各人的猜测和交流——这不过是一种学习的方式。你看每一题都是考题吗?答案都是对的吗?”校长再看了看那张稿纸,迟疑了一下,然后决定不向上级反映了。然后在发试卷下来。考试题目做得还算顺利,还剩下最后一题了。我发现雨也停了,看着外面的树也晃动得柔和了。教室里剩下的人已不多,身旁又有同学在站起来,他敲敲桌子在轻声说:“别忘了,明天还有数学考试。”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在推想着数学考试能否顺利通过,通过后我会把厚厚的数学课本扔进旧书箱里。可我心里不由得又在担心——数学的原理和公式我已经印象不确切了。……

我在朝一个大教室走去,有许多同学在补课,我在窗外游移着。老师正好看到了我,这老师我不太熟悉,他投来了责备的目光。我从后门溜进了教室。老师正在讲解一个数学公式,我根本听不懂,我在问身边的人,他说我肯定已脱了多节课了。我看见了前面一排正坐着一个同班同学,我探头在问他这公式的究竟。他在说:“哟。你怎么会来凑热闹的?”他还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从他不屑的表情中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这里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铃声响了,下课了。我记得还要开年级大会。我刚走出教室,沿着有两排白杨树的林荫小道朝礼堂走去。有知了在鸣叫着,与远处的呼音连成了一片,这好像是一个无法逃避的咒语。有人在从礼堂里出来,在逆向而行。说:“到大教室……到大教室。”“年级会仍到大教室。”乱哄哄地我又随着人们走进了大教室。里面已坐满了人,我没找到座位,一个女同学正坐在过道边上,她往里面挪了挪,要我挤在她边上,我正坐下,另一头过道边坐着的绰号叫“**头”的同学又在挤过来,我要被挤出了,然后又在挤过去。“年级长”已在台上发言,在说一些难以理解的价值观,在讲一些听过即忘的话。然后在表彰几个班级,没点到我们班。然后又在表扬一些人,这下点到了我的名字,说我在体育上为年级争了光。下面乱哄哄地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有坐在边上的女同学朝我点点头笑了笑。在“嗡嗡嗡嗡”的时间流逝之中,我只清楚地听见了年级长在说:“大会就此结束!下面是去参加年级足球对抗赛。”我心里一阵激动,想自己是年级足球队员,这下可大显身手了。可我等着却没人来找我,广播里也没叫到我的名字。我在找年级长询问,他说:“这是自愿组织的。”我想我不知在哪里脱了一环,又失去了一个机会。以后参加这种**赛的机会已经不会有了。

我来到了**场,**赛已经在开始了。我心里期望着会有球朝我飞过来,我可以狠狠地把它踢回去,并踢一个漂亮的弧线球,一直飞进那球门。……终于有球在朝我飞来,我在迎过去,可球已在我前面落地,然后在弹起来,正面已不可能踢到了,我来了一个凌空转身的倒勾,但这球打在了球门的横梁上,并没踢进,我心里袭来了一阵失落感。这时有人在拉我的手,是那女同学翟羽来到了我身边,在温存而神秘地微笑着,她说:“我在那树林里等你噢。”我说:“哦”。但我还在看着足球赛,足球深深地吸引了我。

足球赛已经结束,人都在走散。我在朝校园边的树林走去,走进了树林里,整个树林里都没有人,使我有一种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好像有一种自然的力量“深深地打动着你,吸引着你。”在树林里我徐徐地走到了学校的围墙边,不远处是学校的一扇边门,门开着,翟羽可能回家了吧。

我走进了一幢熟悉的房子,感觉好像长久未来了;一楼有人在走动;我在跑上二楼,没人;跑上了三楼也没人;仍旧是磨损的地板,桌椅已堆好,教室里空空荡荡的。等我下到一楼时正好碰到了班主任,老师严肃地在对我说:“因为另两个同学的论文把你的论点给否定了,所以你的论文要重写;并且写论文要有充足的论据。”这时我记起了好像是伟人的一句话:“必须放弃一切原有的程式思维,而要从实践中去领会。”什么的,我感到很茫然,但我总认为自己是对的,只是论据不足,所以感到已没什么好写了。我必须要演讲,把我的观点说出来,得到同学们的支持。我是预测的话题,难道现在可以有证据吗?班主任老师又在说,还没有到应该毕业的时候,还是再留下来吧。但我走进了我们班的教室,开始在台上演讲,本来就没几个人,可没引起几个人注意,投来的一瞥也是匆匆的不经意的,他们只顾自己在奔进走出;我似乎呆在**空里,声音传不出去,没人在听;教室里的人慢慢在散去,剩下的几个人也开始在堆桌椅搞卫生。我也只好走出了教室。走廊里也已没几个人了,我想走进盥洗室,一脚刚踏进去,便已浸在了水里,这水还夹着污秽,我赶紧抽回脚来,这鞋已灌进了水,有人看见我狼狈的样子在笑着,一个女生正好拿着一双布鞋经过,说可借给我穿,她有点面熟,是哪个班的?可一下子记不起来;这是一双旧布鞋,勉强拖着能穿。

我来到了寝室门口,然后推门走了进去;同学们都还在,他们在互相问着以后联络的地址,丁于同学也在,她走过来在问我的联络方法,我告诉了她;有一个男同学孙丙在床上**着,从情形看他好像病了,有女同学给他拿来了药;我自己也感到很疲惫;有同学在说,现在是“非常时期”,看样子课上不下去了,我们应该投入到**洪流中去;好像的确.是“非常时期”了,这使我们抛开了许都顾虑,我们一起冲进了女生宿舍,似乎想向她们道别,一个女同学傅某还拥着被子**在床上,她恬静地笑着,我发觉她**在床上的样子显得特别成熟;外面还下着毛毛雨,我感到有点冷,有点在发抖,她在问我:“感冒了?”我说好像有一点,她拉开了被角让出了一个空位来要我坐进去,我也**在了床上;人们还在谈论着,谈论着命运,还记录着什么,可她似乎已睡着了;我们正起身要走,她从身后塞了一个纸团在我手里,我**想马上展开来看,我觉得其实我已经看过了,只不过时**已经久远了。这时班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说现在学校有一个**,我们怎么还在这儿,看他的神色好像事关重大。我们又来到了**场,人们都席地而坐,我也坐了下来。这时老校长在台上抨击谁,说谁性格有缺陷,几乎是在作人身攻击了。我发觉身边的同学有的还握着枪,不知他们参加了什么组织,有一个人显得很愤怒,他在说要打死这校长,并把枪举了起来,我伸手把他的枪口压了下去,原来我们是一起踢过足球的,他看看我把枪收了下去。散会了,许多拿着枪的同学登上了一辆停在**场边的卡车,卡车在开过主席台,是军代表领着他们,校长在他们的谩骂声中显得无可奈何。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低着头走过主席台退出了会场。我又回到了宿舍。

第二天我又来到了教学楼,在一间一间地教室看过去,已没有一个人;只有一股灰尘的味道。然后我又来到了**场,**场上也没了人影。我记起已是星期天了,我走出了校门,来到了街上。对面正走过来借给我鞋子的那个女生,她已打扮得很时尚,她或许没看见我,或许没认出我,或许不屑与我招呼。我看了下自己的脚,感到走得很不协调。我看她斜刺里往一大厦走去,门口有一个男人在等她,她在与他握手,他身旁还有两个随从,然后消失在了那扇炫目的玻璃门内。走了一会我正要穿过马路朝对面的乌有巷走去,看见一群人在马路上游行而来,手里都举着扫帚,有的人还在扫把上燃起了火,口里在喊:“要扫除一切寄生虫。”并在作扫地状,然后又在举起扫把喊着口号。我正在挤过游行队伍,突然我听到了枪声,人在四散,有**在围抄过来开枪;我正在马路中间,正在队伍中!我得赶快逃。啊!路边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还愣愣地站着,我赶紧蹲下身抱起她便朝附近的巷子里跑,小女孩的手紧紧地箍着我的脖子,我几乎透不过气来,再三两步就可进巷了,这时我看见了一个女**正举着枪在侧面朝我跑来,我顾自在跑,她开枪了,我听见子弹在我耳旁飞过,看见了子弹打在了墙上爆出的烟;可能是她故意放我一马,这是一个女人见了孩子应有的恻隐之心,我进了巷后她果然没有再追上来。我跑到了一个大宅院门口,便把小女孩放在了门口的石凳上,有一个妇女在急匆匆地跟过来,说这是她的孩子;小女孩好像还不肯回去,好像觉得这很好玩,还拉着我的衣服不肯松手。这时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看过去有点面熟,但我记不起来了他的名字;他说他与我的同学孙丙是住在一起的,我们还一起玩过哩,他叫“小鲍”,这下我记了起来。他说孙丙同学好像出事了。

我与小鲍一起来到了一个实验农场,我发觉有一只狗在朝我俩跑过来,长着黄绒绒的毛,它走近时我看头有点像狐狸,可身子的形状却像水獭;它摇着尾巴很温顺的样子在我裤腿上蹭着;这朋友马上拉开了我并拿起棒子要打它;他在说这是“土厌”;我闻到了一股冲脑门的使人透不过气的浓浓的香味,使我头晕眼花起来;朋友在追打那东西,它想窜过一条沟时陷进了泥潭里,只一个尾巴露在外面,忽然变出了一只婴儿般的手在招着,我说别再去弄它了,朋友一把把它拉了出来然后摔在了**地上,我一看这已是一个婴儿形状;朋友在说它一沾到泥土就会变,又说如果你不警惕,被它的迷香迷倒了,它就会噬咬你的喉部把你的血吸干为止;我还有点不信,朋友在挠它的脚底,说它就是怕痒,这下它果然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并窜起身在逃,这时有一条狗在追它,我看着它窜进了一条河里。

穿过了大半个农场才望见有一排房子。走着走着,我似乎听到了念佛的声音,我深感奇怪,在问他,他说没听见;不一会我又闻到了似庙里的一股香烛气,觉得有点蹊跷。转过一片树林时已能看见孙丙同学家的门了,的确有人在念经,小鲍也惊怪了起来。许多人还在门口议论纷纷,说是孙丙同学已死了。又说是孙丙同学是有心脏病的。有人们在挤进去。我久久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心里希望能听到一些意外的消息,譬如说——不是孙丙同学,是我刚才听错了,是孙丙同学的****什么的。我也在走进去,有一个老太太坐在门边,她在递过一团青**来,说要在手里搓一搓,是避邪的。在堂前我看见了丁于同学正在与另一个平时与她不太要好的男同学说着话,并且脸贴得很近,丁于同学眼圈红红的,脸也是红红的;她还没看见我,我走到了一间卧室门口,里面拦着一块布幔,显然是停**间了,这布幔一动不动地垂着,里面有人一动不动地躺着;我想走进去看看,最终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孙丙同学的母亲就一直坐在他的侧面,脚头灯忽忽悠悠地亮着。另一个房间在做着道场,孙丙的父亲在道场的角落呆呆地坐着,有几个男女同学在安慰他,我也想去安慰他几句,怎么说呢?女同学丁于正挤到我身边,脸上仍泛着红晕说:“你也来啦。我们去安慰**几句吧。”我又来到了停**间,丁于同学与孙丙同学的母亲握着手在说:“我们就是你的子女,我们会经常来的。”说着眼泪在扑扑簌簌地往下掉。有人在说:“太惨了。”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在奇怪地看着我们,嘴里还吮着棒棒糖,有人说这是孙丙同学的弟弟。这时有人在递过酒来,说每个人都要喝一口的,这酒非常辛辣。

趁天还亮着,我们同学一行正在往家赶。忽然有一群飞机从远处在低低地飞来,嗡嗡的声音使人感到恐怖;是入侵的轰炸机,已在扔炸弹;还好我们的飞机来狙击了,敌机乱扔一气炸弹后在逃窜,可敌方又有战斗机来增援了,空中在展开一场激战;不知是哪方的飞机——有几架被击落了,坠毁在不远处。

有传言在说,是倭寇打进来了。我看见路上已有人在逃难而来。

当我回到家时,父亲要我赶快离开这里——说不要再上学了,而到外婆家去避难。

当我决定不再上学时,我去告别了几个同学。有几个同学一直在陪着我。当我碰到翟羽时,她说前几天一直在家门口的树林里等我,我这才知道前几天我理解错了地方。回来时我们沿着近路——田塍路在走,这到处都是竹篱笆,上缠绕着秋刀豆,有一个同学去摘了几根,另一个同学打了他一拳说:“别偷东西!”然后拔腿在跑,被打的同学在追他,他们沿着池塘边在跑,**同学也拥到池塘边去了。一会儿我听见池塘里扑通一声,难道追打的人掉进了池塘?可他俩正气喘吁吁地朝我跑来。又听见有人在叫:“有人掉水里了。是丁于。”我赶紧往那里跑去,这池塘种着菱角,边上还有可编织箩筐的柳条。我看见一水**丛在动,我赶紧爬下去把她拉了上来,我在给她做人工呼吸,她“哇”地吐出了一口水,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眼角在流着不知是灌进去的水还是眼泪,我把她抱在了怀里,她叹息似地轻轻叫了我一声,还居然在笑,她在说:“你要走了,我刚才想折一根柳枝给你的。一失足滑了下去。”然后她推开我在站起来。我想我们就要告别了,杨柳杨柳实难留啊。

我这是在长途车上,坐得久了人觉得昏昏沉沉的;这时车**路边停了下来,这里有一片大白菜地,地中间还有一些**垛,这是天然的卫生间了;人们都在纷纷下车;我正往一个**垛后面走去,看见一个人影一闪便没了,我绕过去在看这个**垛,**垛中挖出了一个洞,有两个人蜷缩在里面,是一个妇女一个小女孩,小孩掰着大白菜生的在吃,那眼神使我心酸,大人在说他们是逃难的,他们那里已经沦陷,小孩的父亲也不知随部队到了哪里,……。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仅有的几块钱和一包点心来……。菜园的尽头有两棵参天古树,我跟着几个人在朝那走去,树上有鸟窝像宝塔一般耸立在树枝间,有人在说,这鸟是很恋家的,这种鸟每年都会在原来的窝上加搭一层新窝,你可从层数看出窝的年轮;这鸟在啼叫着,声音听了使人哀伤;有一只鸟见了人不惊也不飞,顾自沉浸在啼叫当中,突然有一个人拿着一根竹竿在朝它抹去,那鸟被打落在了地上,这时它才惊叫着在跑,那人拿着竹竿在追来,鸟跑到了我跟前,我捧起了它,它在我手里并未挣扎,像一个婴儿,那柔软的彩色羽毛如此美丽洁净,它开口在跟我说话了:“我好痛,好伤心啊。”声音委婉凄切。我在问:“你怎么会说话?”它在说它原来就是人,因为喜欢漂亮的鸟类,便投胎成了鸟;它说它的家乡在“归池”,现在很想回去。我心里一阵激灵。拿着竹竿者已到了我跟前,他说他知道那个地方,说把鸟交给他吧;鸟的眼睛企望地看着我,似乎只信任我,而他人会伤害它的;我拒绝了拿竹竿者。我抱着它在走,它奄奄地**在我怀里,它说它不行了,我正为它惋惜时,它倏尔消失了,只见有红黄蓝三个光团在我身边飘着,又听见一个声音在说:“拜托了,一定要给我带回去。”我在回答:“会的,我会的。”光团落在了我面前的**地上汇成了一团,是一团白色透明的光了,它还艰难地朝我脚跟前**近了一点然后才不动了;我想这大概是精神的力量;我在俯身把它拾起来,我在拾起来,我终于拾了起来,我拿出了一个盒子,把它放在了里面。

车到了站点,在离站不远处的河边有一条小船是来接我的,来的是外婆这一支的远房亲戚,我们都叫他“桂花娘舅”的,其实他的名字叫“贵华”。这次不用再走路了。这时我想起了一首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这船划一会就会经过一道竹片做的鱼梁,这好像是一个计时器,随着这声音,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了,“沙——”的一声这船经过时竹片会被压倒,可船经过后那竹片又树立在那里了,不同的水域可能归属不同的主人;河岸边以水田为主,不时能看到一片片的稻子田;太阳照着的河堤上也时不时能看见几条像水蛇一样的东西。这时我们来到了一处船只聚集着的水上人家,据说也是逃难来的;我听见有妇女在哭泣,水上不远处还漂着一个婴儿;我与桂花娘舅说划过去看看,是不是孩子掉在水里了;我们划过去捞起这婴儿时,这婴儿显然已死;那女人还在船仓里哭泣着,我们**近了那船,在问船主人是怎么回事,船主人在说现在大人都吃不饱,还能养得活孩子?他老婆生了一对双胞胎,只得溺死一个;境况原来如此凄凉。我们又在行进,桂花娘舅在说,有的人家连一个都养不起哩,说一路上将会看到更多的“溺婴”,果**在路上又看见了一个漂浮着的婴儿,**是惨不**睹。一路显得更荒凉了,在竹园里不时能看到一些“**包棺材”,这一般都是穷人的,因买不起葬地,先买口薄皮棺材用稻**包好,借个地方浅厝一下,到时候可把骨殖放进一个甏里拿回家再想办法。桂花娘舅船上有一支钢鞭,鞭头上是一个三爪钩,说又好打鱼又是武器或工具。桂花娘舅说该吃中饭了,他拿出了钢鞭扎上了河边的一棵竹子,船**河边停住了,桂花娘舅拿出了竹编食盒。这时我看见一条狗发疯似地朝一口**包棺材撞了过去,然后跑回来又一头在撞过去;我问桂花娘舅这是怎么回事,娘舅说:“这往往是失去了家的野狗,它是饿极了,撞破了就把死人拖出来吃,有些狗直至撞死;狗其实也知道死活的,一者它饿得难受,二者它对自己投胎了狗不满意,撞死了它可去重新投胎——给自己一个投胎人的机会。”又说:“我有一个朋友曾对我说:‘我前世曾投胎成了狗,因对自己不满意,后来决意撞死了,有幸又投胎成了人,这事我还历历记得。’……”休息了一会桂花娘舅收起了鞭子然后在朝水面看去,隐隐约约有一条大鱼在水里游动,桂花娘舅一鞭扎了过去,那鱼差一点被扎住了。对面有一条小船正交会而过,坐在船头的是一个和尚,他在高声朗诵着:“舞棹呈桡古渡头。婆婆相见问来由。何人拚得亲生子。抛向江心更不救。”“河里尽是木头船。这头踏着那头掀。……”

已到了小镇,在这山边的水路船已上不去了,我们的小船在**向码头;有一条大船也在我们后面**过来,有一个人还在向我招手,原来是一个长远不见的小学同学戊戌,可看过去他已骨瘦如柴;我听说他由于不满父母的包办婚姻,便逃婚去了**本。上了岸戊戌在说是回家养病的,看他的样子好像精神和肉体上都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上岸不久我和戊戌便分道而行了。走不多远便看见一架运输机沉重地“呜呜”着从低空在飞过来,并且越飞越低,好像不堪重负,看机翅上印着膏药旗,突然从镇中有一束光在朝它一闪,同时机尾在冒出黑烟来,一下子飞机在栽下来,从镇上低掠而过,然后听到了一声巨响,像地震一般,路边的墙也在晃,有灰沙和碎石块在掉下来。有人在说这飞机是被地下**的暗器打下来的。可我觉得像是一个闪电。

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我先来到了二楼;我从窗口望出去,有一批人担着粪桶,头戴着斗笠,腰上还配着剑在搞某种仪式,好像很神秘;这粪桶担简直可与法国的橡木葡萄酒桶相媲美,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就略显小了点儿,并且是用三个竹箍箍起来的,非常环保。我来到了楼下在问外婆,外婆在说倭寇带进来一批害虫,其中有一种是食人蟹,不过这种蟹一泼到粪它就会逃,如果泼到它的口器里它就会不动了,然后可用刀把它砍杀;原来是这样。

我疑惑着——外公怎么不见,我走进了外婆的房间,只见**墙的长茶几铺成了一张小床,**外面用椅背拦着,小床上睡着一个人,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外公,看来他得了一种怪病,人已缩小得像个儿童,皮肤像失水的鱼鳞,还散发着腥臭;我觉得我与他已很疏远了,我正想走开,只听外公在喊着:“我罪过的,我罪过啊。”外婆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块干净的布,还端了一木盆水放在了茶几旁,外婆一声不响地在替他擦洗替换,正当外婆转身拿什么的时候,外公一个鲤鱼打挺掉进了盆里,这下倒好了,他好像变成了一条娃娃鱼贴在水底游动着,鲜活而激动;我担心他**的会变成鱼,这太残**了;外婆一下子把他捞了起来,这下外公又变成了一个怪人。

天黑了,外婆叫我别出去,但我还是走了出去,想到处去看看;天虽然黑,但仍能看清幢幢房子和疏落的树影;我一直走到了林嫣的住处,大门紧闭着;我在折返,路上没人,我走了一会心里有点害怕起来,可我总感到有人在关注着我;这时我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食人蟹来啦!还不快跑!”朦胧中我看见了一群磨盘大小的巨蟹正爬过绿篱舞着大钳在横行过来,我赶紧爬上了边上的一棵树,这棵树太小了,还在摇摇晃晃着,它们已来到了树下,钳子“喀嚓喀嚓”几下便剪断了这树,我随着树在倒下去,我感到了末**的来临,只听扑通一声,我落进了一个露天粪缸里,像扔了一颗炸弹,粪在溅开来,那些蟹掉头在跑,我看起来这像是“机器蟹”;这时镇里像死一般的寂静,一个远房的表嫂惊恐地在跑过来帮助我。

我洗了澡后来到了房间,突然感到一阵疲倦袭来,这是一种长途跋涉后回到家的疲倦,是一种洗了热水澡后的倦意,我**在了床上;门虚掩着,有人推门进来了,是表嫂“米姝”,手上还端着什么,是给我的?原来是一杯茶,我喝了一口便把茶放在了床头的几案上;我在问表哥“英烈”可好?只见她眼圈红红的在啜泣起来,她坐在了床沿上悠悠地说,表哥英烈已死,是误伤在一次暴乱中;我心里对她深感同情。她似乎哭得累了,已把头**在了我的肩上,并渐渐地睡着了;我把她放倒在了床上,拉过我盖着的被子也盖在了她的身上,我自己也**在床上昏昏入睡了。

我这是闻到了一股夹着松针味的炊香,天已亮了。朦胧中似乎发生过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听有人在训斥我,有人在推搡我,我睁开眼看见了外婆正瞪着我,并一把掀开了被子;表嫂仍熟睡着,身上却一丝不挂,肌肤如冰如脂,曲线毕露,我不禁怦然心动。我在说我没做什么,我其实不知道有没做过什么。她怎么还不醒?好像喝醉了酒一般,外婆在把她扶到外婆自己的房里去了;还好没外人看见。

天亮了,有一帮邻居来到了门口,在问外婆:外公得的是不是传染病。外婆说没确诊过。有人在建议:“应该去看看呀,总不能等死吧。”我心想这种病连神仙都看不好了,他们是怕这病会传染开来吧。然而外婆在指挥着,把外公抬到了院门外的一辆马车上,我也跟上了马车,有人还敲锣打鼓吹着喇叭把我们送到了村口,像是在送瘟神,这鼓敲得使人毛发都在振动,这时外公说了一句话:“**是一鼓作气呀!”我看见了表嫂也在人群中。

这是外婆和我一起把外公带到了医院,医生翻了一下眼皮,听诊器听了几处地方,量了一下血压,又用橡皮榔头击打了几个关节,说这可能是大脑萎缩症,还好瞳孔没放大,还是再去看看皮肤科吧;说着开了一些补脑的药。这时又有人抬过来一个病人,看他身上长满了一个个的水泡,有的水泡已破裂,破口处躺着黑黑的血水,还能看见一条条白白的筋丝从破口处挂出着,有人说这是“烂丝病”,是吃了一种野生动物引起的,这动物的眼睛白天看起来发红,晚上看起来是发绿的。这医生正疑惑着,抬来的人在说:“皮肤科要我们到这儿来看看。”外婆在说我没事了,说这是一个古城,叫我趁机去游玩一下,并塞给了我一些零用钱。

我走出了医院,沿着这条街在走,街的尽头有一座陡峭的石山,壁上凿有两排能搭手脚的洞眼,有人正在朝上攀着,看来有点危险。在山脚边还有个洞口,弯下腰正好能钻进去,里面像一个烟囱,一直能望到天空,壁上也凿有落脚搭手的洞眼,从这也可上去,我对登高似乎不很感兴趣,况且壁上有水在渗出来,很滑,有风在吹进来发出了“空空”的声音。当我退出洞时,看那攀登者已站在了山上。我围着这山在转,山顶似乎是平的,上面还盖有房子——能看见一个飞檐翘角,并有鸽子在飞出来。转到山的后面是一个平静的湖,水是深蓝色的,似乎很深,湖边有一个山字型的牌坊,上书着“天湖门”三个遒劲大字。沿着山脚走,一边是山一边是湖,来到了山的另一边,这里怪石嶙峋、奔腾突兀,有台阶通向一座摩崖石刻,这是一个武将,单膝跪地,手握两个巨锤,不用往台阶走了,这里就能看得很清楚;有人在问我是否想上山?说从台阶可以上去的,有路在锤后的胳膊处,可转上去。他还在用方言说:“上山拐弯拐八个,第一个拐在胳膊,山上有庙名‘别国’,养着五十只鹁鸽。”

我还沿着山脚在走,一处石崖凹进的地方像一个廊檐,成了一处因地制宜的茶室,茶室的石壁上刻着云彩似的浮雕,旁边还有一个字,是“舍”字,是宿舍的意思还是舍得的意思?树上还挂有喂鸟的食盒,有几只羽毛油亮的鸟正在进食。再走过去有一头钻进石壁的石雕大象,看不见头,但一个象鼻从石壁里倒甩了出来,象鼻中还在滴水。左下方还刻有一个印章,可能是雕塑者的名字,字迹已模糊。

沿着山,我正在走过一边在水面的九曲桥,这时看见了林嫣正撑着阳伞在远处朝我走来,居然能在这里碰上她,她也看见了我,她在朝我笑着,笑得很灿烂,她已变得成熟了。我拉住了她的手,我们手拉手沿着湖在走着,我们走过了一处一人多高的石雕群,走过了一顶溪沟上的小石桥,她显得格外兴奋,说是我外婆给她家里打了电话,我外婆知道她已搬到这城里她父母的家。我一直嗅着一股飘逸的香味,她拿出了唇膏在嘴上抹着,她现在向我展示的是神秘而新奇的一面,但又多么的熟悉,这似乎早就存在着我的心里。她在笑我嘴上怎么长胡须了,她手上的唇膏忽然划在了我的唇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笑着在跑,我手往嘴上一抹,手上也有了淡淡的红色,还又一股淡淡的香味,我在向她追去,她跑得很快、很轻柔,她手把着伞似乎能御风而行,我一直追到了景区边界外的**丛里,她在慢慢地停下来,并一把抱住了我,……。

我和林嫣分手时,她知道她以前给我的钥匙我已经掉了,她又交给了我一把钥匙,叫我到时候到她家的老房子去打扫打扫,她每个月也会去一次的。

回到了街上,我心里仍感到很纯净,像这天空飘过的几朵白云;心里也充满了希望的阳光,就像这耀眼的太阳。我在路边的集市里买了好多东西,打算回去送人,除了给外婆买的,具体还没想到是送谁的。有一个女的领了一个孩子来到了市场,孩子的父亲正摊着一块破布坐在地上卖扇子,孩子过来乖乖地坐在了边上,男的颓废地在说:“这孩子太漂亮!眼睛大大地像个外国人——是我的孩子吗?”女的没理他在朝其它摊位走去买东西,这女的显得活泼而热情。……我再朝孩子的父亲看去,只见他把扇子摆得很整齐很有艺术性,我打算买点回去,他在问我是要买有文化的还是没文化的,我觉得我从来没买过有文化的——我说要有文化的,他从一个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然后交给了我,我仔细在观察这文化在哪里,原来是在这扇子上面写有一首诗——

《你像……》

你像落在绿色**坪上的新鲜花瓣

你像白嫩皮肤中的一块乌青

显示出曾经的蹂躏

你像一个罅裂了的红柿子

你像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

柔软而甜蜜

你是五月的风

你是夏夜的雨

你能无限地满足人的天性

……

在这集市的一处地方还在卖豌豆,中间还放着一个巨大的模型豆荚,买的人很多——像抢夺一样,我也去买了一点,一下子卖完了,模型豆荚便打开了,里面居然**裸地躺着一个女子。买的人手上都有一张票子,说是摇第一个奖,居然摇到的是我——这奖是可以给女子去穿衣服。我把衣服拿了过去,便帮她穿上了。说摇到的第二个奖可得到这模型豆荚。……

外公从医院出来又回到了家里。还配了点药。

晚上了,外婆居然安排表弟“山丹”与我睡在一起,半夜里我听到楼下的房间里有哭声,我打开房门来到了楼下,哭声是从客厅另一头的房间传出来的,我记得这是间仓库,我觉得有异常。我赶紧去敲表哥“英武”的门,他只开了一条门缝然后摆摆手,又惊恐地关上了,看样子他早就知道。我又去敲表姐“山岚”的门,表姐出来了,听我说了后她拿出了两根棒子来,就像棒球棒,说这棒能打鬼。我们来到了库房,这里还放着一口寿材,我发觉有东西朝那闪去,我一棒朝寿材捅去,可没用,表姐打开了寿材盖,我发觉里面放着一些棉被什么,我发觉有东西在下面蠕动,我挥棒在打下去,有东西跳了出来,是三只狐狸拖着一个人头,我一棒打死了一只狐狸,表姐也打死了一只,还有一只一跳变成了一只蝙蝠,飞到了一个花瓶上,它想我们会投鼠忌器的。我还是一棒打了过去,花瓶打碎了,它也被打死了。我们回头再找那人头也不见了,我想可能是个鬼头,我记得刚才还眨巴着眼睛。……

又是一天,这是为我接风还是搞什么仪式,外婆叫来了许多亲戚,先召集在祖宗牌位前祭拜;有些亲戚我已不认得,只见人头济济都在下拜。我看见表嫂米姝眼窠微肿地看着我,或许是外婆批评了她。我还看见了别人看不到的一些东西——我看到了一个老太爷的影子,他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又轻轻地拍拍这人的肩,摸摸那人的脸,那些人却浑然不知,我也不去惊破它。桌子上放着许多食物,使人馋涎欲滴;看见表弟山丹手上拿着一枝**药,细细的叶子有点像韭菜,断口处还在一滴滴地流出汁来,积在手掌里的白汁还会凝聚起来,我说:“这东西可能有**,待会不可用手去抓东西吃。”表弟说这是“失心**”,只要滴一点在杯子里喝下去自己就不知道自己了,原来是这样。拜祭已经结束,人们在散开去,外婆却拉住了我,要与我一起再拜一拜,说要我忏悔一下,她在念着阿弥陀佛,我却在划着十字;这时两支蜡烛突然爆灭了,我心里一惊,不知这是什么预兆。外婆却在宣布——外公已归天了……。然后我们在吃“豆腐饭”了,我在一碗荤菜里夹出了一块桂皮,这块桂皮还有着浮雕,是一匹外公所属的马,有的人还夹出了镂空雕的马图案……

过了几天,表哥和表姐又出走了。

又过了几天。然后,我们这是在逃难了。传言说有一群倭寇已打了过来。表嫂米姝一直搀扶着外婆,外婆却叫我照顾一个孩子,说是走散了的邻居的孩子。由于外婆竭力反对家人给她缠小脚,现在显出了大脚板的优势,走得还矍铄矍铄的;到了一个山坳里,人们陆续停下来在休息,看他们坐下了,我要解小便在朝林子深处走去,在一个灌木丛后面有一对老夫妻坐在那,男的在吃着饼,女的拿着那男的劳什子在给他搓揉着,这东西已像秋后的一条老茄子,我赶紧趁他们没看见便转身在走。我来到了外婆他们坐着的地方,表嫂与外婆显得更亲密了,说刚要去找我,人们都又要走了。

我们好像走了许久,来到了一处**较开阔的盆地,这里有一个废弃的军用机场,从铁丝网里看进去,还停着机架破旧飞机。沿着铁丝网走过了机场不远处有一条江,江那边是高峻的山,像一片原始森林,这里有一个轮渡码头,看江面不宽,江水却很湍急,朝对面看去有两个码头,与这里的码头呈一个三角形,有人说这里的船渡过去正好到对面下游的码头,而对面的船要渡到这必须从对面上游的码头过来。码头上正好有一条渡船,有人在上船;我们也赶了过去,可他们不让上,说这是机场的船,只有职工和家属才能上,船在撑开去;在这船上我看到了一个小学同学,我们在高喊着在互相打招呼。这时上游有一条渡船过来了,不一会便**了岸,人们在拥上去;这船没有客舱,除了驾驶舱便是一个巨大的甲板,只**着栏杆才有些座位;急匆匆的外婆在拥挤的人群中被铁铆绊了一下,头上磕出了一个血包,我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在怪表嫂没扶好,表嫂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在扶着那邻居的孩子了;人还在不断地涌上来,船已无法起锚;这时听到了岸上有惊恐的哭喊声,有一群倭寇在追杀过来,看情形是一批浪人;有浪人用标枪在往船上捅来了,我赶紧把小孩和外婆按到了座位下面;可已有一些人在穿肠破肚地倒下去,其中就有表嫂,她的大腿处在流血,我怪自己没来得及把她拉开,我在把她扶起来,她在说:“我有……有了……”然后便闭上了眼睛。我愤怒地拿起了一根竹篙便跃上了码头,棒打一**,我在猛扫,浪人拿着标枪或鬼头刀在与我迎战,看看已寡不敌众,我展开了”凌波虚步“,已“凌”到了空中,篙头前面是个尖锥,锥后还有一个铁钩,只要在浪人的头顶一戳或在下巴处一勾这浪人便报销了;这时我听见了艄公在齐喊号子,同时有竹箭在从江对面的山上飞来,这些箭是削尖的半根毛竹,这箭又狠又准,浪人一个个被射穿并插在了地上;浪人在退了,这时从上游下来了一批舢板,这些人都带有火枪,一上岸便开枪在追杀残余的浪人,这些浪人已被赶尽杀绝。

射竹箭的好像是一批世外高人。从舢板上下来的人好像是散兵游勇组织起来的游击队,或是杀人放火的好汉。他们的领头人在说要防止敌人趁虚而入,所以要到前沿去开展游击战而保护老百姓,他们在前面为我们开道而去。

人们也在陆陆续续地走着返家了,有人还用担架抬着**体。表弟山丹和另外几个表亲抬着表嫂米姝,还好表嫂只是大腿上受了伤;我心有余悸,手上仍拿着那竹篙;这时我们碰到了一个同村的女孩娟娟,她与家人冲散了,说要和我们一起走,她也扶着外婆在走,外婆又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外婆在身上摸着说:“一串钥匙不知放哪儿了。”那女孩跑过来在我的一个口袋里摸着,果**摸出了一串钥匙来,她怎么会知道在我口袋里?我们默默地在走了一会便又在坐下来歇息了。这时我看见一个人也拿着一根竹竿在走来,他是在把竹竿当拐杖,他的一只脚好像扭伤了,他这样走回去是很艰难的了,他愁眉苦脸地咬牙切齿坐了下来,并拉起了裤腿在看扭伤肿起的脚踝处,应该很痛吧。一个同村的老人,人们叫他“道医伯”的走了过来,“道医伯”说给他医治一下,“道医伯”拿出了一根像缝被子的针却**缝被针略长一点的针,在这人的脚踝的一处插了进去拨了一下,然后又在另两处这样拨弄了几下,这样还放出了一点淤血来,这人开始不咬牙切齿了,并站了起来,好像不怎么痛了,“道医伯”在说:“一个礼拜就会完全好了。”他在朝“道医伯”鞠躬感谢:“**好**好!感谢感谢!!”我记得小时候“道医伯”也给我看过病,有一次是我生起了“小儿疳积”病,他也是用针在我的十指上和背上扎破挤血;还有一次是得了小儿惊风,他是用指甲在帮我“刻筋”。我在走过去问“道医伯”:“爷爷,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您怎么这么快就能给他医好?”“道医伯”爷爷在说:“拉伤的筋如果**自己恢复原状,又淤血也要**自己吸收掉,这肯定要上百天。而我刚才已经把他拉伤的筋拨正了,也放掉了淤血。”……

这是走在山溪边的一条垄上,前面有人驻足在朝溪水里看着,似乎发现了奇怪地东西,原来是一条巨大的蛇正在溪边朝阳的地方在蜕皮,有一截尾巴还浸在水里;有人说这么大的蛇蜕好皮便要出蛟龙了,蛟龙出世便要发大水了;这里是古代生产石板的地方,山崖陡峭,贴水面的山脚有许多神秘的深水洞,它一定是从里面游出来的。在一个洞口的崖壁上还刻有一副字:“坐断南闽第一峰。群魔胆丧虎潜踪。有时一喝春雷动。解逼生蛇化活龙。”我清晰地看它的皮在一点点蜕下来;有人要阻止它了;一人从我手上拿过了竹篙,在走下坡去并扎住了它,把它拖上了垄,一直拖到了庄稼地;表弟山丹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乾坤圈来在它的头上猛砸了两下,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我修了千年的功果,一旦毁在了你的手上,以后也要罚你到冷水潭里去修,我会再来找你们的。”我看见有一缕青烟从它头上冒出而去,我心里不禁打了个冷战。……

表弟山丹好像和游击队有了联系,我曾看见有游击队员在他家神秘地出现,他手上也有了一支弩,只要用竹子削成箭便可发射。表弟说要去抓几条**蛇,说要把蛇**采来涂在箭头上,这样便能见血封喉。我看到表弟的竹箭的箭头是套着的一个铁的箭头,而且是两叉型的,就像蛇的舌头。蛇对我来讲好像既害怕又神秘,我跟着表弟来到了山上,在一个枯树根前表弟山丹停了下来,他看了一下说:“这有一窝蛇。”我朝枯树根的洞里看去好像都是一个个白色有黑斑点的蘑菇,表弟说这种蛇就喜欢在这种场地产蛋,原来这蘑菇先是在地表长成一个蛋形的样子,然后再破体长出一个伞型,不过这蛋形和蛇蛋是可区分的——蘑菇蛋一头有点红色;又这蛇头长得和长成的蘑菇也很像,需要仔细看,才能辨别,表弟趴着在看,我离得远一点的;表弟在说今天有好戏看了,他说今天有一只“狼蛛”在这里埋伏着,这狼蛛是吃蛇的,你看它用蛛丝把蛇的出路全封死了,就留了一个通道,那里是一片**,狼蛛就在**丛里,等蛇出来时它就会把**液注射到蛇体内;我看见了这条蛇,是一条白蛇,它好像察觉到了危险,它在用尾巴把枯树叶卷过来盖住了蛇蛋,并从尾部分泌一种粘液把树叶沾在一起;表弟的头在慢慢凑近洞口,我叫他:“别……危险!”但他说:“没关系,只要不晃动蛇是看不清的。”突然这蛇凌空一口咬了过来,正咬在表弟额头,表弟头一甩这蛇趁机飞了出去,表弟一下昏了过去,我赶紧拿出一把小刀在他创口划了两刀,这蛇的**液很**,有**的浆糊一样的东西和着血水在流出来,我使劲在挤压,慢慢地只有血水了,可这伤口的肉已坏死,伤口像烂肉一样翻开着;表弟还昏迷着,我赶紧背起他在朝家走去。这下走过荒**丛时却看到了一个残碑:“南来揩痒**蛇头。一口亲遭恨未休。纵使两川三峡水。到头难洗此冤雠。”还好到家后便请郎中敷上了**药,郎中说虽没有了生命危险,可是这**可能对大脑会有损伤。……

一天一队**本鬼子扫荡经过了“归池”村,就要出村的时候,有两个鬼子故意掉队了,他俩在村里掠夺**鸭。一个小男孩看了不高兴,捡起了一块小瓦片在朝鬼子扔去,鬼子跑过去逮住了这小孩,鬼子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火柴,叫小孩举手拿着,说不这样拿着就一枪打死他,小孩只好拿着;鬼子走了几十米路,突然一个转身一枪在朝小男孩打来,孩子吓得倒在了地上,还吓出了尿来;两个鬼子笑着跑过来在看——这一枪打掉了孩子手上的火柴盒,打枪的鬼子在鼓吹自己的枪法多准,另一个好像也要炫耀一下,他看见几公里处的山上有一个人担着柴在走动,他一枪打了过去,只看见那人也消失了。(后来听人说担柴的那人的确被打死了。)因为听见了枪声,鬼子中队又在返回了,而两个鬼子已昏倒在路上。后来这两个**本鬼子也死了,有人在说是被**箭射死的,有的说是被**蛇咬死的。……

我这是在朝同学戊戌的家走去,我想去打听一下鬼子是怎么认为的。这时我听见了一阵噼噼啪啪的枪声;街上的人一下子已跑得精光,我在敲同学家的大宅门,门开了,我在说好像有情况,那开门的老者赶紧把我让进了里面,并关上了门,老者在把我往里面领去,正走过一个回廊,这回廊的形状是一条巨龙,似腾龙出水,尾部正好穿过一个水池 ;我被领进了一间大厅,同学的父亲在太师椅上坐着,我和他寒暄后他走到楼梯口在喊他儿子,戊戌的声音在回答,说已经躺下了;我来到了楼上,戊戌更加瘦了,脸上毫无血色,我问他有没有听到枪声,他点点头然后示意那老者给我去躲一躲,看着那老者执拗的表情,我愿听从他的安排;老者领着我在楼梯下的亭子间里抽开了一块板让我躲进了壁墙,里面虽不大但可容身,随即板又被抽上了;许久我听见了有**本人的声音,在问有没有生人来过,听老者在回答:“没有。”**本人又在上楼,然后又听见了一阵“叽里呱啦”的**语交谈声,然后**本人走了。出来后,我担心着家里,但不知可否回去,我在向戊戌同学打听消息,戊戌说**本人在搜捕游击队,他要我小心点,然后递给了我一张通行证,说是刚才弄的,叫我拿着就可以了。我在想鬼子可能认为那中**而死的两个鬼子是被“谋杀”的。

我在穿过小镇,在朝外婆家走去。我想戊戌可能把我当成了游击队员,我虽然不是,但我总觉得有某种联系。快傍晚了,到家时我看见了表弟一瘸一瘸地在探头探脑,他的运动神经好像已被蛇**损伤,我走近时看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在问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游击队长在他家里,好像是出不去了;我赶紧拿出了通行证叫表弟去给他。

的确,这个村被**军包围了,我们都被集中到了村口,四周都是荷枪实弹的侵略军和伪军,四周还点起了篝火,**军还押来了一个抵抗者,他手被反绑着,一瘸一瘸地在走,好像已经受伤,虽然军服已经破烂不堪还有斑斑的血迹,但仍不乏英武之气,人们情不自禁地在围上去注视着,他已走到了我身旁,我深深地注视着他,他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感到这眼神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是谁;他被押到了一条壕沟前,一个**本兵举起枪在他脑后便是一枪,他重重地跌扑在了沟里,他俯卧着,好像还没死,他想翻过身来,没能翻过来,他侧过了头,我听见他好像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应该是一个女孩的名字,这时我记起了在**垛中啃着大白菜的小女孩的眼神,原来这熟悉的眼神就是那小女孩的眼神!我心里一阵纠结。血在汩汩地流出来,从他的嘴角、鼻孔、和脸颊上子弹穿过的地方,血在土地上洇开来,他似乎还想高喊什么,可这血噎住了他的声音,他在受着极度的煎熬;这子弹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的射偏了,那刽子手又在举起枪来,那长官把他的枪压下了并摆摆手;那抵抗者痛苦得把嘴啃进了泥里,这泥土似乎为他止住了一点血,他侧过了身又把头转了一点过来,满脸都是泥浆血,他的眼神好像看着很遥远的地方,嘴里仍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那女孩不知现在在哪里?她还活着吗?活着能知道他在喊她吗?那长官跳进了壕沟,低下头好像想听点什么消息;我也在沟边蹲下去,我恨不得有一把匕首把这鬼子刺杀了,一块泥巴从我脚边**到了沟里,那鬼子转过了头来在直勾勾地看着我,这是一种异类的眼神;我在看着那抵抗者——志士,心里非常悲恸,一只手来拉我了,是外婆,他把我拉到了人群后面;那志士好像吐了一口血唾沫在那鬼子长官脸上,“啪”只听一声枪响,我心里一紧,那鬼子拿着枪在站起来,那志士已不动了,额头又多了一个洞,眼睛失神地定着;鬼子不能从他嘴里得到一丝口供,即使在弥留之际。

现在我们被逼到了壕沟边,鬼子说要我们交出地下工作者和游击队,没有人在响应;在火光的闪烁中,我环视了一下,看见了几个陌生的面孔,还有表弟也在;正僵持着,一个看起来有点猥琐的村里的人在向鬼子点头哈腰地走去,说皇军息怒,他再做做工作,这人转过来对人群说:“有谁知道的快说出来,皇军大大地有赏。”并没有人回答;他又走到了人群里在四下张望寻找,并朝外婆点了点头,我心扑扑在跳,我在跟外婆讲这人可能是个汉奸,是坏人;外婆说:“他是保长,是被逼的。你看那些和**军站在一起的伪军才是汉奸。”保长好像并未找到地下工作者或陌生人,他“哼哼哈哈”地又走到了**本人面前,说:“的确没有,都是大大地良民。”那长官在骂:“死啦地啦地!”鬼子在把保长吊了起来,并对着我们在说:“你们的再不说便要把他‘凌迟’了的!”人群中显得更加沉寂了,**本鬼子的长官在说:“他的眼睛可能睁得不够大,把他的眼皮凌迟了!”一个**本鬼子上去拉着老村长的眼皮,一刀下去连村长的眉毛都被割了下来。这时我听到了枪声和游击队的喊叫声,那长官好像被打中了受了伤,也有**鬼子嚎叫着在倒下去,敌人在反扑并有枪在向人群扫来,有人在倒下去,外婆也在倒下去,我正弯下腰去扶她,她一把把我拉进了壕沟里,我们没死,外婆也活着;游击队又打过来了,好像还是大部队;人们纷纷在**进壕沟,也有带枪的人在**进沟,是一些反水的伪军,他们在朝天放着空枪;趁这时外婆拉着我沿着壕沟在跑,一会已跑到了战场外围,我们在爬上壕沟在向家里跑去,我看见保长也在后面跑;这时我想起了表弟,他瘸着腿能跑出来吗,虽然他和游击队在一起。

我们这是在走镖,我跟着“桂花娘舅”在走,还有几个帮手。拉车的是两只头像老鼠的驴子,车子看去好像石雕一般,在斜阳的余晖里人好像也变成了石雕一般。我们走过了一个原野,已来到了山区,要上坡了,贵华娘舅背起了纤绳,我们几个在后面帮着推。

我怀里揣着外婆给我的一封信,说是要我去投奔一个远房亲戚,要我远离这血腥之地。正好娘舅要去走镖,能捎我一段路。我只记得外婆哭泣地送了我们一程,但她对我说的忠告我却都记不起了。上了一个坡我们在歇脚,娘舅塞给我一个桃子,这是一个扁扁的蟠桃,我摸了摸放进了口袋。他好像掐指在算卦,然后他盯着我的眼睛在说:“到前面的镇后我们就要分手了,这还有一块玉佩送给你,你一定要把它佩在身上”。娘舅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这块玉佩,这玉佩是一条青色的见首不见尾的神龙游动在白云里,两只眼睛有一种灵动的感觉,是天然的包在里面的两滴水,这是一种巧雕,我把它别在了腰上。我抬头朝前面的山岗望去,看见有一只斑斓的东西在山腰一闪而过,我在问娘舅有没有看见什么?他在说:“别怕,别怕。不管怎么凶的动物,只要眼睛看不出了,就会变得俯首帖耳的。”他拿出两个石灰包来交了给我,说是用石灰、硫磺什么配成的粉末,遇到凶猛的动物时,只要撒向它的眼睛就可。

我们现在是沿着山脚在走,好像加快了脚步。渐渐地已能看见一些散落的民居,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集镇。

到了镇上,我们来到了一个客栈门前,上写着“虎门客栈”,门前是一块空地,两边各竖着一根旗杆,这旗杆下的两块旗杆石特别巨大,忽然从旗杆石下钻出两只老虎来,还好是用铁链拴着的,我不禁心惊肉跳起来,我看看娘舅倒显得很平淡,好像已司空见惯,他在说:“这是两只大猫。”我再看这老虎果然很温顺,边上的石盆里还放着些肉,看去好像是野猪肉,还带着毛。娘舅“嘘”了一下,这两只老虎就钻进了旗杆石下,原来旗杆石下有两个猫耳洞。我绕过旗杆走了过去,在边上还有一块石碑,上写着“蚩尤拴虎处”。

“桂花娘舅”在张罗着。我看看没事就绕过厢房来到了后院,院子是用篱笆拦着的,后面连着山岗。那有一棵树,长着像乒乓球一样大小的白色果子,萼蒂是朝上的,晶莹而剔透,我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果子,不知是什么果子。我听到了在把东西搬进屋子的声音,人声嘈杂。院子边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凉亭,放有一排兵器的架子,没有可坐的凳子。院子中间有一块石板铺成的场地,其它地方是**地。这可能是一个练武场。我来到了那棵树下,厚厚的**像地毯一般,我心里一下放松了许多,我便躺在了**地上有点迷迷糊糊起来,我看见一只小鸟在飞来,并在我鼻尖前飞腾着,羽毛是彩色的,它似乎在向我请求,要我帮助它什么,可我的四肢已不能动弹,好像已融化了一般,小鸟在往天上直冲而飞,忽然它翅膀一收在急剧地往地上掉,哦,它要**了!啪——已摔在了那石板上,有羽毛在飘散开来。我不**看,在别过头去,这时我看见在暮色里有一只黑狗从篱笆外跃了进来,并朝我走来,越走越近了,形象也越来越大了,这时我才看清是一只黑虎,头有米斗般大。心想这下完了,可这虎却在俯首帖耳地俯下身来。这时我看见了一双纤细而**的脚正站在我跟前,我鼻子里也嗅到了一股花的香味,我抬眼看去,是一位**,像一个百花公主,在她的衣服上缀满着花,她的手上还拿着两个大“痰盂”,不过这痰盂底上有一个锥形的柄,刚好握手,老虎可能是看见这痰盂而怕,她一下子把痰盂罩在了老虎头上,并用铁链子链住了它的脖子,然后吊在了凉亭的柱子上。百花公主后面还跟着一个丫鬟,这丫鬟我还认得,居然是她,是在逃难的时候从我口袋里摸出钥匙来的那个女孩娟娟,现在她小心翼翼地不敢抬眼看我一下。我想站起来,可是还动弹不得。百花公主在说:“他好像吓坏了,需要接接气。”公主俯下身来口对口地在对我进行人工呼吸,这滋润玉泽的气息如同醍醐灌顶,我好像已与她融化在了一起,这是一种仙境般的境界。突然“砰”的一声,我看见后院的门被踹开了,跑来一帮武士般的人,半裸着上身,公主和丫鬟起身舞动着痰盂在与他们战斗,那帮人在骂公主是妖孽什么的。我在站起身来,可是已被一帮武士劫持住,我在被他们拥着而去,他们的表情严肃,有一人手里还持着半个鹿的骷髅头,像一件圣物。

我被劫持到了深山里的一个城堡,在走过一条长长的封闭的七拐八拐的道路,看见当道有一个人在卖蛇,看他应该是个蛇王,那些蛇乖乖地首尾相衔地搭成了一个立体图案。我们一下子过不去。他把手上的一条蛇像拉拉面一样在拉着,然后把它往空中抛去,蛇像蚂蝗一样在缩拢来,变成了一个圆球,然后落在地上像皮球般弹了几下,然后又在游动了。他嘴里在喊:“千变蛇,快来买哦”。我们这里有人在与他接暗号,或是在对黑话。这时他把蛇引进了一个袋子里,并让开了路。我被劫持到了一个堡中堡,这地方显然与别处不同,已看不见一个行人,看见的门都是关着的,青灰色的房子好像千篇一律,认不出东南西北,像走进了迷宫。绕了许久好像来到了这里的中心,这里有一个祭坛,还有一个老者,似祭坛的看守者,他在击起鼓来,祭坛边上的屋子有一扇门开了,拥出一批和尚来,领头者还是个红衣喇嘛,手上拿着一个托盘,上放着另半个鹿头,这边的人在走过去在“合符”——这样对成了一个完整的鹿头,严丝合缝。似乎要进行什么仪式了,从他们对我的态度来看并无恶意,并在拿出一顶花冠来,好像要剃度我的意思。我心里有点害怕,这时我想起了我身上还有一把手枪,是走镖时带着的,还从未用过,正好吓吓他们,我拔出枪便朝天放了几枪,但那位红衣教主好像不为所动,已入定在那,慢慢地他睁开眼来,微微一笑说:“尘缘未了,让他去吧。”他要我把玉佩解下来让他看看,我解下来交在了他手上,他仔细的抚摸着看了一会,并在点点头,然后交还了给我。他又从衲中拿出一个纸包来给了我,说这是克蛇的法宝。

他们又把我送回了客栈,好像已过去了一天,我到处在找“桂花娘舅”,已找不到他的踪迹,车也不在了。住店的人好像也换了一茬。他可能认为我管自己走了;或许他已掐指算到我有此一劫;或许他的任务很重,他是不能等我了。我心里感到很失落。

我又来到了后院,那里有几个大汉在。原来“痰盂子”是单足鼎,柄可**土里,他们在鼎下烧着火,鼎上还冒着热气。他们围坐着在喝酒行令。显然这鼎要**“百花公主”的要大一圈。

我一个人在朝着我要去的方向走着。走了许久,我终于看见了前面有两个人影,我加快了脚步,看清了是一男一女,他们也在这荒道上走着,我赶紧在跟上去,好像是有了伴。但我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似乎沉浸在与世隔绝的快意中。我发觉后面的**丛中有异样的声音,看那**的动静,似乎有东西在窜过来,可看不出有什么。这窜动的轨迹从我脚边沿过一直窜到了他们的前面,窜进了一堆茅**丛里。那男的在问:“那是什么?”女的在说:“那是‘土窜’。”她兴高采烈地在说:“去看看,它今天变成了什么形状。”他们在撩开**丛看,那儿有一个块根,平躺在那,像人参,上还有几片叶子。她朝里又撩了一下,又捡了一个,形状像何首乌,男的觉得很感兴趣。女的在说:“这土地上能长出好多好东西呢。”她的意思好像要男的落根在这,男的似乎同意了,这里好像会发生极具**力的事情。男的看起来像一个学者,女的看起来像一个土著。路边不远处出现了一间茅屋,她在把他领过去。

我又一个人在走了。现在我要过一条溪河,这有一顶几乎与溪水齐平的石桥,我在走过去。这时我看见了一条白色的大蛇,头昂出在水面在朝我游来,头上居然有鳞片,更像是一条龙。我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在凝神以待。这时我兜里的“红衣喇嘛”给我的纸包索索地动了,那纸包里爬出来一只干瘪瘪的东西,像一片晒干了的墨鱼干,有三条尾巴,头像鹦鹉龟,他一下窜进了一丛浮着的水**里。我发觉情况更糟了,又有另一个大大的蛇头浮出了水面,是一条黑蛇,也在破水而来。突然水**丛中的那片东西像飞鱼一样在滑过去,准确地落在了那黑蛇头上,一口咬住了蛇头上部,好像在吸血髓,我还听见了“吱吱”的声音。那条白蛇正游到我脚边,突然一个转身从桥边窜了回去,飞快在朝黑蛇冲去,似乎想去救它。显然那条黑蛇已僵死。那“墨鱼”又准确地飞附到了白蛇头上。我又听到了“吱吱”的吸血声,白蛇还在翻腾着。这时我赶紧过了溪河。我再朝溪河看去,那“飞墨鱼”已不见了踪影。这或许是和尚的一个咒语。走过石桥看见了一个古碑:“小桥为枕卧苍鳞。古壑无云**露身。犹待春雷风雨作。峥嵘头角出荒蓁。”

现在我又在走上坡路了,不远处有一座高高的**的缺乏植被的山横亘着,上有之字形的山道,有人和车马在上面移动着。好像孤**了太久了,我心里想一定要赶上去。终于赶上了一个团队,在这**的背景里是一些狗拉着几辆车,这些狗好像已经进化,前脚与一般的狗差不多,而后脚已像蜈蚣一样进化成了两排,我数了一下,这些狗后脚一共有八只。翻过山走不多时,我跟着来到了一个路边的集市,似一个赶场的临时的集市,只用木头搭了一个牌坊作为标记。这时看见有一群人赶着一些牛不像牛、熊不像熊的动物在走来,好像是些古老的物种。在一辆牛车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透明的水晶般的盒子,里面有一只很小的动物,显得非常珍贵,难道这是动物王?他们好像郑重地在举行一种仪式,正由于“动物王”的安在,这些野兽才前呼后拥地不会走散,兽性才有所收敛。这些神秘的人好像通兽性,并且都带着面纱。我很想走近一点看看,又对这些野兽有点害怕。他们正要经过前面这个牌坊,我便一跃而上,在上面看着。这些动物一一走过了,走在最后的是一只巨大的长毛兽,像一个大将军,似通人性,它是起殿后保护的作用,它的掌特别厚大,步伐沉稳。人群在渐渐围拢来,并有尾随着在看热闹,这长毛兽显得有点紧张,不时回身在朝人群作势。这次长毛兽差一点扑倒了一个胆大的人,那人居然凌空一跃,抽出了双刀,在朝它头上**去,长毛兽头一闪,刀**在了角上,长毛兽一掌在拍过去;偷袭不成!那人一跃而在闪开,长毛兽在追打,一直打斗到了牌坊下,这人身手像猿猴一样灵活,两者几乎打成了平手。有一个赶队的女子回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把巨扇,巨扇在那人的面前一档,那人一个白鹤亮翅却弹了开去,女子把扇一收,这扇有雨伞这么长,一收便朝那人的腋下戳去,那人腋一收一个太极围又挡开了。再看长毛兽忠实地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回头看那人似乎已不敌,虚晃了一招便逃了。那女的正犹豫着要不要追。我有种强烈的**,想看看这把扇子,也想逞一下我的身手。我飘了下来,一个白猿摘桃便把扇子抢了过来,我站在了她的面前,我俩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这女子虽然披着兽皮,但显出了一股羞涩的样子,站着并没有和我动手,也不开口说话。她面目姣好,只皮肤有点黝黑。这时队伍中的几个年长的人赶了过来,围住了我,好像发生了严重的事情。看样子是她的父亲也赶来了,说谁能把她的扇子抢到手或是她愿意给谁,她就是臣服于谁了;现在是要么我跟他们走,要么我带她走。难道这是他们的风俗。我犹豫着,我把扇子还给了她,我在问她:“能不穿兽皮吗?”她显然生气了,但有所**耐。好像要我心服口服,她父亲拿出了一把金币来,说如果他把钱币抛向空中我能够都接住而一个都不落地,这事情就算了;如果有钱币落了地,这事情就定了。我显然不能够。我在问:“她能行吗?”她父亲在路边拾了一点兽粪和着钱币抛了上去,她展开扇子往那一收,这扇子好像有吸力一般,金币都被收在了扇子上。我感到很惊奇,但看她的表情似乎是件平常的事。我在说:“不是一个都没落地吗?”我想走人了,这时人们拿着花围住了我,几乎围成了花墙,我觉得弄掉这些花很可惜,那女子在问我还记不记得八万年前的事?我竭力在记忆……

我跟着他们的队伍在走。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手开始在划动,人在慢慢地飘起来,我飘到了队伍的前面,渐渐地把他们抛在路后了。但我看见她在追来了,她骑着一匹白马在赶上来,这马只能看见半匹,看不见马的后腿和臀部,后面只是一片白雾,好像在腾空而奔。我落在了地上,她也下了马,然后这匹马像雪一样在朝雾里化去。在这路边不远处有一个湖,我们来到了湖边在等后面的人。我捡了两块石块在往湖里扔去,湖里发出了前后不同的回音,经久而不衰。我在问她:“怎么会这样?”她说这湖下到处都是空洞,不同的地方传出不同的声音。我在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牡丹丽”,我说那我就叫你“黑牡丹”好了,她朝我笑了。我说:“你武功这么好,能教我几手吗?”她表示愿意。这时我发觉有人在窥探我们。

我这是来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人都是披发纹身的,这一路下来,我也养起了长发。这好像是少数民族的居住地,说是黑族。嶙峋裸露的群山连绵起伏。说在山的另一边住着另一个族——红族。形势好像有点紧张,这里的头领在说,有人在挑拨俩族之间的关系,他们想从中渔利什么的,他必须到红族去走一趟,我好像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我也随着头领在去。

有人已在前面飞报,红族的头领已在大厅等候,黑族的头领在说为了预防纷争,他打算让位给红族头领,即由红族来统一领导,以抵御外辱。那红族头领似乎当仁不让,似乎已受了怂恿。黑族的头领在把衣裟和族冠交到他手上,自己却穿起了下人的衣服。我看黑族的族人欲言而嗫嚅着,旁观者清,我也可算是一个旁观者,我在竭力反对,但被红族的人推进了后面的一间石屋,并锁上了门,好像被关了禁闭。我从门缝里看出去,“黑牡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想她会想办法救我的。他们好像还要去举行一个仪式,红族头领居然穿上了黑族头领的衣冠,人都在往厅外走去。这时我听到了啪啪几声枪响和人们的哭喊声。有人跑了回来,那红族头领已受伤,黑族的头领也跑了进来。外面还在战斗,说是有浪人在放暗枪,原来外面的人只认衣服不认人,把红族首领当成了黑族的头领了,企图挑起纷争。

我终于被放了出来。看他们在布置着部队,在忙乎着,可没看见“黑牡丹”,我在打听,有人说她从后门出去了,可能是去执行什么任务。我在朝后山走去,这里设有一层层的关卡,每一层都有武装把守着,在一个悬崖边还放着一些飞机上用的机关炮和投弹,这弹只要推下山崖就会爆炸。我参观到了最外一层城堡,那有一扇小门,我推开走了出去,这里是一个**较平坦的下坡,但不远处又是高山,有一条石块铺成的荒路蜿蜒而去。不远处路旁有一洼水塘,我在走过去,看见有一只狗泡在水里,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子,虽然我不怕狗,但这狗的眼神特别可怕,我止住了脚步。突然这狗窜上了岸,毛一抖,原来是一只狼,脖子上的毛像雄狮一样在蓬开来,并呲牙咧嘴地在朝我走来,我赶紧跑回了城堡。这时头领的儿子带着人刚到这儿巡视,看我惊魂未定的样子,在问我原因。他拿过一支长枪又打开了门,我也跟着朝门外看去,狼已被暗器击中了喉咙,已死去;却看见了一个陌生人正站在门外。头领儿子不问青红皂白举手就是一枪——陌生人耳朵上被钉上了一根针。头领儿子在说这是**枪。那人已倒在地上。头领的儿子说这肯定是个奸细,正好带回去审问一下,然后当作祭品。这活生生的人要当祭品?我听了心里直发毛。麻倒的人被抬向城墙下的一间石屋,然后被扔到了石床上。我一直跟着,我还在做头领儿子的思想工作,求他把人放了。他并不答应,并且他的眼神对我还有恨意。那人正在醒过来,两眼已张开。我拦在了那人面前,如果不答应我就不走开。可这下我也被关在了里面。现在黑族已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这里只有一扇高高的天窗,有城墙那么高,忽然刮来了一阵风,那人翩翩地飘向了窗口,他逃了出去,过了一会他递进一根藤蔓来把我也拉了出去。我在问他刚才施展的是什么功,他说他施展的是“蝴蝶功”。他领我来到一个岔路口指着一条路叫我走去,他说他的确是来刺探情报的,他仍要回过去“刺探”。然后他在我背上推了一把,我好像成了一个飘动的影子,在飘然而行。

这是山里的一个集镇?一处旅游胜地?还是旷世遗国?显然我飘进了一座皇城,一个牌楼前人头攒动,人们正在看皇榜,好像是从平民百姓中招贤纳士的名单。榜上有名的人在被扶上骏马,然后他们在朝街上驰骋着,不知怎么我也被误推上了一匹马,一眨眼的功夫已到了郊外,**是春风得意马蹄急,这时从林中冲出一批骑着大宛马的人,看打扮像蒙古人,他们冲进了这里的马队,手里在飞出一个个绳套,在套贤士的头,趁乱中我看见一个人在落荒而朝山上逃,我也跟着他在逃,看来这招贤是一个幌子。前面已到了一处峡谷边,后面有搜寻而来的追赶者,我们沿着峡谷边在跑,在一个杂**丛生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那人钻了进去,我跑过去一看正好能躲一个人。我继续在跑,身后仍有人在追,我朝峡谷对面看去,对面也是悬崖,中间有一根从谷底伸出的石柱,石柱上还有一块巨石,像一个仰天的龟壳,离峡谷边有一丈多远,而且略低两米左右。这好像是到对面的一块跳板,我在跳过去,我已站在了龟壳上,这表面的一层石头已经风化,像一层碎裂的蛋壳在朝谷底滑落,我人也被带着在滑开去,我赶紧趴了下来,我使巨石失去了原有的平衡,巨石也在摇动,我想如再滑开去,人不掉下去这巨石可能也会翻到。我朝谷底看去,谷底幽深而遥远,且怪石嶙峋,我朝悬崖对面看去,起码还有三丈多远。我发觉这石块的确像个龟壳,朝那头有一个洞口,里面是空的,我钻了进去,虽然不深但刚好能蹲着隐**。这时我看见崖对岸有个背影,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很像“牡丹丽”,在山路上渐行渐远,她穿着一套绿色的衣裙,衣袂在风中飘动。这时我发觉有一阵风吹了过来,吹过这峡谷时特别大,这巨石又在风中摇摆起来,我一动不敢动。风停了巨石也不动了,好像安全了。这时我听见了追来的人声,他们在说怎么人不见了,有人在说看这龟石脱掉了一层,肯定跳过去时摔了下去;又有人在说这巨石脱掉一层老垢越像龟壳了,另一个人在说本来就是龟壳嘛,他好像在说一个传说:以前有一只神鹰和一只神龟斗法,鹰嘴被这夹板乌龟夹住了,鹰虽然飞了起来,飞了许久龟还是紧夹着不放,那时鹰看见了这石柱,便把龟放了下来,龟以为已着地了便放开了鹰,龟待了一会儿伸出头来一看,只得不吃不动待在这儿了……说着说着他们走了。我手无意间又摸到了一个石洞,手伸进去还摸到了一包东西,我拿到洞口打开来一看是一个玉玺和一幅字画,这或许是某个皇帝的遗物,其中或有一段什么隐情。我脱下了外套撕成了条状并扭结成了一根绳子,然后在绳的一头栓上了一块石头在朝崖上扔去,终于缠住了一棵树,我便爬上了悬崖。我往原路找到了那人躲**的洞穴,里面已没人了。随着追来的人走过的**丛我捡到了几片撕碎的纸片,我拼出了几个字:密诏、诱杀……。这里面肯定有阴谋,我应该再回皇城,去向人们告白。

我又回到了皇榜前,把捡来的碎纸片都贴了上去,我希望他们能看出点眉目来。然后我来到了皇宫的外围,这里是祭祀的地方?还是太庙?倒像一个开放式的礼堂,一面**皇宫城墙而建,中间有一扇宫门,另外三面是敞开的,柱子是一根根的石柱。已经是傍晚了,这里正在施粥,有许多人在排队,排到的人能得到一勺粥和一点蔬菜,队伍很长,往街的拐角处在拐过去。这些人可能一天就排到这么一次,掌勺的好像是几个太监,我站在打粥的边上在看,队伍这么长,我觉得打得太慢了。这时我看见了一个人在飘然而来,是施展“蝴蝶功”的那人,他也看见了我,走过来和我握了握手说他还有急事,然后敲开了宫门走了进去。掌勺施粥的那人看了看我便把勺子递给了我,说太累了,要我帮着施一会,他以为我是厨房的吧。我开始在掌勺了。很快一个瘦瘦的小女孩排到了我面前,脸上黑黑的,干净的只是两只眼睛,她伸出干瘦的手来,手里拿着一个盆子,我满满地打了一勺给她,她还不肯走,说她****在家生病不能来排队,而家里只有她俩相依为命了,又用低弱的声音在说已经排了一天了,能不能再给一勺。规定是一人一勺的,我犹豫着,我看到后面长长的队伍里的人在朝我投来急切企盼的目光,桶里也不多了,我只添了她半勺在摆摆手叫她走。但当我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时心里又有了一种内疚。粥已将打完,队伍还很长,还好一个老太监又叫人抬了一桶出来。不一会又抬出一个桶来放在了另一边,并在宣布皇诰:说要招“皇工”,每天能吃饱饭,愿干者开始登记,登记者马上能领到那一边桶里的饭。有人在走过去登记、按手印。一个老厨子在那里打着饭口里喃喃在说:“可怜,可怜啊!罪过罪过。”我想这可能又是一个阴谋,这些人可能会一去不复返。我想把我的想法告诉排到我面前的每一个人,可我这里的粥已经打完。等了一会也没人再抬出来。有些人在无可奈何地走散,又有些人围上了那边的饭桶,也有些人懒懒地席地坐了下来。老厨子叫我和他抬着空桶走进了宫门。

我来到了厨房,厨房里有一个年轻的厨师正在收拾着灶台,和我进门的老厨子打开了贴着灶台后面的一个大木箱便钻了进去,然后盖上了盖子,这似乎是个睡觉的地方,可能这里暖和一点。这时一个老太监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口里喊着:“老光棍、老光棍下象棋喽!”是在叫老厨子——老厨子推开了箱子盖只探了一下头说:“累了,想睡了。”太监顾自落了座,在对年轻厨子说:“你哥哥要杀头了。今天招工招了没几个,肯定是他透露了消息,否则他们怎么会在传:‘有去无回’。”原来年轻的厨师是弟弟,他急得像螃蟹一样在灶台边横着走来走去,一边收拾着一边口里在说:“不会的,不会的”。他想打开箱子,可箱子里已发出了鼾声。老太监偷笑着在说:“我们毕竟是老朋友了,不会去告发他的。只是吓吓他而已,看来吓也吓不进了。”这时老厨子的头又探了出来,晃了晃朝老太监笑了笑又缩了回去。我发觉这里乱糟糟的都还没收拾好,我在帮着收拾。地上还有一地的**毛,我脚上也粘了不少。老太监又在说我:“他还算勤劳的啊”。我想可能老太监以为我是新来的帮工,而厨师以为我是新来的太监。如再问起什么我可能会穿帮,我赶紧拿起一箩筐垃圾走了出来。朝里面看去还有更高的围墙,这里可能是下人的饭堂。我不敢再深入。

我来到街上一个丁字型的弄堂口,弄堂口有一个牌楼,我看看弄堂里没人,便捡了一块破瓦片坐在牌楼下正在把脚底的**毛刮刮干净。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阵涌来的哭声,有一支哭丧队正朝弄堂里走来,前面的担架上有一具**体,用一块黄布盖着。我赶紧站起身来**在了牌楼柱脚后面。队伍里领头的是一个半老徐娘,在干嚎着,最伤心的是队伍后面一个女人低沉的“呜呜”的哭声,虽不很响,但听了使人心恸。突然盖着的布动了一下,然后布被掀开了,死人在傲起身来,是一个老太太,两块突出的巴掌肉,一个上翘的下巴,又瘪着嘴,像是在笑。人们赶紧放下担架四散而逃。她的确活过来了,咳了一下在吐一口痰,但已无力吐出,又躺下了,痰挂在了嘴边;有一个女子在急速跑上去,在叫:“太****太****。”声音听起来就是哭得很伤心的那人,她把老太太扶了起来用手把痰挖了出来。半老徐娘已逃到了牌楼的柱脚前,这时在喃喃地说:“老而不死是妖怪!再活下去要活子孙的寿命了。”她开始在叫人,说到祠堂里把牌位和寿材都撤了。那些人分成了两批,一批抬着担架回转了,一批再朝祠堂走去。我想去祠堂看看,我跟着在走去。这好像是一个皇帝敕封的家庙,上面一个牌匾写着:“某某刑官家庙。”两边是围墙,门口还有两个士兵把守着。走进里面我帮着在收拾,看来好些人之间是不太熟的,我在问边上一个人:“刚才去挖痰的那女子为什么对太****感情特别深?”他在说:“那小女子还在手抱的时候她父母便去世了,有人说要把小女子送人。但太****说她没事干,她来养。小女子是太****一手养大的,所以感情特别深。”还没收拾好天已经亮了。棺材里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拿出,空棺材在朝后门抬出去,后门外面很开阔,都用围墙围着,右边的围墙那里有一扇边门,边门两边是两排房子,棺材在抬过去,推开了角落上一间仓库门,然后抬了进去。另一边好像是士兵的宿舍,有几个士兵在走过来打招呼。这里好像是个刑场,后面看去还有坟堆,有一个士兵拿着一桶水和一个瓢在朝坟堆走去,我好奇地跟着去看,尽头是几个活坟,是三个受刑的人,其中一个是女的。说双脚已被固定埋在了土里,上面盖着的是一个能露出头的黄沙缸,缸的边上已被烂泥封住;说每天只给一点水喝,直至死掉,死后上面再盖一个封顶黄沙盆便成了新坟。这几个人已不成人样,那士兵走上前去在拔一下他们的头发,头发很容易就掉了,像泡过水的**毛一样,士兵在说:“差不多了。”那女的在流出眼泪来,一个男的还有点倔强的样子,另一个男的喝了几口水后仍闭着眼垂着头。士兵在说这叫“自守坟”刑罚,最多活不过十五天。我在问士兵这庙是怎么回事?士兵说:“这庙是太****的丈夫太爷爷造的,太爷爷是皇帝的亲戚是以前的邢官,说是为了超度亡灵劝人向**而建。后来太爷爷不到四十就死了,太****一直守寡至今,后来皇帝又敕了牌坊。现在的刑官是太爷爷的孙子。不知为什么这里的人寿命都不长,还有几个人不愿做,走了。”

我这是来到了街上,有一群人围在一间屋子前,我走近时听见有人在说:“张阿婆和她的小女儿死了。”我朝人群里面看去,可能屋子小,**首已挺在了门口。有人在说:张阿婆的大女儿因为是政治犯而被判了“自守坟”刑罚,她和她的小女儿受不了打击而**了。说张阿婆的老公早几年就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智能低下的儿子了。的确有一个呆呆的男孩在边上站着。有人哭嚎着在路上走来,可能是来吊唁的亲戚。我也正在抹流下来的眼泪。来者有一个穿长衫的人看了看我把我拉到了一边指着玉佩说能不能借他一用,我问他:“派什么用场?”他说:“用这个玉佩可以到任何地方的‘老泰號’去拿钱用,我用这个钱可以买通刑官,然后救出她的大女儿。”我答应和他一起去。他在说这地方没有“老泰號”,要到另一个地界才有。穿长衫的看起来像个军师,他交代了一些事然后又叫上了一个人,我们三人行在走出这地界。

这是我们来到了一处新的地界的城镇,街道两旁是各式的老店铺,旗幡招展,人头济济。我们走进了一个“洪门老泰號古董店”,我看见有许多玉器瓷器和青铜器,掌柜在说:“你们来啦。”并对我说能不能把玉佩给他欣赏一下。看了玉佩后他把我们引进到了里间,我被引坐在了上首,桌上还摆上来几个小菜和一壶酒。军师吩咐和我们同来的那人跟掌柜去拿钱,然后去完成营救的任务。又有一些人在陆陆续续地走进来,有一个人剃着光头,我心里在叫他“小光头”,他小心翼翼地在走上来,在与我身边的军师轻声说着什么。我们似乎在**,好像要举事了。小光头在说,决斗的那人有一付“三型五煞剪”,并把样品放在了桌上,小光头在做示范,第一型是窄窄的两把鬼头刀,是反绑在小臂上的,出肘的时候等于是出刀了。第二型是两把匕首,说这两把匕首是一阴一阳两种拿法。第三型是一把软剑,是绑在腰上的。小光头说,招式只有五招,但招招致命。而且一寸短一寸险,不可使他近身。看来小光头是个卧底。我在想破解它的招数,使它发挥不了长处。我想起了雁翎刀,这像关羽用的大刀。我在把想法告诉军师,要求在刀背上装上一些圆环,这圆环可起到套住他的刀的作用。小光头在匆匆而去。不多时小光头便拿来了这把加工过的雁翎刀。我似乎成了老大,他们在向我报告,说决斗就在那举行,我顺着他们所指朝窗外看去,山脚那有一块**坪。

在这绿色的**坪上已经站着另一帮人,看打扮又像浪人,还有几个像翻译之类的狗腿子。我们的队伍停在了**坪的另一边。两边都有人出场了,各边都在给自己的人助威。我们这边出场的居然是小光头,他一亮出了身份,那边站出来决斗的人好像已有三分胆怯。决斗开始了,几个回合下来,那人始终不能贴近小光头,突然那人一个跟步在向小光头冲来,左手匕首实中带虚,右手是虚中带实,并顶出了肘来,肘上弹出的鬼头刀直刺小光头的心窝,小光头一个“抽出闪凌空”,然后把雁翎刀一送,雁翎刀上的环已套住了鬼头刀,小光头把刀背一翻,不但拧断了这鬼头刀,并一个“顺水推舟”,刀锋在向那人腰部斜刺里抹去,那人一个踉跄居然跃开了,小光头的刀头几乎落到了地面,只见小光头一个偷步,趁那人还未站稳之机,刀已贴着那人的裤裆在翻上来——“铁牛耕地”!这一刀直剖到了那人的肚脐,几乎同时那人也掣出了腰上的软剑,像蛇一样贴着雁翎刀刀柄飞射而来,但还是小光头快了一步,已收刀退了一步,这软剑没够着,一切到此结束,已成了过去,血在淌下来,肠子在流出来,那人在慢慢地倒下去;那帮人抢起**体惊恐地转身而逃。这里有人在追上去。

看样子**本人的势力已渗透到了这里。这块**地的尽头有一个亭子,凭栏看下去是一条L型的江河,此楼可算是两面临水了。看对面山上的竹子长得很茂密,像编着的篱笆,还有人在放着竹排。我在朝山峰看去,因为有人在说那有一尊睡佛。军师领我进了“老泰號”边上一个旅社的一间一楼的卧室,我把包裹等东西放好后又走了出来。

追上去的那帮人已退了回来,还有人受了伤,看样子斗争还刚刚开始。我们或把受伤的人送去医院,或去叫一个医生来诊断一下。

这是一个私人诊所。天已经黑了,我们正走到诊所窗外的阴影处,那里有一个病人躺着,这病人有伤,好像刚做好手术,医生正拿起针筒要给病人打针,有电话来了,铃声在另一个房间响起,医生放下了针筒走了出去。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并从衣袋里摸出一瓶药水,抽取后打进了病人的手臂。从她的神色上我已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她拿了空瓶和针筒迅速地走了出去。

我们来到了大堂,医生还在接电话。听了我们的来意,他说先处理一下那病人,他走进了手术间,我和军师在跟进去。医生找不到那副针筒,走到病人身旁看了一下,还翻了一下病人的眼皮,然后在病历上写下:“意外死亡。”这显然是一起谋杀,军师在说:“可能他是护士谋杀的。”看神情医生也有点怀疑,说这是新招没几天的护士,只知道她叫“英子”,是在**本人开的一个娱乐会所认识的。又说这被谋杀的人是他救回来的一个抗**志士,刚从胸口取出了一颗子弹。……

“英子”可能是个“影子”,对我们会有威胁的。军师在分派人到处去打听一下这“英子”的底细。

我跟着军师穿街走巷地来到了这家**本人开的娱乐所。门外还站着两个**本花脸武士,开始我以为是画上去的仿京剧脸谱,仔细一看,原来是天然生成的斑块。额头上还绑着一块“膏药”作标记。军师在交涉,说是来找一个叫“英子”的人。这娱乐厅似乎很神秘,这女人或许在这,或许不在这,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英子”或许是个假名字。不过我总以为和这里有关,我应去探寻一下。我在说我也去娱乐一下,我在里面寻了一圈没有看见英子,不过有种神秘的感觉。我居然走进了一个澡堂,这里居然是一个男女同浴的地方。我发觉有两个女的**地背对着我,我觉得不自在起来。又走进来一个女子,在脱衣服了,没有一点忌讳,没有一点矫饰,显露的身材**前两个更美,她看了我一眼,好像根本不在意我。有一个男的在问我:“怎么不脱衣服?”我感到不好意思起来,我找个借口走了吧,我在说:“我要换的衣服没拿。”我赶紧走了出来。我又来到了一个露天**,这里是男女打堆的地方。有男的在追求女的,如果女的同意了,人们便在围过去,在把男女往上抛。人群里有一个女的是**本人的打扮,化装得看不清原貌,她却在追求着一个美男,男的虽然拉上了她的手,但仍在这里游荡。后面还有几个**本男子跟着,一个男子在问领队的男子:“为什么要去追中国人?”领队的在说:“引诱他去搞一个实验。”……

我这是已回到了卧室,看见床上怎么多了一个白色的包袱,可能有人来过了。我发现这包袱还像一个虫蛹一样在蠕动,这事有点蹊跷。我随手从墙上拿下一把剑来,这把剑也是银白色的,剑头还有一个弯钩,我出手用剑在把包袱钩开来,包袱里面可能是个生灵,尽量不要钩到他的身体,钩出来了,原来是一具**的僵**,虽然没有头,但颈处已经结好了疤,他似乎要朝我进攻,我人在后退,并挥刀在挡住他,被挡住时他身上居然不会流出血来,划破的皮翻开了,剑头还钩住了一根筋,筋像铁丝一般,剑在收过来还拉不断,这僵**反而在被拉近了,他张开双手在朝我抱来,我又随手拉起一张椅子朝他塞了过去,他紧紧抱住了椅子,椅子在“格格”发响,要被夹碎了,我赶紧拉开门在逃出去。我在朝私人诊所跑去,我在叫那医生,他似乎能解决这一怪胎的,他打开了门,我跨进了高高的门槛,门还没关上,那僵**已追了上来,但在门槛处绊了一跤,脖子狠狠地被砸到了地上,脖子口被砸得血肉模糊了,已不动了。医生听了情况后在朝门外看去,他在问我:“你得罪了谁?你有没看见还有人在监视你。”我看见一处墙边有两个人头一缩。医生说:“晚上这里经常有人被暗杀的。快跟我走吧。”他关上了门,然后带我从后门走了出去。在穿过一块**地时,我发觉仍有人在跟踪。**地的尽头是一个湖,我们沿着湖边的路在走,显然没有地方**身,有好些人在围过来了。医生说:“只有跳水了。”说着我跟着他跳了下去,我们尽量在水下潜行,湖面上长着一墩墩的水**,视线很浑浊,潜了一段路,医生在一墩水**下停了下来,他说:“不要冒头,可用皮管呼吸。”我照着他说的在做,果然一点都不憋气了,他又在责怪我怎么不**近他,眼睛怎么不看情况,我发觉我还没躲**到水**下面,我**到水**下面后发觉有光线在照射过来,还有一条大青鱼在不远处游过来,还有人划了一条船在过来,看样子是在搜寻,他们没有发觉我们,这船慢慢地划远了。过了一会他带我上了岸,然后我们要分手了,他说他是“光明**”成员,所以帮了我。

天亮后我又找到了军师,军师好像还有什么好的点子。他带我上了一辆汽车,这汽车的驾驶室居然在车顶上,可能这样视野宽广吧。车到了一个城墙边的停**站,我们便下了车。这里是一个更大的城镇。路上的行人都是急匆匆的,似乎这里正在发生非常事件。有人在说,这里正在流行霍乱。城墙下坐着一个算命先生,正给一个人在算命。军师在径直走过去,难道军师也要算命?我正好想听听。走近时那算命的人要走了,军师在说他是来测字的,并写了一个“预”字,算命先生说,“预”怎么不见“玉佩”,军师指指我的腰间,算命先生看看我,给了军师一只**鞋,说能避邪驱凶,军师把**鞋塞在了腰上。

我们好像是来观光购物的,军师还在各种店里买了一些东西,并打了一个包袱搭在肩上。我们还在朝郊外走去,一路上能不时地看见庙宇,庙宇怎么会这么多呢,军师在说这里的民宅都是建成庙宇式的,果**我朝里面看去,都住着常人。这里不时地还看见一处处的坟地,这是在一个个的石墩子上放着一口口的缸,缸盖有的是云彩纹有的是动物图案。有的坟前还有动物的石雕像,特点是动物的眼睛都大而圆且呈突出状。又走了几里路,到这里已很少见到人了,看过去也没有了住宅,军师拉我在一头石雕大象的基座上休息,这大象雕得非常神似,按着的象牙居然是天然的钟**石。走过大象后,路旁只见荒**和树木了。走着走着,忽然从**丛里蹦出了两个拿大刀的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刀已在劈过来,打劫了?我一个铁板桥刚刚躲过,可有刀已劈在了军师头上,那人抢了包便跑。天忽然黑了下来,那两人已消失在荒**丛里了。军师似已奄奄一息,他从腰间摸出了那只**鞋交了给我,要我带回去,说直奔这条路,然后过一顶长桥就进入我们的势力范围了,那里会有人接应的,那里有人也会拿着和这一对能对上的那只**鞋。军师说完便断了气。

我奔走着,似乎奔了一夜,似乎就要进入地界了,已看见了一顶长长的桥,桥那边显然有个城镇。有一个女子在桥头,这女子有点面熟,好像是从“自守坟”被营救出来的那个女子,手上拿着一只**鞋,她还带着一个**,我拿出了**鞋和她对上了,我便把**鞋交给了她。我们在一起过桥,这顶桥似乎很长,朦胧中对面有两个人在走来,走近了,是两个蒙面人,在掣出刀来,看来又是来劫杀的。**奋勇上前擒翻了一个,另一个人的刀正向他脖子后面砍去,我也正抢上前去,把他的刀往上一格,刀削掉了**的一块头皮,他痛得哇哇直叫,他一个兔儿双蹬腿又踢翻了这个蒙面人。不能恋战,我拉起他俩便跑,那两个蒙面武士仍在后面追来。我记起来还有一支枪在口袋里,我拿出抢来在射击,怎么没有子弹了?!我把这支枪在朝他们扔去,他们一下子趴在了地上,以为是我扔去了炸弹吧。我在埋怨**怎么不带武器,他说是为了避免冲突,所以现在未经批准是不能带武器的。我们已到了桥的这头,这里有一间**寮,门口有一根扁担,**已抄了起来;我冲进了**寮,里面没人,这是个剃头铺,桌上有两把剃头刀,我拿起剃头刀“横刀”立在了桥头,我叫他们快跑,我来断后。看看那两武士已近了,跑在前面的人一刀朝在我戳来,我使了个千斤坠,左手的剃刀顺势一粘一带,并一个滑步贴近了那人的身,右手的剃刀已在朝他的脖子抹去,这刀**快,他的头已塔拉下了。可另一人的刀已在朝我脑门劈下来,我双刀一夹一带一个侧步,刀已从他手里被我吸出抛开,然后我一个猿猴出洞双刀并进,他的头也**到了地上。我非常惊奇,难道是自己的功力大增,还是这刀有神奇之处。我回头在赶上去。已到了小镇里,有人惊叫着在逃散。我听到了不远处又有打斗的声音,我想快点挤过人群,可一下子挤不过去,我纵身从人群上跳了过去。有六个白衣女杀手和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正在围追那**和与我接头的女子,道士是赤手空拳,白衣女手上都有一把银光闪闪的柳叶刀。他们出招凶险,必置人于死地。我冲上去解了**的围,这时有四把柳叶刀对准了我,只见白光在我身边萦绕,使人眼花缭乱。看看无法躲避时,我心想女子最爱漂亮,抱着死也要划破她脸的决心,则往往可化险为夷了。我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惨叫,我跳出圈外,想朝那边过去,可面前又一个女的拦住了我,我一看正是“英子”,看来她是为首的,我身后的四个女子反倒垂手侍立着。她在说要我立即投降,说跟我接头的女子已与另一白衣女子同归于尽。我突然一个转身劫持了一个白衣女子,并把剃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我在退着,她被夹的手上还拿着刀,我叫她把刀放了,她没放。她的同伴惊叫着说,把她放了,否则刀仍可置我与死地,我更夹紧了她的手,我心里明白,她们也心里明白,这把刀已不起作用,如果我夹得重一点,她的手臂将被夹断,可我于心不**。她们还在步步紧逼,“英子”突然在说:“不要管她的死活!上!”这下劫持的白衣女子失望地把刀放了,她的姐妹们犹豫着,白衣女子柔柔地在我耳边说:“我嫁给你吧,这样我能反戈帮你,否则只求一死。”我暂时答应了她。她又说不要伤害她的姐妹。我用脚尖把地上的刀挑了起来,同时松开了她,我把刀握在了手上,然后把刀又交到了她手上。我们在联手反击,那些白衣女子似乎也不想伤害她,变得拘手拘脚了,被我一个个点了穴道。那“英子”似乎非常惊恐,正一剑朝白衣女子刺去,看来白衣不能也不会避开,我用剃刀把剑头一挑,剑滑了开去,但她顺势手腕一转一个海底捞月,剑在朝我裆下撩过来;我一个鸽子翻身,已贴在了“英子”的背后,她一惊,纵身窜进了一所荒废的民宅,我追过去一脚踹开了那板壁,可“英子”已不见了踪影。这时**押来了那个道士,道士双手已被反绑着。我们把道士押进了这所废宅,要白衣女子看管住,我们去肃清余**。刚走不多远,只听见废宅里传来“啊”的一声,是那白衣女子的叫声!情况有变!我们连忙闯了过去,已没了人,后窗开着,我跳到了窗外,只见道士用嘴衔着白衣女子在我视线内一闪而逝,轻功如此了得!看来只有军师在才能与他匹敌。刚才有诈,他的目标可能是我,苦于没有机会,而白衣不注意时,他撞了她的昏穴,难道要用她作诱饵?我跃上了屋顶,这里高高矮矮的房子鳞次栉**,他会**到哪里去呢?他肯定还没跑远,这样的跑路他坚持不了多久,他肯定还要解绳子,只要我上高层的房子监视,可能会有所发现。可是监视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发现。我仍来到了废宅,**也不在了,他可能也追踪去了。这时小光头不知怎么赶来了,腰上别着那双**鞋。小光头好像已得到了什么线索,说跟他走。

我和小光头来到了一条江边的街上,这里沿江都是住宅,小光头在一处深宅大院旁停了下来,这大院也引起了我的注意,感到它有点神秘;大院的门关着,并无人出入。宅的两边都是胡同。我们来到了它的后门,后门正对着江,有一艘驳船停着,这船好像停了时**已久了。后门也没有人出入。奇怪的是后门的高墙外有一间披屋,在披屋的窗下似有一个帮会的标记。这时从门内走出一个漂亮的少妇,眼睛特别有光,我暗暗吃惊,这里怎么会住着这么迥异的一个人。看起来她不像是帮会的人,但肯定有什么瓜葛。她发觉我们在打量这里,她也肯定认出我们是生面孔。她在问我们干啥来着,我佯说在找茅厕,她指点说在江边的豆棚后面便有一个。我们来到了豆棚后面,顺便在江水里洗了手,这江水很清冽,我打起了水漂。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走来在与我搭讪,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脑袋,他说他经常在这里玩打水漂玩的。我正想问问他这里的情况,他说**叫我们去一下。我环视了一下周围,小光头不知窜到哪去了。小男孩的母亲就是那少妇,她端出一碗**蛋来要我吃,她说听口音就知道我是外乡人,我摆摆手说不饿;她叫我别客气,这**蛋是用松木桶蒸的,还特别香哩;我拿了一个,这**蛋壳和茶叶蛋一样是打碎的,吃在嘴里是有一股香味。小男孩淘气地在我身边转着,似乎对我很亲**。我在向她打听周围有无异常情况。她说这深宅是“大通水运公司”的,不久前却不见了老板,还关起了门,不做生意了。又说不久前高墙里还传来一个女的哭叫声,然后就没了声音;还有些鬼鬼祟祟的人总在晚上从后门进出。我心里似有了底。我在告辞,小男孩正用大眼睛友好地望着我。我在这门边做了一个暗号,这是我们帮会的标记。天已黑了下来,我走进了窄窄的胡同在回过去,有一个醉酒似的人跌跌撞撞地朝我走来,正交臂时他突然一肘朝我腋下要害处撞来,我也装着不经意地绊了一下,刚刚避开。可走了没几步,胡同的两头都有人在围拢来,他们围住我要下杀手了。我在展开移形幻步,想突出他们的包围,但这地方太小,我突不出重围,我盘着的发髻已被打散,这时我记起了“黑牡丹”教我的散发功,只要我一发功,长发便会像钢针一样扫出去,人已近在咫尺,我在用披肩的长发击伤这些人,然后趁势跃上了另一面的高墙,我在飞檐走壁而去。我来到了街上的会合处,小光头正扶着蹒跚的**而来,**显然受了重伤,已奄奄一息,已扶不住,倒在了地上,小光头在给他发功续命,只听他断断续续地说出两个字来:“大通……”便断了气。我和小光头心里已雪亮,“大通”是“浪人”他们的一个据点。

帮会的弟兄们都聚齐了,并达成了一致——要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我们在直接越墙而入,已进到了“大通”里面。这是一个二层楼的四合院,还没冲上二楼我们已被发觉,楼上楼下在展开一场厮杀。我在楼上追上了道士便打在了一起,我一个“白猿献果”想击他面门,他同时一个“双风贯耳”也在打来,我变招使出了“白马分鬃”把他两手打了开去,两人都已门户大开,我趁势一个“黑马闯槽”直捣其心窝,他一个侧步刚巧避开,人已在近距离,我长发钢针般齐发,他的眼睛已被刺瞎,满面是血,在嗷嗷而退,一下被赶上来的帮会弟兄们擒翻在地。

战斗已经结束。没有发觉“英子”,也有人在说白衣女子已被勒死了。这时带过来了“大通公司”的老板,据说他被关在一间密室里。我朝密室看去,门两旁还写着一幅对联:“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横幅是“大通”。老板在说他是无辜的,道士以前是他的结拜兄弟,他不知道这道士是**本人,前段时间说闭关去了,他还帮道士照顾他的妻儿呢,想不到一天夜里道士带来一帮人把他拘了起来。这也说得通,我们把“大通”老板放了。

正要决定如何处置这道士时,那少妇领着孩子走了进来,她看见了道士,她在唾骂他,说她被骗了,到今天才知道了他的**面目,一年前还说是去闭关了,原来是在搞地下阴谋,连孩子都不来看一下!那少妇反过来又在向我求情,看在孩子的份上,绕他一命。我觉得在孩子面前杀之也太残**,放之又是纵虎归山,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小光头拿过了我手中的剃刀,割下了道士的髌骨,并挑断了他的脚筋,这人也算是条好汉,居然一声不吭。

我们走出了“大通公司”的门,走到了江边,小光头在打水漂,把两块髌骨漂进了江里。

小光头在唱着歌:“前度刘郎今又来……。”这是在黑暗中。我明明和他在一起,但好像他是在银幕里,而我在银幕外;或他是主角,而我是他的随从了。这里是一个堆满物品的仓库,今天我们是来偷东西的。小光头在打开画有骷髅头符号的箱子,把几包东西放进了黑布口袋,这应该是化学物品;他扎紧了袋口,挎在了腋下,然后我跟着他像蛇一样穿出了窗户的铁栅栏。这仓库正在整修,外面搭有脚手架,我们沿着脚手架翻上了屋顶,然后跃上了封火墙,沿着墙走了一段又跳到了墙外的屋顶;天已泛白了,要加快速度,我们像猫一样在翻上爬下,终于到了一堵矮墙上,然后一纵便落在了地上。没被人发觉,街上阒无一人,我们迅速地穿过了街道,来到了小镇的外围,已到了城墙边,天已经亮了,迎面出现了两个**本鬼子,我们正想避开而走,鬼子在“叽里呱啦”地叫我们停下,并夺过了黑布包,其中一个在蹲下去检查,另一个用刺刀对着我们,小光头似乎胆怯地退了几步,那鬼子用匕首挑开了一包,是一种白色粉末,难道是**品?那鬼子挑了一点在嗅着,似乎也吃不准是什么东西,他在拿给另一个鬼子嗅,小光头在说这是绵白糖,那两鬼子用手指沾着在尝,忽然他两软软地倒了下去,是烈性**药。小光头又把口袋扎好,挎在了腋下,我们迅速一人拿了一支枪就走。走不多久,我们从一个城墙的缺口处翻了出去。

我们这是沿着一条田塍路在走。前面出现了几户零散的农舍,农舍都有鹅**石搭起的围墙围着,但不闻有****声,也不见人影;正走到一户农舍旁,前面转出了一个人,还背着枪,是个黑狗子,似从那头的农舍打零食刚出来,还拎着一只鸭子,还在打哈欠;小光头把我推进了边上的农舍,并把枪都交给了我,他自己从墙上拿起了一顶破**帽戴在了头上,像一个农夫了,在迎面走上去,我发觉他后腰插着一把竹刀,那黑狗子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在擦身而过,小光头一个转身,已掣出了竹刀在朝黑狗子后颈砍去,黑狗子惊恐地在回头,刀还在黑狗子脖子上顺势一拉,已必死无疑,那人在朝小光头倒下去,一只手还紧紧地抓住了小光头的裤腿,小光头正起着杀性,又狠狠地一刀便**断了他的手,小光头还拿起那只手来在欣赏,好像又是一件战利品。这时我看见有游击队从青纱帐里在围过来,好像是游击队长在问小光头:“东西拿来了?”小光头说:“拿来了。还多加三支枪。”队长这时在和另一个好像是政官的人在对话,队长似乎想把小光头留下,而政官在反对,说小光头心狠手辣,又是一个偷儿。青纱帐里还有队员在走出来,还有几个女的,有一个女的似乎不太像游击队员,细皮嫩肉的,还烫着卷发,脸上还涂着胭脂,她看见了小光头在亲昵地叫他,原来他们认识。一个女游击队员在向队长汇报,说这“烟花女子”是在不远处碰到的,她是不堪**受那儿的生活而逃出来的——说有一个**军大佐强奸了几个中国女人,然后把她们杀了,并割下了她们的生殖器,然后要这“烟花女子”把这些生殖器炒成菜,给这**本鬼子下酒;这**本鬼子还当着她的面边喝酒边手淫了两次。说她是来要求参加游击队的。我想这**本鬼子是本性与观念的冲突而造成了神经分裂。小光头慢慢地走到了“烟花女子”跟前,疑惑地看着她,她拉起小光头的手就要往青纱帐里去,似乎与他有事要单**谈谈,小光头的脸却冷若冰霜,他一下甩开了“烟花女子”的手,女子在吟出一首诗来——什么“蓬山”、“关山”的。小光头已经走了,已消失在青纱帐里。看来以前他是利用过她的,可能是他的眼线。这里开起了小组会,在讨论这些事情。这时我看见有一个壮汉背着一捆柴**从田路“蹬蹬蹬”地朝这走来,离我们只有二三十米了,这人来得蹊跷,有人在站起来,来人在说:“老总,这捆柴这里寄放一下,我方便一下就来取。”说完掉头就走。突然“啪”的一声枪响,背柴人应声而倒了。小光头出现在了路口,一只手拿着一把手枪,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有血在手缝处渗出来。他说,刚才他就怀疑“烟花女子”是否后面有人跟踪,他采取了反跟踪,发觉有两个特务在那青纱帐里密谋:一个要背着有定时炸弹的柴**来寄放,另一个则在后面接应。后面那个显然已被他用竹刀砍死,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队长上前果然在背柴者身上搜出了一支手枪来,又打开了柴**果然有一颗定时炸弹,我上前拆掉了它的引爆线。小光头已被乖乖地躺在“烟花女子”的怀里,他在向我招手,我走了过去,他要我替他去完成一项任务。……

我来到了敌占区的重镇,我刚下火车,看见出口处有**本宪兵把守着,走过去的人都在被检查。我手上只提着一个特别的酒甏,果**有人在等我,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窗口打着一块牌子。我走了过去,车门开了,我便钻了进去,车在启动,在这车里是绝对安全的。没有闲话好说,车在街上开着,然后停在了一家旅社门口。开车的在说,他只能送我到这里,前面又是一道防线了,有人会来与我接头的,那人手上也会拎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酒甏。又说如有事可到这家旅社来找他。我还要走过街上的这道防线,我在朝那走去,这是一道木头做成的辕门,边上用一圈圈的铁丝围着,辕门内有两个**本兵站着岗。一个女子拎着一个酒甏正从辕门里走过来,**本兵要她拿出证件来,她在边上放下了酒甏,在拿出证件来,她被放行了,可她忘了拿酒甏,她在向我急速走来,她拉起我便走,说那甏里是定时炸弹。我们正走过一家剃头店门口,炸弹已爆炸,气浪把剃头店的窗户也震破了。人们在四散而逃,趁乱她拉着我冲过了辕门。这时响起了警报声,好像要大搜捕了。她拉着我在跑,把我拉进了一个院子,她返身在拴门,这门闩年岁已经很久了,木纹的筋都已突出在了表面。我们走过了一个厅堂,然后又走进了一间厢房,这里好像成了一个仓库,堆着许多东西,还堆着柴**,她从柴**里又摸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酒甏,她要与我交换,这符合规定程序。我这酒甏里肯定放有情报。柴**边上还放着一张条凳,这凳**一般的凳子要宽要长,足可躺人,凳面中间是用藤编的,木头只是个框子,已经油亮发黑。她已坐在了这凳子上,我走上前去在与她交换酒甏。她居然拉住了我的手,然后抱住了我,但随手又推开了我,然后又抱住了我在哭泣起来,她在朝凳子上躺下去,我也在被扳下去,她在说她还是个姑娘,她心里好害怕,然后把嘴堵在了我嘴上。之后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们都坐在凳子上。我想她应该有个安顿的地方,她好像不同意,她说她还不想要家,她本来就没有家,她还有许多任务没有完成。她说她要走了,叫我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来接我的。

我**自一人在春凳上躺了很长时间,天已经要黑了,这时听见了“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我拉开了窗帘的一角朝那响处看去,只见有三个鬼子在走来,然后停下了脚步在商量起来,其中有一个是女的,他们在分配任务?女的又返身从院门走了出去,两个男的在朝我这里走过来。我赶紧蹲了下来,门缝里有射进来的亮光,我在朝门缝里望出去,这两人已不见,可能到其它地方去搜索了,我松了一口气,背**门坐了下来。眼睛正朝上看去,有两个头从门楣上伸了进来,我赶紧站起身来,两手各扳住了一个头使命往下拉,一下连人带头都给我拉了进来。鬼子的头都已耷拉在那,我找来了一只麻袋,两具**体已变成了两片复杂的管状样的东西,我用脚踩住,在像折纸板一样在折拢来,这管状像络麻杆一样松脆,还发出了啪啪的响声。把这些都收拾干净,都放进了麻袋,然后塞在了柴**下面。

有敲门的声音,有人来敲门了,我慢慢地把门打开,是一个女的,穿着**本军服,体态略显丰腴,在问我有没有看见他们的人,“没有”——我说“没有啊。”她眼睛始终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看透。她长着桃花脸虾米眼,可这眼睛瞪起来却闪闪发亮。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说:“这是我的家呀,我正在拿点东西。”她看见了那张春凳,和凳子上放着的那坛酒,忽然她好像很激动,跑过去拿起酒坛打开来喝了起来。她示意要我过去,我在走过去,她把酒坛端在我嘴前,要我也喝几口,我勉强喝了一口,这酒好像很烈。她“咯咯咯咯”在疯笑起来,并把军服脱了,然后摔在那柴堆上,然后一把抱住了我,并下身在我腿上蹭着,难道这是春药?她软若温玉,体香幽幽,我情不自禁地也抱了她一下。我感到不行,她会要我命的。我脱出手在把她推开去,她在往春凳上躺下去,并笑魇魇地在转过头去,肉感的大腿和浑圆的屁股在摇动着……

我应该赶快离开。门闩没拴,又走进来两个人,看来像游击队,脚上打着绷带,穿着布鞋,腰上别着木盒子枪。可能是和我来接头的。他们上去把那赤条条的女的绑了起来,我拎起了酒甏赶紧跟着他们在走。我们在绕道而走,已绕到了一个仓库边上,有人打开了门,我们走进了仓库。转过一排库房,后面角落上的一间库房里居然有油灯亮着,看见许多人在**,有人正压低声音在作报告,我驻足在听,报告者很有个性和精神,我被他的人格深深吸引住了,并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同学“尧运”,我们在走进去,同学也看见了我,一下子站了起来,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问我:“怎么也来了?”有人在说我是什么什么的代表;又有人在跑进来,说有鬼子在朝仓库来了。人们在拿起枪来,我心里一阵激灵,我环顾了一下,有几个妇女和几个大小孩子,脸上显然有些惊慌的神色。应该怎么办,这时同学在说:“有实战经验的留下,其余的人快撤。”并灭了灯。有人递给我一支枪,我从窗沿看出去,仓库的大门已被打开,冲进来的**本鬼子扇形地在散开,他们还在探头探脑,还不十分清楚里面的情形,他们绕过了我们这间库房在往后走,后面的人可能还没来得及翻出墙去。我们开始在向**军扫射,**军在朝这里围过来,刚才他们可能想合围我们,打了一阵,乘他们还没形成包围我们已翻出了后窗,我们在朝后面边打边撤,我们的人已被打散,在展开巷战了,我和同学尧运始终在一起,我们又撤进了一间库房,突然后窗也出现了**军,我朝着他们一阵排射,并扔出了一颗手榴弹,趁着烟雾我们又翻出了窗,外面正是围墙了,围墙边还叠着几口缸,踩着缸我们一下窜上了墙,墙上有一架斜搭着的梯子,正搭在那城墙上,还有一根绳子朝城墙外挂着。到了城外,仍能听见墙里边有枪声,可能还有人没有撤出来。

我们已跑到了郊外,这是一块棉花与玉米套种的地,我们在猫着腰急速而行。稀落的枪声还在不远处响着,还有马的嘶叫声,**军肯定在组织追赶。这时我们来到了一棵老槐树前,再过去是一片平地了,有一轮弦月挂在天上,树上有几只乌鸦被惊醒了,在“哇哇”地啼叫起来,又突然寂静了下来,并一只只在往下掉。同学叫我先别朝前走了,这可能是一种警告,听说这山中有一民族能驯养杀人蜂,并能听指令行动。难道前面是他们的地界了?这时从身后冒出一个人来,只一个人,我们正惊异间,他在说:“都是中国人,别怕。”他从怀里摸出两个药袋来,要我们佩上,说这样杀人蜂就不会近你十步之内。随即他翻开了一块带着**皮的盖板,显露出一个地洞来,他带我们走进了地道;他叫我们先走,说他仍旧守在那洞口。

我们穿过了长长的隧道,出口在山脚边的一个破坟洞中。这时我们听见了马蹄声在朝这里逼近,**军果然已追上来了,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一个指挥官模样的**军在马上用望远镜朝山里望着。同学在提起枪来,我把枪压了下去,我说要沉住气。不一会传令兵在急急惶惶地跑来,然后这帮鬼子乱哄哄地回头便跑,一定是杀人蜂从他们身后来袭了。

这时月亮已经落在了山后,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仔细听了一会,没有了异样的动静。同学在说趁天黑快走吧,说带我到山里去找游击队总部。

这哪里是路,分明是兽道,好像与世隔绝了,像一个不见天**的地方,同学在前面悉悉索索地走,叫我紧紧地跟着。路旁还长着一些阴生植物,像玻璃一样晶莹剔透,发着荧光,能把这路面照亮一些。可不久就没了阴生植物,我眼前是一片漆黑了,我只要跟着这前面的声音走就好了,我在迷迷糊糊起来,在半睡半醒地走着。一直摸索了一个晚上,天已泛出了鱼肚白,我这才发现与同学走散了,我跟着的是一只豪猪,它也奇怪地回头看着我,它把我当成了一只大豪猪?我觉得身上火辣辣地,裤子衣服都已被划破,一边的裤腿上都是血渍,还有一块划破的皮翻着白白的口子。我背着的枪也没了。

我在往回走,我找到了另一条岔路,我沿着岔路在走。走了许久,看见了不远处有一个颓败的村落,走近时看起来更像一个年代久远废弃了的营盘,这里荒**没径,再走过去简直已经没颈了,我只能探出一个头在**上。这时我也看见了一个头突然从**丛里伸了出来,是一只老虎!我连**带爬地在逃,一下子掉进了一条溪沟里,这水有腰那么深,我在往对面游,我来到了溪另一边的岩崖下,我回头看见老虎正在那个我掉下来的地方跃跃欲试地要跳下来,我发觉这边的岩石边贴着水面有一个阴沟似的岩洞,我赶紧趟了进去。这是一个瓶状的洞,里面很大。我贴着水面朝洞口望出去,有一只肉墩墩的虎爪在洞口拨弄了一阵。洞口有一丝光线折射进来,我慢慢地看清了洞里的情形,不远处有一块凸出水面的石头柱,上面还算平整;我在走过去,水好像越来越深了,已没到了胸口;我爬上了石头在等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这时我看见了一条银色的大鱼从洞深处游了出来,并围着这石头柱游了几圈,然后又游进去了,这鱼足有两米长,我朝洞深处看去,觉得很深邃。这时我听见洞外面有人在喊救命,然后是破**而去的声音,然后是久久的寂静。可能有路过的人被老虎叼走了。

出了“水瓶洞”,我沿着山麓一直在往下奔。好像有人家了,一间破屋前有一架老石磨,远远看去石磨上有一对猫在嬉戏,这时一只猫在嗅着另一只猫的屁股,当我走近看清楚时发才觉后面的那只不是猫,嘴巴长长的像狼一般,它并不害怕,用一种猥亵卑鄙的目光看着我,它原来是在啃咬那猫的尾巴,它的嘴还在嚼咀着。我记起好像听谁说过,有一种专吃猫的动物,而且还是猫的近亲,是一种变种,在传说中才有,可能就是它了,今天却被我看见了,也可能是只野狐吧。那猫好像吃了迷魂药一样,有一种心甘情愿的样子,尾巴已经基本被啃光。我想用一只手去捏住这动物的头颈,但它反噬得很快,使我下不了手。它也不跑,似乎根本不怕我。这时猫心甘情愿地把头伸到了它的嘴下,它一口在咬下去,趁这档机会我捏住了它的脖子,它在反抗,我另一只手抓住了它的腿,然后狠狠地往石磨上摔去。我看那破屋的门敞开着,有一个人坐在阴影里,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尊雕得惟妙惟肖的石像。这里已没人住了,好像是个破败的小庙,看样子离村子也不会远了。

这已经是傍晚了,我终于来到了一个村庄。一路上听人们说好多居住处都出现过老虎的踪迹,并经常有人失踪了。这有几户人家,我正走过去,他们已在关门,说在后山也出现了老虎,刚刚有人看见。我加快了脚步,打算走过一条溪河,到住户集中的地方投宿,溪河上的桥是没有栏杆的窄窄的石条铺成的,只容一个人过,前面有一个瘸子一瘸一瘸在走,我只得跟在后面慢慢走。我走进了一户人家,院子虽然用石头围着,但石墙并不高,只有肩那么高,门也是敞开的。院子里有一只缸,盛满着水。院子的一边是两排对着的屋子,中间是一个弄堂,弄堂口有一扇铁栏栅门,门还开着,我走了进去并关上了门。我觉得我背后刚才有响动,我朝院子看去,赫然有一只老虎走了进来,并趴在那口缸上“啪嗒啪嗒”在喝起水来。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老虎,我觉得老虎的头显得特别大,它虽然在喝水,可眼睛一直盯着我。外面路上居然还有人在走过来,还是个女的,老虎掉头便扑了出去,那女的尖叫着扭头便跑。我赶紧从边上拿起一个铁皮盆在敲:“老虎来喽!快打老虎哦!冲啊!老虎吃人喽!”果然有一群人拿着棍叉在赶来,老虎一见人多势众,一下子窜进了**丛,朝山上而去。那女的已瘫倒在地,有人在扶她起来。这时我听见了一声枪响,过后又响了一枪。人群一下子散了。这时弄堂里的一户人家开了门,把我拉了进去。说可能是**本人又来扫荡了。说本来这里很少有老虎的,是**本鬼子枪杀了人后扔到了乱葬岗而引来了老虎吃人了。

因为我没有“良民证”,我被鬼子抓了起来。我看见边上还有伪军。我在摸腰上的玉佩,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

已到了敌人的驻地。这时押解我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人,还满脸稚气,他听得懂中国话,我在问他的家庭情况,他也同样在问我。我被押进了一个指挥部,有一个**本军官在,这小鬼子在报告:“松井小队长这是一个没有‘良民证’的人……。”松井似乎不知该如何处置我,他拿起了电话在“哈伊、哈伊”地打。说“龟田”大队长马上就到。不一会,一帮人簇拥着一个龟头龟脑的人走了进来,大概是“龟田”了。那些人肃立着,好像在摆威势,“龟田”要我说出游击队的下落,我说;“我不是游击队员,而我听说游击队不是都被你们消灭了吗?”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游击队还在。龟田在踱来踱去思考着,他突然转身在问我:“那你是谁?”,我说我是山上破庙里的一个居士。那押解我的小鬼似乎对我有了好感,他在说:“可能是吧。”还说我刚才并未抵抗。龟田用偈语在向我说:“人空法空。”我在回答:“空不落空。”龟田哈哈大笑着在说:“空到极乐!”又说:“送他到极乐世界去——押出去把他毙了。”

我被一个满脸横肉的鬼子押向了野外。他像一个职业刽子手。我们正走进一条杂树丛生的小径,有鸟在空阔的林地里啁啾着。这杂树丛里出现了两个伪军,好像在解手。我们打了照面,一个人有点面熟,这**军也认得他俩,他们在打招呼。好像是同路的,在一起走了。我心想正好做做伪军的思想工作,毕竟都是中国人。可始终没有机会,只是他们在聊着。变成三个人押解着我,反倒无机可乘了。我已被押解到一个乱葬坑旁,里面有许多腐烂的内脏,看来我将与它们为伍了。我心里有一阵呕哕。只听见身后“啪”的一声闷响,可我仍站立着,我回头一看,只见**本鬼子的脑壳已被敲碎,那两人在快速地解开我的绳子。我们赶紧又把这鬼子埋在了这堆肠子下面。他们给了我一本“良民证”叫我马上走,我疑惑地看着面熟的那人,他说他曾是小光头的手下。可能他们是在这里做卧底的。他们并交给我一封信,要我交给游击队,还告诉了我联系的地方——在“象冲廟”。……

这里的确有一座庙,上写着“象冲廟”,应该是这里了。可能这里以前是人跟象冲突的地方,也可能这里是一个象很多的山冲。这门边有一口井,井圈上写着“不增不减井”,很奇怪,这井水很满,边上架子上放有瓢,我舀了一勺在解渴。我还想洗个脸冲一下脚,我直接拿了个水桶打了一桶水,看那井水还在那个位置,**是不增也不减。我是来找人的,穿过几个回廊,走过一间间的厢房,门都关着。又转过了一个回廊,看见一间厢房有灯光闪闪烁烁地亮着,我推门走了进去,有两个孩子坐在竹榻上,朝八仙桌看去,在油灯的暗影里还坐着两个大人。俩孩子蹦下竹榻跑了过来,抱住我便哭了起来。我正惊愕间,一个年轻点的大人在说:“哭笑是一体的两面,他们见到你哭,就是高兴,是表示友好,欢迎的意思。”我把他俩仍旧抱回到了榻上。我在向大人打听游击队的消息,年轻者欲说,而年长者摆手止住了他。他们一言不发地坐着,我感到很茫然。这时来了好些人,他们在神秘地说着什么。我退了出来,打算另找出路。可这里像一个八卦阵,门又都已上了锁,我转来转去,又摸到了原来的地方,可人却都走了,灯还亮着。我发现厢房边上还有一扇耳门,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老僧入定处”,下面的小字写着,这老僧已一百九十多岁。我拿起油灯推门走了进去,只见一老僧在一人多高的一高榻上,好像陈列着一件展品,也似一个木乃伊,他好像刚出定,在弓角反张,头还在抖动,我看他的手底板和脚底板却柔嫩红润得像婴儿一般,外关穴处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了白白的东西。忽然他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然后用手指指我并招招手,他要我过去。我走了过去,在问他:“知道游击队在哪里不?”他抓住了我的手在给我把脉,说我身体还行,并交给了我一把几乎已锈蚀的大钥匙,要我往后山的瀑布洞去,说从那去才能找到游击队。

后山这瀑布虽然不大,只有丈把高,但水却很稠很平整,顺着直立的石壁在润下来,这石壁很光滑,如此形成了一个镜面,可照出一个变形的模糊的人影。边上石壁上写着“镜面瀑”三个字。瀑布下有一个水潭,潭边一块石头上蹲着一只白色的蟾蜍,水里还有一些像泥鳅般的鱼,水里的石壁上还附着一些像水蛭一样的东西,两头都呈T字形,分不出哪个是头。有一个孩子走了过来,也在朝石壁照着,他向上撑开了双手,在石壁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千手观音的影像来。瀑布的边上有一个半人高的石洞,有一只乌龟从洞里爬了出来,并迅速沉到了潭底。

我点了个火把钻进了石洞。这洞越走越宽广了,并且一直是上坡,我来到了一个拱形的大厅,刚才厢房里的人都在,边上有许多小小的耳门,有人在往耳门走进去,然后又走了出来,我也到处去转了一下,好像都是死胡同。正对面有一扇高大的石门,年长者想打开这门,可打不开。我在拿出这把锈蚀的钥匙来,这下才打开了这扇门。走出门已在一个山坳的悬崖边,边上有一条小路。有人在说:“等一下,还有人失散在耳门里。”我发觉那两个小孩也不在,年长者在往一个耳门里进去,不一会已把小孩带了出来。

我终于来到了根据地,可不知那同学尧运在哪里。我来到了一个村口,一棵大树上,有一个男孩爬在上面,手里还拿着一面锣,我问他在干嘛?他说他是负责虎狼出没预警的。如果一有虎狼、野猪什么的,只要把锣一鸣,就会有野人来相助。我表示不信,他说这里的村民和野人是和谐共处的,每年春耕时分,村民便会扎起野人形状的稻**人,并祭祀和供给食品,野人便会下山联欢。的确,不远处还留有几个足有三米多高的稻**人在那,现在看来几乎已要散架了,那时肯定是很逼**的。原来这里向来有野人出没,这里的人把他们奉为神灵的,野人也从不伤害人,小孩说他还在这里和野人一起玩过哩。虎狼、野猪什么的在野人眼里只不过是小猫小狗而已。我向他打听了游击队的消息,说这里有一个“武大郎”是游击队的联络员。

我来到了“武大郎”家,走进他家,有三兄弟在。说“武大郎”是他们的父亲。三兄弟都长得上身长下身短。老大穿着一双木头做的鞋子,好像有病,一直在摇头,流着口水。老二老三穿着麻布鞋,好像都还打着光棍,屋里没**人。这里的凳子却不低,我坐下后,刚好脚尖着地。那里还有一张凳子,凳子面前还放着一只翻转的红漆脚盆。老三说他父亲不在,他代表他父亲来说几句。他坐上了那张凳子,一双脚正好舒适地放在那脚盆上,表现出一种满足的样子。老二马上走了过去,把老三拉了下来,说还轮不到老三坐,他自己却坐了上去,脚盆上放上了那双宽宽的脚。老二开始在说革命斗争什么的……我感到找错了地方。这时他们的父亲回来了,腰上的确像武大郎一样围着一块布,他弯下腰放东西时,我发觉他的裤子已裂开了,露出了半爿屁股来。我走到门口时,“武大郎”正站上了红漆脚盆在开始发表演讲,在说“革命的时机”什么的。他三个儿子在台下听着。隔壁有一个小孩和几个大人远远地站着在看,又有一个女的摇摆着从一间屋子里出来,搽着浓浓的口红,唱着上海滩的小曲,露出了满口交错的金牙齿,说上海滩满地都是黄金。看样子她是在上海滩闯过市面的,她是在动员人们去上海滩淘金。我觉得这里的人都是在说空话,现在看起来有意义的套头话,到后来的历史上一看,会觉得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这时我好像想起了什么,我用手拿了两根竹竿,双手撑着竹竿一个人便在飞奔起来,我奔上了山头,我要去的地方正好是逆光,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一会儿我在低头下山了,我看见了前面有一条湍急的江,我又沿着江边在飞奔,天在黑下来,这时我看见了一堆篝火。

我来到了篝火跟前,居然是在外婆那里读小学时的班主任童老师在,他还领着一批新学生——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他们正讨论着什么,见到我走来他们停止了谈话,并对我侧目而视。我要向他们解释一下,否则我的情报他们是不会信的。我好像没能说清楚,这下班主任老师气得吐出了一口血来,人们七手八脚地在急救,有人要扶他去歇息,他说没事,只是肝火上炎了一下。有血溅在了摊着的一块布上,童老师挥动画笔把它点缀成了一幅铁骨铮铮的梅花图。我还在说,我似乎更说不清楚了,居然说出了那两个伪军可以作证。虽然我也拿出了那封信来,但他们可能认为我是来诱他们进入圈套的,或许这也是**本人的一个计谋。我心里一阵发寒,我只有找到那同学尧运才说得清。……

我这是在翻山越岭,突然刮起了风,风很大,这“呼呼”的风声几乎没有间断,再大起来可能会把人吹走,我躲进了一处岩石略凹进的背风的地方。这风越刮越大了,吹得我的脸好像也变了形,直吹得山摇地动。我担心着风再大起来,会把这处的岩壁也吹得倒下来。但这风也给人带来了一股空劲的力量。风终于停了,四周一下寂静得出奇。我在往山的另一边走下去,一路上有许多突兀的岩石,像一尊尊或蹲或奔的野兽。这时我的确看见了一头用石头雕凿出的狮子,它眼睛正朝我看着,使人震撼而感到熟悉,我不由得骑了上去,并在拍它的头,这狮子忽然在狂奔起来。已看不清景象,只听见耳边“嘘嘘”的风声。不知它要带我到哪里去。好像已到了西北高原;又像是在沙漠的边际;广袤而旷古。这使人豪情勃发,我不禁在长啸起来,这一啸却闯了祸,这石狮子突然停住不动了,又变成了雕像。而且我看见了在地平线的边际**的有一群狮子在朝我奔来,看来我要命丧此处了。情急之中我看见了一处乱石堆,我在往一块石壁上爬,越急越爬不快,有时只有踮起脚才能找到攀手的地方;狮子已铺天盖地来到了脚下;这石壁不高,上面也有狮子在探头了,还好这里有一块跳台般突出的石头,我便坐了下来,脚下的狮子一下子还够不着。我发觉我的确来到了远古;一边腰上别着一排弯刀,从手臂般长一直排到手掌般长;另一边腰上还别着一支洞箫;我下意识地摸出了这支箫吹了起来,这箫声完全吹出了我的心声,奇怪,这些狮子听了这箫声在纷纷而逃,消失在了那地平线处。只剩下了那头石狮子仍在看着我。边上还看见了一块倒下的石碑,碑上刻有一首诗:“业风吹得走如梭。斗胜争强不放过。未得中间星火尽。不知何**息干戈。”……

这地方很陌生,这是在国外?显然已经到了国外,但不知这是什么国度。白炽灯泡型是这个国度的特征。房顶是灯泡型的,窗户也是一个个灯泡型的。还到处能看见杂七杂八的军人,有些看起来像雇佣军,他们手上拿着灯泡型瓶子的饮料在喝着,空气中还充满着酒气。我正走过一个校场,一个酋长似的人正在给一群士兵训话,这酋长的上门牙已全部拔去,可能是这人下门牙太长的缘故,拔掉合拢来则刚好齐缝。

我来到了街上,林立的高楼遮天蔽**,熙攘的大街上人群奔竞。我在这街上找了许久,似乎想找一个熟人。终于看见了一个熟人,就在这商店门口,可他的名字我一下子记不起来,我在怯怯地喊他:“嗨!你好!”一些人站住了在朝我看来,熟人也站住了,他看着我,眼神却失望地退却着,他肯定认出了我,互相都有点印象,但这印象并不深刻,是归于末流的一类。我记起来了,他是章某,是我在学校时的一个帮闲干事,应该如何向他套近乎?又记起来了,他曾写过几篇应时的文章,正因为不敢恭维,所以还记得几篇的名字,譬如:“结婚害人不浅——为筹钱行抢劫。”这正好与他探讨一下,我在提起那些文章,说出一些篇名来,我违心地在说写得不错,但他似乎已兴趣不大,他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难道是怀疑我不懂其中的三昧?我有点尴尬,我需要引证一下,我在说:“我曾上过业余应用文写作班哩。”他的眼神更加疑惑和鄙夷了,或许在这熙攘的人群中他没听清楚,我应更向他**近些,我又向他走近了一步,他似乎畏怯起来,好像我会抢他手上的东西,他反而后退了几步,我在说:“可我并无恶意,并不向你求什么。”这时我拿定了主意,我只想和他探讨一下文章,我一定要和他探讨:“你站住!”他还在退,看来不应该说文章的,那应该说什么?“你现在好像**子混得不错!现在要利用什么?”我正这样说时,他却一转身逃也似地窜进了人群。哦,我想我应该说“应用”,而不要说“利用”。

我孤单地在走着,我怎么会感到昏昏沉沉,是饿的了?可肚子里气胀得很。眼睛一阵阵发黑,是累了?是想睡了?也许。

我可能已在地上躺过,也可能刚跌倒过,有一个好心人来扶我了,把我扶到了她的寓所?不是的,是一个简陋的旅社,走过窄窄黑黑的走廊,还听到了公用盥洗室发出的声响。她把我扶进了房间,一直扶上了床,这时我**想睡一觉了,她叫我躺着,她马上就回来,我想看一眼她,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什么,管她,睡吧。……我正要进入梦乡,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也听见有人在喊:“不要下流!”并“啪”的一声打亮了电灯。我朝门口看去,门边站着一个别的班的同年级女同学“美娅”,她也住在这儿?她娇小的身躯显得很有精神力度。她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大红睡袍的老女人,睡袍还开口很低,露出着大半只瘪塌塌的**子,脸上的皱纹凝固着,像一具凶神恶煞的京剧脸谱盯着女同学。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我仍躺着,睡意还没有从身上驱散。女同学在问我:“你喜欢待在这里还是跟我走。”当然要走,“要走!”我说,我似乎清醒了。她走过来在扶我起来,她说这是一个退役了的舞女,我还**看见了一套褪色了的舞衣高挂在墙上。女同学还扶着我,我们穿过了黑暗的走廊,走进了自然的亮光之中。

我身边有了一个可信的人,似遇到了救星。也有了一个可说话的人了,我在问:“这里是哪儿?”美娅明确地在说:“这是某国。”我却**地在担心起来,在这异国他乡如何生存?我心里没有一点准备。她领我走进了一所房子,这里像是一个机器房,屋子里到处盘绕着巨大的管子,在**墙的两根并排的大管子上铺成了一张床,另外还有几只箱子和一张凳子一张桌子。我坐在了着地的一根管子上,她从桌子上的菜罩里拿出了一盘馒头给我。是在异国了,我从未看到过如此巨大和复杂的管子。有一扇小窗开着,外面的景色也很陌生,像是一个花园别墅区,有两个小孩在花园里骑着车子。还有个流浪汉**在一别墅的台阶下,远远看去只见他黑而深陷的眼窝和高高的鼻梁。女同学在做功课了,好像是在演算什么,满纸都是函数符号。我起身想到外面去走走,她在问我:“你说过中国人聪明,那为什么是外国人发现了‘负离子’?”我说:“中国人在理论上早就有了,所谓:孤阴不生,**阳不长。有正必有负嘛。”我还想说点什么或解释点什么,可她已站起身来走了,急匆匆地也没交代什么。似乎我就寄住在这里了。看来我应该去自谋出路。我好像还没吃饱,我又拿了两个馒头在边吃边走出去。

我毫无目的地在这社区走着,厚厚的**坪上有一些鸽子和小鸟在觅食。有高高的台阶通向宽大而紧闭的门,凝重的阳台上粗壮的廊柱下阒然无人,静得出奇,那流浪汉也走掉了。我手上还有半个馒头,我在一点点地掐下来在喂麻雀,先一只来啄了几口,显示是安全的,一下聚拢来了一群,刚吃了没几口,就飞来了几只白头翁,麻雀一下被赶到了边上,这好像是麻雀的上司,麻雀能安全的地方,白头翁也能安全的;一会又飞来了两只乌鸦,白头翁也瑟瑟地飞开了,我想这大概才是顶头上司。但这种安全感也是片面的,有一只老鹰在空中滑翔下来,它们都在四散而逃,能逃掉吗?虽然我没能看到结论。我绕着这房子在走,走了好几圈,想不出有什么名堂好做。我摸了摸口袋还有几块银元。

我来到了社区的另一个出口,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牌楼,似乎刚搞过什么庆典,地上有许多鞭炮的灰屑,还有一些**的丢弃物,难道发生过冲突了?有人来清扫着。牌楼的横梁上写着“某某某是伟人!”名字底部是用油漆涂盖过的,可能以前写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冲突可能也由此而起。看来这里是华人区,我正要走过门楼,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分明又叫了一声,这声音感到很亲切,我循声望去,原来是那女同学美娅,我高兴地朝她跟前走去,她在叫我别乱跑,她说我是个黑户口,又说要么在这里找一个同伴才可以落脚,她说正好有一个女的是个寡妇,她开着一个旅馆,正要找一个老实一点的帮手,说我再合适不过了。我朝天上看去,天空也是蓝蓝的,虽然有了点熟悉感,但我说:“我还是先出去走走。”

现在商店里几乎没什么人,人都集中在车站码头处,或匆匆地在赶路。在一个列车站出口处有一个瞎子在行乞,他在弹奏着一种特别的乐器,看过去像只风箱,他用脚在鼓着风,手在拨弄键盘,风箱上是密密麻麻的弦,随着手的拨弄,风箱里的风夹着小弹珠击打着弦,打开的孔里也有连绵不绝的声音在发出,这声音好像是狂风中颤抖的呜咽,使人听了很是伤心,我在问:“这是什么乐器?”瞎子在说:“这叫‘风中之弦’。”这时那女同学美娅领着一个少妇正走到我身边,说她是来找我的,然后少妇把我们领到了她家里,家里有两个小孩和一个女佣人,再没看见有别的人,她说她丈夫已死,她看上去也有点苍老了,我在想她丈夫不知是谁。正是吃饭的时候,我们落座在餐桌旁,这是她家的餐厅,大得像一个酒吧,人反而显得有些渺小,我有点不知所措,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两个小孩也在好奇地看着我,他们母亲在向他们说什么,两个小孩在唱起歌来,唱的是:“我们是一家人……”吃好饭我还是打算走了,我说我去买点东西。

我在排队买列车票,有一个女人贴到了我跟前,她说能不能给她也买张票,她愿意跟我一起走,我在想她是谁,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在说我不认识她,她在说:“同是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答应了她,我买了两张列车票。……

这是候车室的铁门已经打开,已在按顺序检票放人进站,那女的“沦落人”在我前面,当她进去后我被阻挡在了外面,铁门又关上了,放人是限量的,可进的人数已到头,我们要等下一班车了。等车的地方像一个露天的月台,我走到了栏杆边,往下可看见另一边的街景,街道上的树叶子细巧而光亮,路边堆着清扫好的垃圾,有人赶着羊拉着的垃圾车在清理,我觉得很好奇。

我又往售票处走了过来,这里仍有许多人在走进来,也有许多人在地上坐着。我看见了有两个戴着帽子披者袈裟的年轻和尚盘坐在地上在化缘,有好些人在给钱,我也去给了一点,有一个人给了很大一张钱,突然有人过来把和尚的帽子摘了,原来不是和尚,是两个留者头发的年轻人,不过这下他们反而哭诉了起来,说是家里太贫困才来讨饭的。这时我又看见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和尚走了进来,他的确是个光头,脸是黑黑瘦瘦的,手上还拿着一块咒语牌匾,他在向一个卖珠宝的柜台处念着咒语,然后他在说拿佛珠出来开开光,柜台里的人拿出了一盘手珠,他把咒语牌匾盖上了盘子,然后一个手点着牌匾的符号嘴巴在念咒语,之中他已把一串手珠扔到了后面的一群人里,我看见有一个人接住,然后三个人一起走了。念好了咒语,这黑脸和尚还拿到了钱也走了,我跟着他在走出去,那三个人在等着他,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有人说列车还要等几个小时,我来到了车站外的**,**的边上店面林立。我把包裹放在地上坐在了**边,有两个小孩看上了我,与我来玩耍了,他们好像知道我是个孤**的旅客,他俩爬上了我的肩膀,一个在弄乱我的头发,一个在拔我的胡须,他俩好像是双胞胎兄弟,戴着一样的列车司机的帽子,他们玩得很开心,有一个把自己的帽子掉在了地上,好像是他们的爷爷来了,两个小孩他各打了一下,在说他们没有礼貌,我在说没关系,小孩是喜欢玩的。小孩的父亲也来了,衣服穿得很名贵,但人很粗黑,看起来衣服不太合体,这父亲在惊异地看着我,拉起小孩在走了。这时我面前有一扇店门开了,从门里走出一个瘦瘦的男子,门没有被关上,里面还有一个丰腴的女人在照镜子弄头发,这好像是个美容店。这瘦瘦的男的正要走进边上的一个门店,有一个也很瘦的女人从另一个店的柜台前走了过来,那女的在喊他了,看来瘦女人已徐娘半老,她在说:“我晚上不过来学弹琴了。”而且显得有点矜持,她还在说:“原因以后向你解释。”男的显得很绅士也彬彬有礼地在说:“没关系,没关系。”那女的在匆匆地走去。那胖女人还把门开着,她在往胸脯里抹什么东西,并拉起那袒胸朝镜子看看,连**子也几乎要露出外面了,她然后再挺胸看看,好像感到满意了。她门开着原来是在等她的**妹,又走来了四五个像她一样袒胸露臂的女子,她们一起叽叽喳喳地在朝瘦男子的店面走去,那里好像是一个歌舞厅,她们手拉手在鱼贯而进,并在唱着一首歌:“卡美、卡美、卡美,卡美耶倩倩……”这些女子很是高兴,嘴巴都合不拢了,她们还在唱。这时其它店面的人也戏谑地跟着在唱,有路过的男女也笑嘻嘻地在唱。我看见边上还有个店,说是量身做衣服的,一个人钻进了一个机器,只露出了一个头,然后衣服就做好了,说这衣服是适合每个人的特征的,是没有雷同的。……

说列车又来了,我赶紧跑了过去。上车的地方像一个密封的管道,管道处打开了门,我走了进去,然后管道的门又封闭了,车在启动了。我感到我人被封闭了,已和外面断绝了关系。坐在我边上的一个老者在说这是“气动车”——一会儿前面管道的空气就变得稀薄了,后面的空气会推动它飞奔。说管道是调节空气的。坐在斜对面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我对面的一个中年人在说他还坐过密封管道的“水动车”,说原理是一样的。他这个人太有趣得瑟了,他还在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不抽不见得会无聊。他还神秘地朝我笑着,我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朝他苦笑。我烟也曾抽过,也早就戒掉了。不过“泡儿”还是他老,可称他为“老泡儿”。“噗噗噗”,他居然还会吐几个烟圈。他的头发光亮地往后披着,**像包头鱼在抢水了。他是喜欢表现自己,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还与边上的人喋喋不休着,在说一天起码抽三包烟。他还把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放到了桌上,我看见了,这包是N牌香烟,打火机是金色的。哦,他在说他是在挣“大铜钿”的人。哦,他还交道广泛,认识的都是紧要关头的人物。什么?他在说心爱的怎么样。我觉得只有可爱的,没有心爱的。我虽然没和他在扯淡,我并不是和他在逗气,也不是有意对他冷淡,毕竟我们不是同道人。他又从口袋里拿出半包烟来,拽出了一支在抽,这半包烟也放到了桌上,是包H牌香烟,壳面是鲜红的。他可能是在出差。我好像感觉着也在出差了,出差时总有一种困倦,我虽然自诩精力充沛,但也已慢慢不支,随着烟雾的飘动,听着火车单一的声音,我已进入了梦乡。……当我醒来时,已过了一个车站。我边上的位置已空着了,斜对面的座位上也换了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穿着奔放而华贵亮丽的衣服,像法国的时装展览,她梳着中国式的发髻,看去倒像一个聪慧的演员。她好像假寐着,神态还不时流露出一种婴儿似的娇艳。在**中好像有种强烈的能量,**是静中有动。看得出她从不压抑自己,在梦里好像还在玩游戏。她睁开了眼来时朝我一瞥,她发觉有人在注意她,或已被她迷惑,她流露出了一股喜悦,这是**正从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这甜甜的表情像一团蜜,我好像是一只蜂被粘住了。正对面的“老泡儿”好像也感到味道满好,又在喷云吐雾了。还在大大咧咧地朝我笑笑,他好像又要讲些人情世故。但这女子又在入寐了,她掩盖不住的喜悦,有一种不可抵抗的感染力,我多么希望与她谈谈天,能听到她的声音和笑声。“老泡儿”也在故意作出一些响动,他故意把打火机跌落在了她的脚旁。但她仍在梦寐,从表情上看她好像已经知道是哪个人的某种心意,她虽然看来年龄娇小,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隐现的成熟,她的表情还在宽恕中带着规劝。可“老泡儿”不由自主地朝着她笔挺清晰的鼻子吹过去一个烟圈,她只别过了头,还不屑一顾地笑了笑。她可能认为这是游戏,我想她还是个孩子。这时“老泡儿”眼睛在盯着我,我也对视着,他在说:“是不?”他以为我在考虑他在说的问题,我不得不在点点头。他得意地又朝前面吐了一个烟圈,然后又吐了第二个烟圈,烟圈在缓缓地朝她鼻子游去,忽然她避开了它,并觉得好笑地在笑出声来,在说:“你好像还有点水平的嘛。”“老泡儿”好像得意忘形了,他在说:“那么当然咯。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抽烟了。你几岁了?呵呵,我是属猴的。你呢?”她在说:“我是属虎的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在拉开手提包并拿出了一包烟来,在说:“美国的香烟你们要抽吗?”这下“老泡儿”反被问住了。她抽出了两支细细长长的烟来,欢快地在说给我一支给“老泡儿”一支,“老泡儿”接着了,我在说:“谢谢,我是不抽的。”她一下子衔在了涂着口红的自己嘴里。她的表情好像要玩游戏了,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只像一朵花的打火机,看得出她是非常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她在小心翼翼地炫耀地点燃了香烟,她的确是在做游戏,使人充满惊奇,她没有在把烟吸进肺里,她的小嘴做出了一个O型来,在连续地吐出两个慢慢会扩大的烟圈来,然后吐出了一根烟柱,烟柱穿进了那两个烟圈中间,然后烟柱形成了一个钩子,在把两个烟圈往上提去,在从我头顶飘过。“老泡儿”好像经历了一场艰苦的争斗,他的表情好像是彻底失败了,脸孔还在发红。这女孩在把剩下的半支烟扔了,而“老泡儿”却又在狠狠地吸了一口,好像一直吸到了屁眼里,他在放出一个屁来。他还吐呐着烟在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然后他看着我在说:“因为我以前抽的是老烟枪,所以水平没有她好。而打起枪来可能还是我好。我有个认识的人叫‘金承’,他就是一个双抢手冠军——一支烟枪,一支火枪。”我在想我以前有个小学的同学叫“金承”,他父亲是在某军区司令部的。……一路上这女孩开始和我玩起了新的游戏,她拿出了许多花花绿绿的玻璃弹子,在灯光的照耀下,这纹彩好似在流动在闪烁,就像天上的彩云,她把它们分成了深色和浅色的两组,分别放在了跳棋盘上,是同样深浅色彩的地方,她还在摆弄,摆弄出了很好的色彩配合,然后她露出了满意而调皮的表情,她把一组深色的归我,走了几盘,我没有一盘赢的,我还在想,希望想出些更好的步骤来。可就要到一个江滨站了,她说她就要下车了,她边在收拾边给了我一张名片,从她的手的节奏和动作中可看出来,她对我已有了一种友情。她下车后我看了这名片,写着的是——江滨某某综艺**台班主角‘贝彤’。

不久我就回到了少数民族驻地。也终于打听到了一个同学——金承,他的确是这里小有名气的人了。……

这是两个磨盘,在一扇大门的左右兀立着,磨盘上还蹲着一只石雕狗。还有一副石雕的对联:“八角磨盘空里走。金毛狮子变作狗。”门边还有两个背着枪的人站着岗。是同学金承领我来到了这里。他现在已在政府供职,说要给我也谋个差事。我总有点不信,我身上一点证件都没有。他手上拿着两支烟枪和一包大烟,说这就是证件。我被领进了一个“宫殿”,先走进了一间偏房,好像已安排好了,桌上放着一套军服,说要我穿上。然后我们被带去见一个人,那人半躺在虎皮高榻上,正抽着大烟;金承同学在向他鞠躬致意,并递过去了烟枪和大烟。那人眯着眼睛在打量我;我心里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同学在提醒我:“这就是‘大唐土司’。”我赶紧在鞠躬问好,当我抬起头来,他已睁大了眼睛在点头说:“很好很好,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又对同学在说:“你父亲又多了个得力助手。”他在把吸过的老烟枪递给我,上刻有蛇形纹的文字,大概是他的名字;他似乎期待着什么,而我不知该做什么,只是说:“谢谢,我不会抽。”在把老烟枪递还给了他。同学在朝我使眼色,但我仍是一头雾水。那人在说:“那你到某某新兵营去报到吧。”

走出了“宫门”,同学金承在说:“你刚才应该吸一口的,这表示效忠;现在可好你表示了拒绝。”这是去兵营的路上,大街上不是很热闹,但也不时看见一些商店;正走过一个门洞,上写着“谈崔寺”,我探头朝里看去,只看见了与门相当的一个楼梯,扶手上还雕着一尊尊**的罗汉,我感到好奇,在走上去,同学好像不想上,在下面等我。上面只有几尊木雕的菩萨,已无人居守;在墙上有一首“邋遢和尚”写的诗,“死弊”:“皇上再好也放屁,奴婢照样唱洋戏;死弊纯粹为得益,想想根源在哪里。”原来另一头也有个楼梯能下来,同学已在那等我。楼梯的两个门洞之间还有个稍大一点的一扇墙门,里面是个院子,院子里厢房的屋檐下还挂着一串串的红灯笼,有的还挂着女子的相片,同学在问我要不要进去看看,我觉得有正事要办,就这样远远地浏览了一下相片。我心想这寺大概是走男女双修之路的,而下面应该是个妓院。走不多远又看见了一座茶寮,有人正围坐着吃饭,所不同的是那桌子中间有一个空洞,一只猴子吊在桌下,头顶有一截正好露在桌面;同学在说那些人是在吃猴脑;已经在动手了,一个大师傅拿着一把有轨道的刀已套在那猴头上,刀沿着猴头在划圈,猴子在“吱吱吱”地叫,我看见猴子的脖子也被固定住了,它逃不掉;这一刀正好能打开了猴子的天灵盖,血淋淋白森森的脑髓已呈现在人们面前了,猴子还在“吱吱吱”叫,然后大师傅把边上锅子里已烧得冒青烟的油满满地兜了一瓢“欻”地一声浇在了那猴脑上,同时只听猴子惨叫了一声,就没了声息;人们用调羹挖猴脑蘸调料吃了起来。已走上了一条沙石公路,有军车在来来往往,我看见有一些很高的山,山腰上云雾飘渺,一层层的梯田直入云霄,在作业的人显得很渺小了。

这大概是秋天了,我看见有许多**在出行,说这里就要过“**节”了,也有的人在说这时**在找过冬的地方,我看见了一只**钻进了一个树根处的洞里,这洞好像是个破灰膏坟洞,还长满着青苔,洞里有蜂在飞出来,飞出来的蜂有三种颜色,有红的、黄的、黑的,这种蜂的腹部还长着霉菌般的白花花的毛,说这是古蜂。这的确是个节**,我看见了树上的鸟巢还是彩色的,还有几个鹊巢大得像个大澡盆。还看见了一幅奇怪的横幅:“皇帝万岁万万岁!外国人来也下跪。”金承在说:“因为在今年的‘**节’里有外国人要来参加,所以在弄出一点特征出来,这些鸟巢都是人工去装饰了一番,有的还给它加大了。”……

这是在**场里了,我们被集中在了一起,一个长官在台上讲话,说:“上峰有情报。我们这儿混进了奸细,要进行排查。”这时有人在站出来指认我就是奸细,怎么会这样,我在争辩,我在说着土司给我烟枪的事,还有是我同学金承介绍的什么,但这些都不是证据,他们好像就这么认为了,把我绑了起来,他们根本不买同学的账。我开始明白,这是权力斗争的一个信号。

我被关进了一间漆黑的屋子。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奸细,也没有证据证明我不是奸细。然后我又被带到了营区的监视区监视了起来,这里有铁丝网围着,还有人站着岗。这里有好多人被监视着。一个难看的女人朝我走了过来,人瘪瘪塌塌的,军帽也戴得瘪瘪塌塌地,这是一个瘪塌塌地女人,还穿着军裙,她在问我:“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和土司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进来?”我被问得自己也搞不清楚了。然后我被带进了一间营房。在这里好像还要劳动,她拿来了一把铁耙,说要我去耙地。这时来了一位外国军官,叫罗伯特,好像来指导军队的整饬。我们被**在了一起。来接待的正是那难看的女人,但她好像能力很强,她说他们在甄别人员,然后去充实军队,好像还在扩建什么的,脸上洋溢着前途广阔的幸福感。罗伯特不置可否,他手上拿着一本“谋略”的书,他在强调甄别是要讲究方法的。我们一直像蜡烛一样笔直地站着,罗伯特前后上下地打量了我们一遍后,在叫我们向右转起步走,然后是立定,然后又是向后转,齐步走……不知走了几趟。罗伯特在说不要小看了走步训练,“其实:一二一二,大道不烦。摆动双手,可升阳气,这是中国的道家之说:‘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从之则治,逆之则乱。’大椎穴是阳气交会处;还有手下臂有阳池穴。”现在终于可以解散了。看来罗伯特还是个中国通。我想去找一下罗伯特,把情况说一说,我犹豫着在朝他走的方向走去,但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找他了。这时我看见地上有一顶军帽,我捡了起来,虽然我们不用这式样,但我感到很熟悉,戴在头上有点像高帽子;这帽子已有人踩踏过,有点脏了,我把它带回了营房,洗干净后晾在了窗口。这窗台上浮着一层厚厚的灰,木窗的框已旧得发出了死灰色;床上铺着的是发黄的席子。这时走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姓**的熟人,就是在外婆家时看见他在河边钓鱼的那个人,说是来找我的,说刚才看见了我,是对我信任才来找我的。原来他们是要反水出去,要我加入他们的组织,我对他们说我不去,我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他们顾自走了。我感觉他们好像是在开玩笑,就像他们以前邀我去钓鱼一样,不去也无所谓。我**的好困,要睡了。我迷迷糊糊地躺在了床上。接着是一片空白,然后我听见了清亮的**军号声。

我们又被**在了一起。这不知又是军训还是核查,罗伯特站在台上,桌子上放着许多军帽,看来他是个军帽爱好者,是个收**家。“瘪塌塌”的女人好像是个教官,叫我们单膝跪地,两只手放在前面的另一只腿的膝盖上,然后她在走过来检查,她推一下有的人的肩膀,向下捺一下有的人的头,到我这儿她一屁股坐在了我的手上,一只脚在我裆部轻轻抖了一下,说:“嗯——还可以。”她走了后我发觉我的手上有一个图章一样的印子。然后她在叫我们起立,罗伯特在说话了——谁偷了他的一顶帽子,必须一查到底。有人来报告说终于查出了,帽子在我的窗口晾着。我被抓到了台上,好像在公审了,我在申述,我的确是捡的,如果我是偷来的,我还会洗干净晾在窗口吗。罗伯特看了看帽子,相信了我的话。罗伯特说要给我们分发武器了,说是不是奸细到了战场上就能见分晓。

我又回到了营房。我感到身心极度疲惫,我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突然其中一位姓**的熟人推门闯了进来,而且满脸是血,手上拿着一把**刀,这把刀子已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他在说另一个熟人已被杀了,肯定是我去通风报信的,他好像已失去了理智,我无从解释,他**的会杀死我吗。这时又有人闯了进来,来者一惊,还没有回过神来,姓**的熟人已一刀抹在了他的脖子上,来人用手捂住着伤口,但血还是在喷涌而出,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然后在倒下去。我**的是无辜的,这下好了——被卷了进去。熟人拉起我就走,外面也有人在搞袭击。天已有点黑了,趁着混乱我们跑出了监视区。我们一口气跑到了一处旧宅旁,我在一块条石上坐下来休息,熟人好像管自己跑前面去了。突然从阴影里窜出一个双手持鬼头刀的大汉,一下子已近在眼前,他的络腮胡子也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我正筋疲力尽地想举起枪来,有一梭子弹打来了,络腮胡子**落在了条石后面。有人在朝这边过来了,是熟人跑过来和我一起坐在了络腮胡子的**体前,正好能挡住视线。我们密切地注视着来人,原来是她——那难看的“瘪塌塌”的女人,她已冷酷地站在了我们不远处。她朝后面一勾手指,冲过来一些端着枪的人,并在朝我们扫射;在勾手指的同时,熟人已拉我翻到了条石后面,熟人在还击,我趁势也抛出了一排手榴弹,又趁着烟雾我窜上了边上的屋顶;下面也正甩过来一排手榴弹,**体处随即被炸得血肉横飞、硝烟弥漫。那“瘪塌塌“的女人已带人冲了过来,听见有人在说,一个已被炸得粉碎,快搜另一个。有人已经在踢门了,我看见边上有口断头的烟囱,我在撑开手慢慢溜下去,原来这是一个地道入口,下面是一个地道,我在沿着地道而逃。……

过了多久?应该过了许久,我终于打听到了罗伯特的驻军所在地,我在投奔罗伯特而去。我这是在走夜路,脚下厚厚的雪泛着白白的光,能照清一些景色。前面看见了一顶与“卢沟桥”相似的桥,在桥头有一块诗碑,隐约看清了两句:“踏雪过石桥,夜半狗狺狺。”过桥走不多远,有一个牌坊,上写着“甄家牌楼”。走了一段路天已经蒙蒙亮了,村口有一只黄狗朝我吠着,我猛喝了一声,这狗钻进了一个雪堆的洞里。当我正走过一个土地庙时,这儿有一些人围着在看什么,我拨开人群引颈看去,只见一只西洋狗仰天躺着,这狗长着人的长发,这长发几乎盖住了它的脸,我蹲下身去撩开了这长发,仔细看去,雪地上分明是一个人头狗身的怪物,的确,身后还有条尾巴。它的一双大眼睛痛苦地牵斜着,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有人在说,这“小家伙”脖子上长了一颗瘤,影响了它的神智和吞咽;又说开刀要三万美金哩,“小家伙”父亲哪来那么多钱呢。看来他们对它都很熟悉。由于神智的恢复,刚才牵斜的眼睛恢复了正常,“小家伙”正朝我看着。这大概是一个女孩,有着清晰的柳眉,坚挺的鼻梁,还有娇嗔的小嘴。我摸了一下这颈上的包,实是一个痰包,是它滞塞了筋脉或是神经;只要服几贴中药就会好的,我记起这贴中药里面应该有一味“僵蚕”。“小家伙”看出了我眼中怜悯的神色,在她眼里流过了一丝幽怨和绝望。人们在说,她是一个大胆的作品,它父亲叫“迈克尔”,是外国援军;他宣称:“由于人类情感的泯灭,为了找回**情实感,所以与一条狗结了婚。”也有人在说,是因为有什么隐曲,才被巫师施了法术。又有人在说,这“小家伙”是迈克尔捡来的。莫衷一是。这人头狗身的的人,身体虽然已经恢复,但尾巴不会摇动,看来还不能自立,她怎么会**自跑出来的?难道她是来这冰天雪地里寻找她的同类?我抱起她打算去找她的父亲。

我朝不远处的兵营走去,走进兵营时也没人阻拦我,好像她就是通行证,人们都很喜欢她。很快我找到了她父亲的房间,推开门看见迈克尔正躺在一张低矮的床上,床头上用外文写着:“历史的转折”。她从我怀里一跃而下在奔向她父亲,她的病似乎忽然而愈;看得出她父亲也有一种随和的爱,与她一样四脚着地在床上床下窜上窜下地欢快地玩了起来。这时突然外面拉起了刺耳的警报,这“历史的转折”似乎还需要打仗。我朝**场里望去,有军人、有家属、有小孩子在奔走着。她父亲也在整装待发了,他又一把把这“小家伙”放回了我的怀里,托付给我了?他也没有一句交代的话,便已奔向外面。“小家伙”又变得无精打采了。这**的一刻太短暂了,我赶紧跑出去拼命在喊:“迈克尔,迈克尔!”我看见他正爬上了一辆已开动的军用卡车,他还在挥着手,人越来越远地挥着手。

这时我看见营房门口有人在打架,一个洋人拿着一个拖把在朝着一个中国兵戳着,中国兵手上没有武器,一个妇女在房门口哭喊着:“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她手里还怀抱着一个婴儿。那被打的男人忽然捡起了一把铁铲,在朝洋人头上闷去。洋人应声而倒,抽搐着。这下好了,出人命了。一下子来了许多人,那中国兵已被捉住,说是故意杀人罪。也有人围上来在说是属于正当防卫。又有人说这“一闷棍”不至于丧命,可能是心脏病发作了吧,赶快送医院,伤者被抬走了。有洋人在说,要枪毙这中国兵以正法纪。我们在向洋人提出:“决不能枪杀!”一个洋人在说:“可以,不过要有一个中国人替代伤者——让他‘闷一棍’回来。”并在朝人群喊:“谁愿意?!”有几个人在站出来说:“我愿意。”“我愿意。”事态好像拔剑弩张了。洋人在说:“愿意的都跪下!”我在问:“这是为什么?”洋人说:“你们不是说:‘皇帝万岁万万岁!外国人来也下跪。’吗。”我在说:“这不是说向外国人下跪,而是说外国人来也要向皇帝下跪。”洋人还在说:“那为什么鬼子打进来时,有人在路边下跪朝拜?”我又说:“先不要说这个。我来替代吧!不过我要先去见一下罗伯特。”……

罗伯特还是讲道理的,终于把这件事情摆平了。那洋人也没死。我正打算给“小家伙”找个安顿的家,我顺便把她托付给了怀抱婴儿的妇女;她虽然答应了,但有一种讳莫如深的表情。

罗伯特对我似乎总有所怀疑,他要送我上前线去。……

前线指挥部设在阵地后的山上的一个坑道里。坑道外停放着许多**体,只用军帽盖着脸;看样子一场战斗刚结束。凡到这里来的人都在走过去鞠个躬,我也在走过去鞠躬,我心想在我面前的不知是谁,这里有没有我认识的人;突然我面前这**体的帽子滑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变形的脸,我心里怦怦直跳;有人重新给他盖上了帽子;他可能想见见谁吧。医院也设在一个坑道内,几个护士从里面抬出一个人来,脸已被军帽盖着,死了?还刚死!血还未凝固,从裤管下还在滴出血来,晃晃荡荡地凝固起一条血挂;我看见他的大脚趾头还微微地动了一下,如果在大医院可能还有救。“他死了?”,我拉住了一个护士在问。“死了”护士看着我疑惑的眼神又在说:“他心跳已经停止了。”

我被卫兵领到了指挥部里,我拿出了介绍信。长官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地图,然后拿起电话在说要派一个连增援一线高地。这才转过脸来指着地图一个位置对我说:“这里有一个高科技炮位,这炮射程远,敌人炮火够不到,我们却能打到敌人阵地的每一处。”说那里虽然有人守着,现在要再派一个班过去,去起用这一秘密武器,主要用它负责端掉敌人的炮位。领队的是个大个子,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上前线前要例行检查身体。这时我感到心已经跳到喉咙口了,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想打退堂鼓的感觉。护士的听筒正在我胸口移动着,她在说我有窦性心动过速。我心里一阵高兴。心脏有问题,这下可能不用上前线了;“严重吧?”我在问,护士说:“不严重,可能是外感六淫之气而未痊愈,只要吃几片药就可以了”。另一个在说:“不用吃药,看他好像是紧张吧”。看着这些同行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想,不知道谁还能活着回来。……

这是在山坳里的一个山包上, 这门炮设在一幢古建筑底层的一个门洞似的窗口,沿着这炮位还修筑了半人高的护墙。这里有一个排在保护着这门炮,房子的大门洞外坤卦型地叠着三排沙包,房子的其它窗户都用铁栅栏护着,看来万无一失。已有人在**纵着仪表定位,也有人在给炮填镗,我的任务是轻松地拉一下绳子,炮弹便呼啸着飞向目标。随着准确的打击,敌人的炮火越来越稀了,最后敌方已经不敢再打炮了。

静下来后有几个士兵在吃芋艿头,这芋艿头很好剥,就像剥香蕉一般,他们还吃得挺香的感觉,有一个在问我要不要吃,芋艿头我并不喜欢吃,我在回答:“不要。我们那里的人喜欢吃的是芋艿子,而且我们是做菜吃的。”他怀疑地看着我,好像不信。这时另一个当兵的在和他窃窃私语,然后他们在责问一个长官,好像是在责问军饷,这长官拿出一沓钱来在分给他们,我看这钱像是冥币,这下好像堵住了他们的口,我想这迟早要东窗事发的。而且这钱对他们现在的生命来说是没用的。

在一段时间的寂静之后,突然发现屋前屋后摸上来了许多**军,有的在向我们炮位扔手榴弹,有的想破门而入;我们的人在分头狙击,敌人还拿着炸药包,不能使他们**近,要把他们打压回去。**军在拼命冲上来,他们想速战速决;好像已抵挡不住了,有的墙已被炸开。我们的部队应该听到枪声了,再不增援,这秘密武器要保不住了。这时我听到了其它阵地也有了枪声和冲锋号声,鬼子这是在声东击西。**军已冲进了大厅,我们的人都退到了炮位的护墙里。这时大个子要我冲出去报信,这哪还冲得出去!我看了一下环境,只有从炮口处才可能冲得出去,这里地势陡峭而复杂;我把炮弹在**下去;当进攻的**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我已扔出了一排手榴弹,下面已连环炮似的炸得天崩地裂;趁这时我跃出了炮位,从烟雾和山石间窜出了包围。当我跑不多远时,便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大个子他们好像与敌人已同归于尽了。……

我们又在这另一个山头修了一夜的工事,歇下的时候已是拂晓。风吹在身上感到一阵阵的寒意,苍茫的太阳突然跳了出来,天空清新如洗。我站起来用望远镜远远地望过去,敌人的阵地清晰可见,他们还在修筑炮位的工事,还有人员在跑动集结,似乎要准备进攻了。在我们修好的工事里也有几门火炮,先下手为强,应先发制人。我拿起炮弹在往镗里填,可瞄准手还未到位,我又在瞄准定位,可个子矮矮的一个指挥官举起的那三角旗好像凝固在那里了,迟迟没有挥下来。敌人集结的队伍已经在走动了,我心里一急在拉那击发的机关,炮弹炸在了敌人集结的边缘。敌人慌乱了一阵已开始在反击,也有炮弹在胡乱地打来,爆炸声震破了山中的宁静,我又填进了一发炮弹,瞄准手已到位,发射!填,瞄,发射!一发发炮弹在敌人的阵地开花。敌方的炮弹也像蝗虫似的在飞来,并定位越来越准了,已震得我们耳朵发聋。借着强大炮火的掩护,敌人在冲上来。这时我听见了敌人炮弹的破空声呼啸得特别刺耳,我赶紧卧倒在壕沟里,等爆炸声过后,我发觉我们炮位的瞄准手已躺在了地上,好像已死了;边上的炮位有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好多人已被炸得血肉模糊。

进攻越来越激烈了,我们好像已抵挡不住,身边又有人在倒下去,他眼睛正朝我看着,是寄希望于我还是要我记住他?是心有不甘还是有么事要交代?现在我们已退守到了一个庙前,庙里神像也被打得七零八落了,侧壁的两幅腾云驾雾的壁画还完好无损,战斗到现在我们似乎是为了保护这千年的壁画,如果失去了,就标志着我们的失败,现在壁画还在,还透露着生龙活虎的气息,使我心里有了一丝欣慰。通讯兵在神像处拍报,在要求增援;报话机里在说——要我们“再坚持最后5分钟!”神像的后壁上还题着几首诗,有一首是“地标”:“讨饭出身朱皇上,严嵩饿死是丞相;地位作标无高下,土匪也主张学良。”还看了一首禅诗:“南泉提起下刀诛。六臂修罗救得无。设使两堂俱道得。也应流血满街衢。”

一阵炮火过后,寺庙已经坍塌了,敌人又在密集地冲上来,虽然我们在顽强抵抗,敌人还是在推进,我们在互扔手榴弹。我趴下时看见有一只小狗想从坍塌的一块木板下爬出来,可后脚好像已被卡住,我在爬过去想把它拉出来,有炸弹在我身旁爆炸了,我眼前红光满天、血流成河,然后是一阵白雾……然后我飘在了空中,我好像已成了异类,有人一直想抓住我,他们在我身边飘来飘去地逼近我,他们一旦逼近,我就感到有点窒息,我在逃开去;我还不知道他们的用意,追我的人中间居然还有死去的邻居,我不想让他们**近,我双手努力地在划动,我在向上飘,越飘越高了,他们没有我飘得高,没有我飘得快;我正划过一个山头,然后是一片树林,这时身体在沉重起来,我在往下落,终于又落到了地面;走过去前面有一幢房子,好像是一个教堂,教堂门开着,走进门是一个空旷的大厅,突然门已被关住,周围又有许多人在飘来,我已无路可退,被逼向了一个墙角,这时我看见了人头狗身的“小家伙”被嵌在墙角里,几乎与墙面合成了一体;我再环顾四周看去,已不见一个人,门也敞开着了,那些人可能被放了出去;我心想要救她,可又觉得有点古怪,只听“小家伙”在开口说话:“在这里,在这里。它在这里。”看着她眼神的示意,我解开了她的衣服,只见一个像鬼怪的木头长在她的胸口,像爪子一样的根茎一直延伸到墙里,见了我,这鬼怪在缩小,一直缩到了像花生米般大小,我摘下这颗花生米放进了嘴里,竟无**香甜,忽然那里又长出一颗**莓来,我又摘下放进了嘴里,然后那又长出一朵似花似蕈带着刺的东西来,我拿出了一把剪刀来,这时听见它在讨饶了,说以后不再作恶了,它说着便消失了;我轻轻地抱下了“小家伙”,那张狗皮已脱落在了墙里,像一件裘皮大衣,看来她是被巫师施了法术。“小家伙”在说:“谢谢。谢谢你!”她没事了,我放开了她,然后她便飘走了,消失在了远处……。我看这里的确是个教堂,但只有一百平米左右——宽度有只五米长度有二十几米。看前面只有一个讲台,并没有凳椅,我来到了讲台上,看见上面有电开关,我揿了一个开关后,左右墙边都弹出了一排凳子。又揿了一个开关,有一张床从讲台后面的墙里弹了出来……

我也想再飞起来,可是我已经没了刚才飞的感觉,我现在是脚踏实地在走,“跣足踏冰雪,才知彻骨寒。”这是在走过一个冰封地带,树都被厚厚的冰雪封着,看不见一片树叶,也看不见一棵**,也没有小鸟小松鼠等动物;四周一片寂静。好像又在走过一条冰河了,这脚下的颜色有些不同,也没了树木。没有一点声音,连脚步声也没有,也没有风,寂静得更可怕了。我感到像孩子一样无助,……这是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我,在带着我走,我好像又回到了童年,这是父亲拉着我在走,可他没说一句话,四周仍是那么寂静;这时有一阵风吹来了,终于打破了这寂静;我想我也能打破这寂静,我故意在说:“爸爸我冷。”父亲“嗯”了一声,把他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披在了我身上,这太长了,我反而迈不开步子了,父亲背起我在走……

有一阵冷风吹在了我脸上,这是越来越清晰的感受,我好像刚醒来,我在睁开眼来,虽然眼睛看出去是模糊的,但我看见有一扇门开了,外面是厚厚的雪,对面有一个柴垛,一位母亲正在把柴放进一个框里;然后看见一个小姑娘又把门顶上了;屋里是暖暖的,我正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这门是往里开的,那雪足有没膝盖那么深,那母亲把柴火搬了进来,是烧炕用的;我不禁想起了我的母亲,这难道是我的母亲?!我在撑起身来,我看仔细了——这妇女是那小姑娘的母亲。可那一瞬的感觉是那么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这样,增援部队**的来了,敌军怕被反包围便撤了。我是从死人堆里被捡回来的,说同时“捡”回来的还有我们的营长,可营长撑了没两天便不行了;说营长临死之前还托付了一件事——要把他的一块怀表交还给他的未婚妻,……。我翻开了包着这块怀表的布,里面有一张女孩的照片。我在整理着他的遗物:……解营长,香海泺淀人氏,毕业于京城陆空军士学院……还有一个他大哥现在的地址:渝滨……。

这是一个清晨,我要走了。天下起了小雪,这使我想起了小时候唱的一首歌:“小雪花啊飞呀飞,小雪花啊飞呀飞……。”我渐行渐远,我正要翻过这山岭时在回首望去,仍看见他们还站在雪地上挥着手……。走不多远,我看见了一块几乎已被雪覆盖住的石碑,只看清了两行字:“地炉无火客囊空。雪似扬花落岁穷。”

这里人烟稀少,我们一些人在组团而行。

我们正在走过一个土楼,高高的墙上开着几扇小小的窗户,好像还住着人,这窗户正好能容一人,我看见一个窗口有一个老者正往外张望着,沿楼转过去也有一个窗户开着,一个少女也正在张望,再看过去,其余的窗户都关着。

然后我们正在走过一个拱形长廊,我仔细地看着,原来这是活藤编成的,上面还挂着果实。走着走着,我看见一个巨大的树根旁正在结着一个巨大的茧,还有点透明,里面包着好些人与动物。吐出丝来的是一个梭子,是一个女的拿着梭子飞快地在舞弄。有人说这是“天信丝”,被关着的都出不来了,这丝连刀都割不断的。这女的蹲下去时,我看见她裙子里连裤子都没穿。我随着队伍小心翼翼地在走过,这时只见这个女的不知怎么走了出来,并在叫我们停下来,似乎要我们“光临寒舍”,人们好像不敢得罪她,都停住了;她抛过来一根香蕉,在朝我飞来,我不敢接,落在了地上;她又抛过来一个槟榔,是抛给另一个人的,那人接住了,并咬了一口,然后那人走出了我们的队伍,并在朝那女的走去。有人在说这水果里有迷魂药,又说进了那里便出不来了,在那里她具有很大的魔力。我在暗自庆幸。我在问:“那里没人管吗?那里没法律吗?”有人在说:“法律只管外面,那里面是不管的。”走不多远又跑过来一个女的,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一个穿背带裤的青年男子,“背带裤”抓住了女子的手然后掰开了,这女子说要跟他走了,她已经是他的人了,“背带裤”在说他已经订婚了,他是回家去结婚的。那女的愤愤地走了。有人说这女的是抱郎族的,你不动她会放开的;你握住了她的手就表示同意了,而你然后不同意她,可能会遭到报复的。又有人说这是战后男人太少的缘故……

眼前的青山像一幅亮丽的画卷,在慢慢地移动着。有人在说:“青山依旧在”。可我发觉路边的花花****却在瞬息移动变幻着,突然又不动了,我正感到奇怪又感到迷恋时,有人在说要分手了。

我们这群人终于要分手了,那一个“背带裤”和我是一路的。我和“背带裤”正在走过一个村庄,村里没什么人,也没****声,好像都在午休。突然一个胖女人拦住了“背带裤”,她在说:“不许穿背带裤,否则不许经过这地盘。”并一剪刀剪断了“背带裤”的一根背带,“背带裤”在后退,在论理;她剪刀还在抢过去,却抢在了他的手臂上,有血在流出来了,“背带裤”一把抢过了剪刀,那女的一把抱住了他,想把他摔倒,“背带裤”夹住了女的头一扭,只听“咔嚓”一声,女的眼睛已在翻白。我知道闯下大祸了。有许多村民已在围拢来,械斗开始了,虽然我们合力击倒了一些人,可还有人在赶过来,人已越围越多,老人与儿童也在参与进来。要避免事态扩大,我们在边打边逃,终于突出了重围。已到了村外,我们正奔向一片树林,“背带裤”在前面飞奔,突然我看见有人纷纷从树上跳了下来,挡住了去路。不知“背带裤”是猝不及防没刹住脚步,还是志在“挡我者必死”,已冲进了阵里。这些人全是女的,都穿着白色的孝服,并在解下腰上的丧带,一时从她们身上,还有从树上射出了一根根白色的飘带,这带似乎还有粘力,“背带裤”被黏住了,一下被缠成了一个茧。地面的女子也在纵身上树,我觉得情况不妙,也腾身上了树梢,并抽出一把刀来,朝带子割去,这带子很有韧性,非但割不断,还在朝我卷来,白茫茫的像一张网,我再腾身斜纵而逃。等我回首看去,那茧已被挂在了树上,并慢慢在缩小,然后好像吸附在了一片树叶上。……

我好像已进入了原始森林,在这里转不出去了。我很想写一首诗,应该写一首诗——四面青山重叠叠,阴晴圆缺一明月;心念故乡不可及,江州司马泪涟涟。这好像不太押韵,不过外婆念起来应该是押韵的,那里的乡音月字读成Ye,把涟读成Lie。也不知在这森林里转了多久了,只见我的指甲已经很长,我打算坐在一棵树下剪一剪指甲,我坐在了这树裸露的根上,这时突然有“哈哈哈哈”沙哑的笑声从树上传来,我仰头看去也没人也没动物,只有透过树叶缝隙的光线……我发现这是一棵“笑树”,它的叶子会像气球一样鼓起来,然后“哈”的一声放出气来;它以为我要侵犯它了,是在吓唬我!我站起身来在走开;这时我看见了一只猴子,好像已经成了精的那种猴子,它是听到了声音来看动静的,它指指我手上的指甲剪,然后**划**划它自己的手,我看它的指甲也很长,可能要剪一下了,我就把指甲剪给了它,但它却剪来剪去剪不好,一气之下把我的指甲剪朝树丛里扔了出去;然后它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居然在说话了:“能不能把我带走——这里有一只猴王见到我就要打咬我啊。”我心想后在说:“我也不知道出去的路啊。”它在说它可以把我带出去,我答应了它,它跳到了我的肩上;果然走不多远,来了一群猴子,有一个体型硕大的公猴在朝我们龇牙咧嘴,但不敢**近。不久我们走出了这群猴子的势力范围。一路上这只猴子在我肩上翻上翻下地,有时还把两脚挂在我脖子上,两手拍打着我的屁股,好像在赶牛——要我跑得快点。不久我们走进了一个村庄,这里好像已成了无人区,见不到一个人,只是一幅荒凉破败的景象。这时我看见了一个庙宇,庙宇前面有一个戏台,有一群猴子在那晒太阳,戏台边上还有几间厢房,以前这里可能是赶庙会的地方。戏台边上的两根石柱上还刻有字:“一不得匹马单枪”、“二不得衣锦还乡”。我看那些猴子个头都很小,我对肩上的猴子说:“好了,你到这里去安家吧。”它从我的肩上一顿一跃便飞上了那戏台的石栏,那群猴一阵慌乱,这时从厢房里窜出一个猴形的人来,但打扮却像和尚,脸上到处是抓伤的血痕,他好像是这群猴子的头领,一边口呼:“谁敢来捣乱!”一边和我带来的猴子斗了起来,难道这群猴子是他的妻儿?我带来的猴子终于被他收服了,但和尚身上又多了几条血痕,他走过来说:“为了避免猴子间的战争,我权且当了猴王。”他告诉我,这里是两军战争的拉锯处,所以人都逃光了。我看见厢房的门上还刻有一首诗:“双髻峰深古道危。不来夜半扣柴扉。六年底事成遗恨。寂寞空山啼子规。”我还得在走,我在走了。带出来的那只猴子蹲在露柱上一直在目送着我。……

我这是来到了一个山城。城门口的空地上有两个气功师正在斗法,有许多人围着在看,我也驻足观看了起来,他俩能够用气把肚子鼓得老大,鼓得像气球一样,皮肤也显得透明了,几乎能看见内脏;然后撞击在一起,忽然又相互弹开了,看来未分胜负;两人又在运气,这下肚皮鼓得更大更透明了;有人在说:谁被击破,谁就会穿肠破肚而死。要拼命了?有一老道士在拨开人群走上前去,他迅疾地在那两人身上点了穴,他俩在慢慢恢复原状;道士又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下,便递到了他们手上,然后飘然而去了。人们围拢去在看这块石头,上面划出了几道深深的痕迹,痕迹中间像乌金一样发亮,边上还镶着白玉般晶润的东西;气功师在说:“这是乌金白玉指。”有人在说:“厉害厉害,**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两个气功师羞愧地走了。

我走进了城门,路有点上坡型。路边还有个公园,门口牌子上写着什么动物展,有一对情侣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不禁走了进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动物,可能已时过境迁了。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惆怅,脑子也变成了一片空白。我眼睛在搜索着能够引起记忆触点的东西,我看见了一个红头蘑菇,可它分明动了一下,然后像蚂蚱一样在跳动,我拉近了镜头仔细看去,它有脚有眼,眼珠还突出在外面,它像一个缺少水分的面团而粗略捏成的东西,显得非常原始,它在朝墙脚蹦过去,我拿起一根树枝想按住它,没按住,它只掉了一点表皮的“面粉”,它加快了蹦跳的速度,一下子没了踪影,它可能钻进了墙脚的石缝里了。墙边有一棵大树,有一只螃蟹一样的东西正在往上爬,当我走近时,它突然变成了一只“风筝”在往墙外滑翔而去。

我心里明白了一点,我记起来了,我是来这里找人的……

我现在正沿着溪边的一条小街走着,这里是一个花市,本来这里应该是单边的街,现在傍溪的一边也用铁架搭出了摊位。这里叫卖着一种特别的花,叫“烟雾花”,你看着看着就会觉得像烟像雾,然后像在做梦一般了。我朝花市后面的山上看去,那里有一片片种着这种花的花圃,说那山本来就叫烟雾山。花市的尽头有一个未竣工的舞台,舞台前固定着一排排无**背的凳子,有一些人坐在那儿休息,我也坐了下来,有一个胖和尚在我前面也坐了下来,另有一个人还在那台上唱戏,唱得太离谱了,我正想嘲笑他几句;这胖和尚难道这么快就睡着了?正倒下来压在了我身上,但嘴里还在说话:“不可说,不可说,祸从口出。”然后他拉起我在公园里跳起舞来,一直跳到了一个回廊处,我看见前面的灌木丛里有东西在蠕动,原来是一条大蛇,我在说“有蛇”!胖和尚也看见了,“哇”的叫了一声便跑了,逃得不见了踪影;蛇看到了动静在飞速追来,我顺着回廊在逃,蛇顺着回廊在追,我逃出了回廊,在逃过几个柴堆时,那儿有一把铁锹,我拿在了手上,这铁锹拖在地上发出了金属声,这蛇没再敢追来,好像钻进了柴堆。在柴堆的另一边有几个孩子正赤着脚在玩耍,我叫他们快走,赤着脚在这儿是危险的,他们好像不太相信我;这时我看见身边一个柴堆的底部有个巨大的蛇头正在钻出来,我一铲劈了下去,劈下了半个蛇头,蛇身又缩了进去,这下小孩吓得在逃了。那胖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又赤着脚回来了,在说:“阿弥陀佛!杀生了,杀生了,施主杀心太重。”并神秘地朝我笑着,他好像要看穿我的心理,我赶紧在走。

我来到了大街上,这里的景致已起了变化,人也多了许多。前面有了一个**,我要找的地方应该在**的西面。这时我看见了一个熟人邵某,正从人流中向我飘飘而来,他是在这里旅游?他还搂着一个女人,看去并不是他的老婆,我在避开他,他并未发现我。

我终于找到了我要找的地址。这房子建在一个山麓的山脚,像一个公馆。我沿着上坡的水泥路在走去,路边的岩石上依次而上有三口井,还有一块碑,碑上盖着一座凉亭,碑石上写着“梯井”两个遒劲的字。我走过去在看这几口井,每口井的垂直距离不过十步之遥,最上一个平台的那口井最小,井口只有碗口般大;中间平台的井口略大一点;最下一口倒是普通型的;这些井年代应该很久了,井圈上都有绳子拉出的深深的痕迹;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虽然这几口井处在不同的高度,但井水到井口的距离似乎差不多。我想“梯井”大概是说:“成阶梯的井吧。”我从凉亭处看出去,公馆另一边的房子好像是个娱乐场所,有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地在走进走出。我来到了公馆的门口,有两个士兵站着岗,我说我是来找某某部门的解某某的,一个士兵在打电话上去,不一会有一个人来接待我了,并把我领了进去,办公室是在二楼。他说:“解长官已经搞接收去了,去接收**军的武器装备。”我在问:“抗战胜利了?”他说:“胜利了”,这时我才觉得好像应该是胜利了。他说他也将走了,他是第二批接收大员。我把解营长的遗物交给了他,他答应帮我转交。他姓鞠,他又看了我的证件,好像我们已经成了朋友,这鞠朋友在说要帮我“归建”什么的。然后,我被带进了一个会议厅,**窗有一张圆桌,有几个人围坐着,深远的角落里有一圈沙发,那里坐着一个人,说那人是某某派来的要员,他也看见了我们,可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可能会议还没有开始,接待我的朋友已坐落在圆桌,我也来到了圆桌旁,只见他们在窃窃私语,许久没有人理我。我退了出来,来到了楼下。我走出了门,沿着围墙是一条水泥路,路两边是绿化带,也有人在道上走着,有一辆轿车在急速驶来,要撞上人了,车并未减速,只拉了一把方向从绿化带上碾过,然后开进了公馆,有人捡起了一片瓦砾把车号记在了路边,这肯定是个立案的线索。我仍在信步,突然有**来了,然后在冲进楼去;有人被押了出来,似乎是那个开车的,嘴里还在说着:“谁敢抓我!你们竟敢抓我!”从里面还传出了枪声,还在战斗,那朋友不知怎么样了。只见要员从窗口放下了绳子并溜了下来。窗口那鞠姓朋友在喊:“快跑!快快!”我赶紧把要员拉上了停着的那辆车,并开车冲了出去。一下来到了街上,要员说:“往左拐,快去机场。”并拿出了钱在往窗口散出去,后面有许多人在围拢来抢钱。

机场有一架专机停在那里。要员已在走上悬梯,他又恢复了自信,要员在说:“你们等着吃炸弹吧!”机舱门关上了,飞机飞了起来,我好像又被遗落了。刚才要员给了我一个包,说是奖赏我的,我拉开来在看——原来是钱。这时我听见了有警车赶来的声音,我在落荒而走。我走进了路边的树丛里,看见有两个人正在烤着什么东西吃,我走近一看,居然有一个又是熟人漆某,边上放着一个巨大的野蜂窝,原来是在烤蜂蛹吃。他怎么沦落到了如此光景;他惊讶地发现了我,随即又现出了颓废的样子。我说当心蜂飞出来蜇人,他说天还冷哩。他一口酒一个蛹在吃着,好像用花生米在下酒一样。我也坐下来呷了一口酒吃了一个蜂蛹,这蜂蛹虽香可淡而无味,酒也太辛辣。我提议我们到餐馆去喝酒,我拉起他们便走。

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酒店,店名倒不小,一块大横匾上写着“云梦阁”三个字。吃了一会,也不记得老板上了几道菜上了几瓶酒,我在问老板:“店不太大可这牌匾怎么这么大?”老板说:“原来的主店已被战火毁了。”原来如此。店堂里人很少,老板与老板娘也在一起喝酒,老板娘看过去很像一个食腐动物兀鹫,头发稀稀拉拉的。还有一个像小姑娘的服务员,面朝大堂坐在厨房与店堂过道口的一顶桌子后,在店堂的一个角落处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火锅,那里只有一个顾客在吃着,我看他还赤着膊,这时他站起来到边上去拿了一块毛巾在擦汗,原来他还**着下体,从身材和形状看起来已有五十多岁了,这人好像生过病开过刀,屁股像挖掉过一块的烂番薯,或者以前生过痔疮烂成了肛瘘然后再治好的,好像还有一段似烂非烂的肠子拖在外面,这时他眼睛注视着小姑娘,小姑娘低着头在看着桌面,老板娘在问了:“老总,你的炮怎么拖在身后了?”他边在穿衣边在说:“刚才吃得太辣太热了,所以把衣裤脱了。”我们似乎已吃得差不多了,和熟人漆某一起的那位友人在说为了感激我要唱一段京戏给我听听,可能是高兴了,他走到了店门外的空地上在唱起来,做功、身段、唱腔都有板有眼,慢慢地动作似乎有些牵强起来了,眼睛也在耷拉下来,最后他笑着一步一颠地走到了一个石凳子上坐了下来,还在边拍手边笑着唱着:“戴高乐、戴高乐,戴上高帽就快乐……”,这是另一种表演还是酒精中**了?有人说他喝了酒经常是这样的,又说或许与他至今孑然一身有关吧。我走过去想把他搀起来,他又突然在嚎啕大哭起来了。我想他可能是虚阳上浮,神不能坐镇中宫所致。这时店主在叫我了,要我把那熟人也领回家,那熟人好像更不行了,他已坐在地上,在呕吐着;我不知该怎么才能把他领回家,这时店主给了我一个有轮子的皮箱,并打了开来,打开了像一辆手推车,店主把熟人拉了过来在放进皮箱去,熟人的确已烂醉如泥,像烂泥一样在溶进去,我拉起皮箱在把他拉回去。

那唱戏的友人在前面哼哼地领着,我拉着皮箱来到了熟人现在的家。唱戏的说他还要到街上去唱哩,便摇摇晃晃地走了。我正想把“漆熟人”捧出来,他老婆在俯下身去拉他,熟人一下子像弹簧一样弹了出来,然后倒在地上便呼呼大睡起来。家里几乎是空荡荡的,一张老式的床占据着很大的位置,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孩子,说病得很久了,看症状好像是缺乏营养的小儿疳积,四个床角还挂着四根甘蔗,说是能打鬼的。也没地方可坐,只有梳妆台前有一张凳子空着。到处放满着千奇百怪的瓶瓶罐罐,连梳妆台上都是。我想我该走了。

天已不早了,该找个地方投宿了。有人指点说后山的寺庙可以投宿,且价格便宜。街上有几家店还开着,路上还有几盏暗黄的路灯,街上有人在走动着,在我身旁游弋着几个特别的夜游人——我发觉这几个人眼睛都不成**例地大而且特别地突出,像牛眼一样眨巴着在看我,我看到有一个人的手指特别长,像弹弓一样在伸缩着,发出着“啪啪”的声音,还有一个长着巨大的塌鼻子的男子和一个女的互相紧贴着,女的一张脸像是从变形玻璃里映出来似的,还在丑陋地变幻着,我不禁多看了几眼,他们好像生气了,有两个人眼睛狠狠地瞪着我在朝我走来,这两个人嘴唇特别厚,并在翻上翻下,一下嘴唇直翻到了鼻子上,露着牙齿发出“哼哼”地声音在朝我逼近,我发觉情形不对,这附近都是他们的一群人,难道他们想谋财害命?我拔腿在逃,他们果**在追上来,前面也有人在游荡出来,想挡住我的去路,我在做一个足球过人的动作,过了想挡住我的人时我还**看见了一个足球,我带着球在跑,我好像带着他们在踢球了,我在把球在朝另一个人群传出去,可又有人在传回来,我一个转身倒踢把球踢过了在追我的人群,这下他们都在跑去抢球了,我赶紧逃进了其它的人群。……

当我走到了快到寺庙的一个山崖前,看见有一个和尚坐在那里在锤炼一团烂泥,并不时地往里面加一点药粉,边上还挂着冬瓜一样的灯笼,我问他在干吗?他说他在做**血壶,他从身后拿出几把壶给我看,这壶的质地就像**血石雕刻出来一般,并造型奇特,做功精致;有一个“北瓜”型的壶**使我爱不释手;我看过去在石壁的凹进处有一个小窑,窑边还有一堆碎片,是他把不满意的都打碎了?看来这也是一种修炼。我在把“北瓜”型**血壶递还给了他,他又仔细地在摸在看,然后一下把它砸了,可能是他认为我不满意?还是还有什么瑕疵?和尚嘴里在说:“去而复来无来去,失而复得无得失。”我感到非常可惜,我一下又觉得这里的气氛和我格格不入。

我已来到了寺庙的门楼前,门楼的横梁上写着两个字“宗门”,两个柱子上还有一副对联:“于一毛端。现宝王刹。”“点检将来。气急杀人。”有人在说:“这是‘古尊宿语’。”门楼边的石墩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双腿拖着——是残疾的,胡须邋遢的口在吹着竹箫,脚边放着一个盘子,里面有几个钱。我看着这人有点面熟,可已记不起来。有人说自从**本投降后,他便在这里了;有人说他是个哑巴;也有人说他曾讲过**本话,是个**本人。门楼里的两边各有一棵高高的古柏树,树干已被摸的油光发亮,树冠上的树枝却是稀稀拉拉的了。我正隐进了门楼,这时听见一个女的在和那乞丐说话,她好像是在求皇军帮忙,说去帮她证明一下,把她捐给皇军的财产还回来。

大殿并不正对门楼,而正对着顺门楼而上的石板路。我沿着长廊正要跨进大殿,一个老和尚从幽暗的深处拱手送出三个人来,刚刚还听见了尖声尖气的言语声,但他们看见我时便戛然而止了。和尚把他们送到了大殿门口,他们似言犹未尽,在依依不舍地告别。那三人都用头巾包着头,长着尖嘴猴腮的样子,在赶紧而走。我好奇地看着他们走去的背影,步子拖沓,几失人形,这裤裆又低又大。和尚在跟我说:“这原来是庙里的三只白猿,早会人言,且信道坚决,我为他们作了二十四忏,现已渐化人形,就是下部还未化好,头顶还有猴毛。”说以后要看他们自己的修为了,又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是进山去修炼,顺着和尚希冀的眼光看去是飘渺延绵不断的青山。这时我又记起了门楼上的对联。

当我说明了来意,老和尚领着我走过了几个殿来到了后面的厢房。这时有一队全副武装的人员赶了过来,说要我们:“赶快回避,据密报土匪今晚要来袭击,要来抢一尊什么文物。”老和尚赶紧把我领进了一间厢房。这时我听见庙门那儿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枪声,我朝窗棂间看出去,有好些人冲了进来,刚才埋伏在庙里的武装人员开始在阻击了,庙外好像又来了增援部队,在两边的夹攻下,这些人已被消灭殆尽。我回头看那老和尚,居然还入定在那里。他身后挂着一副字:“颂曰:五天一支蓬蒿箭。挪动支那百万兵。不得云门行正令。几乎错认定盘星。”等他睁开眼来看着我的时候,我在问他:“大师法号如何称呼?”“鸟声禅师。”和尚在说。我赶忙向他请教:“什么是佛法大意?”他答道:“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我听了感到一头雾水;我愣了一会又在问:“能不能说清楚点?点化点化我。”这时他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竹哨,在“恰恰榘、恰恰榘”地学鸟叫;他看我仍一脸茫然,在问我:“施主肚子饿不?”我摇摇头说:“不饿。”“那施主早点休息吧。”说着和尚起身要走了,然后又回身说:“施主的因缘不在这里!”的确我是打算回家的。……

我这是已在回家的路上。汽车在一个颓败的古迹前停了下来,看人们在纷纷下车,我也走了下去。

这门口有一块石碑,赫然刻着“五色庙”几个大字。碑的背面还有介绍:“甲乙东方木,色青主肝。……中央戊己土,色黄属脾。土旺四季,罗络始终。……”原来,这是古人得病后祈祷康复的庙宇。上还刻有历代和尚中的杏林高手的法号。不知是时代的动荡还是现代医学的兴起,这里已遭废弃。

我随着人们走进了墙垣,有个茅厕在那不远的角落,已人满为患。前面有一条长着荒**的石板路,我沿着石板路一直在往里走。走过一个拐角,有几个男人在那里小解。眼前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个的神龛,有些神像已翻落在地,底部的一些神龛已壅满了泥土,居然还蹲着几只巨型的**,足有海龟般大小,皱皮疙瘩地使人肉麻,它们还在蹭泥打窝。墙前不远的空地上翻倒着三只铁鼎,有一只一个脚已断,一只底已破,另一只尚完好无损。我感到不能在此处小便。

有一股寒风吹来,是料峭的春寒。风像水波一样在**上飘过去,风中一个怀抱西洋狗的女子在飘然而来,有男人在说这里是男厕所,她在回答这狗是男的,人们在纷纷避开,她蹲下来像把孩子一样在把着这狗小便;我在看着她,她也正朝我看来,她的眼神里有种我熟悉的东西;一会她在站起身来惊奇地看着天际,并在喊:“快来看那,那有一幅幅的图画。”我走了过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我看见了——这画面还是活动的,有鸟、有龙及**一些动物;这鸟还未进化好,脖颈处和腿上还有鳞片;可**人都说没看见什么,看来这不是海市蜃楼;过了一会这龙的画面没了,出现了一个树木掩映的小村子,村边的路旁有一口井,井台边的石条上坐着一个妇女,正在哭泣,这女的长着三只眼睛。她在问我看见了什么?我在一一说出来,她在说我没骗她,这是**的。她好像找到了知音,她眼睛看着我慢慢地把嘴贴过来吻了我一下,我也情不自禁地吻了她一下,我闻到了一股荷花香。我在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叫‘辛夷’,‘辛辣’的辛,‘东夷’的夷。”我又记起了几句诗:“清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我在朝更深处走去,那女子深深印在我脑子里的是她的那眼神和她吻我时的带荷花香的嘴唇。

我抬起头来看见前面有一个祭坛,有台阶能上去。看来又不像祭坛,可能是毁圮的庙基。这庙基前也有一根石柱,上刻有一首诗:“书堂兀坐万机休。**暖风柔**木幽。谁识两千年远事。如今只在眼睛头。”我走到上面站了一会,好像记起点什么事了——辛夷的眼神有点像那时的“好姐姐”。我又扶着台阶旁的石栏在往下走,怎么会一脚踏空了,等我回过神来时脑子似乎有了一段空白,这空白像是经历了一劫。还好我这是跌在一堆干**上,我正在醒来,阳光正高高地照着,这时我分明看见了一个女子在我眼前,彼此的眼睛离得如此之近,能清晰地看见她的睫毛,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这眼神更是熟悉了,我脑子中在吟唱着:“我从空白中醒来时,便看到了你,就是你呵,似早就相识;我们已寻觅多年,等待多年,在这醒来的一刻,你的心我的心,原就相通;不需开口,已听到了喁喁的情话;你眸子中的迷晕,是我眼中的消息,交融着化在一起,快乐而寂静……”。忽然熟悉的眼神消失了,我想起身,可眼前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受到了阻挡;这时我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有人在说:“他这是发羊癫疯了。”也有人说:“不对,羊癫疯是要吐白沫的,他没有。”又有人说:“赶快给他扶起来,可能是旅途劳累了。”我发觉玻璃被拿开了,有人在扶我起来。

在往回走时,许多人都在往原路而回,我在往一条我没走过的小路在走,快走到一个**坪时,居然看到了辛夷,这里没有**的人,到**坪时她拉着我坐了下去,然后又一下子亲上了我的嘴,我也吮了一下她的舌头,但我觉得不能更进一步了。边上有一条水沟,她把小狗放在了我手上,然后去洗手去了,她上来后挽着我的手在走了,狗却在“咕咕”地叫,我发觉有一只“水狐狸”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这时我发觉她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只老鼠般大小的“水狐狸”,她说是洗手的时候捉的,我叫她快把它放了,那跟着的肯定是它的母亲,她这才不情愿地放下了。我又亲了她一下,我记起刚才看见在她洗手的岸边有一个洞洞,那可能就是“水狐狸”的窝。

我已坐在汽车上,刚才还是迷迷蒙蒙的景色现在变得清晰了起来,路边有一堆堆的竹梢堆着,有麻雀在停落,在钻来钻去。我感到我好像刚从竹稍堆里钻出来一样,浑身戳兮兮的。这车开在山路上,有时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我现在连峭壁上的钎痕都看得清清楚楚了,还有一些结着红果的植物也清晰地在眼前移过。抱狗的女子辛夷现在坐在了我边上,她在问我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想可能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吧,我不敢再说……。我问她是哪里人氏?她说她是“古乌国”人氏。然后她睡着了,她倒过来**在了我腿上睡着。……已来到了一个岔口,汽车往右拐上了一条黄泥路,开进去的这条路好像是一个死胡同,公路已到底了。这里有一片建筑,像一个旷世遗国。看来我们要在这镇里打尖过夜了。

我们的住处好像是一个小皇朝的行宫,看得出有许多修复的痕迹。我和抱狗的女子一起在参观探究,我们一直参观到了皇帝的卧室,卧室里有一种久远沉寂的感觉;边上有一个书房,桌上还放有一本书,是一本扇面型的书,我在打开来看,原来是一本画册,画有人物的有山水的。从书房走出去,是一个小花园,以前皇帝嫔妃们一定在这里游玩的,现在除了几条石板路其余的地方已荆棘丛生;原来这里应该还有排水的地沟,现已被淤塞了,不知是水冲的还是老鼠挖的,在一块地沟的石板下面有一个空洞,我走过去翻开了这一尺见方的盖板,这下面居然有一块玉,我把它擦干净后这玉闪烁着斑斑点点的金光,“这叫闪金玉”辛夷在说;我在下面又找到了一朵翡翠雕刻成的花,像是一朵“绿牡丹”,她饶有兴趣,我把这些都交给了她。走过花园有一条很窄的小巷,穿过巷是一排简洁的平房,这有几棵高大的树,有许多鸟在树上扑腾喧闹着,太阳将要落山,是鸟在归巢了。这平房里面也声音嘈杂,我探头看去原来是厨房,有员工正在张罗着饭菜;我看见有的橱柜上还镶有牙雕;雕花建筑的木结构上还裹满了油腻。我和她从后门走了出来,后门的左边也有一幢房子,大门边挂着一块牌子,写着:“战后关怀所。”门口有一排橱窗,里面的图片是介绍“关怀所”的。我不禁走进了“关怀所”,从一楼走到了二楼,从二楼又上了三楼,一共三层;一个个房间里住满着将要临终的人——脸上已毫无生气,眼神弥望着遥远的空际;有的护士在打针,有的护士在讲故事,我停在了一间屋子的门口,看一个护士正捧着一本幽默书讲着笑话,病床上一张张失神的脸苍白而空洞;没有看见一个熟人,我们又回到了一楼,有几个人似乎刚死,还挺在那推车上,我正要绕过去便听见有轻微的声音在叫:“表弟,表弟!”在叫我?我转过身去看那人已拉开了盖脸布;我是他表弟?可我一时记不起有这么个表兄,难道我失忆了?或许只是在小时候见过一面,是表了几表的表兄;我还未应他,护士在轻声对我说:“你就应他一声吧。”我弯下身去凑近了他,他好像在看着我,又好像是看着遥远的地方,他在说:“表弟,你来啦!”我在应他:“是的。表哥。”他的眼神好像看得更遥远了,然后慢慢地闭上了。有一群秃鹫飞到了附近低矮的树上,我捡起了一根棒子敲打着那树干想把这些鸟吓跑,这些鸟非但不跑还随着节奏在树上跳起了芭蕾舞,还有许多旋转的动作,转几圈就能弹出一朵烟花来,有许多花在飞舞飘散。我迷惘地看着护士在把车推走,我最后看见的然后消失的是盖脸布下的一缕头发。

我们回到了团队,在走进闹哄哄的用餐大厅,然后我们坐了下来。这是圆桌,可这块桌布特别大,把椅子都罩在了里面,能把坐着的人都罩住,用餐的人只露出一个头和一双手,说这是联系感情最好的用餐方法,也是最文明的用餐方法;不吃的时候手可以放在桌下;我能看到另一桌的情形,有一个男的把手搭在一个女的大腿上,女的屁股还在摇动着;女的另一边一个男的也在把手伸过来,这边这个男的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我想另一边那男的可能是她的男人,这女的是不耐烦了还是不好意思起来,在退出圆桌要走了,走了几步回头在说:“老公拜拜。”但眼角却在瞟着先前搭手的那个男的。那两个男人还在干着酒。大厅的中央是一个舞池,有乐队奏着乐曲,有人开始在跳舞了;我和辛夷也进入了舞池,这时有人在往舞池滑翔而落,披着的像是黑色的斗篷又像是鸟的羽翼,他们都包着头蒙着脸,只露出了两只眼睛,难道是传说中的“鸟人”?一个顺手一带已把辛夷带走并在舞池中跳了起来,我反被挤了出来;我又在挤进去,有许多“鸟人”和我在对舞,更确切地说是在武打拆招了,在舞池我始终再没找到辛夷了;正当我和他们对打出一点门道来时,他们忽然一下齐齐地飞了起来,我也被吸卷了上去;舞池里没了人,难道把那辛夷也带走了?他们飞得并不快,我跟着他们在追。我一直追到了一个深谷边,这深谷看不到底,只见白云缭绕,我看着他们缓慢地滑了过去。看边上有一块石头上写着“飞云渡”三个字;石头的低处还刻有一首诗,可已风化脱落,我详了一下读出了两句:“峰高谷深飞云渡,几多青鸟迷归途。”还有“祥实二年”等字样。又看见一个高高的崖壁上也雕凿着一首诗:“家山指出路非遥。万仞嵯峨插碧霄。一片白云横谷口。几多归鸟自迷巢。”这里怎么会是一个鸟道,有许多鸟在从这里飞过去,都飞得很低,几乎用手就可以抓住;还有的鸟像醉酒一样在往回飞;突然来了一阵怪风,把哪些鸟吹得如烟如雾地散开了,好些鸟几乎要撞上了我;可能是薄暮时分的关系,等云淡一点的时候我才看清了对面的情形,对面是高耸的悬崖绝壁,之中有一个倒喇叭型的豁口,怪风可能是从那里吹出来的。我想那里可能是古“鸟国”吧,因为鸟字太难听所以写成了“乌国”。那女子辛夷可能是被她的族人接走了,也可能没有。我又在深谷边看了一圈,又看见一个崖壁上雕凿着一首诗:“岂缚游子之心,惟兹鸟道?抑消霸王之气,恃此鸿沟?”居然还有人在一岩石上写了一幅上联——乌国乌国什么鸟国,下联——却是空着。他可能希望有人能够对上,我想了半天也对不上。

我这是又回到了小镇,夜已深了,街上冷冷清清的没一个人。我这才看清这里只有呈十字型的不长的两条街,在昏黄的路灯下我正来到了十字路口,在灯光的尽处有一只老虎也正蹒跚走来,它也看见了我,然后它蹲了下来,好像在打量情形;我站在那一动不敢动,正僵持着,我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在左侧的那条街上有四五个人在走来,我赶紧朝人群跑了过去,一边在说那有只老虎,人们赶紧在往回跑,我们跑进了一个寺庙,然后把门关上了。原来他们是刚从庙里出来。我跟着庙友走进了一个大堂,一个清瘦的小伙子正在接受某种仪式,他的一只手掌是假的,他拿了下来,看手腕处是断的,他在伤心地哭起来,像是伤心自己的不幸;边上坐着一些教众,我也坐了下来;在小伙子边上的好像是两个上师,一个女的拿着琵琶,一个男的拿着二胡,说是在给小伙子“顺命”;一会儿他们进入了某种状态,先是女的在弹唱,后来又是男的在拉唱,这样在和小伙子对着话,小伙子通过这半催眠状态知道了前世与这世的前因后果;然后仪式结束了,小伙子从梦中出来后变得虔诚与开朗了,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我在问身边的庙友这是什么寺庙,庙友说是铁佛寺;我问这一带庙多么,庙友在说以前在这镇附近就有四座庙,现只剩下这一家了,以前还有金佛寺、银佛寺、铜佛寺呢。看来今天又只有在庙里过夜了。我走出了大堂,来到了殿后的**,这儿有一个树木年轮型的围墙建筑,我在走进去,墙的两边都书写着东西,好像有诗、有经语、有佛像、有捐款者的名字等,走到中间有一顶瓷的圆桌和四个瓷凳,我在这里静坐着……

我这是来到了一个江滨城市。我觉得在这里应该有个约会。我要到处去走走,去寻找一下那个“**台班”的主角“贝彤”。……

有许多人在,这里是江边的观光平台,说要涨潮了,我们赶紧离开了这观光平台到了更高一层的观光处,这也是用巨大的石头砌成的平台。我们看着江水在涌动然后在涨起来。有一些不肯走的人,或许是找新体验的人仍留在第一平台,用手扶着石栅栏,水一直涨到了他们的胸肩处,看他们的表情好像受到了洗礼一般。又有什么仪式在进行了,有人在赶一只石龟过来,这只石龟有脚盆般大小,赶龟的有三个人,两个人抬着一根杠子,杠子下的一根绳子上吊着一根碗口般粗的柏木,另一个人把着这柏木槌杵朝这石龟的尾巴处一撞,这石龟便会走个四五步,就这样他们把石龟赶上了江堤,然后他们便站住了,看着这石龟在“轱辘轱辘”地朝江下面爬去,我跑过去摸了摸这石龟的头,头还会动,但的确是石头的,看石龟的脸上还有一种亘古不变的沧桑表情。这石龟一直爬进了水里。我在问拿那槌杵的人:“大师,这是何意?”师曰:“待石乌龟解语。”不一会潮水退了,又露出了第一平台,这石龟却不见了。有人说这石龟明年又会出现的,如果水要涨到哪里,它便会出现在哪里。

还有人在陆续前来,说这里将出现海市蜃楼。我朝江面上看去却是白茫茫的一片,有人在说要凝神关注才能看得见,人们都在凝神观看;这蜃景**的出现了,首先出现了一头大象,似乎就在你跟前,大象甩着鼻子然后转身走了,消失在一片白雾中;又出现了一头犀牛,历历在目,有人在喊出声来,一下犀牛又消失了;这时出现了一头狮子,是一头金毛狮,人们又在欢呼,狮子似乎受到了惊吓,眼睛瞪着人们在边吼边退,直至退得消失了。好一会儿我才在回过神来,听人们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我仍在搜索着氤氲的江面,可已一无所见。忽然江面变得非常洁净了,水也浅了下去,堤下露出了一带白色沙子的沙滩,有人在走下去嬉水。沙滩上还有一个丁字坝,有妇女在走过去玩,我也跟着一个妇女在丁字坝上走去,我看水在变得浑浊起来了,有一个浪在扑上来,然后水在涨起来,我们赶紧在往回跑。到岸还有十几米,水已快涨到膝盖了,我边上的一个女人在哭叫了:“哎呀!我不会游泳的啊!”还好这里已有几根铁柱,铁柱上还连着铁链,我把她推了过去,叫她拉着铁链在走,我走在她后面,这时水已涌到腰围了,还好在我前面的人都已上了岸。突然上游有洪水在冲来,像沸腾了一般,且流速非常快,就像坐在飞驰的车上看着车尾的地面一样变成了一条条的线了,人一下子已被吞没;我还不时看见有人畜在漂过,我想冲过去救人,有一个老者拉住了我,说这水流速有每小时四十公里以上,你去了只会白搭自己的性命;又说这条江叫“白龙川”,不确定几年会泛滥一次;说现在下来的近一半是沙子,待会肯定还有大水;我觉得叫“流沙江”**较确切。我又觉得应该是一个堰塞湖崩堤了。有一个女的拿了根竹竿呼喊着她孩子的名字在朝下游奔去。有人在喊我们快往上游的山脚边撤,我随着人们沿着大堤在往那山边跑;山边的堤上有一排木头房,好像是观光餐厅,有三只狗被吊死后放在石板上正在剥皮,有两只已完全剥好了,还有一只正剥下了头皮,这屠夫站起身来好奇地看着我们,突然这三只狗站了起来,血淋淋地在朝我们奔来,人们纷纷在避开,这几只狗一直在朝堤下奔去,然后一头扎进了“流沙江”里;有人在说:“怪事,怪事”;也有人在说:“狗被吊死后只要放在地上一吸到土气便又会活的。”我想这几只狗可能是抱着宁死也不要成为人们的口中食的意念。

这里的山坡度很缓,我们在走上去。可看后面的山峰却很高很险峻,那山上的溪水看过去就像从云端挂下来的一条条白练在深黛色的山中飘动。这时我听到了咆哮的水声,这声音好像就在身边回旋,我发觉江水在迅速高涨,水一下子快涨上堤岸了。山上人很多,好像在赶庙会一般,人们还在对刚才发生的事感到新鲜,还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个小伙子居然在唱起山歌来,可人们并没有心思去理睬他,他在悻悻走开,我想我应该给他鼓鼓掌的,这也能消磨一下无聊;我再往刚才上来的山脚下看去,那已成了一片**。看身后却是连绵不断的高山,不知哪里才有出路,看来只有等水退下去了。我漫无目的地在山坡上游荡,随着人们来到了一个石亭子旁,亭子年代似乎已很久远,从外部看整个结构全是石头的,而且有三层飞檐,亭子上的尖顶像一个葫芦型的相轮。我看见一根石柱上刻有一首诗:“一周才尽又春风。野渡江滨动钓翁。堤岸绿杨和雨绽。近江添翠碧朦胧。”又看见另一石柱上也刻有一首:“青山历历映江流。半见明州半越州。亭下寒潮亭上客。不知来往几时休。”从亭子里往上看梁上有木头做的平顶,我发觉角落上有一块木板有磨损的痕迹,我在对边上的人说这上面或许能上去,有人和我论证了一番,然后又有人拿来了一段树杈**在了亭子边并帮我扶住,我便像爬树一样爬了上去,我试探着顶开了这块板,然后翻到了上面,我发觉这尖顶上吊着一口钟,这钟金光闪闪,形状像一个佛手果,我用手摸了一下,上面还有铭文,我隐隐地看到了几个字:“……早是苏秦触塞。求路难回。项主临江。何逃困命。……”我转到了另一边,有三个大大的篆体字能看清:“海市钟” ,可能以前当这里出现海市蜃楼的时候就会敲响这口钟的;我朝斜梁上看去,发觉一处还搁着一支一臂多长的烟枪,这烟枪的头有洋葱头那么大,在它的边上还发觉了一个烟袋;我拿下烟枪在钟上敲了一下,钟面就像水波纹一样在荡漾,发出了清亮的声音;我有点心惊肉跳,赶紧爬了下来,下面已聚满了惊奇的人;我走出了人群想远离围观,还是有人在围过来,我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上坐了下来,在打开烟袋,上面是一些霉变的烟丝,烟丝下面有一些铜钱,我在把它们倒出来,有人在抢过去看;有人在说这烟袋的主人很可能以前是管这口钟的。我走出了人群,看见有一只鸟在飞过,嘴里还衔着一根树枝,这分明是一根活的树枝,很像一幅简笔画……

我这已是在旅社了,我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间,记得窗帘明明是拉好的,怎么会有亮光在漏进来?漏进来的光在屋里散成了一颗颗五角形的星星在漂浮;我起身朝外看去,赫然有一个人在,月光下正**着墙盘腿而坐着。有不速之客?她戴着带有面纱的斗笠,月光照着面纱显得很苍白。一会儿追来了一队**,我看她动也不动仍坐着,难道死了?我走了出去,走到了她身边,有人上前撩起了他的面纱,我一看的确是个女的,她眼神很迷茫地看着我们;有人在说城乡现今发生了一些重大奇怪的案子,会不会与这神秘的女子有关;她略微动了一下想站起来,但好像已没力气站起身来了,她在说话了:“让我再等一下,再看一下我的外甥女。”这时一个小女孩一只手拿着一块点心,一只手拿着一圈纱布回来了;她说这是她姐姐的孩子,孩子的父亲先死了,然后她姐姐又已失踪多年,这小女孩一直是她带着的;这时她一只手搭在了小女孩的肩头慢慢地站了起来,她坐过的地方有一滩血,她一只手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在问:“以后阿姨不在了,你会想我吗?”小女孩却在摇头,这女人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从她刚才充满慈爱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不是一个坏人,我**有点后悔,刚才没能早点发觉,否则能够帮助她一下;忽然她转过头来对我说:“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这孩子?孩子的母亲叫‘杜鹃’,孩子的父亲叫‘鹦鹉’。她叫‘黄莺’。”然后轻声地说有人会来给接走的,没等我回答,她又坐下了;有人还想问她一些事,她已像老僧入定缄口不语。有人在说:“她死了。死了。”的确死了。我在拉过小女孩来,这女孩显得生分而具野性,我把小女孩推进了房间。乱哄哄中有**在说抓到了一个与她来接头的人,说身上还有枪;这是一个小伙子,他很快吐出了口供——说他们的总部设在江边的码头处,具体是哪一间不知道,因为他与她是单线联系的。**决定要去搜查那码头了,说要把我也带上,可能是我第一个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也可能是那女子与我说了几句话,他们怀疑与我有瓜葛。

**来到了码头搜查,天已经有点放亮了,我与一队人马走进了一个货运行,一个少妇正坐在太师椅子上,应该是老板娘,和**领队的好像认识,他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互相有种轻薄的味道,忽然从边门里窜出了一个老家伙,手上拿着一件冷兵器在朝领队戳来,这兵器一头是匕首另一头像一把镰刀,嘴上还气呼呼地喊着什么,**领队避开了这一刀,并随手朝老家伙的脑袋开了一枪,老家伙到在了地上,可能是打偏了,老家伙血淋淋地又在傲起身来,又补了一枪,这下看来气绝身亡了。女的已惊得目瞪口呆。这时一个少年小子跑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灯笼,看见了这情形他把灯笼挂在了窗上,领队把抢又对准了少年,那女人吓得惊叫了起来,这时领队把抢放下了,并从窗户上拿下了灯笼,说:“为什么天亮了还点灯笼,这是在报信?”又对女的说:“看在你的份上饶他一命。”说着在女的屁股上重重地扭了一把,女的好像已完全麻木了。这时有人听到了枪声赶了过来,领队在说:“没事了——老头子想行凶,已被我打死了。”

我随着这些人在码头乱搜,我好像成了观光者。又查到了一间屋子,里面两个徐娘半老住在一起。说形迹可疑,要仔细搜查,可查来查去只查到了几支牙膏不像牙膏抢又不像抢的东西,一个年轻的**在问:“这是什么?”一个老哥**走了过来从他手上拿过了这东西还给了她们,在说没事的,然后在问她们信仰什么?她们在说是信某某教的,还有点老脸挂不住的样子。

我随着他们又来到了一个石材行里,这里没一个人,应该有点可疑,是得到了风声跑了?果然有人从一口石棺里搜出了一些枪支弹药。领队的好像完成了任务,挥挥手叫我好走了。

我这是走进了一个集市,有一处人围得特别多,我朝人堆里看去,有人牵着狗在叫卖,虽然是活狗但腿上或背上已剥去了一些皮,血淋淋地在供人观赏;一人指着自己那条狗的腿在说:“这狗的肉——色泽鲜,质地好,绝无肥肉。”这些狗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人们,似乎还弄不懂是怎么回事,绝无一丝痛苦,我不禁心里一阵揪紧。看见有一个女的背着箩筐领着一个孩子走来了,她把一块布摊在地上,让那孩子乖乖地坐下,孩子有点像印度人。女的站起身来在朝狗摊走来,一剪刀剪开了一只狗的**泡皮,这狗一阵抽搐,一根狗吊从创口处倒挂了出来,她又利索地一剪刀,那狗吊便握在了手上,然后她付了钱走了。这或许有药用价值,或许是一个谶语。嘈杂声中有人在说:“看那里又牵来了一批。”远远看去,这批肌肤光滑,难道是退了毛的?我跟着人群在拥上去看,原来牵来的是一群男女,赤身裸体着,颈上圈着绳子,作狗状地在爬行,看他们的眼神跟刚才的狗一样,我心里感到一阵纳闷,又一阵惊恐。我赶紧在走。

我已走出了街区,正走过一个没有围墙敞开着的大学,在三层楼平台的旗杆处有学生在玩一种游戏。旗杆上有一个铁圈,一个人拉着铁圈,**人手拉手地拉成了一排,人们开始在围着旗杆跑,慢慢的外围的人被凌空荡到了屋顶外,这似乎很刺激。有人说这是在搞“信任训练”。我看是在拿命开玩笑,或许是表现了对生命的淡漠。

我在穿过这校区,看见有学生好像在进行性教育,男女各在一边,然后各从一扇门进入一个毛玻璃隔开的厅堂,窗户也都是毛玻璃,这玻璃看不清人的面貌,只能看见一个肉体的影子,然后各自在脱衣服,一直把衣服脱光为止,然后再互相展示一下。这厅堂上还有几个横幅:“名异而体同。缘分而性合。”“通身不挂寸丝。赤体全无忌惮。”在这里进行教育的不但有一个教师,而且还有个和尚。我走过去在问这和尚:“大师,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教育?”和尚在说:“这叫‘析尘破相’,我在教他们‘破相宗’——无**无妄破相宗。当然‘无相’是最好的,但有相的人多,那只好把这相破掉。有的‘密宗’也有破相的程序。”我听了好像还没十分理解。不过我还是在朝他拜别。

学校的外围是一条公路,公路的另一边是杂**丛生的山坡。开来了一支行刑的队伍,每辆卡车上都押着两个人,好像是批愤青。算是还有传统的人道**,最后的一辆车上坐着一批和尚正在诵经,这调子还配上了军乐。车到了这荒坡边停下了,然后人被押解了下来。有一个小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人显得纤瘦,年纪看上去最多十五六岁,瓜子脸,长得小鼻子小嘴的,有一种文化人的清纯的表情,这是一种不会引起男人邪念的清纯;她两耳上还带着耳环,头发用发簪盘起着,露着雪白细长的脖子。要行刑了,好像是女的先被处形,可能是怕女的承受不了这场面吧。执行者也是愤青,看起来都不会超过20岁。还有几个女的**,手上拿着黑布条,说是要把犯人的眼睛蒙上。清纯女孩在转过头去和行刑的青年幽幽地说:“我跟你讲过了,好;我很喜欢这发簪和耳环的,好;你打得好一点,好;不要给我打坏了发簪和耳环,好。”那行刑的青年说:“知道了!”这清纯的女孩甜甜地笑了笑,然后被蒙上了眼睛。我转过身去,不敢再目睹。我想也只有愤青才能执行枪决,换了年纪大一点的人是吃不消扣扳机的。这时我已听见抢响了!这迎面又来了一批学生,穿着演出的服装,还拿着道具;好像是来排演死亡游戏的,又好像是来**的;学生来到了刑场先是静坐着,**没理他们,那里又拖下人来在枪毙;静坐的人开始用舞蹈动作在**,并在呼吁:“不要施展暴力!让我们的头颅来替代他们吧!”好像已进入了角色。这时子弹在朝这批人打来,但没打到人,是吓唬吓唬他们的,他们在跌倒爬起,他们把这子弹当成了新的道具。枪声结束了,犯人已全都被枪决,到处都是血。这时这批演出的学生摆出了一个烈士铜像雕塑般的造型。

我又回到了四合院的旅社,托付给我的小女孩已经不在。或许是有人把她接走了,或许是跑到街上去了吧。我想她阿姨问她时她在摇头,应该说是——她不想阿姨“不在”吧,我应该去找一下。

我走到了巷口便遭到了武装人员的盘问,看来这里形势又紧张起来了;我出示了证件,他们把我放行了;我在问:“哪几条路好走,不需盘查?”有一个络腮胡子的人推了我一把说:“**,还想打探情报!”我想我还是到车站去找找。不多时我来到了车站,车站里似乎刚出过事,荷枪实弹的**已把它封锁了起来。我走到了大街上,迎面有游行队伍在走来,是穿制服的人,但手中没有武器,只见标语上写着:“爱国爱人民。和平和平我们要和平!”路旁的人们在夹道拍手;队伍还喊着口号:“打到帝国**及其走狗!”我也在驻足观看,有些人还抬着担架,好像是死了的人;不一会游行队伍走了过去。这时有一批宪兵开着车赶来了,并朝游行队伍方向“啪、啪”地放枪,有人在车上高喊:“上峰已有批示,对游行者就地镇压!”行人都在作鸟兽散,我也跑进了一个巷子里。对面来了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支枪,却穿的是便衣,他警惕地在问我:“小弟发生什么事了?”我说:“有宪兵在清剿!”这时我听到了摩托车开来的声音,他转身想跑,我叫他了一声“大哥”并一下夺过了他的枪并扔进了一个院子里。走了没几步,一辆摩托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我们身旁,并在盘问我们,我拿出了证件给他们看,说我们是出来玩的,因为听见了枪声想回头了。又问我们有没有看见有人跑过,那“大哥”在说:“没有,没有。”他们在说:“有人在闹事,赶快回家吧!”我们唯唯而走了。我随着“大哥”来到了他的住处,里面有好些人在,看着有点神秘。“大哥”在说要把抢拿回来,另一人在说叫房东去**较好;有人在摸出去了。“大哥”又说,能不能劳驾我给送个信,我同意了;他写了封信,并给我一包东西要我带上。

我在送信,这是一个下坡,这下坡的台阶既陡又小,走得怎么这么艰难。亏了这边上有一根自来水管可作扶手,否则定会摔下去。一个趔趄那包东西从我怀里**了出去,一直落在了坡底。还好它仍在视线内。要走快点,不要给别人拣去了。一辆摩托车在下面开过,溅起了一些积水,并未压着。又开来一辆卡车,还好是擦边而过。我已来到了下面,那包东西正被一个人捡起,他想拆开来看,我说这是我的,是我刚才从上面掉下来的。有一只角已破损,在掉出一些**的粉末来,那人有所警觉地在问:“这是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在回答:“这是药。”他把包还给了我。

这是一条大街,人行道边上有一批穿着囚服的人正站在桌子搭起的台上演讲着,在说着悔过自新什么的。这些人怪怪的,从眼神上看去似不太正常。有一个女的在两颊上各画了一张嘴,又在额头上画了一只眼睛,变成了三嘴三眼的人了;她上了台眯起了眼睛在唱起歌来,似乎已陶醉,她肯定感到自己已是个大明星了。我发觉有**一直在边上看着,在看的老百姓却很少。我走过了这里,走到了不远处的拐角惊异地看见了“大哥”,他在说抢已拿到了,现在把东西交给他好了,叫我管自己去玩吧。然后他一下子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还在找人,前面有一个背影有点像“黄莺”的女孩在走,走近看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她和两个妇女及两个男孩在一起,他们好像是一家子。两个妇女与孩子说了些什么然后往马路对面走去了,女孩子仍往前在走,两个男孩跟着,正走过一片绿篱,篱上有蚂蚱,女孩想逮住它们,看她逮了两次都没逮着;我已走了上去,看见一个蚂蚱特别大,我一抄便抄在了手里,这大蚂蚱还背着一个小蚂蚱;女孩站在我跟前欣赏着,两个男孩离远一点也站着;本来我想把这给她玩的,但现在我犹豫了起来,女孩看了看我便挽住了我的手在说:“它们是在交配哎”。看她的眼神很单纯,我把这蚂蚱给了她,并掰开了她挽着的手。她把蚂蚱扔了,仍挽起了我的手,我看她年龄还小,也不过十四五岁吧,我又掰开了她的手在管自己走。可她仍跟着我,两男孩保持着距离也跟着,不知什么时候她捡了一根树枝握在了手上,好像很紧张,两手在扭着这树枝,我不禁对她笑了,她扔掉了树枝又挽起了我,我说:“你看你的手多脏啊,满手都是黑灰,还是找个地方去洗一洗吧”。我们走进了一个商店,那有一个洗手池,我看她走上前去低头在洗手,那两男孩站在商店的门口,我退出了商店管自己走了。……

天已经黑了。不时能听见一两声凄厉的警笛声。我在朝着有霓虹灯闪烁着的“大世界”走去。

这是一个餐饮游乐一体的场所。我走进了酒吧,台上有一个女的在唱着歌,她模仿着明星的做作,表露着百般风情,她嗲嗲的歌声还夹杂着喝彩声和酒杯的叮当声。这时我很希望能找到一个熟人。我在一桌一桌地望过去,看到的都是些醉生梦死、丑陋而单薄的嘴脸。我在问自己:“我希望找到谁呢?”有两个女的坐在那里摆出了pose,装出一股她认为最适宜的表情来,又好似她是这世界的主宰。我的邻桌有人在谈论着,正是在谈论刚才行刑的事,一个在说:“其中有三个小伙子是因为盗了一个保险箱,不过只拿了里面的钱,保险箱里的机密文件一份都没少;在区法院判了他们六年徒刑;因为保险箱里的钱也不多,他们提出了上诉;到了中级法院,中级法院说区法院判得太轻,反而改判成了十年徒刑;他们更上诉到了高级法院,高级法院说现在是非常时期,结果改判成了死刑——立即执行。”这时台上表演起了时装舞会,是歌舞与时装的结合,一个女的开始在跳舞,她穿着一件超短的连衣裙,木耳边的下摆很有弹性,不时露出一点内裤来;这连衣裙的领口却很高,就像一个围脖,围脖很挺括,像竹编的一样,中间有一排流苏般的搭扣,看过去显得很文静。然后她在说要表演一个疯狂的天鹅舞了,她把围脖的流苏一拉便像拉链一样拉开了,成了两排流苏,然后往后一甩一搭变成了领峰毛一般,她又把头发披开,简直是一头狮子了;她又把裙子往上一翻一拉便露出了整个屁股。……

我穿过了酒吧,走进了一个小巧的花园,里面还有一幢钟楼似的建筑,门口站着警卫。有人说这是老板的住所,约三层楼高的地方才有几扇窗户,从窗口垂下来一张铁丝网。有人在说谁有胆量有技巧爬上去,老板就会有赏。我看着铁丝很细很稀松,是载不下人的重量的。有一个人在凝视着,然后他开始在爬了,铁丝在变形,越往上越变形得厉害了,看看就要到了,他腾出一只脚来想往窗沿上跨去,突然手上的铁丝断了,人在往后仰,已凌空翻了下来,还好下面叠着两个做体**用的垫子,嘭一声摔在了垫子上,我想肯定也受了伤。这好像是一项自愿的娱乐项目。这铁丝网被收掉了,又放下了一张铁丝网。我估摸了一下也开始在往上爬,我想手脚要尽量张开且受力要均匀,这样已经接近窗口了,我先把手搭在了窗台上然后再翻了上去。我跳进窗户看见一个女孩正安稳地睡着,像个睡美人;床边坐着一个老妈子,门口还有两个警卫。看来这游戏是这**的恶作剧。警卫说带我去见老板,又说爬上的人老板会认他为干儿子的;我说:“那不必了。”我刚想走,老板在走过来了,他冷冷地看看我然后说:“好吧,带他去抽签吧。”

我被领到了一个大厅,里面有男男女女一大群人在。已经有人在抽签了,抽着的便是一对,说这是一种适应性修炼,然后要进行床上表演。有几对紧挨在一起的男女被抽开了,大概是夫妻或情侣。我感到不是滋味,我在后退。有一个血色红润胖胖的女人也退到了我身边,在说:“我们就算一对吧。”我心里砰砰直跳,看她的样子并不美,但体态丰腴还有点羞涩,我似乎默认了。有人已经开始在表演了,一对对男女还显得格外兴奋,有的女的还在“哦哦”地呻吟,虽是熟门熟路的人了,但看起来似乎是第一次尝到了这滋味;有一个男的可能是女伴被抽走了,他拿着话筒在台上深情地唱着歌,这男的已经脱相,稀疏的头发少得可怜,这秃顶衬着鼓出的嘴,好像猴子还未进化好;有人走上去在他头顶上加了个长发头套,这下倒像一个老太在表露风情了;不一会有些男的开始在生大病般地“啊啊”大叫,然后瘫倒在了那里,女的披头散发地在站起身来;那些女的裂开的地方看起来是悲悲惨惨的,那男的垂头丧气的东西看起来也是可怜巴巴的。我想人性已被挖掘殆尽,已没有一点保留的美好余地。……有人开始在退牌,在走出去,我也在跟着出去;我回头再看那丰腴的女人,她没跟来,她还在看。

我来到了游乐场,之中有一个动物表演的地方,要买了票才能进去。里面有一个用铁栅栏围着的场地,布置成了非洲**原的样子。已有好多人围在铁栏外面观看,我也好奇地往里看去,只见远处放出了一头野猪,不多时又放出一头狮子来,野猪在前面跑,狮子在后面追,看看已经要追上了,狮子一掌撩在了猪的臀部,猪转了个角度更拼命蹬腿在跑,撕下的一块皮在血淋淋地抖动,看看又要追上了,猪的眼睛悲惨地突出着,鼻孔张得很大,猪在拼命朝有一条索道的地方跑去,我看见索道不到一点的沙丘后面有一个黑色的背脊,千万别过去,那里肯定有埋伏,“背脊”站了起来,哦是一头大象,猪停下了,大象卷起了野猪把它放到了钢索上,野猪小心翼翼地在走钢索了,钢索的另一头斜落在另一个用栅栏围着的场地,这下有救了,我终于吁了口气。人群却在欢呼起来,原来狮子也来到了索道下,大象也正把它卷起来放上去。狮子走着钢索在追,野猪的速度变慢了,看看又要追上了,已经可咬到猪尾巴了,果然狮子一口在扑咬过去,只见野猪尾巴一收,狮子不但咬了个空并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地从钢索上掉了下来。野猪终于逃脱了,我想这是一头聪明的野猪。场地里只剩下了这头斗性十足的狮子了,这时走进了一个人去,左手拿着一块酒旗般的红布右手拿着扇形的铁锃,看来是来斗狮的;他一跃而起,那块红布正好挡在了狮子的眼前,然后这锃在狮子腮上一拍,狮子窜了出去,然后一个回身在朝他扑去,那人一闪,布又罩住了狮子的头,锃在狮子的鼻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这狮子一下子害怕了,便一动不动地伏在了地上。

到了现在我还始终没打听到“综艺**台班”。有消息在传来,说酒吧里有人被杀了。我打量着这些在看的人群,似乎都有一种很重的杀气,是受到了刚才这些节目的影响?我转出来到了出口处,看见路边放着一副担架,一个妇女抱着担架上的一个女人在哭,有时还把头贴在一起,我开始以为是一个重病人,但看见有一辆丧葬车在开来,我才知道这是个死人。难道酒吧里被杀的是她,我走近看清了她的脸——正是在酒吧里唱歌的那个女子。哭着的像是她的母亲。我一直目送着丧葬车在眼前消失。有人在说:“这在酒吧里死的已经是第二个了。”又说:“谁得罪了那些黑道或白道,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在问:“这些人不会受到惩罚吗?”有一个人在说:“你没有听说过谚曰:‘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近世土豪巨室,讨取租赁威逼至死,**亲讨命,问官执法,不过多用几贯黄钱便可解释。由此言之,乃是‘杀人还钱,欠债偿命’。”我想,现在杀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看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处。

可我总觉得在这有个约会,或许在以前有过,或许是在将来。

  谢小明说:

        无边刹境,自他不隔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当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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