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客户端
还没等到这边的队伍开拔进写字楼前的小院里，远远地望去，就有不多不少约十来个人头的一堆人站在写字楼楼底下熙熙攘攘来，又指指戳戳去。还有人从写字楼里不断地跑出来，又不断地尖叫开。还有人忙着拨打起电话，又忙着往写字楼里倒了方向跑。寻了那人堆的眼光，这边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去那写字楼的楼顶，发现那楼顶的边沿直挺挺地立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子。众人心里说：这就对了，他不同于那些个受惊的看客呢，他一看就是个卖苦力的下三烂；他这会儿跟平常一样都没资格穿来看客们身上那些个干净、体面的西裤、毛裙或保安装呢，好他个二憨，好他个**的！
众人在分秒钟内装了愣，又分秒钟内装了怒，一齐儿做了那开闸的怒水，扛了铺盖卷，涌向院内去。
怒水至。铺天盖地的骂咧声、控诉声、赌狠声又混成了声浪，充斥了小院：
“这不是最最老实的二憨么？谁逼他走到了**这一步？”
“那还用问！不是那黑心的老板，还能有谁？”
“都一年干到头了，却不发工资，却拿这做了白条子的布告糊弄来咱卖工的，哪有不**？”
“撕了它！”
“撕了他白拿钱！”
“撕不了他白拿钱就撕了咱自个儿！不信这天下就无法无天了！”
“二憨，跳！我支持你，了不起我上去陪了你一起跳！”
“不但要跳，还要统统背了铺盖卷回家，看他白拿钱来年再去满世界招揽人！”
“不滚蛋的，就是****！”
“都滚蛋了，就只剩下他白拿钱那个**！”
“那**到底是个黑心肠，还是个水货？”
“叫他滚出来，证明他是黑心肠还是水货！”
“他为什么不出来？他就把一条人命看作一把尿？”
“他爱不爱洒下的一把尿！”
“**祖宗！”
**的白拿钱这会儿呆在写字楼内那间带套间的办公室里，做了热窝上的蚂蚁。他心里直嘀咕：**！我好不容易才一年里有个惬意的时光，数着它银子玩，才过了三天就跟我捣乱！还玩儿来**！还玩儿来**！难道做老板就该是这么闹心的么？又不是我独家拖欠了工资！谁遇到**了？谁遭到最后通牒式的背铺盖卷回家了？哎！就我**倒霉，占不得人家半点儿便宜。占不得还不允许你有稍许迟疑呢，说这就要**，只分秒之间的事！说你要么是个黑心肠，要么是个比黑心肠更无耻的水货！说你必须出门去作正面的回答，不然，那来年的队伍，说散就散了！
白拿钱的一旁站着一排保安。
白拿钱的另一旁站着两三个工头和两三个才出门去打探了外头消息的探子。
有个工头跟白拿钱轻轻地做了耳语：“情况已经摆在眼前了。我想您必须赶在110赶到之前下楼去，当面给那帮子工人一个说法。不然，人命一出，您就被动了，那些个没事儿找事儿的狗屁网络就会炒翻天，就会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到您头上来。当然，主意怎么拿，全看您自个儿的意思，您只当我什么也没说，说来只是个屁！”
白拿钱没好气地白了那工头一眼：“我办公楼内里的主儿是不能落在他隔了马路隔了社区的警察晚到了现场的对不对？你又想我给那些个闹事的主儿一个什么说法？都是你手下的那个二憨做的好事！你该不会忘记我是年中还破格给他支过钱的吧？一个恩将仇报的家伙！看你平日里就教导有方！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暗地里吃里爬外，怂恿了手下呢！没怂恿就至少不乏有这个意思吧：赶快收回成命，赶快发放工钱？”
工头心里一瞬也嘀咕开：难道你不该发放工钱么？你又不是兜里没有钱！别拿**不灵来说事，也别拿不过是效仿别个老板拖欠工人工资的做法来说事。做老板的都有**不灵的时候，特别是在这种紧缩银根的年头，可**不灵也不能把困难转嫁到人家工人头上嘛，人家可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靠卖苦力养家的底层。别个老板拖欠工人的工资那是别个的事，难道别个杀人你也要跟着去杀人么？做人可得要讲究点儿良心，一味地打他卖工的主意就失了做人的分寸了。我是夹在你老板跟他工人之间做受气包的角儿，天地良心是伴着你老板说话的，而不是相反。可遇事不能做得太过头了，太过头了我就忍不住要摸了良心替他工人把话说了来。
话又去了嘴边。话又从喉咙里吞回。
留下半边脸儿的铁青色又半边脸儿的奈何色叫白拿钱拿眼珠子扫来扫去。
白拿钱忽地朝一旁的那排保安大挥了一把手：“统统跟着我下楼，看我的脸色行事！”
脸色也是半边脸儿的铁青色，却见又半边的脸儿也还是铁青色。
铁青色和统统的保安一齐儿下楼去可不是杀气腾腾的架式么？
天晓得白拿钱是真的杀气腾腾，还是只不过做来面子上的功夫。
面子上的功夫可是了不得：才出写字楼大门口，一队凶神恶煞的保安冲在白拿钱的前头，直朝了众人推推搡搡，又翻来眼睛。推推搡搡到把众人逼去了小半个院子，还逼去了小院外，却给白拿钱留下了大半个院子，又画来圆的院子；翻来眼睛到露了你一些个不知死活的闹事者的话头，又中国人倒敢打美国人的话头，又不怕美国人笑掉牙的话头，又那边都闭嘴了吧就没见老板这就要发来话么的话头。整个一鬼子进村，听**训话。
没有人留意到中堂在众人后退的当口，却挤到了众人的前头。更没有人留意到他在那挤上前去的一路一只手已握住了后腰间的铁片子。他眼里关了那些个保安的做作，又耳里装了那些个保安的话头，心里说：好！你八面威风。好！你美国人欺中国人。好！不妨留给我个后发制人的机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