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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再试砌匠刀(五)

小说:宠与辱 作者:过山雨字数:2219更新时间:2018-08-13 19:19:28

中堂是从头至尾唯独没参与进咂嘴的一个。他紧闭了口,紧锁了眉,紧抓了心,最后把一句像刀子一样的狠话说在心底里:看你大家伙的做作,但愿是有用的做作;看你二憨的做作,但愿也是有用的做作;看我中堂的做作,却是你大家伙你二憨想也不敢想的一想来就脚肚子打颤儿的做作呢。

毫无疑问,这边说上口和没说上口的做作缘于那边白拿钱的做作。白拿钱的做作又与这当口全中国的经济形势密不可分,换言之,那白拿钱或曰那一个个房地产商的做作是这当口国家行为或政府做作的反应。历史不会忘记,这当口的国家经济政策是以紧缩银根为标志,要在全国范围内回笼资金。不但要回,还要整个一届政府地回,还要回到你想象不到的力度,还要回到以物易物的形式。算来这样稳妥的货币政策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前期就开始的,轮到这会儿已有七八个年头了。七八个年头是什么概念?是政治经济学中一个经济危机周期的概念。国民在紧手中苦熬。创业者在紧手中苦熬。吞吐着大宗资金的房地产商更是在紧手中苦熬。苦熬的结果,据说是零库存的国家储备在七八年中收回去一个庞大的数字,叫北京的当家人在不少场合中都吐露来那看上去大大地松了的口气。没有问题,紧缩银根的政策并不影响整个国家经济还是在高位上运行。这又是个复杂的课题,容不得一个小说家妄想用只言片语囊括其中。只须记取的一点是,中国的房地产商们,这会儿都历练成了一条条经济大鳄,皆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能够穿透现象看本质,估摸到放宽银根、实行货币宽松政策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正因为如此,新世纪来临之际,各地的房地产大鳄都蠢蠢欲动,那些个扮了改革开放前沿地阵的沿海省市里的房地产大鳄更是抢摊在前,向全国各地那些个蜗居在山坳里的砌匠工大军发去了前往淘金的召唤。淘金的说淘金,说是你砌匠工淘金,而不是他木匠工淘金。不淘金的也说淘金,说是你做东家的真淘金我砌匠工不过是跟在你身后捡一点掉渣儿。大多数情况下,真淘金的东家和捡掉渣儿的砌匠工是可以做到相安无事的。可有一种情况却也不乏相当数量地存在,因而不断地激化劳资双方的矛盾,那就是淘金的东家原来是个怀里揣钱不足的水货或是个故意拖欠工人工资的黑心肠,只一门心思地想着那些个流血流汗的工人软弱可欺,又一门心思地想着我要在工人与市场之间空手套白狼。

如果中堂们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水货的兼黑心肠的老板呢?

中堂们有中堂们的做法。

这一天,已经是写字楼那边的布告张贴出来的第三天了,也已经是除夕的脚步朝背井离乡的工友们迈过来只剩下三天了,只见工棚这边的大队人马聚集成蚁窝的形状,又幻化成开拔的形状。有一个细节是工人们心知肚明的,那就是每个人身边都多了一堆铺盖卷。而按照他们跟白拿钱的约定,一挨来年的正月十五一过,他们还得来东莞上工,大可不必脱裤子放屁,捎上铺盖卷。说穿了,他们这是要以集体辞工的形式作威胁,去对抗白拿钱的拖欠工资。辞工就能叫白拿钱的工程陷入瘫痪,辞工后还要向劳动局申诉他白拿钱违约。这是工人们说在心里,也说在口头的。说在心里只有自个儿知道是真是假。说在口头就叫白拿钱听来三天里都哈哈大笑,传出话来说我就不信他做工的比我还大方就甘愿放弃一年的血汗钱,或者他做工的比我还能耐就能在劳动局那里把我给告倒了。很明显,双方都掐住了对方的七寸:工人们是看准白拿钱决不会放下工程的;白拿钱是看准了工人们决不会舍得血汗钱的。至于说申诉的话,能耐的话,双方心里是一边倒的概数:工人们都心里打鼓,说劳动局八成会偏向白拿钱那边吧,它衙门,衙门自古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白拿钱就心里只是笑,说劳动局又能把我**不灵的由头怎么样呢,何况它劳动局是我东莞地头蛇的劳动局,何况它劳动局那几个哥们儿每年都吃我的、喝我的。双方在三天里较劲。较劲的每一个回合都叫工人们想来我弱势他强势我是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来才能扭转这强弱的态势了;而白拿钱想来我强势他弱势我专设来保安的保安队可不是吃素的呢看他还能造反了不成或者弄出个其他的花样?

开拔的蚁队朝写字楼那边爬行。

途经耸入云天的工地楼盘,蚁队里骂有声:“**!咱一块砖一块砖地把他的楼房码到了天上去,到头来,隔大年只有三天了,却见不到他拔来一根钱毛。狗日的世道!”

关于钱毛的说法,是工人们连日来都拒绝了领取零头的工钱。到底是拿到全部的工钱,还是拗不过老板只拿到零头,大家伙要在这一路过往后见他个分晓。

中堂跟在队伍的末尾,一路上默不作声,又朝人群里张望了一回。他心里说:我这走在末尾的也许哪一刻就要冲了去众人的最前头呢;我这默不作声的也许要盖过众人拿我这后腰间别着的铁片子跟老板说话呢。瞧这劳资的矛盾到了针尖对麦芒的地步,瞧这弱势的队伍去攻打他强势的队伍。弱势不弱势又怎么样呢?我是不论来谁强谁弱都要朝他黑心的老板出手的,我好像要公报私仇呢。对!公报私仇,借群起的讨薪之公,报**我亲姐之仇。你说了**!你说了亲姐!他那是**?她还是我亲姐?管他是不是**,管她还是不是我亲姐,反正我是**一口气怎么也顺不来,不亲手给他**我亲姐的嫖客一个好看就于心不甘。**我亲姐可不是一件叫人难以容忍的事儿么?就有仇必报,就连带了要报来这来自五湖四海的众人的仇隙。众人的仇隙?那也叫仇隙?白拿钱拖欠了工人几个工资也称得上仇隙?可是二憨就心里说仇隙。他不说仇隙怎么就那天夜里跳出来说由我去做那**威胁的独份儿呢?他不说仇隙又怎么就这会儿消失在背铺盖卷的这一路里呢?他消失了么?他消失了呢!消失在这边,现身在那边!

  过山雨说:

        一个公报私仇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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