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四回,再说来两回。哪两回是我大抵不认可的呢?一回是,你说了**的一个‘钱’字,又说了不**的‘理解’二字,可我听了**的‘钱’字并不别扭,反而听了不**的‘理解’二字就要别扭。二回是,你说了‘美国佬’,‘俄国佬’,‘偌大个’‘中国’,说了‘滑得像泥鳅’,说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可我怎么就觉得你只说了半截子话呢?或者连半截子话都没有说上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我‘理解’什么?你又留下了哪半截子话就没有说来?”
绍兴又递给中堂一支烟,当然他自个儿又衔上了一支烟。其实,两支烟都还没有吸到烟屁股呢,他不过是借着递烟的工夫叫自个儿的回话能回到从容。于是,没吸到烟屁股的残烟给换下了,没备儿到从容的回话就说到从容:
“中堂兄弟呀,怎么说你呢?没想到你一个不起眼的砌匠工却算得上裤子裆一个顶级的聪明人。你居然把我含含糊糊的一席话听到明白,又说到明白,还说进我绍兴的心坎上。了不起啊!跟你这样的人说话,说话本身就是一种享受。不夸你了。我要说来两个意思。一个是,可要记住啊,你认可了我的四套说辞,可不能到时不认账呢。二个是,又怎么说呢?哎,我还是直接地回你‘理解’二字吧。不是有新农村建设的规划在紧锣密鼓么?我决定,准确地说,是村委会决定,把光谷公路通过门口山的一点儿所得,拿出个大头,用于新农村的改水改电改路,这就需要像你这种跟门口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农户作点儿理解,理解万岁。说到我留下了半截子话没说,我不得不再一次夸你中堂兄弟聪明透顶。我还真有半截子话藏着没说呢,是关于松兰的半截子话,是关于你那教父的半截子话。——别以为你拜了教父就瞒得了众人呢。你能把那两家的荒山荒地跟你自个儿家的那一份划开来责任么?”
“哈!哈哈哈——!”中堂忍不住叫笑声抢了话头,叫话头跟紧了笑声:“我说你裤子裆的头一个真支书,算你有涵养,算你有水平,算你盖过了当年的锦书记!可是你绕来绕去,到头来还是露出了狐狸的尾巴呢:要我‘理解’才是你今晚上门的第一个意图;要我‘划开来责任’才是你紧跟着的第二个意图。你真是太用心!居然想到了那两家跟我的关系,居然想到了我的一双不经打的拳头还能做了三国房头的两个门神。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到那一层呢,我只是想着原先的一千零八脚、如今的本家支书会不会侵吞了我个人的利益,又侵吞到有什么不同。没理清这个,哪顾得了那个,是不是?搁下这个吧。搁下那个吧。你才将提到了政府的新农村建设规划,倒是叫我生出一些个疑问来:三改不是全国一盘棋的统一行动么?又不是有专门的划拨资金么?怎么叫穷得**子打板凳的下畈村自筹起资金来了?壶口镇的那些个镇长就有狗胆截留上级派发给三改的资金?如果不是,是不是下畈村就有填不满的窟窿?如果不是,是不是村委会另外做了手脚?如果不是,是不是他一千零八脚做手脚在先?如果不是,是不是你绍兴做手脚在后?这么说很有点儿胀你**子疼呢。可这么说,在下畈村,在裤子裆,所占的人数决不是少数。少数不少数的,关我什么事!多数不多数的,又关我什么事!只是把新农村建设跟门口山征地扯到一起说,就关我的事。只是把三改缺资金跟各家各户的征地款扯到一起说,就关我的事。凭什么裤子裆的门口山要为下畈村作出牺牲呢?凭什么三国的祖坟山要为三改作出牺牲呢?不管其他的土地主子都是怎么想,反正我中堂决不想让利一丝一毫。”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会不会把自个儿跟那两家划上等号呢。”绍兴显然叫中堂的回话惹到不高兴,阴沉下脸,可阴沉下脸又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选择,于是,他只好迅速地改来皮笑肉不笑。
中堂疑虑了少许,回绍兴:“划不划等号的,要看我高兴。”
绍兴追了问:“你怎么样就能高兴?”
中堂想也不想地答:“把我的土地款给我,悉数给我。”
绍兴又追了问:“你理解的悉数是个什么价?”
中堂又想也不想地答:“每亩二万八,而不是八千。”
只见绍兴的眉头拧到麻花紧,又麻花开,却难以笑:“你哪来的依据?”
中堂似笑非笑:“是方木瓜告诉我的。你该晓得我跟方木瓜的关系吧?你该晓得方木瓜跟一千零八脚的关系吧?你该晓得一千零八脚跟锦书记的关系吧?所以,也可以说,是你叔锦书记告诉了我这消息。”
绍兴心中一阵叫苦,赶紧收来话:“我说中堂,哪一个个人的说法都有可能是胡说八道。只有政府的**才是唯一的权威。你我只能认这个理,是不是?你我只要认这个理,是不是?我就没听说过什么二万八,我倒是把八千的说法听得实在。开玩笑!二万八,不是比开发区的土地出让价高出二万么?不说它二万。想都不敢想!说你拿到按政府的**补偿的标准后会不会替你那三国的两家出风头吧。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