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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绍兴站在门口山上
绍兴站在门口山上，就像**本人站在南京城头。
离他身子左边约五米开外，绍旺带着两个小混混转悠在一截大寨渠的渠梗上。离他身子右边约十米开外，锦**只身一人拿手势**划着即将付账和无须付账的地亩**例。离他身子前边约一公里开外，光谷公路像一条探出头来的长蛇，把身子隐在大畈的那边，把蛇头露出大畈的这边。这些个人本是他请来的紧要。这些个事本是他理来的紧要。可他这会儿的脑子里却把这些个人和事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有的事，得最后想一想。他心里说。
有的理，也得最后想一想。他心里又说。
可见他是叫心中的事理牵走了魂儿。他想到了什么呢？他想到了裤子裆，想到了门口山和后山垴是裤子裆的两只裤脚，想到了没了门口山的裤子裆还叫裤子裆么，想到了没了门山口的裤子裆的子孙百年之后千年之后会不会跳起脚来诅咒那削平门口山的罪魁祸首。不错，是前任村支书他一千零八脚跟光谷公路的规划方承建方协调保障方一方方一级级地签来贯通门口山的白纸黑字的，可镇里县里乃至省里来视察的大员不是在不**前还明白无误地跟自个儿说起过你还有最后的选择机会么？什么选择机会？一条是贯通门口山的方案，一条是绕过门口山的方案。也就是说，自个儿是完全可以否了一千零八脚的签字的。可签字没被否，还叫再难否，自个儿昨天又在一千零八脚签下的文件里添写了新任村支书的名字。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事情再没了回旋的余地。自个儿为什么这么决绝呢？自个儿是不是一时昏了头？说不出口的决绝。蒙蔽世人的昏了头。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钱”字在作怪呢！一个利欲熏心又无利不起早的“利”字在作怪呢！深埋了它“钱”字吧。深埋了它“利”字吧。只把它能哄了裤子裆老老少少的那个“理”字挂到嘴上来。得有个“理”字呢。可少不了个“理”字呢。我一理：门口山上的砂土地不是千百年来都不曾耕种过的么？与其叫光谷公路占了良田，不如叫光谷公路占了荒地。我二理：是有个门口山是裤子裆的龙脉的说法，可门口山坐地千百年了，谁做了龙？谁生了龙子？倒是我绍兴把门山口推了，叫裤子裆内外贯通，或许就**的能引出个**龙天子来。我三理：那些个七老八十的老者老是把门口山做了一道挡风墙的说法挂在嘴上，那么，我赔你一道挡风墙好了，我在村子口栽上一排又一排的杨树挡来那季节变换的恶风好了。我四理：裤子裆不是由“裤子塘”在外人口里叫了个谐音么？“裤子塘”**“裤子裆”好听，我将设法在**的人口登记薄上，在土地所的土地登记薄上，都把“裤子裆”的名儿抹了去，都把“裤子塘”的名儿坐实来。最好是更名“哭子塘”，最好是给“哭子塘”再编个像“方孝河”一样有来历的故事。如此一来，谁还记得“裤子裆”？谁还记得裤子裆的两只裤脚？我五理：非要找我一点儿麻烦的话，我给诸位死去的族人烧高香好了，我给诸位活着的族人也烧高香好了。难不成做到这一步，也不放过我？
“我说了五个理。”绍兴又在心里默念道，“五个大于三个，三个就是多个；三人为众，三木为森。为什么要对一个村支书斤斤计较呢？斤斤计较不就是逼人太甚么？”绍兴脸上掠过一抹乌云，叫心里话哼得响：“**不过头点地呢！我说你裤子裆姓袁的大姓，你到底想要对一个本家的子孙怎么着呢？”
绍兴最后的念叨叫自个儿想起叫嚣在南京城头的**本人：我强盗自有强盗的逻辑！你没落的**，别以为你还是当年的老大，教坏的徒弟要打师傅呢，我说你是不是欠揍到来一回屠城？
屠城的想法叫绍兴顿生来不可一世的念头。
屠城的想法叫绍兴的念头又转回到你还是个袁姓的子孙么？
绍兴的念头就在这刚与柔之间缠绕到恍惚。
太阳从云端中探出头来，说，隆春来了。
恍惚叫来自大地的温润一忽儿扫个空，说，我退位给清新的思绪。
绍兴定了定神，望了望眼前还没有成形的光谷公路，又转过头去，把望眼交给悠在身边的绍旺那一路和忙在身边的锦**那一个。为什么是那一路？为什么是那一个？为什么那一路在五米开外？为什么那一个在十米开外？为什么五米开外的那一路悠在身子的左边？为什么十米开外的那一个忙在身子的右边？想来有点儿意思呢。按照时髦的说法，那一路是一个团队，是并非谁都有资格说来的那句“三句好话不如一巴掌”的那“一巴掌”；那一个与团队无关，是作用与一巴掌不同却也必须存在的那“三句好话”。他锦**当我看不出呢，看不出他对我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意见。有意见就忙到十米开外去，有意见就叫悠在五米开外的那一路显得亲近。有亲近就有疏远？该做兄弟的亲近？该做叔的疏远？难道叔这是有意跟我做暗示么？暗示意见？暗示不满？管它什么意见。管它什么不满。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都是至亲的骨肉，都该全力以赴，为眼前的紧要全力以赴，为紧要中的那一揽子巨细全力以赴。全力以赴是需要有一个联盟的。联盟在取得村支书之后的当下也是万万不能解体的。不说由亲情组成的联盟不能解体，单说由利益组成的联盟也不能解体。你说了利益？莫不是叔想到了跟你更为亲近的兄弟可能会得到**他更多的利益而有了担忧？而看出了端倪？那是可能的。谁不爱钱呢？谁不会因为一个“钱”字而想入非非呢？就找一个机会把一个“钱”字跟叔好好儿聊一回吧，聊到他忙在右边的文臣好好做他的军师，就像他悠在左边的绍旺好好儿做他的武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