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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凭什么做到有朝一****自己吃饭那个程度呢？”
“当然，我知道光读书是无济于事的，因为书是别人写的，是别人的劳动产品，我们读书只是在享受人类**的一种财富……我从来都不赞成单纯追求享受的人生观，世界上只有奉献的职业而没有纯粹享受的职业……写作是一种职业，我以为我必须写作……在你看来我现在的生活之所以构成一个问题，就是我没有职业怎么办？因此只要我有了稳定的职业，那么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现在我的生活就是这样，它只是处在一个不稳定的过渡阶段上，好**一只行驶的渡船正在驶向彼岸……”
“这就是说你现在在家里写作？搞文学创作？”
“不一定，在我关心的事情以内什么可写就写什么……”
“可是你离开公司到现在已经两年，你难道不觉得这个过渡期未免有点太长了吗？而且你还没有想到，要是你的写作到头来成功和失败参半，或者完全归于失败呢？……你难道没有感到这种生活有多么虚妄、空幻和愚蠢吗？”
“你也想在我面前扮演一个聪明人的角色吗？”我不禁严正地瞅着他。
“你这不是寄生在你父母身上，吸你父母的血、啃你父母的骨骼吗？要是我也像你这样恐怕早就饿死了……”
“这看上去好像是一个问题，但我也没有办法……但是话又说回来，我父母俱全这也正是我现在**你幸福的又一个地方，因为你是孤儿……”
“算了，算了，别说了，我只是想听听你对你自己现状和前途的想法……”他害怕我进一步攻击他。
“好吧，我很愿意满足你的好奇心……关于我的现状我已经说过这是我的心灵的选择、生命的自由，因此我是幸福的,这样子看上去好像是一个问题，但我也没有办法；关于前途，其实我也已经说过,这个问题我也只能把它归结到命运上去，现在我把握着自己的命运，这也就等于把握着自己的未来，而我感到未来对于我只有完全的成功……我只管到这里，也只能管到这里……”
“你很自信……”
“这并不是什么自信，这是天才的预见……”
“你说你自己是一个天才？”
“那又怎么样？只有天才才能也才敢于说我所说的话……”话谈到这里我只能继续抬高上去以达到以势压人的效果。
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太激动了，他当然想离开我但是他竟然离不开我，他的一切精神支柱都快要崩溃了，但是他对我太好奇甚至可以说他太嫉妒我了……难道历史巨人**的会从这个人身上、这个家庭、这个环境里产生出来吗？他还有几分怀疑。我看着他笑了又说：“你对我自吹起来的形象不服是吗？我早已说过，你这种人不是我的朋友，我无法把你纳入我的个人生活范畴与我共享生活，因此对于我你只配当看客……当然看不看随你的便，请你走着瞧吧……”
他已经不大在乎我说什么了，他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人生的价值不在于索取而在于付出……反正是这个意思……”
“不，人生的价值不在于索取而在于付出……这种人生观与我的思想是大相径庭的……如果世界上人人都把自己的东西付出来，那么东西应该放到哪儿去呢？因此我主张：每一个人都要把所有的能量释放出来，同时尽情地从世界上索取，而且付出的份额和索取的份额必须是绝对相等的，应该把我们的**建立在这种平衡之中！”
“如果我们创造出来的东西都让我们自己消费了，那么我们还给后代留下什么呢？”
“只要是人都要竭尽全力地创造，同时尽情地享受生活……这种观点适用于我们，适用于后代人，适用于世世代代的人们……我们只能给后代人留下那些我们消费不了的东西，像知识、大自然、永久性的工程设施……如果我们克勤克俭，给后代人留下用不完的生活财富，这绝不是我们的建设而是我们的**……我们**了后代人的价值！不是吗？人付出来的就是价值，索回去的就是生活……把这种观点和我的自由思想结合起来，我的基本态度就是：我既不热衷于有所作为，也坚决拒绝无所作为——我知道无所作为对于我除了干干净净的毁灭什么也没有……我必须自由，然后创造和生活……”
“你的内心这么丰富**难以想象，你使我昏乱了……”他站起来。
我仰起脸笑了说：“你没有想到我这个人竟然否定自己有任何志向和事业心……这样我上面所说的话不等于空谈……但我像是在这里空谈吗？哈哈哈……有些人就是你们这些实际专家所不能理解的……”我站起来接着说，“好吧，看来你要跟我告辞了，你已经完成了公务……”
他摇摇头笑着说：“拿你没办法，不过我喜欢你！”他伸过手来。我们握手之后他又说：
“好了，我走了！”他走出去。我送他到门口，临别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又说：
“我没有想到，我已经快要两年没去上班了公司还没有把我除名，这是不是说，公司这样处理我的事情，让我留职停薪，是本着所谓****的精神，宽宏大量地等待挽救我这只迷途的羔羊？”
“你反对这种处理方法吗？”他停下来反问道。
“我看我最好对此保持沉默，事实上我这个人既不**于完全反对什么也不**于完全赞同什么……”
“折衷**不是**主张派和反对派都更愚蠢吗？”
“我也不**于停留在它们之间的中心点上，”我暗自笑了，“这就是所谓自由……在有所作为与无所作为之间，在是非之间，在黑白之间，我既不**于完全反对什么也不**于完全赞同什么，也不**于停留在它们之间的中心点上……这样我就可以自由、欢畅地翻转、飞腾……”但是我立即感到自己的嘴脸是丑恶的——难道我除了自由……就这个词的最本质的意义而言……就没有其它原则了吗？于是我又招来人笑了……
他笑着说：“你这个人**好，一点也不想压制人……哈哈哈……”他走了。我非常郁闷地站在那里……我竟然被人家当作老好人，这多么令人愤慨呵！想不到搞了半天我竟然给人留下这样懦弱的印象……唉，生活来不得半点疏忽，否则后患无穷！
事实表明当初郑主任、佑樵舅舅和陈科长的担忧是正确的，而我则过于自信了。不过文学创作这条路并不好走，除了严肃文学在**生活中越来越趋于退缩这一点，我想对于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这个人从小对主流和正**就有一种叛逆倾向，正是这种叛逆性使得我的学业从来都没有好过，也正是这种叛逆性使得我的创作更加举步维艰……这难道不是可想而知的吗：当一个人对**倡导的主流文学**一直持怀疑甚至否定的态度，总想自行其道，而在这个国家里又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的空间存在，这条道路还会好走吗？不过至今我仍然认为，我所走的只写人类每天所过的最正常最**实的生活、**一切都是假大空这条道路是唯一正确的，不管这条道路能不能走得通或者能不能继续走下去我都将奋勇前进……当我穷困潦倒想回原先的公司时，其实复职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那位刚从农村提拔上来的新任的科长不接受现在这个人做他的职工……他觉得我不仅不想得到同情，而且还**和潜在地耍弄了他。他把一件自己可以拍板的小事化成了大事、难事，也就是把这件事推到市公司处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我被推到一事无成、失业、母亲、家人怨声贯耳的境地……而我只能把它们当作耳旁风……只有我的言论还能像神仙一样腾云驾雾……只要我还能生存下去我还相信我自有命运呢！我是只打算做那些最为重要的事情，问题是现在它竟然并不是吃饭……像我这样首先不是去解决吃饭问题，而是去做其它事情，照时髦的马斯洛的理论，也就是跨过人类的前四层需求，一步登天直接登上顶层去进行自我实现——毫无疑问，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个人价值的自我实现都是人生的最高理想和最大意义——是不是有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