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有一个

如花美妙的女儿

而且你们身上散发出

南洋血缘的

富有的洋香味

你女儿正当

成熟继而衰老

恰是结婚受孕的

最好年华

哦，老太太

你为她**心了

可是你竟像

许多愚蠢的父母

想替女儿

找个能与之匹配

而又忠厚

老实的夫君

你瞄上了我

可当你走来

看见，我竟

这样剽悍

在为生活

为权利而

勇猛地斗争

哦，老太太

你竟又把我

撇下、舍弃

哦，当你走来

看见，我竟

这样剽悍

在为生活

为权利而

勇猛地斗争

哦，老太太

你竟又把我

撇下、舍弃

女儿当然不能

嫁给一个

坏蛋丈夫

但是一个

强而有力的

男子不是

更能保护

自己的妻小吗

哦，想去又不能去

想叫别人来

又叫别人

不能亲近

既不快乐

也不愿意忧愁

这就是天神吗

我在生活里

不就像一座天神吗

茕茕孑立

令人难以企及

你蔑视那些

小巷深处的**

把它们视为

一片泥沼

就像你蔑视

别人向你

指引的道路

你以为只有

在所有的

道路之外的

道路才是

自己的道路

但是你克服

**的创伤

就为了那

空虚而遥远的幻影吗

我感到多么忧伤呵！但我不能昏倒在街上叫别人来救我……回到家里，心力交瘁，倒在床上拉下开关，但是睡不着，可能因为连续吸了两支烟的缘故：头痛、失眠，不得已尽想着我的书……不知道怎么躺才舒服……别人是百感交集，我**是百痛缠身！估计我能在年底以前写完我的所有文章和小说——这是我计划中的。

我中暑了，好几天才能起床……百无聊赖，到烟台山公园里逛了一圈，对它进行了一次仔细的考察。像整个中国的振兴才刚刚起步，解放30多年来，这里的**正的园林建筑设施才刚刚开始建设。过去光秃或杂**丛生的荒地正在被人工化。这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公园，中国式园林固有的亭廊楼榭、乱石假山、牌坊、曲径、树木花**，应有尽有，就是没有流泉，虽然有西洋式的人工小喷泉——总起来看这里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公园大致分为三层，事实上这三层只占据着山头部分，山麓全被城市的其它建筑挤满了。站在山顶上可以鸟瞰大江两岸的城市风光——它既说不上宏伟壮观，也说不出有什么特别迷人之处；还可以望见远方蒙着淡烟蓝色云纱的绵绵山峦……

这里简直可以说是一个老头的山头，随处可以看见老头，不是大数量地聚坐在一起闲聊，就是两两三三坐在一块打扑克、下中国象棋，还有正钹声叮叮的F城评书供给老人们消遣。

我在一个亭子里坐了一会儿，看见一个红头发、小眼睛、白脸颊的外国人——据说离此不远的师范大学、女子学院和职业学院有外籍教师及留学生。然后来了一个抱孩子的男人——**是人到中年万事休：他显然为有了老婆、孩子而悠然自得极了，忽然他向我走过来，把手中的一部小照相机递给我，要我给他和他儿子拍一张照，这是无法拒绝的。这是我生平头一次搬弄照相机，我试着给他们拍了。随后又来了五六个男女，其中五个围着一个侃侃而谈的男子，不消说他是他们的中心——他无疑是他们那个关系圈的挑发者而又有领头本领的人，而且他还是他们当中两个小年轻的敬仰和爱戴的对象呢。

随后我就下山回家了。

我听得见她在饭桌上跟她母亲商议出面叫我参加到他们家一桩什么事情中去的事情……我知道前一阵子生成的情感还在起作用……我一回到我的房间坐下来，我们的心像放在回槽里一样是相互流通的，可是随着我在我的房间里寂然无声下来，她的热望就**搁浅了。

母亲叫我下去帮助晾床单。有一会儿我就蹲在她家门外洗手，她斜着眼睛看我，她丈夫也看见我了（我没有去看他们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于是他的友谊之火又复燃了却烧得我很不愉快。又在我上楼继续工作之后，她跑出来望着我的窗户对我的神出鬼没的行踪心疼得什么似的。

我对明明最大的打击就是使他觉得我完全把他拨到一边毫无顾忌地自行其乐……他就好像蒙头被塞进一只没人管的令人窒息的木桶里一般。但我能够刺激得他吃醋，他却很会立刻将它从心底倒掉。因为他虽然常常不得不吃一点醋，但他自认为是那种从来都不会吃醋吃得满脸紧皱得人，他的法宝就是**和满不在乎……他只是想别人给他的那支吊桶一个着落之地罢了。但在一件事情上他的脸皮往往不得不皱一下，就是每当他要丹参妹与他一道出行的时候，丹参妹首先想到的是我的意见如何？总是在家里一耽再耽，直到她对我的感觉变得良好为止或者干脆废行……她也会对我负荆请罪，**如前年五月她去接那位**门客之前，她蹲在水龙头那儿就像跪在我的床前一样……可见她对我的爱情和等纯净，但她又不得不去恭敬这位有钱的男人——那时她以为我对他会不以为然呢；前些天也有类似的事例：她虽然竭力不让我看到她公然偕明明出行，叫他先到下面去等，然后她用她同她的正在场子上玩的儿子道别的方式跟我打了个招呼，但是回来的时候却做好了承受我的非难得准备，像母马一样收缩着身子期待着鞭子抽在她身上……其实当她出去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因为我很困那时正沉沉昏睡，只有当白头发大娘喊她的这时正在我隔壁白菊花家里玩耍的儿子回去弄好录像机的“片子”，把我吵醒，以及我随后听到他回答白菊花的两个儿子关切的询问时，我才知道她和明明同时都不在家，并猜想出那时的情景来……我可以断然肯定，作为始终彼此热烈关注的恋人，我的这种猜想决不会与事实不符，至少说相去太远。我早就发现，事实上我只要凭直觉——这是直觉的一种基本功能——就能知道她在不在家，这是有我多年前的一首诗为证的：《我只要凭直觉就能知道你在不在家》

有人说你不在家

我的心立刻

飞到你家

爱人啊，你

**不在家吗

看来那人的

话是对的

假如我的爱人在家

我的感觉

不会是这样

刚好在她回来（她也和明明一前一后地回来）后不久我同母亲发生口角。我的生气的声音被她听到了她立刻引咎自责……的确，没有**她更好的“**”了！可是当我在一阵任性妄为之后回到我的房间我的感觉却是十分凄凉的：因为包裹我的不再是晶莹透亮、欲进不能的爱情而是一层懵懵懂懂的浓雾了……我根本“看”不到她在她家里干什么……我失去她了！这种痛苦对我简直是突如其来……因为我很少领受这种痛苦。当然，多年来的生活仿佛失去一条腿，但我可以把它踩到另一个地方，只有在新的脚踏实地的感觉长出来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是痛苦的。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时我忽然听到她同白头发大**一段对话一下子为我捅穿了**相，她问白头发大娘：

“他知道不知道我和他（她丈夫）一块出去？”

“我怎么知道！……天啦！”白头发大娘答道，回头望着我的房间……她也在为失去我的感觉而受苦呢！我与她丈夫合作不合作对于她的爱情是一样的，只是形式不同罢了，不同之处在于：前者表面上用不着选择，后者则必须择其一而爱之！不用说后一种情况对我是有利的……虽然对于我这两种情况都是片面的，因为我感到我的头脑、心灵和人格**是太健全了：恋爱——尤其是这种非同一般的恋爱是浪漫**的使人目眩的，婚姻是正**的平平淡淡的……两者我都不要也都要！现在我们的爱情正处在后一种情况下：我是她的唯一的**正的爱人……当然纯婚外的味道使我很不舒服。她也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了。她的确有足够使用的理性，难怪她不是一个超人了。她会等着捡起地上的被眼睛昏花的众人捡剩的那最后一张胜券。我相信她只会蒙蔽别人而自己决不会头脑混乱——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逐渐缩小它的圈子，才能最后消灭它，也只有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才能驾驭她，因为她并非是最伟大的。我一直不明白，就我的本能力量我对她是平等而接近于自上而下的关系，而过去的生活促成的我对她的态度差不多是自下而上的——这还是天性反抗的结果呢，这就是我对她，也是对生活、对世界的矛盾症结所在，这也就是我感到对她、对人不便采取行动，而她和别人见了我就怕的原因所在……我坚信，现在到这种症结解开理顺的时候了。显然我不能往下堕落，而必须继续超越，也只有这样我才能不仅在爱情上向前进一步发展，也能在写作上有所收成。我们的心又融合了，虽然我知道的很清楚，她则还没有留意到。我想这团浓雾终究也会消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