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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住进酉西会馆

小说:沈从文和他身边的人们 作者:杨雪舞字数:4819更新时间:2018-04-12 14:58:03

中年人拉着沈从文和他的朋友满叔远跑完长长的大道,转进了小胡同巷子,又走了一阵,来到一家小客栈门前,止了步,把车停下,回头望着他俩。

“就这儿?”满叔远问。

“就这儿。”中年人回答。

沈从文看看客栈,从怀里掏出两元钱来给了中年人,望着他走远了,再回头望着小客栈,又浏览着四周围的宅子。嘿,怎么就跟镇竿城里自己的家差不多,只是捂得更严实些。北京啊,也不全都是高楼大厦、红墙黄瓦。这么想着,沈从文心里感到亲切,脸上又露出乡下人那憨憨的笑。

走进客栈去一问,价却高得让他有些吃惊,竟然是家乡同样客栈的十倍。可这似乎又是意料中的事,他平静下来掏钱,店家却拿过一本登记簿来要他写上自己的情况。沈从文拿起笔,连想也没想就用他那有些儿模样的宋体字写道:

沈从文男二十一岁学生湖南凤凰镇竿人。

完了他把笔捏在手里,偏过头来看满叔远。

“你一起都填了。”满叔远说,凑拢来看着沈从文填写,俩人除了名字,**的字都相同,待进了那简陋的客房,满叔远便笑了问:“从文,你怎么就填写我们是学生?”

“我们不就是来读书的嘛。”

“现在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谁知道能不能考上这里的大学,就算是考上了,又哪儿来钱读书?”

“车到山前必有路,事在人为。”

“可好些山前就是没有路,你这话我看只是自己安慰自己。”

“人在难处时,就得自己给自己打气。”沈从文说完这句,见满叔远低头在想,知道他还要跟自己就这问题争下去,就皱了眉头说:“我可是有些饿了,不知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我饿坏了,早就想吃东西了。”

他俩走出客栈,往前走不远找到一家面馆,吃完面时,天已经在黑了,沈从文看着满叔远。

“有什么事?”满叔远问。

“你累不?”沈从文反问他。

“有事就不累。”

“我们找我姐和姐夫去。”

在来北京前,沈从文去沅陵看望哥哥沈云麓从关外接回来的父亲时,得知大姐沈岳鑫和姐夫田**逸此刻正在北京城里。

“知道在哪儿吗?”

沈从文摇摇头说:“我想先到酉西会馆去问一问。”

关于酉西会馆的事,也是父亲告诉沈从文的,满叔远一点也不知道,便问到酉西会馆去做什么。

“那里有我的一个姨表弟,叫黄村生,他在北京农业大学读书。”

“酉西会馆在什么地方?”

“在前门外杨梅竹斜街61号。”

“有地址就好找。”

“就是,上了人力车,告诉他就行了,我们走吧。”

杨梅竹街原来是条根本就不起眼的小街,尽管沿途的灯光很暗,俩个从乡下来的小青年还是在心里嘀咕:这北京,怎么会有这样的街,根本就不配在北京城啊。心里正这么想着时,酉西会馆到了。

车夫走了之后,他俩站在会馆前打量着。眼前这座宅院,**周围的明显宽大、亮堂,而且还精致很多。只是那两扇深褐色的大门,此时已经关得紧紧的。满叔远去看沈从文,见他点点头,便去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短褂的老头站在他俩面前。

“请问这里有个叫黄村生的吗?”沈从文恭恭敬敬地问。

“听声音你们是湘西人吧。”

“老人家好耳力,我是镇竿城里的沈从文。”

“黄村生,是个学生芽子,住院子西角,从这里去,直走,拐弯就到了。”老人说话时一直看着他俩,似乎还轻轻地叹了口气。

沈从文与满叔远照着老人的指点走去,没几步便被拴在屋檐下的一匹骆驼给吓了一大跳。俩人拍拍胸口再往前,在拐弯处有盏灯,灯下挂了张武术**赛的海报,沈从文站着一口气把它看完才挪步,急得满叔远差点拉他。

黄村生已经进入梦乡,被表哥沈从文从被窝里拉起来后,望着他傻傻地笑,听说沈从文想去找姐姐跟姐夫,便摇头说自已没听说,后来答应

沈从文去给他问问,一有消息,就到西河沿客店来相告一声。

三天后,黄村生来报信,说是知道了沈岳鑫和田**逸投宿的旅馆。这时候,沈从文和满叔远身上已经没了一分钱,他们立即赶去旅馆,找到姐姐和姐夫。见了沈从文,姐姐和姐夫都非常吃惊。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姐夫田**逸睁大眼睛问。

“我想**立,到北京来读点书。”沈从文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设想。

田**逸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深解当时有这么一个基本的事实:北京的新式教育已经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的知识青年,但由于实业还不发达、各种组织相对落后,使得**一时还没有办法提供足够的相应职位,来容纳这些手握文凭的精英们。

“你可知道,北京城目下起码有上万的大学生,他们毕业后无事可做,愁眉苦脸不知何以为计。你到北京稍久一点就会知道,铺天盖地的大小书**,不是读死书就是读书死,那有你在**长的身边做秘书有出息!”

亲戚总是希望亲戚好,田**逸也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沈从文离乡背景地来到这中国人最大的一个城市,就是想寻觅一处立足之地,表面看来是为了安置身躯,或者说是为了谋求更好的发展,但实际上却是为了安置心灵,为了安置一颗渴望改变命运的心。

这似乎像是一回事情,但安置身躯更多的是功利,安置心灵更多的是理想。只想着安置身躯的人或许也能把事情做大,但只有渴望安置心灵的人,才能把人做好,把生命做得有价值。

当时的沈从文,或许还并没有把这些都想得很清楚,可骨子里坦诚的个性、**良的本质,却使他在生命历程中面临选择时,都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安置心灵。

尽管姐夫已把事情说得很明白,理由也说得很充分,愿望也表达的很清楚,沈从文听了心中虽然也有些惊讶,但还是不为其所动,还是非常淡定地望着姐夫,眼神里透出明显的坚持。

田**逸立即明白了内弟的心意,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把目光转向沈从文的姐姐。

“我们来北京好些天了,手边也没什么余钱。”姐姐理解丈夫,更懂得弟弟,她望着弟弟,有些为难地说。

“我不用钱,只是来看看你们。我读书,是可以半工半读、自己养活自己的。”

“你能行吗?”

“湘西人,有什么不行!”沈从文的声音虽然很低,却很坚决。

这回轮到姐姐掉头去看姐夫。

“你既然有这种自信,就坚持下去。”田**逸说:“你现在除了坚持,恐怕也没有**什么东西了。”

“我会坚持的。”

姐姐望着弟弟,伸手进挎包,想掏点钱给他。

“我不要钱,**的。我不要!”

“北京可是处处要用钱的。”田**逸说完给了妻子一个眼神,意思是让她给内弟点钱。

姐姐的手在挎包里已触到钞票,就五六十块钱了,刚够她两口子回家,就算给弟弟十块八块,也不济事,于是把手又伸出来,说:“你不要钱,我这儿还有两条棉被,你带去。这北京,转眼就会冷起来的。”

沈从文与满叔远同姐姐姐夫告别,一人背了一床棉被往外走,还没走出旅馆门口,姐姐又追上来,在他手里塞了十块银元,很快地说:“就这么点,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你有难处写信回来,我再给你想办法。”

沈从文待要推辞,姐姐已经转身走回,他望着姐姐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掉头对满叔远说:“我们走吧。”

回到小客栈,给了店家当**的房钱和伙食费,手上仅剩了7元6角钱。

“从文,你姐给你钱,你还不要,亏你敢这么做。”满叔远瞪了沈从文一眼说。

“远,你不知道,我姐她也没钱。我来时爹就跟我说过,这次来北京,不要指望我姐,她不宽绰。”

“可她总**我们强,多少还掏得出几个银元。”

“你总不是说,只要**我们强的,就该匀些给我们。别人的钱,自有他个人的用途。”

“这我知道,可他是你姐,我们现在又没办法。今后挣了钱,再还她人情就是。”

“我一定要还、加倍地还,不光是我姐,所有对我好的人,我发达了都一定要报达他们。”

“可是,我们就这7元6角钱了,只能再撑几天,到时恐怕还发达不起来吧。往后怎么办,你想好了没有。”

“早想好了,在沅陵见我爹时他给拿的主意,他让我到酉西会馆去,说出门在外的人只要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一切就好办了。”

“这客栈不好落脚吗?难道会馆更便宜?”

“会馆不是更便宜,是压根就不用自己掏钱住宿。”

“**有这么好的事?”

“当然!”

这酉西会馆,是清同治十三年时由湘西人出资修建的。所谓会馆,原本就是中国传****人口流动的产物。一些旅居他乡的同籍人,为着在外地有一个自己的家园,就自发组成团体,捐资在客地修建馆舍,目的就是方便到这里来的同乡有个落脚和聚会的地方。北京作为有着八百多年的古都,一直是吸引全国自各地求官、应试和寻求发展士人的圣地。林立的会馆,渐渐地也成了老北京一道重要风景。

《清稗类抄》就有记载说:“各省人士,侨寓京都,设馆舍以联络乡谊之地,谓之‘会馆’,或省设一所,或府设一所,或县设一所,大都视各地京官之多寡贫富而建设之,大小凡四百余所。”

清末科举废除之后,会馆接待应试举子的功能逐渐消失,转成旅居他乡的同籍人的联系纽带和相互帮助照应的场所。

对住会馆一事,沈从文后来有这样的回顾: “照当时习惯,初来北京升学或找出路,一般多暂住在会馆中,凡事有个照料……我因和会馆管事有点远房表亲关系,所以不必费事,即迁入住下。乍一看本是件小事,对我说来,可就不小,因为不必花租金。”

沈从文这里说的“远房表亲”,就是他的表弟黄村生,当时虽是北京农大学生,却也在会馆里兼做管事赚些生活费。

利用同乡体系帮助前来客居的同乡,这正是“会馆”的功能之一。早几年沈从文的父亲来京刺杀袁世凯,也是寄居在会馆中。就连近现代历史上许多著名的人物,譬如康有为、谭嗣同、梁启超、**、**等等,刚入大都市时都有过寄居会馆的经历,甚至鲁迅,也居住过绍兴会馆。

满叔远听了沈从文关于会馆的介绍,高兴起来:“既然有这样的好事,怎不一来就住那儿?”

“不是忙着看一看我姐姐吗?”

“那我们现在赶紧去。”满叔远原来是斜**着,说这话时,坐了起来。

沈从文抬眼朝窗外看了看,看见又是快要黄昏时,于是说:“明天吧,这回事不用那么急,就别这么晚去打扰村生了。”

“还不急,就只有七块六毛钱了。”满叔远嘴上虽这么说,身子却溜了下来,平躺在床上,安安稳稳地闭上双眼。

沈从文看了他一眼,也把身子溜下来,平躺在床上,睁着两眼,去看头顶上垃塌的顶棚。看了好一会,他从枕头低下翻出一本发黄了的《契可夫小说集》,接着又看。

第二天天还没亮,满叔远就把沈从文从香梦里叫醒,他俩赶到会馆时,黄村生刚好走出来。沈从文把自己想寄居会馆的事说了,黄村生立马掉头,带了他们进去跟一个姓杨的管事人说。

听说是黄村生的表弟,杨管事问沈从文:“沈宗嗣是你什么人?”

“爹。”

“你是沈宗嗣的儿子。”杨管事久久地看着沈从文,最后又看了满叔远一眼,沉声说了三个字:“住下吧。”

就这样,沈从文与满叔远怀揣了七块六毛钱,背了两床被盖,住进酉西会馆。

一间不足七平米的房子,没有窗、周围的墙壁和棚顶都已经斑驳陆离,不时会在什么震动或风雨声里落下一些泥灰。满叔远皱起眉头有点儿失望地看着,沈从文却高兴地笑了,快乐地说:

“我们总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与千百年来许许多多离乡背井的游子一样,沈从文奔大都市来,还有一个大的愿望就是想摆脱原藉中那种复杂的**关系和权势网络。关于这一点,沈从文后来曾十分坦率地说:“我早对于这种关系十分厌恶,所以一离开就不至于重新进入这个富贵囚笼。”

沈从文之所以要挣脱过去的“富贵囚笼”,为的是不去按“应当在那么一个公式里发展”,只想从充满**的地方性网络中抽身出来,如同许多的漂泊者们一样,之所以要艰辛地挤进大都市,其实并不是敬佩大都市里的人,也不是喜欢那些森林一般的房屋,只不过是想拥有自己的新生活。正因为如此,物质上的享受,对这些漂泊者来说,是**较不被看重的。

不过,由于经济的制约,沈从文当时又只能住进旧式的会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显示了他仍然摆脱不了与原有**网络的纠葛。

这既是人生的无奈,也是**发展的使然。因为在**流动方式的更替中,新、旧两种“公式”也并非都总是泾渭分明的,一种新型人际网络的形成,不可能不依托于原来的**结构。

沈从文是有落脚的地方了,可是,他将怎样继续进行自己北漂生活的旅行呢!

  杨雪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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