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4

金凤母亲走后，陈老师又回到了金凤宿舍。只见金凤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陈老师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和蔼地说：“金凤，昨天我在网上读了一篇文章，我觉得不错就把它下载了下来，现在我读给你听，好不好？”

金凤冷冰冰地瞟了陈老师一眼，转过半个身子，留给陈老师一个冰冷的脊背。陈老师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肩膀就开始读了起来。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个叫黄美廉的女子，从小就患上了脑性麻痹症。这种病的症状十分恐怖，因为脑体失去平衡感，手足会时常乱动，口里也会经常念叨着模糊不清的词语，模样十分怪异。医生根据她的情况，判定她活不过6岁。在常人看来，她已失去语言表达能力与正常的生活条件，更别谈什么前途和幸福。但她却坚强地活了下来，而且靠顽强的意志和毅力，考上了美国著名的加州大学，并获得了艺术博士学位。她靠手中的画笔和很好的听力，抒发自己的情感。在一次演讲会上，一位学生贸然地这样提问：黄博士，你从小就长成这个样子，请问你怎么看你自己？你有过怨恨吗？在场的人都暗暗责怪这个学生的不敬。但黄美廉没有半点不高兴，她十分坦然地在黑板上写下这样几行字：一、我好可爱；二、我的腿很长很美；三、爸爸妈妈那么爱我；四、我会画画，我会写稿；五、我有一只可爱的猫……最后，她以一句话作结论：我只看我所有的，不看我所没有的。”

陈老师的声音好像从开满油菜花的田野里吹过来的和煦的风，散发着芬芳的气息。听到这里金凤的背微微又动了一下，接着她缓缓地转了半个身子。陈老师好看的眼中掠过一丝喜悦。她激动地继续读着：

“读了上面这个故事，我们都会深深地被黄美廉那种不向命运屈服、热爱生命的精神所感动。是啊，要想自己的人生变得有价值，必须经受住磨难的考验，要想自己活得快乐，就必须接受和肯定自己。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缺陷或不如意的事情，并非只有你是不幸的，关键是如何看待不幸。无须抱怨命运不济，不要只看见自己的没有，而要看看自己所拥有的。我们就会感到：其实我们很富有，生命最美丽，只有人世间的生活才是实实在在的，有天伦之乐、朋友之谊、恋人之情。只有在人世间才能创造真正美好的天堂。珍惜生命吧，给人生唱一首美丽的赞歌。”

陈老师温存地看着金凤，金凤的眼里掠过一道温暖的光，但瞬间就消逝了，如同流星一般。

陈老师抚着金凤的双肩说：“金凤你多漂亮啊！看，你的眼睛又大又亮，你的头发又黑又柔，你的皮肤白皙得没有一点瑕疵，你的身段挺拔又修长，还有你的文章也写得充满灵气。”

金凤用疑惑的眼神注视着陈老师，陈老师微微点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挽着她的肩膀，贴近她的耳边小声说：“你是一个优秀的孩子，你是一只美丽的蓝精灵，只是你还没有找到那棵供你舞蹈的橄榄树。金凤你看外边的阳光多么灿烂，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

金凤顺从地跟着陈老师出了寝室，陈老师牵着金凤的手一路走一路说着话，她们来到学校旁边的一座公园里。公园安静地躺在蔚蓝的天空下晒着阳光，嫩绿的草丛中，点缀着零星花朵，乍一看仿佛是一群色彩斑斓的候鸟散落其中。远处连绵的群山在天空尽头划出一道隐隐的弧线。

陈老师牵着金凤的手沿着两边栽满灌木的鹅卵石小路走着，美丽的洋泉河在她们面前不紧不慢地流过，河边的杨柳抖开了她金黄的秀发，微风拂过，长发飘飘，她们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陈老师说：“金凤，你看这杨柳多美啊，就像你那长长的柔软的秀发。”

金凤望着陈老师，她的眼睛像露珠一样闪亮，但就那么一瞬间，露水干涸了，取而代之的是徘徊不去的忧郁。

这时陈老师的手机响了，电话是金凤母亲打来的，陈老师告诉她，她和金凤在外面玩一会，让她放心，说完陈老师把手机放进了包里。

陈老师指着不远处横跨在洋泉河上的拱桥说：“金凤，你看这里是不是有点像徐志摩笔下的康桥？你看这河边的金柳，油油的青草，绿色的深潭多美啊！你还记得《再别康桥》这首诗吗？”金凤想了一会说：“是不是那个‘轻轻的我走了’？”

陈老师欣喜地说：“是的。”于是陈老师轻轻地朗诵着：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中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里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

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的梦。

寻梦？

搞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陈老师动情地朗诵着，金凤凝神细听，忧郁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亮光。陈老师高兴地说：“金凤你喜欢读诗是不是？”金凤点了一下头，陈老师又兴奋地朗诵起来：

我愿意是激流，

是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小路上，

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里快乐地游来游去。

我愿意是荒林，

在河流的两岸，

对一阵阵狂风勇敢地作战……

只要我的爱人是一只小鸟，

在我的稠密的树枝间做窠鸣叫。

我愿意是废墟，

在峻峭的山岩上，

这静默的毁灭并不使我懊丧……

只要我的爱人是青春的常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头亲密地攀援上升。

我愿意是草屋，

在深深的谷底，

草屋的顶上经受风雨打击……

只要我的爱人是可爱的火焰，

在我的炉子里愉快地缓缓闪现。

我愿意是云朵，

是灰色的破旗，

在广漠的天空中懒懒地飘来荡去，

只要我的爱人是珊瑚似的夕阳，

傍着我苍白的脸，

显出鲜艳的辉煌。

陈老师热情洋溢的朗诵感染了金凤，她的眼中不时闪过一道温柔的光，她的双眉柔和地舒展着。树上的燕子在呢喃，河中的水鸭在嬉戏，美丽的洋泉河泛着朵朵涟漪。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详和。陈老师温暖地注视着金凤，她注意到金凤的眼睛这回没有躲避，她心中一阵激动。她说：“金凤你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吗？”金凤摇头。陈老师接着说：“是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写的。这是他的一首脍炙人口的爱情诗。1846年，23岁的裴多菲在舞会上结识了美丽清纯的姑娘尤丽亚，但是拥有大量土地和庄园的伊尔诺茨伯爵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这位穷诗人。面对爱情的重重阻力，他的感情的烈火却越烧越旺，半年下来创作了一首首的情诗，这些诗也感动了伯爵。一年后伯爵把女儿嫁给了裴多菲这位穷诗人。金凤你漂亮，聪明，可爱，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优秀的男孩子爱上你，为你写很多美丽的爱情诗，携着你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关心你，爱护你，让你像小鸟一样在稠密的树林里唱歌，像鱼儿一样在浪花里游来游去。”因为羞涩，陈老师看到金凤脸上飞起一朵红云。陈老师继续说：“金凤生活是美好的，我们要把握住当下美好的生活，享受大自然的恩赐，享受已经拥有的美好。”

校园传来放学的铃声，陈老师拉着金凤的手站了起来，她们并肩朝学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