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圣象楼的灯火亮了一宿,秦桧一夜都未回府。虽然皇帝已经多年不上早朝,但第二日天刚放亮,秦桧就进了宫。
皇帝自从那个午后在晗月殿消暑解惑之后,便不时临辛张婉仪,对下人则说是督促普安郡王赵瑗的功课。
秦桧方走到御花园,便看见了刘婉容一个人正在湖边发呆,他是有心之人,立时觉得情形不对,便赶紧上前。
“老臣给娘娘请安!”
刘婉容正出神,一听声音,立即转过来,欠了欠身,忙道:“大人无需多礼!”
“娘娘怎的一个人在此处,服侍的下人呢?”秦桧脸现关切。
刘婉容本来脸有忧色,此时强作笑颜:“晨间凉爽,我喜欢独自在此吹吹风。”
秦桧已发现她的异常:“近日,陛下可好?”
“陛下一切都好。”
“娘娘可好?”
“承蒙大人挂记,我很好。”刘婉容微微一笑,眸中有淡淡的忧郁,却是美人多愁,更增韵味。
秦桧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娘娘清减了些,有什么事不能对老臣讲吗?”
刘婉容知道瞒不过,只得实说:“我进宫多时,却未能给陛下添加子嗣,实在心中有愧。”
皇帝赵构膝下无子。虽然他当年还是康王时,曾育有五女,但在靖康之难时皆被掳到金国。仅有的一个亲生儿子赵旉,又在三岁时夭折了。后来赵构躲避金兵追杀,迭遭惊吓,以致一直无法生育。在朝臣的压力下,他无奈只得从赵氏宗室太祖一支选了两个孩子养在宫中。一个叫赵璩,封恩平郡王,由吴皇后抚养;一个叫赵瑗,封普安郡王,由张婉仪抚养。
秦桧心道,皇帝久不能生育也不是新鲜事了。
“听娘**意思,难不成皇上对您有所微词?”
“这倒没有。只是近来皇上常去看望恩平和普安郡王。我一想到皇上没有自己的子嗣,只有这两位养在宫里的宗室后裔,哎,就于心不忍!”
皇帝近来亲近二位郡王,这是不是皇帝在释放什么信号?
难道说皇帝想立皇储?秦桧告别刘婉容,边走边想:应该不是,上次有大臣向皇上提议立皇储,竟遭来杀身之祸,皇帝正当盛年,不会是这个想法。那是什么呢?秦桧一时有些猜不透彻。大概刘婉容盛宠之际心生忧患吧。
荷花池边,皇帝今日兴致颇高:“秦相今日怎么想到找朕下象棋呢?”
“老臣近日政务太多,棋艺有所生疏,希望此番能得皇上提点。”
赵构脸上带笑,不知心中何想。
二人厮杀一阵,战局呈现胶着状态,秦桧指着棋局道:“皇上您要小心了,老臣这一着‘马’过去,您可就要败北喽!”
赵构淡淡一笑:“无妨,秦相放马过来吧!”
秦桧心道,皇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看来还有后招,且再瞧瞧局势。只见对方的“兵”不远不近,与“炮”正成犄角之势,拱卫后方。想起近来之事,忍不住道:“说来,老臣倒有些奇怪,皇上下棋,向来没有用过这般打法,今天却屡出‘奇兵’了。老臣循着以往的经验竟落入了皇上的陷阱。哎,大意了,大意了!”说完,眼睛笑得眯成了缝瞧着对方。
赵构见他眼底精光深邃,不与他对视,瞧着湖心:“朕瞧秦相今日脸现倦容,想是昨夜没有睡好。朕哪有什么奇兵,是秦相您多虑了。”
“哈哈,皇上用兵如神,这是在给老臣台阶下呢!”秦桧一捋花白的胡须,装作漫不经心地道,“老臣听闻,张提举久居临安、忧思故乡,想回四川任个闲差,不知皇上是否听说?”
若在以往,秦桧说什么听闻,一般就是他自己的想法,皇帝知道也不点破,通常都顺水推舟让秦桧处理。
但此时,赵构却道:“哦?有这等事?朕却未曾听说,”转身对张去为道,“宣张提举进宫,朕要当面问问他。”
“诶,皇上,这也只是老臣听说而已,若然张提举并无此意,那老臣岂不成了搬弄是非之人。”
“秦相此言差矣,您贵为宰相,总理朝廷,关心僚属实乃分所应当,又怎能说搬弄是非呢?”
“那,既然如此,便让老臣先去了解了解张提举的意思。老臣先行告退。”
却见赵构伸手相阻:“咱们还没分出胜负,秦相可不许耍赖先溜了!”
但秦桧心中有事,整场对弈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他出神之际忘了走棋,以至于皇帝叫了他两遍,他才听见。
“秦相,虽然政务繁忙,但也别太操劳,让下面的人帮你多分担分担。”皇帝关切道。但在秦桧耳中听来,分明就是要找他人替代他的意思。
“老臣失仪,还望皇上见谅。哎,臣老了,很多时候力不从心,皇上若觉得谁合适,便找个人来替换老臣,也好让臣回去享享清福。”
“那可不行,咱大宋离不了秦相,朕也离不了你。”皇上一脸笑容,但秦桧却有些分不清这笑容里还有没有其他内容。
秦桧告退后,皇帝坐在棋坪前,把玩着一枚棋子,久久不语。午膳的时辰早已过了,内侍总管张去为劝了皇帝几次,皇帝才终于起身,随手将那枚刻着“将”的棋子放在棋坪。
张去为不解其意,摇摇头,随皇上去了。
秦桧怏怏地回到府中,王夫人瞧他不对劲,安慰道:“相爷,什么事不痛快么?”
秦桧挥了挥手,似想挥走心中的烦闷:“今天跟皇上下象棋。”
“难道是让皇上输了,皇上不高兴?”王夫人有些紧张。
“我输了!”
王夫人松了口气:“输给皇上,是尽臣子的本分,那又何妨?”
“皇上,棋艺大进啊!”[请帮我增加 下棋的专业内容。谢谢!]
王夫人正诧异,却见秦桧已经起身,走向了书房,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两日来,秦桧只是在房中练字,终于,等到虞奇正的飞鸽传书到来后,他才终于出了房门。
他阅读那张便签,先是眉间紧锁,继而冷笑数声,最后他细眼一闭,沉思了半晌,待他一睁眼,却是精光大盛,一丝狠辣的眼神几欲**而出。他连夜赶到圣象楼,直到月影西斜,一骑快马以日行千里的速度从圣象楼出发奔往西南,他才放心地回到府里。
而此刻,远在西南的魔教少主宁负天,却因虞奇正跟踪霁月一事给下属吩咐:“那叫虞奇正的武功不弱,不知他会对霁月姑娘做什么,你们密切关注,要保她无虞。另外,还有一个姑娘也去查查她的底细?”宁负天事后吩咐众属下。
“另一个姑娘是谁?”
“她姓苏,就在南充城中,你们见了自然就会知道。”
众人均是不解,大伙儿从未见过此人,教主何以就能断言咱们只要见了她就会知道是少主要查的人呢?
“苏姑娘,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