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双刃毒剑1

第六章 双刃毒剑

第一节

我是从溇水县政协的一份材料中，偶然知道赵文芝这个案子的。我知道的时候，赵文芝已经因为经济问题自上年8月份被抓，接着被逮捕，已经过去了多半年。

由于案情特别复杂，毒物神秘，警方严密封锁案情。

一开始，我也没有什么明确的史料收集计划，出于好奇，我才开始在单位内部了解情况。找个话题出来，从主席到司机，只要有机会，我都千方百计下套子，往“怪病”的事上引。你一言，他一语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过了些日子，大约是6月份，从警方传出特大消息，说赵文芝的案子在武陵市第一看守所告破了，《武陵日报》、《武陵晚报》等报纸还发了消息、通讯。我找来报纸看了，都很简短。但“路边社”的传说很有意思。

传说有个干警，巧妙化装成一个犯人，在牢里与赵文芝同吃同住4个多月，吃尽了百般苦头，和赵文芝交上朋友，成了哥们好友，赵文芝让他老婆往牢里送重金属化合物硫酸A，被当场抓住，人赃俱获，赵文芝才不得不把犯罪过程交代了出来，还传说赵文芝正在牢里写嫦娥坪“怪病”的小说云云。

这个时候，警方的任何人是不会接受我的收集什么史料要求的，除非他不要饭碗。

在这前后，溇水县公安局在全县各**抽调人员，从事大量的调查取证工作。那时，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名公安人员啊，要是能参与赵文芝离奇案件的侦查、询问就好了，就可以获得很多可贵的线索！

可是我不是公安人员，就是警方负责侦办赵文芝一案的两个警官的名字，我听来也很陌生。

鉴于案件奇特，破得又很神秘，素材又十分丰富，因此，想知道这个案子详情的大有人在，想写这个案子的也大有人在。

起初传言说，有家杂志社要出好多好多万元，买断这个案子的写作权，在县城最好的宾馆住了一个多星期，公安局没卖，只好走了。

武陵州政协的人说，省政协组织的一个采访团到武陵采访时，有记者提出采访这个案子，结果也未能如愿。

再就是有好几位本州和本县的作家，也想采写这个案子。

和上面那些想买断写作权的杂志社高手比，和省政协到武陵来的采访团的记者相比，和本州本县想写的几位作家相比，我一个普通的政协“闻屎”干部又算得了什么呢？除了文笔不如人外，也不具备什么优势，同样不可能从公安这个渠道得到任何有用的案情资料。

公安局的封锁，完全是案情的需要，不是针对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有两种选择，一是放弃：管它精彩也好，离奇也罢，让它永远沉淀在警方的档案里，鲜为人知。二是努力：管你封锁也好保密也罢，总会有露风的墙，总会有解密的时候，即或不可能从公安部门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从那些活着的受害人口中、从那些受伤害的家属口中，从“路边社”，未必就不能获得一些有用的素材吗？

多年来，我一直恪守一句名言，“努力，不一定成功，不努力，连成功的希望也没有。”于是，我决定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先深入乡村民间，从侧面去捕捉与案件有关的信息，最后打开“城市”之门，把获得的材料串起来，把整个事件的过程弄个大概就行。反正我又不写新闻，更不写小说。让材料保持“原生态”、“非虚构”更好。

11月下旬去“怪病”发生地嫦娥坪，离第一个得“怪病”的人，已经是事发三年后的事了，曾被抓的赵文芝的妻子和他的侄子赵世玉早已放了。

只有赵佳泽、赵文芝还被关着。

赵佳泽的妻子名叫豆芽。听豆芽说，赵佳泽是上年闰二月的一天被抓的。晚上9点多钟，10岁的儿子正在边洗脚边看着电视，当看到爸爸被两个公安人员抓走时，还戴了手烤，激动得把脚下的盆子也踢翻了，接着就在地上打滚。他分明已知道，爸爸和赵文芝**案有关，一边滚一边哭，一边哭一边骂：“赵文芝狗日的，坏东西，把爸爸害了。”

论辈份，这个十岁的孩子应该喊赵文芝爷爷，他也晓得，还喊过多年。但这个少儿的爱恨是分明的，爷爷远没有爸爸亲。

除了儿子，还有个女儿，生得苗条，是个脸色很好看的双眼皮小姑娘，很让人喜爱。可听豆芽说，女儿已经17岁了，因为小脑萎缩，智力低下，不能上学。起初，我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豆芽说，女儿对她爸爸被抓还是很清楚的。那天晚上，由于受到强烈刺激，整夜哭闹不止，无法控制，豆芽和知情后赶来的亲友们，只得用四把椅子围着，绑在中间，可她仍伤心可怜地哭喊着：“爸爸呀、爸爸，我要爸爸呀！我要爸爸呀！”

不管儿子如何骂，也不管病女如何哭，赵佳泽还是被抓走了。

乍看起来，豆芽是个很不起眼的小个子女人，长相似乎也很普通。在这之前，曾经遭遇到赵佳泽冷眼相待。其实，接触过几次后，看顺眼了，她也是蛮好看的一个小女子。也不愧是美丽的“溇水女神”的女儿。不过，豆芽好是像一朵没有开开的梅骨朵儿，因为什么原因而有点萎蔫了。

如今，赵佳泽被抓进去大半年了，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全落在她的头上不说，却还要和年幼的儿子、脑瘫的女儿一起承受莫名的痛苦，内心的煎熬，又胜过了那些痛苦。她好悔恨当初为什么高攀了赵佳泽，而不找一个更老实更厚道的人过安静日子呢？

豆芽对赵佳泽的案情几乎一无所知，到底投毒没有？要是投了，八个人中，又是投给谁的？

在被伤害的七八个人中，豆芽似乎排不出哪一个是赵佳泽的死敌。但肯定又是参与进去了的，要不，赵文芝的老婆抓了没几天就放了，赵世玉抓了没几天也放了，赵佳泽一直就关着没放，说明有问题。

到底是什么问题？有几个人是他害的？如果有罪，是死罪，还是活罪？还要关好久才能清楚？

豆芽在簸箕里拣着准备生豆芽的黄豆，一粒一粒地挑选着那些估计生不出芽的坏黄豆。

只见她不时用手轻轻地从外向里扒一下，黄豆粒就发出轻轻地响声，向面前低的一方滚动着，撞击着，然后才慢慢停下来。等把坏的拣出来了，再用手轻轻地从外向里扒一下，黄豆粒就又发出轻轻地响声，向面前低的一方滚动着，撞击着，然后才慢慢停下来。

拣黄豆的豆芽，就像她刚刚生出来的黄豆芽，绝大多数都生长得很好，可有那么几根，还没长成时就因为什么原因停止生长了，显得很瘦小，没有精神。豆芽现在就有点像很瘦小、没有精神的瘦豆芽。

也可能是在经受了丈夫的入狱打击后才成“瘦豆芽”的豆芽，许久没有了我这么好的倾诉对象，随着黄豆粒的滚动和手指扒动簸箕的响声，倾诉得如泣如诉、声声血泪。

您不晓得，瘦豆芽对我说，赵佳泽被抓的前些日子，格外勤快，格外关心家里，做这做那，对小儿也慈爱，对我也格外温存，还动手做了一个豆芽机。

所谓豆芽机，其实也就是一个柜子，几个木桶和几件竹制品之类的工具。

瘦豆芽说，做豆芽机的那些日子里，他天天看资料，白天做，晚上十一二点钟才睡，女儿又发病了，24小时不睡，赵佳泽可能有一种预感，就老是说：“你一个人，你一个人，还几个娃儿拖起。”

瘦豆芽只是以为他又要到另外一个乡的**站去上班，顾不了家里，哪想到他和赵文芝案子有关？他叫她如何选黄豆，如何浸泡，如何入柜，如何控温等等。

到了晚上，赵佳泽也是对她特别温存，特别**，而且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温暖、这么好过了。 豆芽记得，那天吃过晚餐，又忙了一阵，一家子就从菜摊屋回到**站的住处，她把姑娘和儿子都打发睡了，然后就去洗澡。

在淋浴下，她脱得一丝不挂后，就开了龙头，往头上、身上冲热水，抺淋浴液，然后一遍遍抚摸自已的胸，自己的**，自己的腹，自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