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节

头一天晚上已经见识过了饭堂了。八字须给了我饭卡以后，我就兴冲冲地拿着饭卡去饭堂打饭。那时候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饭堂的人告诉我，工厂的饭已经打完了，不过还有炒菜卖，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是现金交易的。这个饭堂并不是兴宇电子厂开的，它属于一个膳食公司，水电三局工业区有三家工厂在这儿用餐。除了承接工厂的伙食，还有一个小灶，是专门为嘴馋的人而开办的。我舍不得开小灶，只好花一块钱买了两个韭菜包吃了。虽然只有一块钱，但是因为是现金交易，服务员的态度还不错。不过那韭菜包的味道确实不敢恭维，馅儿是咸的，皮是甜的，整个包子就成了甜加咸，是我有史以来吃过的最难吃的包子。后来我才知道，广东人做的包子，皮都是甜的。

早晨跟着大部队去饭堂的时候，看到的又是另外的景象了。饭堂的大厅里面，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手里面都端着一只饭碗，有的人脸上还带着睡意、有点木讷地站在队伍里面，等着饭堂的人朝自己的碗里盛上一点食物。从侧面看上去，这支队伍里面的人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从沦陷区逃亡出来的难民，饥渴难当，正好前面有人施粥，于是众难民便自觉地排起了队伍，去领粥了。可是我们吃的不是免费的粥，昨天八字须就告诉我了，工厂一个月扣一百五十块钱生活费，一天五块钱，早餐一块，午餐晚餐各二块，这笔钱自然是饭堂收走了。

打早餐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烫着**浪。本来就够胖了，又烫了一个不适合脸型的头，于是脸上的横肉就夸张地显露了出来。再看看排除打早餐的工人，那些工人一个个瘦得像芦柴棒。，她与工人，简直就是胖与瘦的鲜明代表。

早餐是一勺白粥，一只馒头。好不容易才轮到我。我递上饭碗，把饭卡放到小窗台上。胖女人很不耐烦地对我说：“饭卡放到碗里。”我从窗台上拣起饭卡递给她，她不曾伸出手，而是用我的饭碗接住了饭卡，然后再从碗里面拣起来。胖女人舀了一勺子粥到饭碗里面，然后拿起一只馒头，朝饭碗扔去，馒头在饭碗里面打了个翻身，飘在粥上面。接着，胖妇女用圆珠笔在饭卡上划了个记号，看样子要把饭卡朝我的碗里面扔过去，我连忙伸出手去接饭卡，可是她明显地表现出了不耐烦，不偏不倚地把饭卡扔进了碗里面。还以为她故意为难我呢，留下来观察了一下，她给**人打饭也是如此手法。所有人的饭卡都是用碗在传递着。这**是一种特殊的传递方式。她在传递饭卡的时候，不知道传递了多少细菌给我们，这些细菌又被我们吃进了胃里面。所幸那个时候年轻力壮，并不曾中**。

饭堂并没有给工人提供桌椅，我们打了饭得端回宿舍去吃。宿舍就在三楼，走上去也没有几步。走到三楼，看见许多工人端着饭碗在走廊上吃饭，我也在走廊上找了个位置吃起早餐来。喝了一口粥，馊了，肯定是用昨晚的剩饭熬的。只能**馒头充饥了。我从碗里面捞起馒头。馒头个头非常瘦小，只有街上卖的半个大，简直是儿童版的。这样的早餐，居然还要收我一块钱，**是太坑人了。馒头甜甜的，像石头一样硬，或许还没有等到发酵就上蒸笼了吧。这是我唯一的食物了。尽管难吧，我还是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肚子并不饱，我猛喝了几口水，戴上厂牌，就跟着队伍去上班了。我一边向厂区走，我一边怀恋小县城菜市场里面的馒头摊了。小县城菜市场有三四家做馒头的，蒸馒头的锅一天到晚冒着热气，不管什么时候去，都能买到热乎乎的馒头。又大又白的馒头，一块钱三个，咬上一口，软乎乎的，热乎乎的，两只馒头就足够把我撑饱了。想到小县城的馒头，刚才吃下去的儿童馒头就开始在胃里面翻**了。我打了一个膈。家里面有一句方言是：饱鼾饥膈。看来儿童馒头在我的胃里，还没有填满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