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的是璀璨的星空,抑或是白光滔天的天空。
搁置在内心的是伤口,还是言不尽的欢喜。
我看见你的人,却看不见你的心。
亲爱的,我的浅笑是被你啃噬之后剩下的躯壳。
【1】
身体左边偏上的**,是心房。
寂寞地和着公园里的和平鸽拍打翅膀的声音响着。
砰砰砰。
每一下都那么不甘心,每一下都那么愤怒。分班名单的事情整整纠结了蒋小姜好几天,可她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和柯睿熙面对面的理论。
高二开学的那一天。清晨被妈妈推出家门的时候,还低垂着头的小姜,明明已经应声说了“一定要在高二这个新起点拼出新成绩”之类的话,可现在却坐在公园的石凳上,一步都不想挪动。
背后的书包沉甸甸的——言姨在开学前一天送来的练习册、参考书,以及新笔袋,还有柯睿熙替她领的新课本。高二这一年就露出了一丝丝恐怖的端倪,那么沉,那么沉的书包。
从上次看完分班名单之后,便没有再露过脸的蒋小姜,刻意逃避着柯睿熙。
可那些她一直想躲开的,却总是想**近。**如说柯睿熙,明明知道对于自己来说他就是一个危险人物,可还是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的内心的情感。
这个时刻的柯睿熙极有可能摁掉了床头的闹钟,一翻身就能笔直的坐在书桌前,先朗诵一个小时的英语课文,再将一天的课表过目一次,最后拿出一天要上的课程的书本,整整齐齐地放进书包里。
那么,蒋小姜呢?
她换了一个姿势**在石凳上,不远处打着太极的老头子眼睛里**略带疑惑的目光,她认为他们一定在想,这个小姑娘不去上学吗,是不是逃学了,可是看上去又不像。
嗯,蒋小姜的外表很乖,典型的乖乖女造型。
她每天都穿着校服上下学,甚至有时候周末要回学校出黑板报都会换上校服,可却没有人知道因为她已经三年没有买新衣服了,可是这三年她却长得那么快,六年前爸爸给她买的那条裤子都短了一大截,从长裤变成了七分裤。但就连董夕希都说,小姜,你那么爱校啊。
她也没有耳洞,那就根本不用考虑是戴耳钉好看,还是耳环好看。双手摊开。指甲也总是剪得很短,从来没有涂过指甲油。更没有在学校里披散过长发,这一条联高在校规上对女学生的要求总是很苛刻,更别说染发或者是怪异发型。
公园钟楼上鸣起了第七声铃声后,蒋小姜的手机在口袋里又疯狂地跳着舞。
她看到显示屏上银蓝色的宋体字:柯睿熙。
犹豫了一下,还是摁下了通话键。
柯睿熙说话的声音不慌张,很沉稳。
“小姜,你在哪里?”
本来不想和他说话,但在话筒中第三次响起“你在听吗”之后,最终还是矛盾的开口了,蒋小姜不带情绪地说:“我在公园。”
“你在那儿干什么?要上课了呀!”他终于有些紧张起来了,她的嘴角扬起了轻微的幅度。
“我在思考问题,”蒋小姜停顿了一下,“人生问题。”
“别胡闹了,快来学校啊!有什么问题回学校再思考不就行了!好了好了,老师要来了,我先挂电话了,刚刚我跟班主任请假了,说你身体有点不**,等一下就来。你可要快点!”
“我不高兴来。”
“喂……你到底怎么了啊?”
“你那个问题跟便秘一样让我难受。”蒋小姜说完这句话之后,难以想象柯睿熙脸上的表情,便秘的是谁呢,应该是他才对吧。嗯,他一定恨不得掐死她,在她死之前还要说一句,蒋小姜,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可悲的结局,她想自己应该含恨而终。
她想他始终没有明白她内心深处的声音,那些渴望被了解的树干疯狂地长出枝叶,每一片叶子都在风中煽动着,只要微微踮起脚就可以摘到其中的一片,可是他却连那么一点动作都懒得做。
“做学生你不上学,在外面闲逛?你还不快点回学校的话,别怪我跟**说,她要是知道你开学第一天就逃课的话……”
“柯睿熙!你卑鄙!”蒋小姜挂断了电话,气得牙痒痒。可是就上学这一点,他确实没有错。她听他的。
六年后的蒋小姜依然没有办法推翻柯睿熙所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哪怕之前的反抗有多么的强硬,最后还是会妥协,这是蒋小姜的世界中最可怕的判决。挣扎只是内心的一个小动作,发泄之后不起任何作用。包括那句很有威力的“你那个问题跟便秘一样让我难受”,柯睿熙**任何人都清楚,她还是会灰溜溜的回去,对着他露出便秘一样难堪的表情。**正便秘的应该是自己才对,蒋小姜那么想,然后还是决定去学校。可心里对柯睿熙明明有那么多的不服气,也有同样多的仇恨。
【2】
时光隧道已经关闭,潘多拉的宝盒没有**,所有与梦境有关的门窗都紧闭着。而在没有办法屈伸的空间里,人们以千百个姿态回应着“记忆”这个东西。
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还记得,做过的每一件事也还卡在那个不易发现的空隙中。可却有人已经抽身而出。
在十一岁那年,穿着露脐的表演服从校车上一蹦一跳的下来,脸上的妆还刻意保持着没有擦去。蒋小姜的印象中爸爸总会在她每一次演出完之后,牵着她的小手到影楼去。这一天同样期待。
咔嚓。咔嚓。每一张的姿态都不同,每一张的表情都迥异。可是每一张中的自己都抹不去十一岁小女孩的不谙世事,以及眉间舒展开的不许提示的幸福时光。
可是一推开家门面对着的就是妈妈哭丧的脸,妈**眼圈红得通透,而小姜愣愣得看着,不知所措。然后看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以及满怀歉意的陌生女人,她的眼睛和妈妈一样红。这个男孩就是后来的柯睿熙,女人就是言姨。
十一岁的小女孩还太幸福,不知道如何应对悲痛。
但却足以深刻地记住,自己成了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像完整的身体缺失了至关重要的一个器官,蒋小姜除了哭,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做的。
爸爸死后的整整半个月时间,蒋小姜躺在自己的小阁楼里,清晨的时候听到爸爸推开门骑上自行车之后车轮**动的声音,半夜的时候听到爸爸小心翼翼地在洗手间里冲着冷水澡的声音。
小姜哭着睡着,又在梦里哭着醒来。不断地重复着。
柯睿熙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就是在她哭晕过去之后,第一次醒来。看到他,她又哇哇地哭了起来。
每一次小姜哭柯睿熙都不说话,只是立在那儿,用那双仿佛能望透人灵魂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她。直到她停下来,他才会说话,那时候柯睿熙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
对不起。只有三个字组成,却在不断地重复之后,穿透了蒋小姜的悲伤。后来她在想起为什么仇人会变成朋友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件事,结论是:是不是女孩子都特别容易哄,只要对方装出一副很**诚的样子,并且执著的将这副样子保持一段时间,再大的错都可以得到原谅。
就是这样的立场不坚定,就是这样的掉以轻心。六年的时间,柯睿熙才在蒋小姜的心里有了一个属于他的房间,在那个房间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盒子,每一个盒子里面都装着属于蒋小姜和柯睿熙的回忆。
蒋小姜在回学校的**上,看到那些才从家里出来准备去上学的小学生,他们连走**都不忘追逐,她记得六年前的柯睿熙很贪玩,那时候柯睿熙很感谢小姜能够给他带来周末的假期。很单纯的将自己爱不释手的变形金刚模型都装在书包里,来到小姜家的时候,一股脑儿地倒在小阁楼的地板上,一起分享玩具。柯睿熙也没有想过女孩子更喜欢芭**娃娃多一些。
小阁楼承载着他们六年的回忆。不多也不少。
“这个放在你这里!”十一岁的柯睿熙朝着与他同岁的小女孩挤挤眼睛,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然后压低声音说,“我妈妈她都不让我玩。”
“那为什么要放在我这里,我又不喜欢。”蒋小姜瞄了一眼轮廓方正的变形金刚,一脸不在乎。
“放在你这儿,我每次周末来你家就可以玩了。”
“你可以在自己家玩。”小姜执著地说。
“在家就一定要去少年宫上**了。”
听上去很可怜,小女孩最后也只能作罢地点点头。
为一丁点事情都争论很久的十一岁立在2000年的盛夏,像巨大的牌坊,阻隔了过去,也**住了未来。人们透过细小的缝隙,所有的物体能见度都太低。
蒋小姜想或许那时候我还太小,太不懂事,不懂得恨。在2000年往后的六年里,蒋小姜学会恨的时候,也同时懂得了爱。所以,她依旧停在不着边际的悬停关轴上,往左摇一下就是爱,往右摆一下就是恨,站在中间的时候,爱恨交织。
一直到现在,在蒋小姜的小阁楼里还放着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男孩子喜欢玩的玩具,六年前的柯睿熙不断地往她家搬,却从来没有拿回去过,现在她依然存放着它们,就很好像舍不得扔弃的回忆。
……
“小姑娘,都绿灯了,你怎么还不走呢?站在马**上很危险的!”好心**人的提醒传递到耳膜上。
那么一瞬间,在脑海中堆积起来的画面一下子都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又是那条**。
想**住回忆,可回忆不听话,偏偏在蒋小姜每一次心情郁闷、内心哀伤的时候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