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越来越大,船身颠簸也越来越厉害,她们所乘坐的这艘旗舰乃是在米兰港新造的巨型弩炮战舰,已经是帝**所有战舰中最大最平稳的一艘了,但就算是这样,船身的颠簸也不是莉莲娜这样一个娇小姐能经受得起的——她终于忍耐不住,扑在白河愁怀中吐了个稀里哗啦。但就算是这样,莉莲娜也依然不肯离开甲板,仍然死死盯着伊美尔达不放——她竟然想在这一方面和伊美尔达较量。后者又一次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但依然毫无反应,稳稳站在指挥台上,继续指挥舰队运作。
反倒是旁边的希尔达等人十分不忍心,几次三番过来劝说莉莲娜下去休息,但都被拒绝。奇怪的是,一直站在莉莲娜身边,肩负保护之责的白河愁反而始终不开口,只是一直搀扶莉莲娜稳稳站住,眼睁睁看着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又咳又吐,最多只是端来清水给她漱口,却毫无劝阻之意。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莉莲娜不但严重晕船,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浪涛打湿了,夜风吹在身上,一阵阵打起哆嗦来。就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的,莉莲娜慢慢靠近白河愁,依偎在他身边取暖。但她看着战舰指挥台方向的目光却依旧充满了骄傲和坚定的意味,看来是打算**到底了。
白河愁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胳膊撑起披风,替莉莲娜挡住背后寒风,脸上显出怜惜之色,有几次甚至张口想要说话,但终于还是一言不发。
反倒是莉莲娜,躲在白河愁的披风后头,身上自然暖和许多,当她偶尔把注视指挥台那边伊美尔达动静的目光收回来时,便是注目在白河愁身上,嘴角显出微微的笑意。
“谢谢你,白河……”
白河愁低头,同样报之以微笑:
“谢什么,理所当然的。”
莉莲娜却摇摇头:
“不,我是感谢你……明白我的心思……”
两人轻声软语地说笑着,恍然不觉周围射来无数艳羡的目光——很多女孩子固然是嫉妒莉莲娜身边有这么好一位骑士,而更多男性水手则更对白河愁现在的**羡慕无比——莉莲娜整个身体都已经靠在了白河愁身上,几乎快要滑到他怀里了。
站在指挥台上的伊美尔达也看到了这一幕,虽然她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但眼中那原本坚冷如冰的眼神却也变得有些朦胧了。又高傲地昂了一会儿头,伊美尔达突然转头走下了船舱——晚餐时间到了。
出于礼貌,冰龙海骑士团的军官们在餐桌上给米兰公爵小姐留了个位子,当然莉莲娜是不可能吃得下东西的——看到伊美尔达终于离开,莉莲娜的腿脚一下子软了下来,后来是被白河愁抱下去的,换了干衣服以后,就一直在客舱里昏睡不醒。
等到她醒来时却发现天光早已大亮,隔壁的将军船舱也空无一人——伊美尔达早就上甲板继续指挥了,莉莲娜立即爬起来跟着上甲板,尽管她依然头昏眼花,连站都站不稳,却宁肯要白河愁扶着也不肯下去休息。
常人晕船也就是最初几天不适应,时间长了慢慢都能恢复过来,可莉莲娜的情况却有些特殊——按理说她从小在海边长大,应该不怎么会晕船的。可实际情况是——莉莲娜的晕船症状比一般人严重得多,在几天的海上生活中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呕吐眩晕,又无法好好吃东西和休息,到后来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就连希尔达等女人看了都觉得心痛。
然而,虽然身体比一般人娇贵得多,莉莲娜的精神却也远比普通人坚强——无论多么辛苦,她依然坚持每天站立在甲板上和伊美尔达遥遥相对,每当那位冷漠的女将军有意无意将目光投射过来时,莉莲娜总是骄傲地昂起头,一点都不肯示弱地与对方瞪视。
伊美尔达面对这种孩子气的挑战毫无反应,依然按正常程序进行海上操演。舰队一共在海上停留了三天,除了提高士兵们操作战舰的熟练度以外,主要还是为了测试这些新造战船的性能。米兰工匠的技术让伊美尔达很满意,新战舰的性能丝毫不亚于卡奥斯帝国自己制造的船只。
到了第四天,当伊美尔达终于下达返航命令时,莉莲娜脸上显出了获得胜利后的骄傲笑容——只是,她并不知道,冰龙海骑士团此次训练,原本的计划时间乃是……十天。
舰队靠岸以后,莉莲娜被抬下了船,一回去就大病了一场,好几十天都没能下得了床。阿尔伯特急得几乎抓狂,但他既不敢责备莉莲娜,又不敢向伊美尔达或是白河愁中任一人抱怨,以后只能万分小心——再也不敢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跟随舰队出海。
这样伊美尔达终于找到了一个摆脱这对缠人父女的法子——以后只要一受到纠缠,她就率军出海训练,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再有人跟在身边啰嗦了——就算莉莲娜哪一次倔强性格发作再想跟上船去,阿尔伯特也马上会赶来苦苦哀求宝贝女儿改变主意……这样,伊美尔达终于自由了。
九
时间进入到十一月份,通常到了这时候,**北方天气已经比较冷了,有时候天上甚至会飘下雪花来。不过,在卡奥斯帝都天舞之城中,却有一个地方始终闷热无比——那就是全帝国最森严的地下牢房——“暗黑之渊”。这座牢房所有的囚室都深埋地下,一年到头,牢房里的冷热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按理说深入地下的洞穴都应该十分阴冷才是,然而这座地牢中间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却是时常有热气蒸腾——故此人们都传说那个无底洞是通向地底炼狱的入口。
第十二层囚室位于地牢深处,自然比其他地方更为闷热,除了闷热之外,这里的另一大特色就是极端的孤寂与黑暗,仿佛已经到了地狱世界。
赫斯特和吉姆两人的眼睛都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黑暗生活,借着囚室中森森白骨放出的磷光,他们勉强可以看清楚东西。倘若碰到狱卒打着火把来送饭,他们反而要把眼睛遮掩起来。但狱卒要每隔十天才下来一次,而每次送来的食物最多五六天就彻底腐坏了,后面几天吉姆与赫斯特就只能饿肚子,当然也就没力气再做别的事情。到后来他们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得到食物的前几天他们尽量多吃,彼此切磋武艺,锻炼身体。而后面几天就只好尽量少动弹,节约体力以坚持到下一拨食物到来。
这时候他们最常做的就是趴在牢门上往上看,同时聊聊天。倘若从牢房口透过铁栅栏门和“暗黑之渊”的洞口往上看,隐约可以看见最上面几层照明的火光,偶尔能听到上面人员的动静,虽然也只是一些囚犯的**和狱卒的喝骂,但在下面看起来,却已经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了。
这种孤寂的生活是很容易让人发疯的——事实上也确实有人发疯了,有一段时间吉姆与赫斯特经常听见上面某层囚室有人在发狂,终日间吵闹不休,直到有一天不耐烦的狱卒将他活活扔下了无底洞,吉姆与赫斯特都亲眼看见那个挣扎哀号的囚犯在他们一闪而过,掉下那个无底的深渊,凄惨的嚎叫声在洞中回荡不绝,很久很久都没有消失。
如果不是因为吉姆天性乐观豁达,而赫斯特又极为坚强勇毅的话,他们俩或许也早就疯了。当然,促使他们保持正常的最主要原因是他们挖通了隔墙,两人可以互相支持打气,如果不是因为有伙伴在旁边撑着,无论赫斯特还是吉姆也一定早就熬不住了。
吉姆时刻不忘逃跑的念头,他每天都要检查一遍铁栅栏锈蚀的情况,但每次都失望而归——靠这种方法本来就不可能成功的。不过,吉姆并不放弃。
某一天,又在饿着肚子熬时间的当口,吉姆突然又想到一个逃跑法子,连忙钻到了赫斯特那边。
“我突然想起来了!赫斯特你不是说当初莫拉法尔那个坏蛋割你**,毁你容貌就是为了不让狱卒认出你么?”
赫斯特惊奇的看着他,点点头。吉姆却连声大笑:
“我们可真蠢哪,居然连这个都没想到——你不能说话,可我能说啊!——我把你的身份告诉狱卒,他们不就知道了?”
赫斯特苦笑着,摇摇头,拿起半截残骨在地上写道:
“没用,这里的首领名叫沃尔甘,本就是莫拉法尔的心腹,所以莫拉法尔才放心把我关到这儿来。毁面割舌,乃是他预防万一的手段,他并不担心这里的狱卒会帮我。”
吉姆顿时傻眼,灰溜溜的钻回去睡觉了。
过了几天,他又兴冲冲的钻过来:
“我又想到一个主意——假如我也象上面那个疯子那样整日吵闹,狱卒会不会也想把我扔下去?——但是只要他们一开门进来,凭你我的能力……”
赫斯特认真想了想,却还是摇头:
“恐怕没用,狱卒收拾上面那个,是因为他令狱卒们厌烦了,而咱们这里,就算闹翻天也不会有人来关心的。”
一句话,令吉姆想了好几天的主意再次破产,但赫斯特随即又在地下写道:
“你确定你的同伴们会来救你么?倘若有外力相助,我们或许还有逃出去的希望,否则,单凭一己之力,就算逃出了这间囚室,也逃不过外面的高墙和重重哨卡。”
赫斯特毕竟曾经是帝国的将官,很清楚这座大牢的守卫之森严——那个叫沃尔甘的典狱长他曾经见过,为人冷酷凶残,铁面无情,但思虑缜密,处事小心,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宰相夫利斯专门令他来担任这帝国最重要大牢的首脑,正是对他的谨慎仔细感到放心——沃尔甘守了那么多年大牢,还从来没有被犯人逃脱过。
作为卡奥斯最重要的监狱,“暗黑之渊”绝不仅仅是一座深深的地牢而已,地面部分本身就是一个近乎于独立在天舞之城中的城堡。赫斯特以前曾经见识过这地牢上面部分的防卫,那绝不是一两个逃出囚室的犯人就能对付的——即使他们都会武艺。
但这回却轮到吉姆叹气,摇头:
“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这我能肯定,可就算他们派人来救我,又怎么可能找到这鬼地方来呢。”
赫斯特亦默然——不再写字了。但过了一阵子,他又在地下深深写道:
“看来,凡事还要靠自己!”
吉姆赚紧拳头,连连点头:
“对!还要靠咱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