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了一阵,她与刘思超取得联系,知道大队人马正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心中更加欣喜,催动人马,火速朝山下赶去。
下山的**更难走了,山高坡陡,尽是深深的茅草和光溜溜的石板,稍不注意,就会跌倒在地,滚落山下去。林晓玢报仇心切,哪里顾得了士兵的死活,威逼着队伍一窝蜂地朝山下扑去。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惨叫着滚下了山。
此时,新集的红军发现对面山上铺天盖地涌了过来的国民党军队,慌忙在军委会的命令下,组织一道临时阵地,远远地向蜂拥而来的敌人打了过去。
张国焘得到消息,惊慌失措,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唤:“这下好了,打出一个厉害的敌人来了。完了,全完了!红军完了!”
眼下,指望远在新集之外与敌人作战的徐向前率军前来救援,是不现实的了。危急关头,中央分局警卫团团长连忙劝张国焘带了中央分局与省委撤出新集,亲率全体人马在此阻击敌人。
就这样,张国焘在为数不多的战士掩护下,悄悄地撤进了东边的大山,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东躲**,总算到了黄家畈。
林晓玢率领的前锋团已经下了山,与据守新集的红军打得昏天黑地。僵持了整整半天。刘思超率领大队人马赶了过来,一个旅的敌人一齐发动强攻。红军战士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她才和刘思超一起,如愿以偿地进了新集镇中心。
一踏上这片土地,她就风风火火地朝中央分局所在办公地奔去。却跑到那儿一看,早已人去楼空,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她气急败坏地把老百姓都赶了出来,大声喝问张国焘的去向,却任凭她喊破嗓子,也没有一个人理会她。她愈加愤怒,从一个士兵手里夺来一支冲锋枪,钣机一抠,一阵弹雨打了过去,顷刻之间,就有十几个老百姓倒了地。
刹那间,哭喊声,咒骂声,吼叫声,子弹的咆哮声汇聚在一起,震得天幕一阵颤抖,连缀成一片的天幕破了无数的洞眼,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一时间,在雨水的冲刷下,新集的每一个角落,都流淌着殷红的血水,整个镇子似乎浸泡在一望无垠的血水之中。
第十九章
马占祥与戴克敏先后被张国焘下令杀害了,徐光祖知道,不久他就要与他们相会于地下,因而心里更加坦然,一天天等待着这个日子来临。但是,很长时间过去了,他就像被人遗忘了一样,扔在牢房里,无人过问。直到有一天,紧闭的牢门打开了,一伙人慌乱地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提到街道上。他这才看到了同样被抓的徐耀祖和盛国兴。他们很快就知道林晓玢带了刘思超的一个旅,偷袭新集来了。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很久也无法相信那是真的。那伙人根本不给他们思索与惊愕的机会,命令他们在中央分局警卫团的监督与监视下,消灭敌人,掩护**安全撤退。
徐光祖手里又有了枪,浑身充满了力量,带了徐耀祖、盛国兴和一干刚刚从牢房里放出来的红军指挥员,就朝镇外冲出。
警卫团团长一见,担心他们会像林晓玢一样投敌,赶紧朝天上放了一梭子子弹,把大家划分为几个小组,分别由指定的人带了,冲向镇外。徐光祖很快就跟几十号红军战士一道,冲进了镇外修好的简易战壕,对了黑压压地涌上来的敌人,不由分说,就将枪弹与手榴弹招呼过去,瞬间的工夫,把逼近前沿的一伙敌人赶了回去。
透过硝烟弥漫的战场,眼帘隐隐约约地闪现出一个非常熟悉的女人,徐光祖赶紧瞪大眼睛,仔细看了过去,只见那人果然是林晓玢,不禁心里一阵绞痛,跃出战壕,就要向她喊话了。警卫团的指挥员以为他要临阵投敌,一梭子子弹打了过去。他不由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仍是待罪之身,一举一动都会招来杀身之祸,赶紧把头一缩,挤到那位指挥员的面前,说道:“你批准我把林晓玢喊回来吧。她决不是真心投敌的。她曾经与我一起战斗了四年多,我了解她,她是有苦衷的。只要我一说话,她准会幡然醒悟,回到红军队伍里来。”
那位指挥员乜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现在还念旧情吗?她可什么都不念,已经带人将独立师的人马全部杀光了,甚至带人偷袭新集,也是她的主意。”
“不可能,独立师怎么可能会被她杀光呢?”徐光祖脑袋一阵晕旋,大叫道:“她是独立师的人,是与独立师的兄弟们一起成长起来的,她是他们的姐妹,她怎么会杀光了独立师的人马?”
那位指挥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冷酷地说道:“像你这样的人,连什么是敌人都搞不清楚,你不是肃反的对象,还有谁才是呢?”
说完这一句之后,那位指挥员再也不理会他了,指挥着战士们奋勇当先,打击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徐光祖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怎么也不相信林晓玢会成为可耻的叛徒,可是,林晓玢分明带了敌人,杀进新集来了。她和独立师一起长大,对独立师的一切是多么熟悉呀,要不是她,刘思超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过独立师的阵地。林晓玢呀林晓玢,你为了马占祥的死,一时冲动,做一点过头的事,倒是可以原谅的,但是,你要投敌,并杀了如此之多跟你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你就只能是**的敌人是红军的敌人了。为了替死难的兄弟姐妹们报仇,徐光祖决不会轻易原谅你的罪行,一定要抓住你,把你碎尸万段!
想到这里,他心里激宕着一股愤怒的火焰,眼睛朝敌人的阵营一瞥,只见林晓玢正吆喝着敌人,来到了阵地前沿,早与几个红军战士赤手空拳地打在一起了。他奋力地一跃而出,接连撞倒了几个拦在前面的敌人,猛虎下山一般扑向了林晓玢,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一手掐了她的脖子,一手朝她的脸上噼噼啪啪地扇了几个耳光,边扇边骂:“你这叛徒,你这毒蛇!连跟你一起朝昔相处了几年的兄弟姐妹也下得了手,我今天就要为他们报仇了!”
林晓玢眼冒金花,喉咙里喘不过来,手脚乱抓乱踢,却徐光祖越掐越紧。眼见得林晓玢马上就要断气了,突然间,一个敌人赶了过来,举起枪托,狠狠地朝徐光祖头上砸了下去。徐光祖正好头一偏,躲过了致命的一击,却肩头一阵剧减的疼痛,手不由自主的一松,人朝一边倒了下去。那个敌人赶紧扑了过来,扼住了徐光祖的喉咙。其他的敌人顾不得再与红军战士纠缠了,纷纷跑到林晓玢的身边,组成了一道铜墙铁壁,严密地保护着她。
那位警卫团的指挥员刚刚杀到跟前,一把揪起压在徐光祖身上的敌人,挥起一拳,将他打倒在地。徐耀祖、盛国兴和其他的红军战士也杀了过来,几处人马汇合一处,拖起徐光祖,边打边朝东边的山上撤去。
徐光祖慢慢**了,眼睛一睃,只见徐耀祖与盛国兴都在身边,连忙喊叫道:“抓住林晓玢,用她的血祭奠独立师英勇牺牲的全体兄弟姐妹们!”
“省委和中央分局都安全撤离了,别想着林晓玢,我们一定会抓住她,为死难的烈士报仇。现在,我们得去找省委和中央分局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仇我们一定会报的。”那位警卫团的指挥员再也不横眉竖眼了,轻言细语地安慰道。
于是,一行人马在深山里穿行,一**上不断地阻击着尾随而来的敌人,朝着中央分局和省委转移的方向撤去。有了徐光祖这个对山区作战经验异常丰富的原独立师政委出谋划策,队伍摆脱了敌人的追踪,找到了中央分局和省委的**。
眼看敌人越来越强大,根据地日渐缩小,摆在红四方面军面前的道**,将何去何从?省委与中央分局又在哪里安家?哪儿才是打破敌人包剿的最后底线?张国焘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沈**也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就连徐向前、陈昌浩也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一时间,各****齐聚在黄家畈,商讨了一天半的时间,终于达成决议:红四方面军主力迅速撤离根据地,打到敌人的外线去,把敌人的主力引开;留下省委和七十五师在根据地发动群众,坚持游击战争,等待四方面军摆脱敌人的追击之后立即挥师返回,再打出一个**的高潮。
徐光祖带着警卫团的人马回到黄家畈,正好遇上部队开始大举撤退。张国焘终于想起还有一批没有处决的肃反对象来不及处理,问了一声警卫团指挥员,知道他们大部分死在了新集,还有一部分人活了下来,回到了分局。他蹙了一下眉,命令警卫团指挥员将所有的囚犯捆起来,派人严加看管,以防他们叛变投敌。
“怎么回事呢?难道还是不相信我们吗?”徐光祖双手反剪在身后,被捆得死死的,连喘一口气都感觉到很困难,不由在内心发出一声长叹,暗自想道。
现在,他已经活了下来,不管活得多么委曲与艰难,他都不想再经历一次死亡的滋味。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也不是为了别人,更准确地说,是为独立师的烈士活下去!活下去,他才能亲手抓住林晓玢,亲手杀了她,为上千名无辜的冤魂报仇雪恨。如果说,现在张国焘能够亲自找他谈一次话,他一定会说,他最大的敌人就是马占祥的老婆林晓玢,他要杀掉她,砍下她的头颅,拿到马占祥的面前,让他看一看他老婆的下场。可是,他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张国焘不会再见他了,他只有把这一想法压在心底,任它发酵,任它冒芽,任它像一棵小树一样慢慢地长大,根部深深扎入他的心脏。
就这样,绳捆索绑的徐光祖兄弟和盛国兴等人,在警卫团专人护送下,踏上了从根据地转移到外线的道**。
不久,敌人像猎犬一样,嗅探出了红**移的消息,一**追踪而来,咬住了部队的尾巴。担任后卫的部队正与敌人打得非常激烈,密集的枪声与炮声响彻云霄,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上嗡嗡叫着,幽灵一般,永远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