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第六章

这一段时间，徐光祖心里像饮了蜜，成天甜滋滋的，脸庞的笑容也像是张贴上去的一般，连睡觉也是那副模样。

是啊，**啦，胜利啦，平**作威作福的县长被自己亲手从床脚下拉了出来；关进**的农民、手工业者，也被付先生砸开了牢门，放了出来，重见了天**；一向专横跋扈的警备队士兵与**，大部分被打死了，剩下的夹着尾巴逃出了县城；城里每一个角落，都是受苦人开心的笑和舒畅的说话声。不几天，成立了黄安农民****，由全体农民选出了****和其它**。打开了粮仓，把粮食分给了穷困人家，还有其它**用品，不再是地主阶级的专利了，**将农民的成果全部还给了农民。

那**是一个大同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如此和谐。徐家祖宗的遗训，徐家祖宗孜孜以求的目标，在这里，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他为找到了这样一条**的道**而欢欣鼓舞。他的脑海里，忽然跳出了甄友权的身影，那个老东西正凶神恶煞地拿了一管枪，枪口正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手指缓缓地扣动着钣机呢。他不由大吃一惊，睁大眼睛，发现那不过是一场白**梦。自此之后，他就一直幻想着捉住甄友权，挥舞铁锤，砸乱他的狗头。他的想法也传染给了弟弟。两人迫不及待地找到邢执中，希望杀到甄家畈去。

邢执中成天忙忙碌碌，一直得不到应有的休息。强睁开眼睛，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听了徐光祖兄弟的话，思索了好一会儿，说道：“甄友权，我们是一定要**的。不过，不是现在。因为我们的**正面临着很大的危险。敌人已经出动了一个师的人马，正开往黄安。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卫已经取得的成果，然后才能向其它方向发展。”

甄家畈是不能打了，徐光祖兄弟又起了另外一种隐忧：敌人打过来之后，**队伍打得赢打不赢呢？打赢了，**后可以去找甄友权讨还血债；万一打不赢，该怎么办？思来想去，终觉书本上的东西一遇到现实，就不能给他们提供一个明确的答案，索性把心一横，继续原来的决心：自古男子汉大丈夫要做什么做事，就该一直做下去，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

接下来的两天，黄安县城一片繁忙当中，蕴涵了伸手可及的紧张与不安。**队伍正在城外**夜练习射击。县城里加强了巡逻。农民******发出了号令，要求所有的农民武装起来，保卫新生的****。

总指挥潘忠汝跟**几位**经过仔细研究，将**队伍划分成几个小组，分别指定了各个方向的负责人，准备迎击敌人。

徐光祖兄弟跟着付先生和邢执中，来到了西门。再一次登上瞭望台，举目朝远望去，兄弟二人不由感慨万分，情不自禁地说道：“没想到，我们是从这里打进县城的，现在，却要我们把守城门了。”

“不过，我们当中决不会有人把布署情况告诉敌人。”靳铁匠也很是感慨，瞥了一眼姚铁匠，笑道。

“是啊，因为我们是为了全体受苦人而战的嘛。”姚铁匠接过话头，也笑了。

付先生朝他们望了一眼，点了一回头，朗声说道：“是的，我们为了全天下的受苦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无怨无悔。”接着，话锋一转，态度变得严肃了：“但是，我们的鲜血也不能白流，一定要想尽办法把敌人赶回去。”

他的话音一落地，每一个人都觉得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谁也不说话了，全都凝视着邢执中，似乎他胸有百万神兵，举手之间就能把敌人消灭干净。邢执中何尝不想找一个最佳办法以减轻自己的损失又能消灭敌人呢？但是，身边除了十来个农民自卫军战士，剩下的全是手拿铁家伙的农民。他备感沉重，只见徐光祖嘴唇翕动，一副想要说话的样子，眉头一皱，竖起一根手指，向他指了指。

徐光祖马上心领神会地说道：“我们不是缴获的有炸药吗？干吗不用它呢？”

“是呀！”付先生一拍大腿，惊喜地叫道：“敌人为我们准备的一道大餐，我们没吃，还是留给他们自己尝一尝吧。”

于是，付先生赶紧命令姚铁匠、靳铁匠、徐光祖兄弟和那几十个手里没有枪的农民**军，火速取来炸药，一起出了城，在离城几里远的地方，选择了一个非常隐蔽的**，把炸药埋设好了，安好了引线。然后，留下一个人，命令他爬到树上去，看到敌人进入指定**，就点着导火索。接着，剩下的人继续扛了炸药与导火索，每隔一定的距离，就埋设一**炸药，一直将炸药埋到了城门口，形成了一个宽正面大纵深的炸药埋设阵地。与此同时，邢执中也带着那十多个已改名叫鄂东军的**军战士，沿着城门布设了好几个火力点，便留下两个岗哨，命令剩下的人进入里面休息，以便养足精神，应付快要打响的战斗。

付先生看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心里怦怦跳个不停，便喊醒邢执中，询问他是否有把握打退敌人的进攻。邢执中默然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朝他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慢慢地走出城门，去了埋设炸药的阵地。蓦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入了邢执中的耳鼓，他大吃一惊，收住脚步，侧耳聆听。

邢执中面色越来越严峻，猛地拉了一把付先生的手，直奔先前留在这里的一个**军战士，手往那个战士口袋一掏，掏出了洋火，招呼付先生过来，让他双手在地上掏出一个洞，把导火索引了过去，再向他示意一回。付先生连忙双手捂住那个洞。邢执中把手伸了过去，擦着火，往导火索上一点，拉了付先生与那个战士，猫腰向城门方向跑了回去。

不一会儿，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划破了子夜的宁静，穿透了漆黑而又臃肿的天空，在空中回响，守候在城门的徐光祖兄弟也感觉到了大地的颤抖。紧接着，就是一片哭爹喊**惨叫。兄弟二人一惊，赶紧提了铁锤和铁棍，跑下瞭望台。屋子里睡得正香的战士们惊醒了，翻身下床，**起自己的枪，却大家碰撞在一起，纷纷扬扬地倒了地，挣扎着直往起爬。乱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整理好了武器，如飞地跑向城墙，端了架式就要朝敌人开枪。正好邢执中和付先生跑了回来，喝令战士们关紧城门，进入阵地。

突然，一阵急促的炮弹犹如流星雨，落到了城门。顷刻之间，城墙就被炸了一个稀巴烂，早有几个战士连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就牺牲了。城门上也落下了几发炮弹，接连几声轰响，厚厚的城门炸穿了一个洞。

邢执中知道，这是敌人偷袭不成，发动了强攻，命令大家赶紧趴在城墙边，躲避敌人的炮击。

炮声很快就停歇了，邢执中和鄂东军战士们翘起头，朝前一望，只见敌人黑压压一片，乌云一样压了过来。

徐光祖兄弟赫然发觉瞭望台已被轰成平地，不禁暗暗吃了一惊。眼睛朝前一看，只见数不清的敌人喊叫着攻了过来，鄂东军战士手里的枪响了，一个接一个的敌人倒地身亡。敌人的前锋已经逼近了城门，徐光祖忽然想起还有炸药没有点燃，忙拉了弟弟的手，一同赶往城下，很快就发现了那截留在外面的导火索，不免大喜过望，掏出洋火，就点了过去。砰，敌人一枪打了过来，正击中洋火。徐耀祖吓了一跳，只见几个敌人涌到跟前，赶紧扔掉手里的导火索，抓住铁棍，猛地挥起，狠狠地砸向了一个敌人的脑袋。徐光祖同时举了铁锤，也打向敌人。邢执中一见敌人涌上前来，把守城墙失去作用了，连忙带了战士，飞快地下到城门，架起枪，迎着敌人就是一通猛烈的扫射。

徐光祖兄弟不停地挥舞着手里的铁锤和铁棍，打得敌人纷纷朝后退去。徐耀祖一见机会来了，马上扑了过去，又想点燃导火索。可是，没有洋火了，他心里一急，奔向一个敌人，劈头一铁棍打了下去，就势夺过了他的枪，照着导火索连抠几下钣机，却没有一颗**出来。敌人又是一涌而上，将他围了起来。他连忙扔掉枪，捡起铁棍，朝敌人打去。徐光祖见了，接连扫倒了几个敌人，冲到了弟弟的身边，两人一齐挥舞着铁锤与铁棍，打得敌人无法挨近。突然间，身后也传来了一片激烈的枪声。兄弟二人与鄂东军战士以为是救援部队开了过来，更是精神抖擞，呐喊着扑向敌人。

很快，一个浑身是伤的战士跑了过来，见了付先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副总指挥命令我们火速撤退，保留**的火种，以图东山再起。”

“什么？”付先生着急地说：“你说什么？总指挥呢？我听总指挥的。”

“总指挥已经牺牲了。你们快撤吧。”伤员拼却最后一点力气，吼叫如雷，紧接着，脑袋一耷拉，咽了气。

付先生如闻惊雷，愣在原地。待他再要询问究竟时，却那个伤员牺牲了，连忙把头转向邢执中，希望听听他的意见。可是，没等邢执中开口，城里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铜锣声，紧接着，鼎沸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禁心头一热，大声说道：“同志们，全城的老百姓都支持我们了，我们还犹豫什么？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与县城同在，与**同在。”

战士们一声呐喊，重新投入了战斗，卡住狭窄的城门，挥舞起手里的武器，将涌到身边的敌人打翻在地，用敌人的**体封闭着城门。然而，敌人发疯似的涌了过来，推倒那些**体，挤进了城门。城门口的敌人越来越多了，不一会儿，就将**军团团围住了。正在这紧要关头，手里拿了锄头铁棍镰刀大刀菜刀棍棒的老百姓涌了过来，没命地朝敌人头上横扫而去。一时间，敌人招架不住，纷纷退出城门，没退多远，架了枪炮，朝着城门一阵猛烈地射击。霎时，鄂东军战士和农民倒了一**。

邢执中一看情况紧急，一把拉过正预备跃出城门的付先生，说道：“我们还是撤出城门吧。要不然，大家都会葬送在这里。”

付先生眼睛里冒出火来，瞪着邢执中，大叫道：“你不是黄安人，当然不知道与黄安的老百姓生死与共！你看看，有许许多多老百姓跟我们并肩作战，还有什么可怕的呢？”